《伪装高岭花失败后》 第1章 《伪装高岭花失败后》作者:昭昭宵宵【完结】 文案 江昼是清霄门首屈一指的天才,出了名的兴致高雅,清冷寡言。 每日除了养花育草就是练剑修行,不论谁来搭话,他要么不理,要么回答永远只有那几个字。 “嗯。” “行。” “好。” “可以。” 但其实他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不是真清冷,更不是真高雅。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有间歇性失语症,相当于大半个哑巴,要么说不出话,要么说多了就磕绊。 想想就觉得丢人。 为了不那么丢人,他装了一辈子高岭之花。 就连跟徒弟滚在榻上夜夜缠绵之际,他也偏过脸,压抑着低喘,不愿多吐一个字。 季云琅痴迷于师尊的情动,又恨极他的冷淡,扣紧他锢着银链的手腕,在耳边缱绻低语:“师尊,叫出来。” 江昼欲哭无泪。 道理他都懂,但是他真的叫不出来! 他跟这逆徒睡了五年,早就睡熟了,却只能次次隐忍地偏头,从眼尾流下几滴清泪。 回回惹得季云琅更加疯狂。 直到有一天,季云琅眼神晦暗,一如既往地吻掉他眼尾泪滴,轻柔耳语:“师尊,你永远别想离开我。” 江昼紧抿着唇,满脸隐忍地偏过头。 习惯性地腹诽:“快别叭叭了,三天两头不嫌腻歪,再不动没感觉了。” 埋在肩头的季云琅一顿。 江昼继续:“烦死了天天问问问,也就是我说不了话,等为师酝酿好叫你几声夫君,爱徒又当如何应对?” “……” 季云琅松开他,缓慢起身,沉默着坐到了榻旁。 江昼无语地看着他的背影,接着腹诽:“五年了,他不会腻了吧,也是,谁不喜欢乖乖粘人的小道侣,不像为师,又闷又无聊,可为师能怎么办,为师想这样吗?干嘛坐着不说话,嫌弃为师了?凭什么?真想踹他一脚,拔刀捅个稀巴烂,再……” “师尊。”忍无可忍,季云琅开口。 “……你太吵了。” “……” “……” “……” 江昼动了动自己突然利索的嘴皮子。 江昼:“哦。” 原来全都说出来了。 呵呵。 _ 互攻 内容标签: 甜文 东方玄幻 轻松 师徒 主角:江昼,季云琅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爱徒又当如何应对? 立意:积极沟通是维持感情的良药。 第1章 冬雪 雪落无声,寒风抚面,江昼一身素蓝衣衫立于檐下,安静望着半空飘散的雪。 他身形高挑,神情寡淡,清绝的眉眼隐于墨发下,看人时只消一瞥,便蕴着更胜冬雪的寒凉。 这是他被季云琅掠来的第五年。 五年前,季云琅闯入清霄门时,江昼正在给山上那片花田浇水。 那是个好天气,日光最盛的时候,一道暗色灵光打翻了他的水桶,将他扑倒在花田中。 顷刻间,黑云压境,山下传来妖鬼野蛮的嚎叫和众人惊惧的呼喊。 季云琅倾身压了上来。 他们在花田中缠绵,江昼的脖颈被他咬出了血,杂乱粗重的喘息中,听见他说:“你跟我走,或者我在这儿把你弄死。” 雪化在掌心,传来轻微的凉意,江昼回了神。 下一刻,肩上一软,一双手带着雪白的狐裘披到他身上,季云琅从身后抱住他,问:“在看什么?” 雪从树上散落,发出簌簌的响,江昼没说话。 季云琅似乎习惯了,暗紫色的眸落到近在咫尺的那节脖颈上。 狐裘披上时压松了衣襟,此刻恰好露出他颈上那个精致的银链圈,伴着侧颈点点红痕,在风雪中透出几分缱绻春意。 季云琅的视线在上面定了定,手臂松力,牵起他垂在身侧的手。 江昼被他拉进了房,袖袍晃动,露出腕部同样的银链。 被压到榻上时江昼抬手抵上他的胸膛,微蹙起眉。 下一刻就被握着手腕按到一旁,季云琅吻上他侧颈,另一手已经勾住了他的衣带。 江昼呼吸重了一下,直到衣衫被扯得松散不已,才垂眸看向埋在胸口的脑袋,吐出两个字:“看雪。”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那颗脑袋动了动,咬了什么东西。 感受到江昼身躯一颤,季云琅支起身,把他衣襟拢上,翻躺到一旁,抓起他一只手拨弄着银链把玩,不无失望地说:“师尊理我理得太及时了。” 眼里却盛着笑,借着窗外天光看他。 注意到他的视线,江昼坐起身,淡淡瞥了他一眼,把手抽出来。 季云琅一顿,眼底的笑消了大半,赌气似的,又抓了起来。 江昼再次抽了出来。 季云琅不动了,目光幽幽盯着他,江昼扭头看向窗外,留给他一个淡漠的侧脸。 季云琅最终还是离开了,走前拨了拨他的头发,说:“师尊好好休息。” 江昼没理他,在徒弟愈发晦暗的目光中把脖子都扭僵了。 直到门关上,他才猛然卸了力,向后一栽,整个人躺到床上。 得了,又说不出话了。 第2章 还“看什么”,这破地方,除了树就是雪,还能看什么?自己问就问吧,还偏要别人答。 他刚才一个人赏景,想感叹一句“这树真高,这雪真白”不幸卡壳,给自己做了很久建设都没成功。 季云琅一出现,一切都不同了,他们师徒连心,三言两语就让他卡出了整整两个字。 他生怕季云琅再接着跟他聊天,只得赶紧把人送走,不然又要擦枪走火。 季云琅技术很好,知道怎么让他爽,更知道怎么让他疼。 在他还没出去看雪时,半个时辰前,他们刚滚过一遭,彼时季云琅压着他,咬着耳朵问:“舒服吗,师尊?” 江昼头埋在锦被间,只剩轻声的喘,却不说话。 季云琅今天铁了心要让他张嘴,十八般武艺翻来覆去地上,江昼愣是一个字没吐,只在被逼得紧时红着眼回头瞪了他。 床榻间任何问题都是无解的,他答舒服,季云琅会冷笑,让他疼,说,你真当自己是来享受的? 他说不舒服,季云琅又会笑,让他更疼,问,现在呢? 这种时候江昼就庆幸自己有张不爱说话的好嘴,季云琅从小就喜欢闹腾,怎么应付都是错,没完没了。 直接该干嘛干嘛,不理他就行。 江昼闭上眼,裹被子睡觉。 屋外寒,房里却暖,灵火烧得旺,他整个人都睡得热呼呼的,一觉就到了入夜。 他是被饿醒的。 房内昏暗,燃着赤红的灵火,江昼躺在榻上,盯着房顶放空。 他抬起手,带起银链碰撞轻响,那链上已经有了轻微的裂痕,他手动了一下,指尖溢出一丝灵光,转瞬即逝。 季云琅给他上的这个锁灵链,最不便之处就是导致他凡人之躯日日饥饿,顿顿要吃。 他估摸了一下时辰,这时候季云琅该来叫他吃饭了。 去季云琅房里,往往最后也宿在他房里。 至于为什么不自己去……江昼扯了扯唇。 笑话,他又不是凡人,能因为腹中饥饿就主动去找饭吃? 半个时辰后,江昼出门。 吃饭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能呢。 雪已经停了,风却不小,刮在脸上有些疼,江昼踩着积雪缓慢向前行。 这里是季云琅找的一处宅子,仍在仙洲,不大,只住了他们两个。 江昼知道他有座宽敞的宫殿,在八方域,那地方妖鬼横行,煞气冲天,江昼去一次被熏吐一回,幸好季云琅没带他住那里。 到了季云琅房外,门半掩着,似乎被风吹开了,房内灵火未燃,一片黑。 他本意是来看看季云琅在干什么,耽误这么久不开饭,却没想到压根见不到人。 外面太冷,出来时忘了披衣服,他又不可能独自进季云琅房里,转身欲走。 没走两步,身后忽地掠过一阵风,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地,江昼脚步一顿,回了身。 季云琅摔在雪地里,肩胛和腰背多处的衣料已经破损,红衣染了血,洇出更深的色泽。 周身沸腾的杀气使得身下的雪水融化,混着血一起流到了江昼脚下。 他顿了顿,走近把人拽起来,季云琅在昏迷中,直接倒进他怀里,沾了他一身血污。 他徒劳亮了亮灵气,叹了口气,拖着季云琅进了房,把他丢到榻上。 伤口被压迫使得季云琅发出一声闷哼,江昼目光在他身上定了定,手都放到他领口了,又顿住。 片刻,他要收回手,手腕却猛一下被攥住。 力道不大,掌心很凉,榻上季云琅半睁开了眼,幽紫的眸中蕴着一丝暗色,“师尊。” 江昼没动。 季云琅疼得面色发白,却仍扯唇,自嘲似的笑了笑,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脖颈,覆上去,收紧,“师尊刚才想干什么,这样?” 一直在周身沸腾的气息因为他的苏醒而有了意识,一圈圈绕上江昼,逼他俯下身,直视季云琅的眼睛,听他问:“师尊想杀了我,然后离开?” “……” 见江昼只是漠然看着他,不发一言,季云琅眸中阴暗更深。 他把江昼扯下,伴着浓重的血腥气吻上了他的唇,江昼眉头紧皱,一把将他推开,在季云琅开口前猛地撕开了他的衣服。 伤口被扯动,季云琅疼得哼了一声,江昼一刻不停,把他上衣扒光丢到地上,转身摔门离开。 刚出来就冻得一激灵,觉得肚子没那么饿了,不禁冷笑,看来是气饱了。 他拍掉身上附着的残余气息,拂袖离开。 没注意到身侧有东西一起向下,啪嗒落了地。 江昼去了后院的温泉。 岸旁,沾染血污的衣衫尽落,他将自己沉进了水底。 闭眼是挥舞的砍刀,野蛮的呼嚎,飞溅的肉骨。 八方域的气息,令人作呕。 那是片弱肉强食的蛮荒之地,各路妖兽邪魔汇聚,江昼一度觉得,那地方血都比外面的要腥。 温热的水流将全身包裹,闭气久了,脑中一阵眩晕,他却不想上去。 直到水波晃荡,岸上凉风裹挟着怒意冲到水底将他提起来,江昼才回神。 睁眼就对上一双压抑怒火的紫眸,季云琅已经处理好了身上的伤,此刻却又泡进水中,把他按在池壁上,问:“师尊在干什么?” 第3章 江昼莫名其妙,心说,泡澡。 他不语,季云琅掐起他的下颌,逼近道:“在水里那么久不出来,你想淹死自己?” “……” 死不死的为师自己感觉不到吗! 不过,他皱了下眉,他灵力尽失,在池底的确待太久了,竟然一直没窒息,为什么? 他正疑惑,季云琅却已经在冷笑过后托着他坐到岸上,抬起了他一只腿,“既然休息好了,都有力气寻死,那必然不能浪费。” 伤口的绷带被水晕开,带来不小的血腥气,江昼瞥了眼泉水中染上的红,随即敛眸,他可不想在血水中做这种事。 “云琅。” 听到声音,季云琅抬眼看他。 江昼神色淡淡,半坐在池台上,一只腿还搭着他的腰,无声跟他对视。 热气升腾在两人之间,季云琅隔着水雾看他的脸,呼吸逐渐重了起来,按在他肩头的手顺着扣住后颈,倾身便吻上他的唇,又忽然闷哼一声,垂眸看,江昼那条腿不偏不倚,正抵着他腰间的伤。 季云琅皱起眉,精准找到江昼腰上的相同位置,重重掐上去,掰起他的下巴接着亲。 江昼本来想忍,但是腰上那只手重得像是要拧下他一块肉来,痛感一阵接一阵,疼得他心神不宁,一不小心就咬到了季云琅的舌头。 江昼心道不好。 下一刻,季云琅直接撤开唇,两眼直勾勾盯着他,不爽两个字就差写到脸上了。 江昼沉默。 他想说为师不是故意的,刚才不过是我的牙齿不小心触碰到你的舌头,这是亲吻中很常见的小插曲,没有掺杂任何个人情绪。 可惜,他要是真有此等舌灿莲花之技,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副境地。 第2章 亲热 没办法舌灿莲花,江昼一脸冷淡地别过脑袋,准备跟以前一样该干嘛干嘛,等季云琅闹腾。 反正他会自己哄自己,这小子从来不吃亏。 只是江昼刚偏过头,无意一垂眼,就瞥见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 他眼底闪过一抹异色,立刻一转攻势,将手臂绕到季云琅颈后,一副怀抱住他的姿态。 怪不得又不饿又能闭气,手上的锁灵链掉了。 他抱好季云琅,脑袋放在他肩膀,酝酿了一下,好像能说出话,惜字如金道:“冷了。” 季云琅垂眸,视线扫过他淌水的肌肤,□□,湿着身子坐在岸上吹风,不冷才怪。 “冷了跟我说什么,想让我心疼你?” “嗯。” 季云琅冷嗤了一声,只抱着不够,又把他往上托了一下,让他两条腿都环到自己腰上。 “师尊好久没叫过我了,再叫一声。” 江昼很给面子地在心里叫了一声。 意料之中,什么也没等到,季云琅直接抱他出水,拿起一旁的狐裘裹上他,边向外走边说:“入冬了,出门记得披衣,你要是染了风寒发热,就天天去给我暖被窝,我不给你喂药。” 江昼没理他,心想,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的。 两人的身体和头发都湿,季云琅本来抱着他,半路又嫌狐裘太吸水,湿湿热热贴着身子难受,把江昼放下,让他赤脚踩雪里,牵着他往前走。 江昼缓步行在他身侧,多亏腕上那个链子掉了,他不再怕冷,脚心只传来轻微的凉意。 不然他现在要么忍着,要么只能厚着脸皮往季云琅身上挂,被他先嘲弄,再嫌弃,然后问上一句,两步路都要抱,师尊把自己当什么了? 这些年他的脸皮已经在徒弟的磨炼下厚成了十八层,季云琅动一下,他就知道接下来的二十下该怎么安排。 他一路观察着地面,快进季云琅房里时一顿,看到了门口隐在雪里的一点亮。 季云琅正要打开房门,江昼忽然攥住他后脑头发让他仰头,垂首吻了下去。 季云琅现在不高兴,对这种主动示好却来者不拒,收回开门的手,顺势抱住江昼的腰抵到墙上。 江昼双臂环过他的脖颈,指尖暗自凝聚起灵光,抬指一勾,无声将雪里断裂的银链握到手心,却不小心让微凉的尾端碰到了季云琅后颈。 季云琅察觉到什么,吻停下来。 江昼把他脑袋拉开,仰头靠在墙上,薄唇被亲得润,眼里也蕴了雾,轻喘着看他。 在季云琅忍不住想要再贴近时,头顶忽地传来一声响,下一瞬,檐边积雪哗啦啦落了他满头。 江昼顺势把断裂的银链挂到腕上,再用灵气补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甩甩腕上沾到的雪。 雪有一部分顺着衣领钻了进去,季云琅被冰得一颤,却不怒,随意拍了拍,把带着碎雪冰凉的手伸进江昼衣领里。 江昼也被冰得一颤。 雪被体温消融成水,湿乎乎的,跟着暖不热的手在他胸口乱掐。 “你可真黑心,”季云琅说,“先假装跟我亲,然后趁我不备,再用雪砸死我。” 江昼心说我吃了你不少口水,那可不是假装亲,而且这点雪是砸不死人的。 说不出来话,干脆不出声,反正季云琅也不是想跟他争论这个。 他把自己身上的狐裘解开,揽住徒弟,把两人一起罩进去,这样一来大衣就开了口子,御寒功能少了一半,冷风直往里灌。 抱得这么亲热,这算是在哄他。 第4章 季云琅任他揽着,在他身上乱摸一通蹭完水,摸腻了,收回手,终于又肯对他笑,“师尊身体这么虚弱,衣服自己披好,别管我,我又不怕冷。” 江昼闻言也没客气,把他从狐裘里推出去,再次裹紧了自己。 这就算哄好了。 季云琅把他抱起来,转身离开自己门前,朝江昼房间边走边说:“我今天本来也不想跟你睡,你白亲了。” 他把江昼那个主动的吻当成了交易,江昼是因为不想和他一起睡,所以才给他些好处,让他放人。 江昼没出声,心想,不要把亲个嘴都讲得那么功利。 进屋后,季云琅把他放到榻上,盖好被子,立在旁边看了他好一会。 江昼闭目假寐。 季云琅目光落在他脸上,在江昼以为他下一刻就要扑上来时,转身离开了。 直到他关上门,江昼才睁开眼,坐起身拽下锁灵链,查看它断裂的部位。 带他回来那天,季云琅给他上了两个链子。 脖颈一个,左手手腕一个。 脖上那个压了他七分灵力,使他提不起剑,用不了任何法器。 手腕上锁着三分灵和他包括辟谷、闭气、疾行等一系列能力在内的“体”,让他身体虚弱无力,方便季云琅时刻揉圆搓扁。 现在手腕上这个突然断掉,江昼才意识到,五年,也该到时候了。 他试着运灵,曾经加强过的体能已经回复,三分灵气流通至全身,令他的精神也有了些许振奋。 这时,门外传来踩雪声,季云琅去而复返。 他把链戴回去,又躺到了床上。 季云琅提着食盒推门进来,望了眼榻上闭目的人,把食盒放到桌上,走到榻旁碰了碰他,说:“起来吃点东西。” 江昼不动,假装睡着了,却能感觉到季云琅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片刻,一只手游走进被子里,“不睁眼,是等我请你?” 江昼倏地睁眼,面无表情把被子一掀,下榻走到了桌旁。 季云琅笑了笑,跟着走过来。 桌上的粥冒着腾腾热气,江昼安静吃饭,季云琅就支着下颌坐在一旁看他,唇角挂着笑,紫眸中是尽在掌握的满足。 季云琅十岁进门,十七岁离开,如今已经二十四岁,最身强体壮这几年不遗余力全耗在了他身上。 仗着这宅子只有他们两人,兴致到了,随时随处都要跟他闹腾。 比如现在,季云琅似乎不满足于只看着他,长臂一揽,将他抱到腿上,下颌抵在他肩头,“方凳冷硬,师尊换处坐。” 江昼一口饭没咽下去,差点呛到,堪堪扶住他的肩,心想换个地方更硬。 屋内暖,他此刻只穿了件薄衫,什么也遮不住,更别说还被季云琅一通动作弄得从肩头滑落半分,两条长腿赤/裸在外,因着常年不见天光而显得苍白。 季云琅想握住他的手腕,江昼一放筷子,作势要起身,那只手就一转攻势,覆上了别处。 江昼一颤,季云琅已经吻上了他肩膀,一手将他揽紧,呼出的热气撩着他,“吃饱了?” 江昼瞥了他一眼,不出声,眼尾却因为他的动作而染上一丝红,呼吸也重了几分。 季云琅恶劣地勾起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脸,又落到他几乎忍不住要张开的唇上,哄道:“别忍着,师尊,叫出来。” 季云琅手轻,江昼被他弄得不上不下,那点念头也被挑了起来,抓住他的手,手臂搭在他肩上借力,反身要往他腿上跨。 季云琅腰上有伤还这么闹,那就只能…… 季云琅知道他想做什么,手臂一紧,圈住他不让他动,“我还伤着呢,你浪什么?我就想听你叫,师尊。” “……” 江昼再次希望自己可以舌灿莲花。 他想问问徒弟,不浪怎么叫呢,要让为师给你表演单口相声吗? 江昼叫不出来,只能靠在他怀里,在他颇高的技巧下张了唇,溢出极轻的喘,季云琅就附耳贴近了听。 最后应当给季云琅喘满意了,他把沾湿的手举到两人之间,捏起江昼的脸,左抹一下,右蹭一下,尽数弄了上去。 等江昼一皱起眉头,季云琅手上又放出点干净的灵光,边往他脸上拍边嘀咕:“又让你爽了,连句好话都不会说,每天吃了就睡,懒死了,我竟然还养着你,我怎么还没弄死你,嗯?你怎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 江昼:“……” 有病吧。 季云琅把他脸弄脏,又给他擦干净,掰过他的下巴要亲他,江昼顺势扶上他的肩,把自己转了过来。 这样一来就面对面坐在了季云琅腿上,季云琅不满地盯着他,在他腰上捏了一把,“都说了我还伤着,这么急着勾/引我,伤口裂了怎么办?看我流血你就舒服了?” 江昼不搭话,静静看着他。 季云琅最烦他不理人,他越不理,季云琅话越多,把他从头骂到脚,再气冲冲凑上来亲他。 跟季云琅接吻时江昼最放松,这是唯一一个和他在一起不需要说话的场合。 他的手抚上季云琅的后脑,轻轻握住他的头发,手腕上那条断裂的银链露了出来。 锁灵链断了,他也该走了。 江昼其实不想走,他是个懒人,只喜欢窝在安逸的地方当废物。 第5章 仙洲的这处宅子小小四方天,他和季云琅在这里生活了五年,再住下去他就要彻底沉迷,把一切都忘光。 但是最近季云琅离开宅子的时间越来越长,回来时受的伤也越来越重,江昼早有预感,他安逸的废物生活过不了多久了。 他就要走了。 季云琅会气死的。 两人正亲吻,气氛尚且算得上温柔平和,江昼手顺着滑过他脖颈、胸膛,到了侧腰,马上要碰到他的伤时,季云琅一下抓住他的手,微微移开唇,“别动。” 江昼垂眸,盯着他新换的衣服看,红衣金线,上面绣得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季云琅好像有上百件重样的衣服,一件损毁了就换,然后换了也跟没换似的。 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穿红衣服的?江昼想了几年都没想通,动了动被他抓住的手,说:“伤,我看看。” 季云琅不给他看,“你别碰。” 江昼问:“疼吗?” “当然疼。”季云琅怀疑地眯起眼,“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江昼无视他这个问题,另一只手锲而不舍地往他腰上摸。 季云琅不高兴了,把他从腿上推下去,让他转过身,朝他屁股重重拍了一掌。 疼得很,那声“啪”又实在太响,江昼整个人惊了一下,猝然回头看他。 季云琅刚抬脚准备踹,见他转头了,又放下脚,拍拍衣服,指着床命令道:“去睡。” “……” 睡就睡,江昼把自己塞进被子里,闭上眼一动不动。 等门打开又关上,季云琅出去了,他才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被打疼的屁股。 巴掌打上去时火辣辣的触感好像还留在上面,江昼抚摸着自己的屁股,一丝淡淡的屈辱涌上心头。 他们仙洲人都讲究“尊师重道”,那为什么他堂堂师尊,要被季云琅一个小小徒弟打屁股? 师尊的屁股就不是屁股吗?师尊的尊严就不是尊严吗? 据他对仙洲一些浅薄的了解,只有小孩子在犯错时才会被生气的大人打屁股惩罚。 当然,情人在榻上打的情况也有,可那就不叫打屁股,那叫调.情,打完还要抱着亲,再滚成一团。 现在江昼冷冷清清一个人钻在被窝里,季云琅没亲他也没来抱他,显然不是在跟他调.情。 江昼难得失眠了,他觉得季云琅烦,又觉得季云琅冷漠。 他明天就要离开,在这里的最后一晚上竟然要自己一个人睡。 都怪季云琅偏偏在这时候受伤,这些年季云琅一受伤就要把他推开,对他的态度也会大变。 只有在这种时候,江昼才会感觉到季云琅恨他。 不过他对这份恨意束手无策,只能躺在一个人的被窝里睁着眼,再次摸摸自己屁股。 那打就打吧。 第3章 暖阳 第二天一早,江昼出门散步,狐裘下的袍袖宽大,衬得他身形愈发削瘦。 他本不该这样,不说颈上的锁灵链,单单摘除腕上那个,放出锁住的三分灵,他的形体也能恢复如初。 季云琅爱揽细软的腰,纤瘦的肩,江昼没有,季云琅就强行让他有。 戴上锁灵链,从此他的手不必握剑提刀,甚至不用浇花种草,唯一的功用是攀在徒弟身上哄他开心。 院里积雪未化,天边却有暖阳洒下来,融融照在身上。 今日天气不错,季云琅也起了个大早,江昼才走过三棵树,就见前方一道飘逸的红影。 季云琅使双手剑,黑发纷飞间剑出如风,招式凌厉飒沓。 如果不是溢出的暗色灵光染得地上积雪漆黑,江昼都要恍惚他这徒弟出自什么仙宗名门了。 随即他笑了一下。 什么锅配什么盖,他们师徒哪个能跟仙门沾上边? 季云琅发现了他,手腕翻转,剑风直逼他面门而来。 江昼不动,剑尖在他眼前半寸处忽地偏移,季云琅稳稳落在他身前,单臂环过他的肩将他带进怀里,边收剑边问:“师尊这么早?” 江昼没吭声,心说:我们吃了就睡的废物是这样的。 他手在季云琅腰上停了一下。 伤还未愈,一大早就舞剑舞得畅快,年轻就是不一样。 江昼不懂剑。 当年季云琅入门第二个月,江昼拿起自己那把人人眼红的本命剑,拉徒弟到无人的角落,照着剑谱使了几招问:“喜欢吗?” 他端出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引导徒弟确定未来修炼方向。 十岁的季云琅眼里已经凝了暗紫的光,笑出森森白牙,盯着寒芒闪动的剑尖。 “喜欢。” 江昼满意点头,正待说出第二句为人师表的话,季云琅突然攥住了他的手指。 才到腰的小孩仰起头,眼里生出了暗藏着兴奋的恶意,“长老们喜欢叫我杂种,云家主身边的护卫骂我小畜生,我可以砍掉他们的舌头,捣烂他们的嘴,让他们再也说不出话。” 江昼垂眸看他,面上没什么情绪,季云琅也不动,仰着脸跟他对视,本该是最纯真的年纪,那双紫眸却实在算不上清澈。 良久,感觉手指被攥得生疼,江昼叹了口气,蹲下身,抓季云琅的手一起握住剑。 他身为老师,自己只学了剑谱前三页,也就教了徒弟前三页,剩下的都是季云琅自己照着剑谱比划的。 第6章 江昼那天说了为人师表的第二句话,“不许伤人。” 然后在一个小孩脸上看到了不屑和嗤笑。 江昼没管,他已经为人师表过了,季云琅怎么做与他何干? 季云琅以“砍他们舌头,烂他们嘴”为目标,从小练功就努力,往往江昼还没睡醒,他就已经练过一轮剑了。 “师尊?” 季云琅收好剑,发现江昼还无意识乖乖靠在他怀里,不知在想什么。 江昼不动,他也乐得不动,手伸进狐裘,摸到温热的脊背,停了停,另一只手也进去了,一边抱着江昼,一边在他衣服里暖手。 暖着暖着就把人压到了树上,江昼这才回过神来,抓住他的手向外推。 力道虚软,季云琅根本没放在眼里,手已经钻进了半散的衣衫里,直到江昼皱起眉,开口说,“凉。”他才若无其事将手滑了出来。 只说了凉,没说不要,他揽过江昼要往房里走,江昼又和他说了今天的第二句话,“闷。” 季云琅挑了挑眉,盯着他看。 江昼面上冷淡,心里局促,产生了五年来前所未有的表达欲。 他想告诉徒弟,我们每天这样吃了睡、睡了吃是没有前途的,你没事还能出去走走,为师呢?为师好无聊,为师已经受够你了。 季云琅盯他看的时候目光灼灼,仿佛在说,师尊尽管挣扎,反正最后都得听我的。 江昼面无表情站在树下跟他对视,冷清的眉目染上斜照下的阳光,忽地带上一层暖意。 他抓起季云琅的手,放到自己肚皮上,偏过了头。 季云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以往都是他做好饭去叫醒江昼,今日师尊起得也早,他还没来得及准备吃的,这副上了锁灵链的身体与凡人无异,该到饿的时候了。 只是江昼这副样子实在别扭,不想跟他说话,只得拉他的手盖到自己肚子上,像极了…… 季云琅笑出声,温柔摸了摸他的小腹,“终于有了?不枉我们日夜努力,我以后会对你好的,师尊。” “……” 师尊一早就这么活泼,季云琅心情大好,握住他的手问:“想吃什么?” 反正也没人理他,他问完就自己接上,“荷花酥、臊子面,这两样简单,师尊又喜欢,就这个吧。辣酱还剩半罐,放多久了?应该还能吃,师尊今日多吃点,我亲手炒的,还是希望你能吃完……” 季云琅竟然就这么抓着他的手絮叨了起来,那张脸妖邪,看向他的眼神却温柔,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江昼忽然心里一暖,生出点临别的依依不舍来。 别的不说,他徒弟还是挺会喜欢人的。 接着,季云琅边说边靠近,脸上依旧温柔,却压低了嗓音:“当然,如果师尊因为膈应我,实在吃不完,那我就把你绑起来,一口一口喂给你,让师尊不管哪张嘴都能尝到徒儿的心意。” 江昼那点不舍瞬息殆尽。 他挺想问问季云琅,你觉得为师还有哪张嘴,能用来吃你的爱心辣酱。 季云琅去做饭,江昼拒绝了跟他一起去厨房,只在院里四处转悠。 不久前季云琅舞剑的地方还留着被污染的雪,江昼若无其事地踱步过去,扯掉左手腕上伪装的锁灵链,脚尖轻拨,埋进了暗色的雪里。 江昼盯着不远处的大门,头顶日光仍在,却莫名生了一阵风,吹得他宽大的衣袍向后摆动。 季云琅就在不远处的厨房,江昼如果走正门,突破禁制的一瞬间就会被他察觉。 好在江昼深谙一个道理,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他教季云琅,从来只教三分。 比如现在,他想跑路,根本用不着走正门。 他立在风里,身形变化,缺失许久的力量源源不断涌回体内,萎缩的肌肉重新变得饱满,他的腰不再一握就软,肩背也不再瘦削无力,身体不再畏寒,脱掉了厚重的狐裘。 伴着狐裘落地,只一瞬,江昼悄无声息消失在了原地。 - 清霄门。 观海峰、听潮峰双峰矗立。 在那小小的四方天地里醉生梦死了五年,江昼终于又回来了。 他的居所在观海峰的一处崖顶,此处云遮雾掩,灵光漫天,一派生机繁荣的仙洲气象。 其实他随便去哪都好,最不该回的就是这里,季云琅发现他没了,第一时间就会找过来。 江昼径直上了观海峰,走向自己住处,预备拿个东西换身衣服就走。 山下已入冬,山上却仍四季如春,到门口栅栏时,他倏然停了步。 此处灵气活泛,滋养得院内灵草生机盎然,显然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他跟季云琅在一起这五年,自己的住所竟然一直被人占着,江昼不适地蹙起眉。 门内,两个华服青年在院内秋千处,一站一坐,二人皆银冠宽袍,衣衫上是金线织就的神兽纹样,是清霄门统一的弟子服饰。 清霄门作为仙洲五大派之一,门内弟子多出自世家大族,非富即贵,衣食住行均为上佳。 坐在秋千上那人一脸懒散,眉目间尽是倨傲,此刻他捂着右手,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我呸!那把破剑今日又伤了小爷,还当自己是什么名器,江昼都让人抓走玩烂了,它竟然还认主。” “季云琅那个野杂种到底弄死他师尊没有,我爹迟早把他逮来,让他跪着伺候小爷!” 第7章 他边说边瞅旁边立着的人,似乎在等着他附和,跟自己一起骂。 那人只是恹恹站在原地,并不说话。 蒋明远心头涌上一股火,那把破剑至今不能据为己有,现在还随便什么人都敢无视他,他捂着手腕跳下秋千,一脚踹到旁边人的腿上,“林霄!小爷跟你说话,装哑巴是不是?” 林霄不察,被踢得往前踉跄了两步,一时也怒了。 他惊险站定,顾不得拍腿上的灰,一把拽过蒋明远的领子。 “蒋老八,我爹让我来接你上课,是你非要拿江昼的剑,吃了三桶饭都提不起来,你就是个废物!可别浪费山上的灵了,趁早滚出去。” “你……你……”刚吃撑肚子又受了伤,对上林霄这张贱脸,蒋明远气得脸红脖子粗,把自己领子从他手里拽出来,跳脚道,“你给小爷道歉!不然我告诉我爹,把你们家踢出仙洲!” 林霄拍拍腿上的灰,无感情道:“嗯嗯对不起千万别告诉你爹怕死我了。” 蒋明远瞪着眼睛,从鼻子哼出一口气,指着房门:“去,把江昼的剑给我拔出来。” 林霄指着自己,“我?” 半炷香后,他捂着流血的手腕出来。 蒋明远满意地抓起他的伤手,“哈!废物!” 林霄翻个白眼,拖着他往外走,“是,我废物,我最废物,去上课了蒋老……八少爷,课业我给你做完了,记得跟你爹多美言几句。” 蒋明远不情不愿被拖出了门。 目送他们离开,江昼身形一闪,站到了院中。 清霄门背后是蒋家,刚才那个应该是长老蒋年的小儿子,跟季云琅一辈。 是谁都无所谓,反正江昼不认识,他跟这些小辈从来没交集。 他瞥向院中仍在轻摆的秋千,手掌翻转,掌风带起几块碎石,击上悬挂坐板的绳索,木质秋千架轰然倒地。 这是季云琅刚来那几天江昼学着做的,买教程书时那老木匠还说,家里小孩肯定喜欢。 结果小季云琅完全没兴趣,还不停用怪异的眼神瞅他,似乎在奇怪,他这么大人了竟然还在院子里放秋千玩。 江昼没理他,也没再管秋千。 他该做的做完了,喜不喜欢是季云琅自己的事。 主屋的门虚掩着,江昼抬脚刚跨入,就被满屋杂乱逼得呼吸重了几分。 随处乱丢的衣袜、整根啃过的兽腿、满桌油渍饭粒……兴许是刚才那个少爷想独享山上的灵,不许佣人跟着同住,自己又不会收拾,不知多久才让人上来打扫一回。 江昼退出门外,对着清新开阔的院落深吸一口气。 做给季云琅的秋千被别人玩过已经让他很不适了,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进这个猪窝。 酝酿片刻,他绕到屋后,拨开房顶蔓延而下的丝藤,露出一扇隐秘的窗。 他屈指,轻叩窗棂。 窗内侧忽有一道修长的剑影闪过,来来回回,似乎在屋内四处穿梭。 不久,窗户被从内侧顶开,漆黑的剑柄小心翼翼探出半根头。 瞥到它空空如也的柄身,江昼蹙眉,不太耐烦地开口,“东西。” 剑柄一抖,上下晃了晃,似乎在说:我一把剑,你想让我拿啥? 江昼也想到了,他神情复杂,盯着剑半晌,终于酝酿好了。 风过带起丝藤轻晃,绿叶掩映的窗前,蓝袍仙人长身玉立,对着半根肃杀的剑柄稳声启唇。 “喵。” 黑剑满意地抖动起来,伴着一阵白烟,变成了一只圆滚滚的小猫。 黑毛黑眼珠,乍一看跟个炭团子似的。 小黑炭灵巧地跳回屋里,打开房间一角的密匣,把属于江昼的法器衣物全叼出来,又翻出一个乾坤袋,长尾和爪协作,一刻不停地忙碌,把满满一袋东西打包好驼到自己背上。 江昼打开窗户看它。 它毫无留恋地瞥过满屋狼藉,背着重重的行李,望向主人的眼,坚定喵了一声。 随即助跑,跳跃,毛绒后腿发力,一跃跳上窗台,直飞向江昼怀里。 江昼身形一闪,让它扑了空。 他解下黑猫背上的乾坤袋向外走,黑猫落在地上,见江昼完全没有带上自己的意思,不甘心地喵了一声,白烟一冒,又变回剑,悄悄跟上了他。 第4章 假面 江昼走出自己住所,先没下山,就近寻了个干净的洞穴。 他瞥了眼自行跟上来的长剑,把乾坤袋往它剑柄上一挂,开始翻找衣服。 他现在这张皮连带着衣饰都不能用了,季云琅认识,五大派也认识,想大摇大摆行在仙洲,就要一起扒下来。 他拿出压在最底下的一套纯黑蝠纹劲衣,抚过袖口细密的绣纹,思绪回到数十年前。 也是这样的山洞,无边寒夜里,暖黄篝火前,那人笑意柔软,将做好的衣裳比到他身前。 “刚好还剩些料子,你小心着穿,再受伤我可不给你补了。” 在那样血腥脏臭的地方,她身上却总带着一股浅淡的香,像一阵春风将他绕了满怀,消去那些翻腾的杀意,只剩下几丝温柔和顺的依恋。 那张脸和火光一起模糊,江昼皱了皱眉,他只是脑子里在想篝火,怎么鼻间也萦绕上一股什么东西烧起来的味道? 随即他注意到飘进洞里的烟,带着几缕愤怒的灵气,狰狞而又凶悍地朝他扑来。 第8章 在烟雾接触到他的瞬间,黑剑嗡鸣一声,猛然化作一团黑雾包裹住他,将他身上的气息阻隔殆尽。 江昼移到山洞边向外看,只见不远处他的住所已经烧起通天的大火,滚滚浓烟中,一个红衣身影站在还没烧塌的屋顶,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昼暗骂了他一句,点完火就快跑,傻站着干嘛,也不怕熏死。 火势渐大,烟越飘越高,季云琅终于觉得熏了,嫌弃地环视过整座山,离开前又添了把无情火,一副要烧光整个山头的架势。 江昼收回视线,在山洞里不紧不慢地换衣服,心想,太任性。 把家烧了,以后回来住哪? 对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没有一点留恋,对和师尊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也没有一丝眷恋,就要烧,全烧光,不管院子里生机勃勃的灵草,也不管屋里给他做的那些精巧漂亮的玩具。 从小就这样,不懂事,惹人烦。 火烧过来了,江昼把换下的衣服丢进火里,从周身的黑雾中攥掉一团揉在掌心,接着对准自己的脸,生生将那副面皮吸附了下来。 仙人的脸俊雅清绝,不染纤尘,被他毫不留情地揉进黑雾,丢进了火里。 季云琅不是喜欢烧吗?火这么猛,什么都烧得干净,干脆把他最喜欢的这张皮也烧了。 伪装的面皮下是一张大相径庭的脸,面容凛然,眉眼狂放,双眸冷冽如寒星,蕴着从百年厮杀中淬炼出的血气。 季云琅看到了可能会讨厌死,江昼想。 他喜欢弄脏一个高坐云端的仙人,却最恨惹到一身污泥,看到自己这张脸,别说亲下去,怕是满脑子都会想着那些折磨过他的八方域人。 季云琅肯定再也不想亲他了。 想到这里,江昼后悔了,又走进火里,把那副面皮捡了回来。 好在黑雾比较顽固,还没烧透。 脸皮这种东西,不过是满足欲-望的工具,他戴了一百年,从前是因为别的人,后来是因为季云琅,究根结底也都是为了他自己。 他身上能让徒弟感兴趣的东西不多,季云琅喜欢他这张脸,他得留着。 火势越来越猛,汹涌的热浪一层压着一层,他想下山就只能从火里穿出去,多亏身上的黑雾,这些火烫不到他,只渡给他一层暖意,像是风雪中裹上的温热狐裘。 烧成这样,看来季云琅很生气,越生气,就证明越喜欢他。 人都是这样,离得近了烦,一分开就想。 随着他走过,木制的栅栏和满山的树都被烈火吞噬,窝里睡觉的鸟发出尖利的鸣叫,上山蹭灵气的小动物全被逼了出来,惊惧地向山下蹿逃。 江昼信步走在火里,余光瞥见一只松鼠,它刚惊慌地从树上摔下来,被重重火焰包围,急得乱跳。 他没什么动作,身上的黑雾却自行飘了一缕过去,缠住松鼠的尾巴把它拎出来,放到没有火的地方。 松鼠回过身,黑亮的眼珠感激地朝他望了一眼,随后跟着其他动物往山下跑。 江昼捏起那缕刚回来的黑雾不放,像抓到了一条长尾巴。 他有时候会分不清,炭炭到底是残忍嗜血的凶兽,还是一只爱多管闲事的小猫,或者它其实是个菩萨,否则为什么会几十年如一日地在这个冷酷的世界到处给他们师徒积攒功德? 季云琅的剑第一次开刃时,江昼隐在暗处,看着濒死的花纹虎鲜血直流,力竭将亡,又被季云琅新学的一招妙手回春治好,再次陷入新的奔逃。 周而复始,血流干了又聚,伤愈合了又生,剑在血肉中磨得差不多了,季云琅大发慈悲放过了这只虎,没给它致命一击,却也没再用妙手回春。 季云琅大摇大摆离开,它就那么虚弱地倒在地上,身上的剑伤向外汩汩流着血。 那只虎的眼神曾乞求般落到江昼身上,他却只是静静站着,手都没抬一下。 他想,怪不得季云琅跟其他小孩不一样。 山野间弱肉强食,这只倒霉的虎让江昼明白了,季云琅是天生的恶兽,他只是披了一层人的皮,活在仙洲。 好在江昼最擅长的,就是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然而还没等他规划出徒弟的成长路线,炭炭就化作一团黑雾飞出去,包裹住快死掉的老虎,向外散发出温和的治愈之光。 它竟然把那只虎救活了,江昼当时觉得惊奇,走近蹲下身看,觉得炭炭像个菩萨。 黑雾一边裹着老虎,一边激动地蹭他,江昼慷慨地喵了一声,让它变成小猫,小猫又晃晃脑袋,长大身躯,变成凶猛强悍的黑虎,把疲弱的花纹虎背起来,走向林子深处。 炭大菩萨竟然还亲自送它回家。 江昼没心思想徒弟了,悄悄在后面跟了一路,期间想,这肯定是只漂亮的老虎,炭炭喜欢了,才心生怜惜。 不然这只叱咤蛮荒、令人闻风丧胆的凶兽,怎么可能做这种善良又多余的事? 他现在跟过去,说不定能看到炭炭的第一春。 后来没看到,因为他半路被炭炭发现了,猛虎怒吼震啸山林,长尾巴一扫,把他整个拍出了林子。 思绪回笼,山火烧得越来越烈,对于把自己的甜蜜建立在小动物的痛苦上这件事,江昼突然感到一丝羞愧。 于是他松开黑雾的尾巴,让它接着去救沿途的其他小动物。 第9章 心想,炭炭真的是只善良的小猫。 走了猫屎运,又让季云琅功德加一了。 - 观海峰烧起来了,清霄门慌忙组织弟子上山灭火。 救完最后一只落单小兽,黑雾绕回江昼身上,江昼避开那些弟子下山,在快离开清霄门时看到了一场没什么意思的打斗。 几个青年弟子围着中间一个人拳打脚踢,不时飙出两三句粗俗的谩骂,恶毒的嘴脸和身上干净华贵的衣服交相映衬,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滑稽。 江昼悄声走近,躲到一棵树后,一眼就发现抱着手臂站在旁边拿鼻孔看人的那个,就是把他住处弄成猪圈的蒋家小子。 挨打的竟然不是他,江昼失望地扒下一层树皮。 转念一想也是,蒋家有权有势,挨揍肯定轮不到这位少爷。 “行了。”蒋明远叫停那些人,走过去,睨着中间被踩满身脚印的人,“林霄,今天上过观海峰的除了我就是你,我呢,肯定不会在自己的房子放火,你早点承认吧,去找掌门认个错,我再给你求求情,这事就算过去了。” “……蒋老八,睁着你的狗眼说瞎话。” 林霄支起身子,朝他啐了一口血,咬牙道,“咱们一起下的山,我放没放火你最清楚,何况要不是你强占江昼的地盘,宗门也不至于解开观海峰的禁制让什么人都能上,现在出事了你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旁边一个弟子重重踩上他的嘴,把他整个压到地上,拿鞋底来回的碾,“怎么说话呢林霄,不是最喜欢当我们八爷的狗吗?啊?你爹是狗,你也是狗,狗只要听话就行了,八爷说是你放的就是你放的,你也不想因为自己一个人拖累整个林家吧?” 林霄被踩在地上,却理都不理他,一双眼死死盯着蒋明远。 蒋明远皱了皱眉,一脚把那个弟子踹倒,“赵亨,让你动了?滚!” 赵亨重重摔地上,震惊地看着他,“八少爷,我……不是你说随便打……” 蒋明远狠狠剜了他一眼,他立马闭嘴,从地上爬起来扭头就滚。 “滚,滚,滚,都滚!”蒋明远往那几个弟子每人屁股上踹了一脚,等他们跑光,把林霄拽起来,拿袖子胡乱地给他擦着脸。 “别动,疼死了……蒋老八!”林霄把他胳膊甩到一边,带着满身伤往后撤,跟他拉开距离,“你有完没完?这事儿不是我干的,我不认。” 蒋明远被他气得不轻,狠狠一甩袖子,“你不认,那这事就没靶子,他们肯定都怪我,然后再怪我爹,我爹会揍死我的!” “那凭什么让我去认?”林霄瞪向他,“我家现在的处境你知道,再有这么个事,他们就更有理由把我家送进八方域,你想让我全家死吗?” “我说过,我去跟我爹求情,我能保下你。” “蒋老八!”林霄拾起块石头狠狠砸他,气得两眼通红,“我跟你这么久,从来不是想让你保我,我爹那边快逼死我了,林家,他让我救整个林家!我没别的办法,只能找你,你现在给我这么条路,你疯了?” 蒋明远深吸一口气,已经不耐烦到极致,看到他满身的伤,又缓了神色,“林霄,我说实话,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你家的事已经定了,我帮不了,我就是冒着跟我爹断绝关系的风险,都不一定能保下你一个。” 林霄沉默。 “但是现在有个好机会。”蒋明远走近他,“观海峰被烧了,那是季云琅以前住过的地方,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把这事认了,正好给五大派一个由头把林家推出去,到时候你就是功臣,我再去我爹那儿一闹,就能把你要过来。” “那我爹娘呢?” “本来就是要把你爹娘送去给八方域那群人泄愤,谁都保不了他们。林霄,我劝你早点想通。” 林霄看了他良久,在蒋明远再次没耐心的时候,拽住他的袖子,问:“你能保住我?” 蒋明远大喜,反手抓住他,“当然了,你这个人除了贱点,哪儿都好,又陪吃又陪玩,还给我做课业,让你去死我还不愿意呢,怎么样,想通了?” 林霄眼还红着,点了点头,最后一次不死心地问:“我家的事真的定了?” 蒋明远四处看了看,把他拉近,“对,我在我爹门口偷听到的。咱俩什么关系,我会骗你这个?” “嗯,”林霄垂下眼,另一只手也抓住了他,带着点恰到好处的颤抖,“那你先去跟你爹说,我愿意认这件事,林家别的事我也替我爹娘认了,让他保证能护住我,我再去找掌门。” “没问题!到时候连带我也是大功一件,”蒋明远自得地勾起唇,“现在就走,你跟我一起……” “八少爷,”林霄站着不动,紧紧握住他的手,感激地看向他,一字一顿道,“我只有你了。” 蒋明远一怔,看着面前这张俊俏的脸蛋,红红的眼眶,乖顺又依赖的神情,心中忽然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 林霄不犯贱的时候……还怪招人疼的。 此刻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英雄,用温暖而可靠的胸膛抚慰了一个伤心的小人儿,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坚毅,脊背也变得挺直,长臂一伸,自然地把人揽进怀里,沉声道:“叫我明远。” 林霄整个人停滞了一下。 下一刻,乖巧无比地仰起头,“明远,你先去找你爹,我回屋换个衣服,好吗?” 第10章 蒋明远皱眉,“我先去?” 林霄温柔地看向他,“明远,我等不及了,我太想去找掌门认罪了,要是让你等我换衣服,我们再一起找你爹,最后才找掌门,那多浪费时间,我真的等不及了。” 蒋明远脑子没转过来,“你等不及什么?” 林霄打了一下他的胸口,“讨厌,还能是什么?当然是等不及把林家推出去了,牺牲家里人几条命,换一个这么爱我的你,值了。” 蒋明远恍然大悟,赞赏地捏捏他的小脸蛋儿,“你还是这么贱。” 两人分道扬镳,江昼启步跟上林霄。 林霄没回屋,反而疾步跑出清霄门下山,七拐八拐进了山底一个隐蔽的山洞,从里面抱出一只大胖鸽子。 他指尖泛起灵光,在空中挥毫写出“快跑”两个大字,再把灵光引进小竹筒里,挂到鸽子脚上,泄愤似的重重往上一扔,气沉丹田喊道:“天杀的蒋老八!我是你爹!我日你八辈儿祖宗——宗——宗——宗——” 回声环绕林间,惊起无数飞鸟。 下一刻,有人出现在他身后,朝他侧颈抵上一块尖锐的石头。 林霄动作一停,惊起一脑门儿的冷汗,“明……明远?” 那人很有礼貌地回了他,“不是。” “哦。”林霄松了口气,却仍没有轻举妄动,这人能悄没声儿出现在他身后,就证明不是他能妄动的人。 他问:“这位大哥,你有事吗?” “有。” 林霄又松了口气,“有事就行,有事就行。真怕你是没事出来杀人玩儿的。” 他指指旁边的山洞,“能进去说吗大哥?坐下来歇歇,吃吃喝喝好聊天。” 抵在脖颈上的石头撤开,被随意丢到了地上。 林霄彻底放心了,边回头边说,“大哥,你还挺好说话……” 看到那张脸,他眼底闪过一抹惊艳,接着就被大哥脖子上纯黑的颈环吸引了视线。 注意到他的目光,江昼说:“别看。” 林霄立刻移开眼。 江昼往洞里走,摸了摸被盖在黑雾底下的锁灵链。 他那把所谓的“本命剑”很有名,脖子上季云琅的锁灵链也很张扬。 江昼经过一番操作,把它们组合成一个全新的装饰品,这样他既不用带着炭炭变成的剑,又能藏好锁灵链,隐蔽到就算徒弟本人来了,也闻不出它的一丝气息。 江昼,你真是个天才。 第5章 离愁 江昼接过林霄递来的烤鸽子,在山洞内四处看了看。 林霄把清霄门华贵的制服脱了往屁股底下一垫,坐在火边啃着鸽子肉,说:“别看了大哥,我就藏了三只,一只传信,两只烤了。” 江昼撕下块肉,尝了一口,吐出来,把剩下的还给了他。 “不会吧,”林霄诧异地接过来,“这么香,你吃不下?” 江昼摇摇头,心里为他感到可悲,这个人没吃过季云琅做的饭,果然什么东西都吃得下。 林霄三两口啃完两只鸽子,拿起水壶咕嘟咕嘟灌了半壶,拧上盖子一抹嘴,看向江昼,“你说事儿吧,大哥,知道的我什么都说,你别杀我就成。” 江昼却只是默然看着他。 对视良久,林霄绷不住了,觉得浑身都痒,坐立难安,这个大哥虽然给他的第一印象很好说话,但是突然一声也不吭了,还怪吓人的。 他试探着开口:“大哥?还说事儿吗?” 他话音没落,大哥终于开了口,只有一个字,“八。” 林霄霎时魂飞天外:“……七六五四三二一?这其实是个杀人游戏,你给我八个数让我跑,数完就来杀我?” 他不顾自己满身伤,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惊恐地闭上眼:“不行,我最怕被人追,我不跑!” “……” 江昼憋得胸口生疼,话卡在嗓子眼儿,就是吐不出来一个字。 良久,他叹了口气,从乾坤袋里翻出纸笔,写了几句话,拍拍林霄的肩让他睁眼,把纸递给了他。 林霄如蒙大赦,接过纸来仔细看,屁股又坐回了石头上,边看边感叹,“吓死我了,大哥。有事儿就行,有事儿就行,你长得就很会打人,我真怕……” 看到一半,他噤了声,默默读完剩下的部分,把纸一折,丢进了火里。 “有点错字,但是能看懂,” 林霄捡起根树枝去戳面前的火堆,身上的伤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吓人,“原来你想问八方域,我刚才还以为你要倒数杀人呢。” 江昼点头。 林霄继续道:“你从清霄门就跟上我了,那肯定听见不少,这事儿在仙洲根本不是秘密。” “话讲起来有点远,百年前,仙洲蓬莱岛的云家有位横空出世的天才,将剑器使得出神入化,冠绝群英,后来由云家家主亲自引荐,进了五大派之首的清霄门做镇派仙师。” “见过他的人不多,但是外面关于他的传言却不少,说此人战力惊人,在云家内乱的时候一人干翻了整个蓬莱岛,扶持当时只是表公子的家主上位,家主感激他,为他在清霄门谋了个好身份,又冠以诸多美名。” “此后清霄门和云家往来渐密,这位镇派仙师与云家家主的关系也就成了一桩美谈,门内弟子时常能碰见他们一同游湖吟诗,泛舟赏月,那家主云晏自小便是出了名的君子,虽然体弱,但学识广博,与人为善,仙师江昼呢,又是个志趣高雅,端方稳重的人,这两人站在一处就是清风伴明月……” 第11章 江昼打断他,“别讲废话。” “哦……我在回忆小时候听过的传闻,毕竟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林霄又想了想,继续道,“两人几十年来一直是至交好友,直到江昼执意要收一个徒弟,但是云家主不同意,两人险些决裂,不过江昼还是把那个孩子收进了清霄门。” 林霄咳了咳,正色道:“这时候就有我了。我小时候呢,经常碰见江昼收的这个徒弟,就是因为他,清霄门跟云家险些闹掰,所以长老们家的孩子都讨厌他,天天变着法儿欺负他,云家也经常来人挤兑他。我以前只觉得江昼这位镇派仙师性子冷,不管事,不愿意跟人来往,没想到他把徒弟收进门后也压根儿不管,就由着他被我们欺……” 林霄顿了顿,喝了口水,说:“我那次也不是故意要踹他,我跟着蒋老八他们,没办法……而且季云琅这个人实在太招摇了,谁都敢惹,后来每次碰到他我都借口有事先跑,真的就踹过那一次……” 一张纸怼到他眼前,上书:这也是废话。 “好的,从写字速度就能看出来,大哥你是个追求效率的人。” 林霄深吸一口气,迅速道,“江昼把徒弟收进门就没管过,后来他跟云家主重修旧好,关系跟以前一样融洽,云家甚至还要嫁姑娘给他。” “但是谁也没想到,就在江昼跟云家姑娘成亲那天,他徒弟把前来祝贺的云家主给杀了,下手特别毒,简直是虐杀,这件事当时轰动了整个仙洲,云家肯定不干啊,纠集了整个蓬莱岛的族人来清霄门闹事。” “江昼亲没结成,好友还被杀了,一气之下就把徒弟丟进了八方域,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只在传闻里出现的蛮荒地狱,进去了基本就死翘翘了。” “再就是五年前,季云琅在八方域待了两年后,非但活了下来,还打通了八方域到仙洲的通道,带着八方域人闯出来,都以为他要大闹仙洲,结果他只是来闯清霄门,劫走了当年赶他出门的师尊。” 林霄掰断树枝给火堆添了把柴,继续道:“八方域里都不是什么好人,五大派这些年一直试图跟季云琅讲和,生怕他一个不高兴把那群野蛮人再放进仙洲。” “接着就是你问的问题了,大哥。你问为什么我家会被流放进八方域,实话跟你说吧,我之所以给你讲这么多废话,就是因为我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 他狠狠扯出屁股底下清霄门的制服丢进火里,看着燃起的浓烟道:“我也想知道这事到底跟我家有什么关系,我爹一辈子勤勤恳恳给蒋长老当跟班,我长这么大也每天勤勤恳恳给蒋老八当跟班,赵亨没说错,我们就是狗,我们是狗腿子世家,所以他们不把我们当人看……哼,我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把他逼急了,那点破事全给他们抖出去!” 江昼的纸又递到他眼前:什么破事,细讲。 “我不知道啊大哥,这都是我爹脑子里的,反正他每天念叨的就是‘把我逼急了,那点破事全给你们抖出去’,谁知道到底有多破。” 江昼点头。 林霄给不了他什么有用的信息,他起身,说,“告辞。” 林霄一愣,大喜,“这就走啊大哥,不再坐会儿?那大哥再见!大哥慢走!” 旋即闭上眼,双手合十拜天拜地拜山洞,嘴里念念有词。 “祖宗保佑老天保佑,无意叨扰云家主也保佑,让我爹娘成功跑路让我林家躲过此劫,祖宗保佑老天保佑,无意叨扰云家主也保佑……” 忽然后颈一痛,江昼瞬息又出现在他身边,掐着他后脖颈问:“云晏葬在这儿?” “……” 江昼四面环顾了一下,当年云家来领走尸体,他把蓬莱岛翻遍都没找到,这么一个山脚的小破洞,又窄又挤,炭炭来了都睡不下,怎么可能葬着云家家主? 林霄回道:“对、不是,也不对……哎呀都差不多,总之云家主肯定在这附近,所以我才躲到这儿,蒋老八就算带人找我,他们也不敢往这边走。” “怎么说?” 林霄压低声音说:“我爹这么多年狗腿也不是白当的,当年他们商量怎么安置云家主尸体的时候他碰巧路过听了一耳朵,云家根本就没把尸体带出山,云家主这么多年,一直葬在清霄山底,就在他跟江昼泛舟赏月的那片湖边。” 他指指山洞最里面,“就那儿,不信你过去听听,把这个洞打通,出去就是湖。江昼走之后那块儿都被列为禁地了,就蒋老八那胆子,他不敢来。” 江昼松开他,俯身搬起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林霄揉着脖子刚回头,就见他已经摆出了扔石头的姿势,上面缠绕着一团强力灵光。 “你不会是想……”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山洞直接被凿穿,破出一个可供人通行的口,江昼拽起他就走。 林霄:“我也去?你等等,大哥,你知道什么是禁地吗?禁地周围都有……” 林霄被他拽着走到洞口,对着下面大片湖水,毫无征兆地一跃而下—— 林霄狠狠闭上眼,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用尽全力大喊:“禁地周围都有杀阵啊大哥!我们要被切成肉块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稳稳落地,屁股墩儿都没摔。 林霄一声接一声地降低了自己的音量。 第12章 江昼视线扫过整片湖水,午后时分,湖面上泛起细碎的光,四面的风也带着潮意。 这里他来过无数次,但印象里好像没和季云琅游过湖,他们都不是懂浪漫的人,不喜欢看月亮,也不屑做那些装模作样浪费光阴的事。 下次吧,江昼心想,夜里乘着小舟在湖心亲热,又是一番新风味。 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江昼摸了摸脖上的颈环。 季云琅亲他脖子时经常会碰到锁灵链,温暖柔软的吻伴着一丝轻微的凉意烙印在肌肤上,每到这种时候江昼都爱看他,先垂下眼,再轻轻躲一下季云琅就会抬头。 目光交汇的瞬间最温柔,接着季云琅会不高兴,藏起那点柔和,全身长出刺,只剩下张牙舞爪的不满和宣泄。 果然离得近了烦,分开了就想。 林霄在四处看,疑惑道:“这也不像能葬人的地方啊,大哥你找云家主的话,我们要开挖?” 江昼:“不……”用字卡壳,干脆不说,他一跃跳到湖心,噗通一声进了水。 不远处就是还冒着烟的观海峰,其实这下面只是片湖,也不知道谁起的名字,非要叫海。 江昼曾经跑去翻遍了整座蓬莱岛,没想到云晏就葬在他眼皮子底下。 湖底有口透明的冰棺,从外面能看见里面躺着的人,一袭白袍纤尘不染,双手安然地放在身侧,轻轻合着眸,不像死了,像在熟睡。 不得不说云家还是有些手段,云晏死时尸身都成那样了,还能复原让他走得体面。 冰棺附近绕着几条好奇的小鱼,五彩斑斓,算是点缀,不然只有惨白的冰棺配上惨白的人,看得江昼有点眼晕。 但是他的靠近还是惊走了那几条小鱼,冰冷的湖水在周身流动,江昼不想多待,动作利索地掀开冰棺盖,抓上云晏肩膀想把他翻个身。 下一瞬,那张惨白人脸上的眼睛突然睁开。 因为他的到来,这副躯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开始疯狂躁动极力想冲破桎梏,却终究只是徒劳。 江昼停下动作,盯着那双神情空洞的眼看,抬手摸到自己颈间的链子。 手腕上那个只是季云琅喜欢的小情/趣,颈上这个才是真正有用的锁灵链。 即便是现在,他进清霄门后修出的七分灵也依然被死死压制在这条链子下用不出一点,同样,外面的脏东西也进不去半分。 他唇角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 像得意,又像在炫耀。 接着手臂发力把云晏翻过身,在他后颈的位置摸索一阵,五指插进去一攥,握住了一截刀柄。 - 江昼出水后发现林霄没走,正坐在岸边往湖里扔石头打水漂。 他背着刀上岸,也不擦手,先甩了张湿漉漉的纸过去:我以为你已经跑了。 林霄拿纸包住石头,接着打水漂,“我看大哥你神出鬼没,我估计跑不了多远。” 江昼不紧不慢把自己全身上下烘干,又甩给他张干燥的纸:我们现在可以跑了。 接着,不等林霄读完就拽起他一跃跳上来时的山洞,只听得下面湖水沸腾一阵,“砰”得一声炸开,飞溅的水花蹦得老高,甚至落了两条五彩斑斓的小鱼到林霄头上。 林霄刚被带上来,整个人呆滞了一刻,随即三个大跨步蹿进山洞里,颤着声道:“你……炸了云家主的墓?” 江昼还站在洞口欣赏下面的风景,湖底的冰棺连带尸体都被炸了个稀碎,湖面上漂起无数琉璃片,湖水映着阳光,混了血肉,浮出一大片绯红。 就像云家主腐败溃烂的一生,用剔透的琉璃包裹残破的身躯,藏起下面那些肮脏的血肉,把自己变成一缕清风。 可惜江昼当不了那轮伴清风的明月,他们仙洲人都很奇怪,有那么昭然明亮的太阳不去爱,偏偏喜欢月亮,这种东西再亮也不能把恶鬼照成善人,地狱照作人间。 林霄见大哥不理他,也不给他递纸条,咽了咽口水,自顾自地双手合十拜天拜地,“祖宗保佑老天保佑,让我爹娘成功跑路让我林家躲过此劫……” 他正念叨,洞外突然传来几声咕咕,伴随着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刚刚放走传信的鸽子飞回了他面前。 林霄精神一振,马上解下鸽子腿上的小竹筒,拧开盖子,一缕灵气飘忽出来: 已跑,吾儿勿念。 可去鹿溪城你六伯家暂避,顺便把为父当初存在那儿的东西要回来。 有句暗语:仰头不见月。你讲了六伯就明白了。 阅完即毁,切记不可让第二人看到,切记。 林霄抬手把这几行字挥灭,对着空气坚定道:“我记住了,爹,你跟娘好好躲着,林家的担子从此就交给我吧!” 江昼不知何时坐到他身边,“我也记住了。” “大哥你到底想……”干什么三个字还没问出来,江昼就递给他一张纸:知道鹿溪城是什么地方吗? “什么?” 第二张纸:季云琅老家。 “……” 第三张纸:八方域进仙洲的第一站。 第四张纸:万一碰见季云琅回老家,而你以前恰好欺凌过他,你信不信,他连你的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忘。 “大哥你写字真快,”林霄感叹,“给我满满的安全感。如果此去鹿溪城,有大哥你相伴左右,我都不敢想象我会有多幸福。” 第13章 江昼:“可以。” 林霄接过他的纸笔,龙飞凤舞写上自己的名字,说:“我叫林霄,大哥怎么称呼?” 江昼拿过笔,现编了一个给他,林霄把纸叠好揣起来:“好的,胡大哥,我收拾收拾,我们即刻启程。” 江昼点头。 林霄起身去收拾自己的行李,期间又双手合十朝四方拜,“祖宗保佑老天保佑,捡了个莫名其妙的野生大哥当保镖,大哥也保佑,让我爹娘成功跑路让我林家躲过此劫……” 第6章 恶念 八方域。 红月当空,黑沙漫天,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粗粝的沙土混着肉骨堆积在目之所及的每一寸土地上。 一棵秃枝的大树旁,几个大汉正在一起喝酒划拳,他们手边散着兵器,裸-露在外的臂膀肌肉虬结。 这是离仙洲最近的地方,也是从仙洲来,进入八方域的必经之路。 仙洲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流放一批羔子到八方域,平常也有七零八落的羔子进来。 此处尚且算得上平和,再往内,三步一恶徒五步一凶煞,这几个大汉都是在里面混不下去,专跑到入口守株待兔的人。 这些人,是“羔子”们进入八方域的第一关。 过不去,白骨埋沙,两眼一闭,从此不管身后事。 倘若命硬活到最后,那就不再是羔子,经过鲜血与杀意洗礼,也成了八方域的“人”。 这片土地,越往里越凶险。 这些大汉自诩菩萨转世,早早度了羔子们,也好过他们被其他人抓起来当乐子。 新来的羔子蠢笨、干净、细皮嫩肉,能让他们的兵刃饮饱血,杀念得以宣泄。 如若再撕下一块肉来,涂满鲜血,喂给沙里的野畜生,指不定还能诱个凶兽傍身,有了兽,就有了在八方域长久活下去的资本。 毕竟蛮荒本来就是给畜生住的,人,永远都适应不了。 漫天尘沙中出现一个身影。 其中一个大汉灌下一口酒,一抹嘴,提着兵刃站起来。 “又有羔子来了。” 其余大汉纷纷起身拿兵器,冷铁碰撞发出铮鸣声响。 那人隔得远,透过黑沙只现出一个身形轮廓,然而不等他走近,第一个起身的大汉就暗骂一声,丢掉兵器,一个猛子扎进地里,把自己埋进了沙土肉骨中。 随着他那声骂,其余大汉意识到什么,纷纷惊恐地钻进土里,不出片刻,地上便只剩空空的酒坛和乱丢的刀枪。 大风呼啸着卷起黑沙,大红的弯月更浓,给这片土地蕴上一层血色。 仙洲来的青年信步行于风中,窄袖红袍,黑发高束,狂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他眉目俊美,一双紫眸却妖邪,视线阴冷地扫过四周,双剑无鞘,握在手上,像两头蓄势待发的兽。 进了八方域,没人不是时刻紧绷。 就算进入深处那座大殿,坐上中央那只宝座,也不能对跪在脚边的任何人掉以轻心。 他们越怕你,就越想杀你。 还是仙洲好,和江昼在一起的时候最好。 只有想到江昼,季云琅才觉得自己跟这群人不一样,他在仙洲有家。 忽然,他脚步一顿,微仰起头看向天边,紫眸映着血红的月,像不久前的火光。 那座宅子住了五年,他没想到江昼真就这么走了,连早饭都顾不上吃。 相比五年前,江昼的身体已经被他玩成了最诱人的样子,他逼迫江昼摆出各种姿态,毫无保留地伏在他身前。 那张脸长得真好,眼尾浸了欲,肩背下压的弧度美,像话本里摄人心魄的魅妖。 只是身子坦诚,嘴却倔强,难得才张一下。 不过江昼近日没少跟他说话,还叫了他的名字,想来那时候就为逃跑做打算了。 季云琅把家翻遍,都没找到江昼丢下的锁灵链,于是他一把火烧了那座宅子,最后在融化的雪里找到了被盖在自己灵气底下的断裂银链。 接着他追到了清霄门。 江昼来过,院里碎裂的秋千上带着他的气息。 季云琅想到十岁那年,他对外传得神乎其神的天才师尊,笨拙地照着图纸做秋千,浪费了不知多少材料才勉强做出一个能看的。 虽然季云琅不爱玩,但是他早就默认那秋千是他的了。 后来他去老木匠家里,搜刮过来无数小玩意的图纸,一股脑丢给江昼。 又在江昼费尽心思做完后兴致缺缺,把它们丢得七零八落。 是江昼执意要带他回家的,自然要满足他一切要求。 他可以不要,江昼不能不给。 现在江昼竟然专程回来把秋千打碎,季云琅百思不得其解。 师尊敢这样不考虑他的感受,不是脑子坏了就是活够了。 血月看久了眼疼,季云琅收回视线,无视那几堆发抖的可疑沙包,边捂眼边踏过秃枝树下满地兵器。 不知不觉,弯钩血月隐到云后,他走到无常桥边时,视线已经一片漆黑。 前方一片沉寂,看似平静的黑暗中却蛰伏着无数危险。 季云琅启步踏上桥头。 凶徒拦路,恶鬼索命,一道破风声从左侧袭来,直朝他小臂,他一剑挡回去,摸黑抹了那人脖子。 血溅到脸上,带着腥臭。 身后有沉重的呼吸声,大锤毫不留情重击他的脊背,他侧身去躲,却直撞上暗处冷刃,右臂被狠狠砍了一刀,长鞭横亘肩胛,飞镖扎进腰腹。 第14章 红袍碎裂,双剑裹血,嗡鸣着抵御四面八方的杀招,再毫不手软地,尽数还回去。 上桥不过一刻,他就收了数十条命,在八方域战斗永无止歇,他从不保证自己能活着走完这条路。 每到这种时候他都恨江昼,想绑住他,折磨他,把自己在八方域受的痛苦尽数还到他身上。 可一旦回了家,看到那张脸,把人抱进怀里,他就什么都舍不得了,脑子里那些见血的恶念全变成了今晚炒几个菜。 下了桥,血月又现,已经变成了半轮,不再是弯钩,映得四周亮堂不少。 “快爬啊!奴隶们!爬得最快的有骨头吃!” 前方传来几声大笑,伴随着锁链的扯动声和阵阵哀嚎,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跪趴在地上,争相向前爬动。 他们有的掉了胳膊,有的断了腿,却红着眼,拼了命地蠕动着身体往前爬。 终点就在前面十步处,那地方杵着根木棍,上面吊了块沾着碎肉的大骨头。 这是入了八方域侥幸活命的“羔子”们。 八方域人把他们养在棚子里,每日当奴隶取乐。 说来“奴隶”这个词,还是他们从仙洲学的。 五年前,八方域人第一次进到仙洲,被几个富贵公子指着鼻子骂,什么时候低贱的奴隶也配踏足我仙洲。 八方域人都蠢笨,不懂什么意思,对落到身上的唾沫刀剑却不陌生。 第一个被骂奴隶的人反手拧断那几个公子的手腕,以一种诡异而扭曲的弧度搅在一起,再牵根绳,绑到自己腰上,一路拖回了八方域。 断手断脚的奴隶自然比不上手脚完备的,先爬到终点那个贪婪地咽着口水,死死盯着木棍上那只大骨头。 牵着他脖子上铁链的人叫萨孤蛮,当初第一个被骂奴隶、又把这几人绑回来的就是他。 他身材健壮,面目狰狞,见自己的奴隶胜出,哈哈大笑,一把扯下骨头丢到他嘴边,大喊着:“周公子奴隶获胜!” 周公子趴在地上狼吞虎咽地舔骨头上的碎肉,萨孤蛮奖励似的用鞋底碾他的脑袋,他体量太大,鞋底又硬,不多时便将骨头并着周公子的脑袋一起嵌踩进了地里。 他再次哈哈大笑,“周公子奴隶获胜!” 其他奴隶的主人失了面子,暴怒地拽着铁链把自己的奴隶拉近,有的啪啪上去就是两巴掌,有的失了乐趣,直接双手发力把他们的脖子拧断,丢垃圾似的摔到地上,一时哀叫求饶声不绝。 季云琅兴致缺缺,刚准备越过他们,一个奴隶突然挣脱锁链蹿出来,双臂用力锢住他的腿。 “季云琅!你这个狗杂种!” 季云琅脚步一顿,垂下视线,对上一双蕴藏着怨毒的黑眼睛。 那奴隶满脸血污,混着脏泥,早看不清相貌了,声音嘶哑,指甲因常年在地上爬行而被磨得齐平,此刻隔着衣料死死掐着季云琅的腿,仿佛恨他到了极致。 周遭一时寂静,所有人都停下手里动作,放缓呼吸,等着季云琅发作。 奴隶的主人没拽好链子,此刻吓得直接跪到地上,脑袋重重砸进土里。 那男人还掐着他的腿,季云琅眯眼,盯他细细看了一会儿,拿剑抵着他的肩施力,不紧不慢从自己腿上往外推。 剑尖一寸寸深陷进他的肉里,几乎要捣烂里面的血肉,穿透他的肩膀。 那奴隶颤着嘴唇,死抱着他不撒手,瞪他的眼神淬满仇恨,“狗杂种!白眼儿狼!你也就配在这种畜生待的地方威风,跟你师尊真是如出一辙的贱……” 季云琅收剑,一脚踹上他心口,那奴隶身躯重重砸地,摔出去老远,趴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 “我当是谁,原来是宋长官,”季云琅拍拍衣上的灰,不咸不淡瞥了他一眼,“还当你死了,现在看着倒也生龙活虎。”顿了顿,他抬眼,“谁的人?” 宋扬的主人闻言迅速爬过来,手腕上还拖着铁链,头磕在地上不抬,颤声道:“领……领主。” “辛石?”季云琅讶异地挑起眉,踩着他的脑袋思索,“我记得你前日才杀了三域主,占了他的地盘,好容易熬出头了,还这么不小心?” “链子老化,奴隶、力气太大,领主饶命。” 辛石说完就不再出声,健壮的身躯颤抖着匍匐在他脚下。 八方域人脑子里都没货,说不出什么求饶的漂亮话,获胜时他们会趾高气昂地大笑,遇难了便抖如糠筛,把自己缩成最胆小的野畜。 季云琅收回脚,剑尖点了点地上锁链。 辛石身躯颤得更厉害了,闭上眼,缓慢把锁链绕到自己脖子上,拿起链子的另一端,转过身,对着后面一众奴隶跟主人跪下。 “三域主不懂怎么管教奴隶,决定自己当几天奴隶,朝诸位讨教讨教,谁有兴趣?” 众人面面相觑,人群中传来一声巨响,萨孤蛮狠狠将周公子的头踩进地里,阴沉着脸走出来,“辛石是三域主,这些废物,谁敢?” 季云琅了然,“也是,那就只能你这个旧主代劳了。”语罢,踹了辛石一脚,辛石急忙拖起铁链,爬到萨孤蛮脚边。 萨孤蛮一动不动,面色冷沉盯着季云琅。 辛石以前是他二域的人,他好容易设计弄死三域主,让自己的人上位,相当于八方域中,他一个人拥有了两个地盘,两股势力。 第15章 八方域资源贫瘠,环境恶劣,面积却十分广阔,从最中心的森罗兽骨殿向外延展,恰好分得出八块领域。 所有想在八方域生存的人,都要选择一个领域加入,跟随自己的域主,在战斗中争夺资源,一起杀人,一起吃肉。 在这里,没有任何出身、家世优势,他们效仿野兽,拳头决定地位。 辛石现在是三域主,一旦当了奴隶被人玩上几天,其他人享受到欺压他的快感,到时候就算恢复身份,也会威严尽失。 到时不服气、挑战他的人就会多起来,以辛石的本事,根本撑不了多久,萨孤蛮不能保证自己次次都帮他摆平。 想到这里,他沉声开口,“低贱的奴隶犯错,却要罚域主,这样,没人服你。” 季云琅凉凉一笑,“我什么时候需要你们服?” 萨孤蛮紧紧盯着他,“辛石已经不是我的人,我没有权利管教他,请领主把他带回森罗兽骨殿,尽情出气。” 被领主带走折磨,就算最后只剩一口气,也没人会看轻他,辛石的威严就勉强能保住。 辛石闻言直接瘫软在地上。 季云琅刚进八方域的时候,辛石曾经在这只小嫩羔子身上划满血口子,捆起来塞进黑沙里拖行了整整三天,用以吸引野兽。 最后实在引不出来,就把他随便丢在外面,玩弄新的羔子去了。 没想到后来再见,这小羔子已经住进森罗兽骨殿,成了八方域的新领主。 他每次看见季云琅心里都打鼓,但季云琅一直没找过他麻烦,辛石便侥幸觉得他肯定不记得自己,折磨过他的人多了去了,自己那些小打小闹算什么? 季云琅看看天,勉强点头,转身道:“行吧,满月时三域主来我殿里,我亲自教你规矩。” 辛石强撑着转过身来,朝他的方向跪拜。 季云琅不理他,看了眼鞋上的灰,启步离开,自语道:“这么脏,恶心死了。” 离满月还剩半个时辰,辛石拽下自己脖子上的锁链,猛然起身,冲到瘫在地上动不了的宋扬跟前,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顿踢,从旁边抽出一把刀来,怒吼道:“什么东西也敢往领主身上扑,我这就扒了你的皮给领主擦鞋!” 他高高举起大刀,要朝宋扬脑袋劈下去,萨孤蛮过来,一把甩开他的手,冷声道:“人走远了,别费劲了。” 辛石被甩了刀,愤怒地瞪向萨孤蛮,“都怪这个脏东西!我要扒他的皮!” 萨孤蛮一脚把他踹开,“蠢货,滚开!” “你……” 辛石自己做了域主,早就不把萨孤蛮这个前老大当回事了,却仍对他有忌惮,即便心有不甘,也只能狠狠瞪他一眼,站到旁边。 萨孤蛮眯眼看着地上宋扬,招招手,示意旁边人过来,“把他拖走,弄醒。” 第7章 藏娇 八方域没有白天,永远是无边无际的黑夜,只靠血月的变化来代表时间流逝。 森罗兽骨殿是一座由无数兽骨搭建而出的巨大宫殿,此刻将近满月的红光透过缝隙射到中央,照得本就空旷的大殿更加阴森冷寂。 季云琅刚坐下,盘绕在房梁上的骨龙便垂吊下身躯,坚硬的骷髅脑袋亲昵地蹭着他的腿。 他踢了脚龙头,不解道:“你天天在上面挂着,不会跟这些骨头长到一起?” 骨龙闻言,开始绕着他转圈,四个爪子抱住椅背,长长的龙身整个缠上去,卷住季云琅跟椅子,向他展示自己灵活的身躯。 看它这么能卷,季云琅想到什么,出手攥住它脑袋,“等我抓到他,好好教你怎么绑人。” 骨龙:? 一道声音幽幽从旁边传出来,“嫂嫂~你想绑谁啊?” 季云琅头也不回,直接出剑横他脖子上,“琥生,你再这么叫我试试?” “别生气嘛。” 叫琥生的少年看着只有十三四岁,头发随意扎起,一身黑衣,眉目灵动,笑眯眯看着他。 季云琅握着剑不动,琥生只得自己从他剑下钻出来,盘腿坐到他跟前,问:“你才刚走几天啊,以往都得待个十天半个月,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季云琅收起自己的剑,睨他一眼,“你管我?” “是不是被你那个金屋藏娇的媳妇赶出来了?” 季云琅呵了一声,不理他。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笑出两颗虎牙,“太好了,那我大哥就有机会了!” “我就是被那个金屋藏娇的媳妇杀了,他也没机会。” 季云琅手上变出个食盒,塞到他怀里,“吃饭去,滚。” 琥生眼前一亮,接过食盒放到地上,开盖后看着里面华而不实的精巧糕点,失望道:“这次怎么这么少?” “底下有面。” “那也好少,”琥生把食盒盖住,嫌弃道,“一看就不是给我吃的,你不会把你媳妇的饭带来给我了吧?” 季云琅闻言一顿,面无表情起身,指尖灵光一闪,把食盒收回来:“爱吃不吃。” “我的天哪……” 琥生直接躺地上,看着空中暗红的月亮感叹。 “平常你就没人疼,新伤叠旧伤不说,现在你媳妇连你的饭都不愿意吃了,那我大哥岂不是赢麻了?” 他不说,季云琅还想不到自己的伤,这么一说,该疼的地方就一起疼了起来。 第16章 浅些的伤口已经结了痂,那些重伤的部位却仍在淌血,只是他闻惯了血气,也习惯了那种痛感,一时竟然没想到要处理。 他没管躺在地上的琥生,走进内殿,琥生一溜烟爬起来,从旁边拿来药箱跟进去。 他处理伤口,琥生就又坐到地上看他,边看边龇牙咧嘴,仿佛那些伤生在自己身上。 “你对自己好点吧,别天天跑出去找你媳妇,什么时候死在无常桥上都不知道……而且我大哥会心疼的。” “再不闭嘴,我割了你的舌头。” 季云琅心里烦,他都伤成这样了,江昼却跑了,这让他觉得自己特别凄惨。 一受伤就想去江昼跟前晃,想让他心疼,可是江昼只会趁人之危,借机弄死他。 他只在江昼面前主动露过一次重伤,半死不活的程度,回家就扑进了他怀里。 彼时满心期待能从师尊眼里看到哪怕一丝心疼,要是还能帮他处理伤口,那就更好了。 可江昼知道他伤成这样后,下一刻就伸出双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季云琅难以置信,在愤怒与窒息中反制住了他,带着伤给了江昼最粗暴的惩罚,鲜血浸透床板,两人几乎一起去了半条命。 而他这个向来不爱出声的师尊,在那场近乎凌虐的情/事中,从头至尾,嘴里一直叫着别的男人的名字。 一个早就死透烂在地底的男人。 季云琅怕自己再想下去,会忍不住现在就去掀遍仙洲,把江昼五花大绑抓回来,关在森罗兽骨殿,戴上奴隶的锁链,永远跪伏在地上讨好他。 江昼是个混蛋,是个骗子,敢玩弄他的感情,就别怪他用最残忍的方法毁了他。 琥生见他绷带缠到一半就生生攥断,眼中燃起幽沉的暗火,叹了口气,上前把他手掰开,自己给他包扎。 “你又在恨你媳妇了?我真是看不懂你,到底爱她还是恨她,给她做饭,陪她睡觉,她还对你爱搭不理。女人的爱得不到,那你考虑考虑男人嘛,我大哥……” 他三句不离大哥,季云琅烦躁地皱起眉,“能不能别老提你大哥,我都没见过他。” “我大哥可是咱俩的救命恩人!没见过就能忘了恩情吗?”琥生拿绷带缠住他的伤口,第无数次带他回忆那些他根本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东西。 “你那时候被扒了半层皮,都晕死成了血人了,他们架火想把你烤了,我就被扔在你旁边。” “那几个人饿疯了,要先吃掉你这个大的,拿我当饭后甜点,你被架起来,火烧了你半个身子,我大哥就是那时候神兵天降,一个利落的翻身从火里把你抱出来,接着手起刀落把那几个人的腿从膝盖骨齐齐斩断。” 琥生手掌猛做了一个下劈的动作,“他把你放到旁边,然后提着刀抓起一个人就开始剥皮,从头顶向下撕得干干净净,其他人拖着半截腿拼命往外爬,他剥完一个就去逮另一个,到了最后一个都没放过,全喂给他那只大老虎了。” 琥生给他包扎好,盘腿坐下,“大哥一身黑,他的刀一身黑,他的大老虎也一身黑,大哥没准备管我,抱着你坐到老虎背上往外走,我哭着求他他都不理我,我还被绑着,浑身上下就嘴能用,咬着老虎尾巴硬生生吊了一路,腮帮子都快给我咬坏了。” “老虎进了森罗兽骨殿,当时的领主看到大哥腿都软了,爬过来给他磕头,大哥还是把他杀了,一整个喂了老虎,我腮帮子实在酸得不行,松开嘴掉到了地上,大哥说我牙口好,命大,没让老虎吃我,还给我起了名字,让我留在这里陪着你。” 琥生笑起来,“大哥真好,你睡了多久,他就守了你多久,月亮都满了三十回,他每天喂你喝药,你喝不下去,他就一口一口渡给你,他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样,我那时候不懂什么意思,还是这些年你给我带来好多仙洲的话本子,我才知道,那里面写的每一句情爱,就是大哥看你的每一眼。” “我还给你带了不少别的书,你竟然只盯着话本子,”季云琅低头擦拭自己的剑,“早就告诉你少看那些东西,你讲的大哥,一年比一年变态。” “那是因为我长大了,越来越懂了!而且大哥不是变态,大哥很帅,威武霸气,强到令人发指!你外面那条骨龙可是他徒手抓回来的,就因为我那天抱着他的刀睡着了,他竟然为了不吵醒我,直接扔下武器出门……反正从他给我起名字那刻起,我就一辈子是他的人了!大哥最好,他是我命中注定的大哥!” 季云琅收起剑,“名字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了!”琥生跳下床,从书箱里拿出一本书,翻页怼到他眼前,“你看,这里说,每个人的名字都是有寓意的,取名的人对自己来说一定很重要,而且……” 他话未说完,一股灼热便顺掌心攀爬而上,书直接在他手里烧成了灰烬。 琥生立马跳起来甩手,把烫人的灰甩掉,“又怎么了?讲个名字都能让你不高兴,你名字挺好的呀,又没有叫什么狗蛋臭宝,给你取名的人一定很喜欢你。” 季云琅冷笑,“他才不喜欢我。” “肯定喜欢!我读了那么多书,比你懂的还多,我说喜欢就是喜欢!” 季云琅朝他的书箱弹去一团火,“你那些书都是我小时候看剩下的。” 第17章 书箱顶烧起来,琥生急忙扑去救火,把书箱抱怀里,“你瞎说!那些都跟新书似的,你小时候肯定翻不过三页,而且你教我写的很多字都错了,你承认吧,你就是没我懂得多!” 季云琅不出声了,阴着脸走出内殿,还在门上踹了一脚。 他的字是江昼从小教他写的,长大了才知道全是错字,从字形到笔顺都有问题。 什么天才,江昼就是个笨蛋。 师尊带他读书,自己先翻着书睡着,还要求他读完交一份读书心得上去。 他把练习的那些狗屁不通的错字拿上去交差,他师尊竟然故作高深从头读到尾,评了一字,“好。” 亏得江昼平常不跟人来往,没有露馅儿的机会,不然迟早丢人丢到整个仙洲。 季云琅突然有些后悔,这五年没逼着江昼写字读书上交心得体会,不然师尊肯定会求着跟他亲吻缠绵,以逃避那些枯燥的折磨。 想到这里,他唇角勾起一抹狠毒的笑,江昼最好不要太快被他找到,不然他会让他一个月读十本书,写十篇一千字以上的读书心得,不准有错字。 第8章 思念 满月时分,森罗兽骨殿准时出现了辛石的身影。 他身上挂着沉重的铁链,低着头,健硕的身躯颤抖着,一步一步走上前。 骨龙听到异动,慢悠悠荡了下来,可怖的骷髅龙头怼着他的脸,发出粗重的吐息。 季云琅正靠在座上闭目休憩,听琥生读“春江潮水连海平”,良辰美景,诗情画意,只有仙洲看得到,八方域人甚至想都想象不出来。 他们不懂爱,不懂美,没有离愁,不会思念。 琥生自己也不懂,捧着书翻来覆去地读,只觉得美,脑子里却凝不出景,外面是黑沙漫漫,抬头望天,唯见血月。 季云琅不睁眼,辛石就不敢出声,上身伏地跪在他脚边,余光瞥见骨龙垂下的一截尾巴尖儿都不禁胆寒。 琥生读完书,靠着脑子里那些贫瘠的景沉醉了一会儿,回身一看,殿里原来早多了一个人。 他过去叫醒季云琅,说:“找你的。” 季云琅醒了,似乎觉得碍眼,不往下看,把琥生拽过来,揉了把他脑袋毛说,“我想好了。” “你又想什么了,去把你媳妇儿找回来?” 琥生把自己脑袋从他手里解救出来,卷起书拍他的手,“你能不能有点骨气啊,她不要你,那你也不要她,换个人爱不就好了?” 季云琅问他:“想不想去仙洲?” 琥生闻言吓得书都拿不稳,猛地蹿到底下,跪到辛石旁边大声说:“不想!我只是读一读仙洲的诗,绝对不敢想别的,我……我以后不读了……” 说着,他把掉在地上的书捡起来撕了个稀烂,低头看着满手的碎纸屑要吓哭。 他跟季云琅再放肆也不敢提出要去仙洲,五年前季云琅亲手打通了那条路,但是除了第一次,不再允许任何人出去。 琥生那时候还小,不懂事,总觉得自己跟他们不一样,季云琅对他好,罚谁也不会罚他。 他趁季云琅不在,骨龙也没注意,偷偷溜了出去,刚跑到无常桥边就被拎着后领子提了起来。 季云琅突然出现,盯着他,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小小年纪就不想活了,然后一脚把他踹上了无常桥。 想出去必须通过无常桥,桥上危机四伏,总有杀欲强的八方域人藏在上面放暗箭。 琥生从小在八方域长大,逃杀的本事练了不少,桥上有人打架,他仗着体量小,竟然没受多少伤就溜了过去。 他下桥就撒丫子跑,自从认完字,读懂了季云琅带回来的书,他就比任何八方域人都想去仙洲。 美景美食,那里才是人间。 季云琅也跟着下了桥,没拦他,就站在桥头看着他往外跑。 然后琥生就在出口被专门负责巡查逮人的八域主抓走,投进了沙牢。 他是季云琅的人,没人敢罚他,但是他被关在笼子里看其他人受刑看了好久,久到他觉得自己快要变成老头儿死掉了,季云琅终于来接他,说才过了七天。 那种地方,七天就像是过了一生,琥生想到当时的绝望,攥着书的碎屑,终于哭出来,说:“我不想去仙洲,也不想去沙牢,我就待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季云琅起身,看了眼被他撕碎的书,越过他向外走,说:“那你待着吧,下个满月再起来。” 季云琅出门了,骨龙留在殿里监视他们,他没理辛石,辛石就得一直跪着不能起。 琥生松了口气,开始后悔自己撕了书,跪在地上一点点拼。 骨龙从房梁上荡下来,咬着他的书箱送到他面前,等他拼好了往里放。 季云琅百无聊赖地走在外面,黑茫茫一片,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他好不容易想通点事,琥生都不愿意听他说完,只会先害怕。 其实会害怕是好事,乖乖的,让人省心。 不像江昼,贪生怕死,没脸没皮。江昼什么时候能这么乖呢,季云琅想了想,觉得一辈子不可能。 五年前他第一次带八方域人闯进仙洲时,心里带着气,只想让他们烧杀劫掠兴风作浪。 但在那之前,他得先把江昼搞到手。 他越过最近的鹿溪城,把清霄门当做烧杀劫掠的第一站,八方域人砸了个爽,他在山上也压着江昼干了个爽。 第18章 他把江昼扒光,用力掐着江昼的大腿,咬着江昼的脖子,任他被花田里的石头硌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他说自己在八方域的每一天都难熬,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江昼把他弄死。 他以为江昼会害怕,或者生气,可是江昼这个人狡猾又放荡,竟然宁愿出卖/身体讨好他也不想被弄死。 江昼自觉来亲他,季云琅恶狠狠捏住他的嘴,把他按到地上。 他不让江昼抱,也不允许那双腿主动往自己腰上缠,问:“师尊,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别人碰过你?” 江昼不回答,他就一直问,每问一次心就沉一分。 江昼肯定趁他不在找别人睡过,都这样了还敢来恶心他。 他失去继续做下去的兴致,粗鲁地把江昼拽起来,正在思考掐死他还是淹死他,江昼终于开口了,说:“没有。” 季云琅说:“我不信,你有什么证据?” 江昼没证据,想了想,反问他,“你有证据?” 两人互相盯了半晌,季云琅恶狠狠把他按到地上,“当我没问。” 江昼说没有,那他就姑且相信。 他给江昼穿好衣服,抱着他想,接下来该砸哪儿,不如去蓬莱岛吧,反正也无聊,去把云家烧了。 他问江昼这个想法怎么样,江昼说:“不行。” 季云琅立刻有了合理的理由跟他生气,掐着他的脸问:“为什么不行?” 他当时想,江昼要是敢提云晏的名字,他就把他的脑袋按进花田旁边的水缸里淹半个时辰。 江昼被他掐得不得不抬起头,手在他怀里摸索,拽出一根冒头的银链子,问他这是什么,准备送给谁。 这下提醒了季云琅,掐江昼脸的手滑到了脖子上,接过链子给他戴上,说:“送给你的。”又顺势抓起他的手,去自己怀里摸出根更短一点的给他戴到手腕上。 等江昼发现不对时已经晚了,季云琅锁住他所有的灵,把他的腰和腿从头到脚玩弄了一通,将他抱进怀里满意地亲了又亲,说:“柔柔弱弱的,师尊,你现在去外面,他们一只手就能把你捏死。” 他想要江昼乖乖的不反抗,学会跟他伏低做小撒娇讨饶,最好能再说两句好听的软话,那他肯定会把江昼捧在手心。 其实这么多年江昼一直对他很好,饿了怕他死,冷了怕他死,受伤了怕他死,生病了也怕他死。 每次他快死的时候江昼都慌乱,季云琅想到心里就觉得温暖。 季云琅小时候脑子犯病,总觉得自己十岁的年纪就已经看透了这个世间的丑恶,以后他碰到什么事都会冷眼相待,他再也不会笑了。 后来被江昼领回了家,江昼走路会牵他的手,跟他说话会俯身,或者蹲下来,有时候还会摸他的脑袋。 那张脸靠近时季云琅总是心脏怦怦,面颊也要悄悄发烫,他没办法再冷眼相待了,忽然觉得一切也不是那么丑恶。 现在江昼戴着锁灵链乖乖依偎在他怀里,季云琅心里满足,禁不住回忆起曾经那些温暖,跟他说话声音都柔和不少,望着他的眼睛说:“那我们不去蓬莱岛,我要带你走,你想去哪儿?” 江昼说:“仙洲。”哪里都行,在仙洲就行。 季云琅皱了皱眉,“我住在八方域,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所以不愿意跟我去?” 江昼当时怎么回应他的?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在他怀里一遍遍亲吻他,说:“不去,就在仙洲。” 狡猾又放荡,季云琅被他迷了双眼,舍弃八方域里那些下流肮脏的念头,在仙洲玩起了金屋藏娇的把戏。 那些野蛮的八方域人来仙洲没几天就惹事,去骚扰清霄门附近的村镇,砸了季云琅准备买菜的菜摊,把新鲜的瓜果蔬菜踩得稀烂。 没能跟江昼准时吃上午饭,季云琅烦躁得想杀人,把他们全部赶回了八方域,勒令他们不准踏足仙洲一步。 他和江昼住在仙洲,这群人活该待在暗无天日的蛮荒。 最开始是季云琅不满足于被困在这个地方,所以打通了出去的路。 可通道打开了就关不上,总有八方域人跃跃欲试想出去。 这群人会毁了仙洲,仙洲一旦没了,他和江昼还怎么生活? 季云琅找到棵秃枝的树,跳上去看天边血红的满月,心里想,江昼真是个混蛋。 这些年他既要时常盯着八方域,又要往返仙洲去找江昼。 他这么累,江昼窝在家里就只会吃饭睡大觉,然后惹他生气,惹完哄,哄完再惹。 混蛋,就这样还给人当媳妇儿,一点好话都不会说,嘴还没有琥生一个小孩子甜。 但是混蛋的江昼离开了,嘴甜的琥生也在刚刚被他吓哭了。 季云琅坐到秃枝树上,指尖灵光一现,在半空铺展开一封信件。 落款是仙洲五大派。 江昼刚走,季云琅烧了那座宅子没几天,他们的信就到了,仿佛仙洲各处都有他们的眼睛。 信上说他们愿举五大派之力寻遍仙洲,把江昼送回他身边。 只要他继续守住八方域到仙洲的这条通道,别放任何一个八方域人出来。 五大派似乎把江昼当成了制约他的一个筹码,仿佛只要江昼在仙洲,季云琅就会一直守着八方域,不让里面的人有机会踏出一步。 第19章 凭什么? 当他江昼是什么舍生取义大爱无疆的人吗? 江昼会跟他走,是因为他恐吓威胁,江昼为了活命别无选择。 所以他才跟江昼说,你要是不跟我走,我就把你弄死。 而不是“把他们弄死”。 江昼贪生怕死没脸没皮,救自己都困难,才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死活。 放在以前,季云琅收到五大派的信都是直接烧掉。 他守八方域确实是为了江昼,但那是他自愿,他想跟江昼在仙洲好好生活。 五大派总上赶着往前凑什么? 江昼从来不会因为“怕他毁了仙洲”而来求他,江昼求他,只会是因为饿了,冷了,或者疼了。 所以季云琅想留住他,只能从他本人下手,锁住他的灵力,弄软他的身子,把他变得柔弱、听话,偶尔给些好处,跟他甜蜜,让他舒坦。 现在没留住人,锁灵链断了,江昼走了,季云琅束手无策。 他没什么别的能威胁江昼。 他要恨死江昼了。 他把五大派的信收起来,第一次没烧。 谁去找都无所谓,得找到江昼,问问他为什么要走,到底哪里不满意,以后能不能不走。 大不了以后不绑他了,不咬他了,不让他趴窗户了,不逼他自己动了,也不在外面了。 江昼还能有什么不满意? 第9章 善心 八个域主里,季云琅跟八域主楼沙最熟。 楼沙还不是八域主的时候,曾经被人深埋进沙子里,只露个脑袋出来透气。 也不知道埋了多久,那张脸被磨砺得粗糙,干硬,饱经风霜。 万幸碰到季云琅路过,季云琅本来没善心,结果楼沙一口带着沙子的唾沫吐到他脚上,强行唤起了他的善心。 他把楼沙薅出来,本来准备倒插进土里,没想到楼沙嘴里还含着第二口沙子,混了唾沫,湿湿黏黏,直朝他脸上来。 季云琅差点被他恶心死,把他两只手臂反着一拧扔到地上,提剑就要捅穿他。 没想到脚底会突然一陷,小腿没了半截进黑沙,剑没抓稳,被楼沙反身一脚踢上手腕飞出去老远。 楼沙在他旁边,整个人呈“太”字形仰躺到沙子上哈哈大笑,双臂扑腾两脚乱蹬,带起无数沙土飞扬。 季云琅边咳嗽边拔出自己的第二把剑,不偏不倚,把楼沙从“太”字扎成了“大”字。 “啊——!!!” 只记得那天的血月格外亮,耳边的哀鸣也格外动听,季云琅不紧不慢把自己的脚从沙子里拔出来,看着他胯间流出的血,恶心得几乎不想要自己的剑了。 他的剑还在上面扎着,剑身嵌进土里,楼沙早就从哈哈大笑变成了尖利而持续的长鸣,季云琅到底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剑,站在一边做足了心理建设,出手要拔,楼沙突然在长鸣的间隙暴喝一声:“别拔!” 季云琅说:“我就拔。”手已经握上了剑柄。 “你别动!”楼沙疼得两脚乱蹬,越蹬越疼,嗓音粗犷喊道,“我乃八方域掌管交/配的神!你敢砍掉神的宝器,就不怕神降罪于你?” “哦?”季云琅握着剑柄,往上提了提,“你要怎么降罪于我?” “神让你硬不起来!设不出来!衣服都没脱完你先累,伴侣还没开嗓你先软,永远做床上的懦夫!雄性的耻辱!!!” 季云琅面色凝重松开手,“听起来很严重。” 楼沙:“是吧?” 楼沙:“你轻轻的,扶着神的宝器,慢慢抽走你的剑,不要让它断掉。这样神才会保佑你。” 季云琅没听懂,猛地把自己的剑抽出来,“这样?” “啊——!!!” 这样了都没断,神的宝器大难不死,必有艳福。 季云琅停在八域主的沙洞外,洞内传来不堪入耳的嬉闹声,一人压低着嗓音,“宝贝儿们,慢点儿舔,神的宝器还没有准备好。” 季云琅止步,在门口跟守门的睡眼朦胧的少年大眼瞪小眼。 少年终于看清他了,一个激灵醒过来,慌忙朝他跪拜,大喊一声“领主!”提醒洞里人。 洞里发出一声长鸣,“哦哦哦哦哦,宝贝儿们,别怕,别咬,神的宝器可经受不住。” 季云琅在外面默数了十个数,听里面安静了,启步踏入。 沙洞中央摆着一张铺满兽皮的长榻,拥有一头茂密棕色卷发的男人正坦露着胸膛倚在上面,而他前方不远处的兽皮地毯上,多出了诡异隆起的几团人形。 楼沙又把他当瞎子,季云琅皱了皱眉,坐到石桌边,朝地毯上那几团说,“都滚。” 地毯被猛然掀开,光着屁股的年轻男人蹿得一个比一个快,季云琅余光只见几团白花花的肉从他身边掠过,忍无可忍,捡起个石块儿狠狠掷向神的宝器,“你恶不恶心?” 楼沙慌忙躲开,把石块儿踢下去,拍着自己健硕的胸口道:“你差点伤了神的宝器。那些都是神的宝贝儿,哪里恶心?” 说着,他的手掌就捏上了自己的胸,惊奇道:“神的胸肌变得越发庞大了!你要不要来摸摸?” 季云琅嫌弃地偏过头,“穿好衣服,从床上下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下一瞬,楼沙一身兽皮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坐到了石桌对面,委屈道:“春天,是交/配的季节……” 第20章 “八方域里没有四季。”季云琅拿起桌上一个橘子开始剥皮,“而且仙洲现在是冬天。” “冬天……”楼沙喃喃,盯着季云琅,咧出一个笑来,他有双漆黑狭长的眼,唇很薄,笑的时候会露出两排白牙,“冬眠的季节,死亡,分居,伴侣离散……你都经历了?不过没关系,你是这里的王,不管伴侣死亡还是离散,你都可以再找更多个……” 季云琅把剥出的橘子一瓣一瓣摆到桌上,又开始把橘子皮撕成一块一块,说:“不是谁都跟你一样。” “你这样说神就要伤心了,”楼沙捂上自己的胸口,把他剥出来的橘子一口一口全吃掉,又把他撕下来的橘子皮一块一块塞进嘴里,苦恼道,“神的宝器可以征服任何人,唯独对他没有办法,你说,神还能怎么办呢?” 季云琅拿起第二个橘子接着剥。 楼沙还不是八域主的时候,曾经爱慕自己的域主,疯疯癫癫,轰轰烈烈。 八域的人嘲讽他,欺辱他,长年累月把他深埋进黑沙中只露一个头,因为域主说要他沐浴一下血月精华,洗干净脑子里那些恶心的东西再回去。 后来楼沙成了八域主,那位宁死都不接受他的域主就倒了霉,被灌上最浓烈的情药,关进深不见底的沙牢,日复一日忍受着身体发-情的折磨。 季云琅跟楼沙算得上不打不相识的朋友,但这么多年他都无法共情楼沙。 楼沙比他可怜,更比他可恨,求而不得,只能折其羽翼再自甘堕落,把最爱的人锁在最深的地底,自己的身体和精神活在日复一日的放纵中。 每次季云琅觉得自己惨,他就来找楼沙,骂他两句,把他洞里能造的东西全造光,从楼沙身上寻找一些奇怪的优越感。 比如同样是被爱的人伤害,楼沙被逼得越来越疯,季云琅却让江昼哄得越来越傻。 江昼要是现在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软声软气地跟他解释,说上两句好话,骗他也好,怎么都好,季云琅都不用想,他的第一反应绝对是感到幸福,紧接着心会软成一滩水,江昼说什么他都要信。 季云琅开始剥第三个橘子。 抱着江昼睡了五年,他其实一直想听江昼说点什么。 比如送他来八方域,其实是因为师尊觉得这里土壤肥沃,居民热情好客,是个宜居的好地方,没想到来了之后会受那么多苦。 再比如十七岁那年的拥抱和亲吻都作数,师尊没有骗他,更没有利用他,师尊就是喜欢他才会和他睡。 这么解释有点强行,还有点荒谬,季云琅自己都不信,但是从江昼嘴里说出来他就肯定信。 剥着橘子,他又开始满脑子江昼,好恨他,好想他,江昼到底去哪儿了,江昼真是个混蛋。 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剥了满桌的橘子,楼沙吃不下了,拖出个箱子还在不停给他上货,“你剥,不用停,一会儿让神的宝贝儿们进来吃,他们的小嘴儿可爱吃……” 季云琅把没剥完的橘子砸到桌上,再次说:“我想好了。” 楼沙:“你想好什么了?” 季云琅问他:“你想不想去仙洲?” 楼沙不用思考,说:“不想。” 季云琅说:“那你就留在这儿,琥生喜欢仙洲,我带他走。” 楼沙问:“你还回来吗?” “当然不。” 楼沙把他剥的橘子一瓣一瓣收起来,“神觉得你这个决定是愚蠢的。你走了,没有仙洲的土和种子,也没有人再教神种橘子,神和神的宝贝儿们以后吃什么?” “与我何干?整个八方域都跟我没关系,你们以前怎么活,以后就怎么活。” 楼沙抿起唇,严肃地盯着他,“沙牢里面关着很多想出去的人,你会把他们一起带到仙洲吗?” 季云琅反问:“你说呢?” 带一个琥生他都嫌多,等回了仙洲,他就全身心去找江昼,然后守着他,哪儿也不去。 彻底摆脱八方域,他就有大把的时间跟江昼过日子,不会经常受伤,也不会让江昼再有机会离开他。 楼沙把桌上尚且完整的橘子装回去,一个也不让他碰,“你拍拍屁股就走,万一再有人想去仙洲,神就只能一个人阻止他们了……还是说,你已经有办法关闭出去的通道了?” “没有。”季云琅盯着桌上的橘子,“但是我不想待在这儿了,你们怎么样都跟我无关。” “真绝情啊……”楼沙已经吃不下了,却舍不得浪费这些橘子,接着往自己嘴里塞,看向他那双暗紫色的眼睛。 “领主,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生来属于这里。仙洲那种地方,容不下这样漂亮的兽瞳。” “是吗?”季云琅笑了笑,“怪不得小时候家里人把我当怪物。” 楼沙对“家里人”这个概念很陌生,思考了一下,问:“是你一直想的那个人吗?” “不是,另一个家,另一群人。” 季云琅垂眸,看自己手腕上的银链,“我一直想的那个人,他不会把我当怪物。” 怪物不需要秋千,不需要玩具,没人会把怪物当小孩子哄。 怪物也不需要拥抱,不需要亲吻,没人会和怪物做情人。 季云琅差点又开始想他,敲敲桌子,对楼沙说:“别吃了,我找你有事,新换了三域主,你知道吗?” 第21章 楼沙咽下最后一口橘子,点头,“那天你不在,神和宝贝儿们亲眼看着那个人在角斗场胜利,之前的三域主被他撕得碎碎的……我记得新的三域主是叫辛石?” “就是他,二域的人。”季云琅沉吟,“萨孤蛮当年去了趟仙洲,回来后脑子灵光不少,我还当你们都是傻子的时候,他已经跟我玩起了心眼。” 楼沙反复咀嚼“你们都是傻子”几个字,伤心地垂下眼,捏了捏自己的胸肌。 季云琅说:“我来是想问,你手上有没有人能接替二域主的位子,最好足够强,脑子灵光些。萨孤蛮这个人不能留,他能暗地里帮着辛石杀三域主,我就能帮你的人杀了他,这样就算我走了,你们也不会太被动。” 楼沙沉默。 轻飘飘一句话,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 领主一旦不在,很快要开始角逐新的领主,人人都想住进森罗兽骨殿,二域主萨孤蛮尤其。 只是他这些年一直忌惮季云琅那只骨龙,不敢轻易挑战,毕竟季云琅连剑都不用拔,只靠凶兽就能把他们全杀光。 所以萨孤蛮玩儿起了心眼,学会了仙洲人一些恰到好处的机灵,妄图通过吞并地盘,一步步逼向森罗兽骨殿。 但是八方域就八个域主,谁家也轻易拿不出第九个能当域主的人。 就算萨孤蛮让辛石顶替了三域主,也是矮子里拔高个儿。 “那个辛石不用特意关注,二域主一旦死了,他撑不了多久,我们的首要目标还是萨孤蛮。” 季云琅看向楼沙。 “机会都摆在你面前了,八域主,所以有能耐挑战二域主的人,你拿得出来吗?” 季云琅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他知道楼沙手上有人,够强的,现成的,能顶替二域主的。 作为八方域掌管交/配的神,楼沙被他几句话逼得焦躁不安,在沙洞里走来走去,大吼着要叫几个宝贝儿进来泻火。 季云琅起身,临出门前跟他说:“机会只有一次,杀了萨孤蛮,等我走了,你争夺领主的胜算会大很多。你考虑考虑,想好找我。” “你别跟神说话!你走!”楼沙不想看他,也不想听他的声音,捂着自己的脑袋大喊,“神的宝贝儿们呢?!进来!都进来!啊啊啊啊——!” 疯了一个,季云琅心情好多了,慢慢晃悠回森罗兽骨殿。 进殿后,路过跪着睡着的琥生,顺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 琥生惊醒,下意识仰头看天,“满月了?” “没呢,”季云琅在椅子上坐下,“还早,接着睡吧。” 琥生皱着眉揉揉自己大腿,“我腿都麻了……” 季云琅踹了脚昏昏欲睡的辛石,接着对琥生说:“活该,谁让你撕书?接着跪。” “我又不是因为撕书才跪……我……”琥生急得讲话磕绊,打开手边书箱拿出拼好的书给他看,“我都粘好了,你别生气了,我真的不会乱跑,而且我打不过骨龙,出不了家门的。” 骨龙闻言,骄傲地昂起头,拿尾巴尖儿扫琥生的脑袋。 琥生被扫得痒,去抓骨龙尾巴,又因为跪着,行动范围受限,怎么也抓不住。 季云琅看着一人一龙闹,心情又好了不少。 森罗兽骨殿就是个笼子,琥生和骨龙都被他关在这里,乖巧,懂事,哪儿都不去。 这样多好,不像某些人…… 旁边的辛石被他一脚踹清醒,脑袋抬起重重砸到地上。 季云琅本来又要想到江昼了,被这声磕头的震天响吵得回了神,一脚踩到他脸上,“让你出声了?” 不声不响跪了太久,辛石被磨得快发狂了,粗着嗓子道:“请领主责罚。” 季云琅收回脚,一只手搭上了骨龙的头,想了想,看着辛石道:“你是三域主,罚你太重也不好看,跪一会儿可以了,你走吧。” 辛石疑惑地凝起眉,不敢动。 琥生终于抓住龙尾巴尖儿了,大笑一声,边玩龙尾巴边小声又快速地朝辛石说:“快走啊三域主,真羡慕你……领主现在心情好放你走,等会儿他可就改主意了!” 辛石闻言抬头看向上方,季云琅正捧着骨龙脑袋逗龙头,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 他咽了咽口水,悄无声息地转过身,抓住自己身上铁链,慢腾腾爬到大殿门口,猛地直起身往外蹿,瞬息便跑没影了。 辛石走了,琥生又揉了揉大腿,叹息道:“好累啊……”季云琅不理他,他就接着放软声音,“嫂嫂,求你了,让我起来吧,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季云琅让骨龙尾巴抽他手心,“你再叫?” 琥生低下头,“不管,你就是我嫂嫂,你等着吧,我大哥迟早来娶你。” “琥生,”季云琅推开骨龙,正色道,“以后别提你大哥,尤其等见了人,你敢在他面前提你大哥一个字,我就拿钢针铁线缝上你的嘴。” “见谁?你媳妇儿?”琥生也不怕他了,气冲冲抬头,“你要把她带过来?我不管,我不会认她的,你只能是我大哥的!我大哥对你那么好……” 季云琅不听他说完就起身进了内殿。 哪来什么大哥,会对他好的只有江昼。 第10章 热闹 等到下一个满月,八域主还是派人来找了。 琥生刚刚扶着腿哀叫着起身,瞥见殿门口张望的漂亮小少年,眉头一皱,大喝一声,“别进来!领主睡着呢,有什么事跟我说。” 第22章 少年吓一跳,扒着门口的骨架说:“八……八域主让我来请领主。” “知道了,”琥生摆摆手,“你走吧,我去叫醒他。” 少年还想说什么,房梁上的骨龙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龙嘴大张着露出里面的骷髅牙。 琥生问:“你饿了?” 又瞥向那个少年,“那你进来吧。” 少年身子一僵,转头就跑。 琥生“哼”了一声,摸着骨龙脑袋叮嘱它,“你记住了,以后不管男的女的,长得好看的都不能放进来,进来一个吃一个,别给嫂嫂任何动心的机会,他只能是我大哥的!” 骨龙重重点头,扬起脑袋激昂地大吼了一声。 下一刻,一把剑插到了它脑门儿上,另一把贴着琥生大腿扎到了他脚边。 季云琅出来,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拿剑,走。” “我也去吗?”琥生眼睛一亮,拔出两把剑就跟上他,看着变得亮晶晶的剑身说,“你没睡,一直在擦剑?” “嗯。”季云琅垂眸看他,笑了一下说,“定情信物。” 琥生不屑,“切”了一声,把剑塞回他手里,“你也就骗骗你自己。” 季云琅:“你不懂。” 能骗得了自己也是种本事,不像八域主,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神的宝器。 两人刚进八域,就在沙洞外面看到焦躁不已上蹿下跳的楼沙。 “怎么办?他就在里面!他就在里面!神要怎么进去?一见到他,神的宝器就要爆炸了!” 琥生听到“宝器”二字,惊叹道:“八域主嘴上从不离自己的宝器,到底什么宝器这么厉害,能让我也见识见识吗?” 楼沙一边焦虑,一边怜爱地看向他,“好奇的小宝贝儿,你还太小了,等你再长大些,神一定……” 季云琅捂住琥生耳朵。 楼沙纠结地在门口蹦了好久,久到季云琅实在待不住了,说:“我去会会他。” “不行!”楼沙挡在他面前,“你认识他吗?你了解他吗?神告诉你,没有神,你根本应付不来他!” “哦,”季云琅拽起他的衣领往洞里走,“那我们一起去。” 楼沙在他手上挣扎,惊恐大喊:“神的宝器会爆炸的!” “炸就炸了,就当你向他赎罪。” “神有什么罪?” 季云琅不松力,拖着他向里走,拐过弯后一脚把他蹬进了洞里,摆出审判的姿态,正气凛然道:“色胆包天,欺主犯上,不是你的罪?” 楼沙被一脚送进洞,不偏不倚,恰好摔到了桌旁一个男人的脚边。 季云琅站在拐角处,隔着不远的距离看向那个男人。 风洵,前任八域主,楼沙曾经轰轰烈烈爱慕过的对象,宁折不弯的犟种,倒霉的阶下囚。 季云琅从前没见过他,只从楼沙只言片语的抱怨中得知这是个狠人。 他在沙牢受了情药折磨六年,宁可把自己全身虐待磋磨得不成人样,也没有开口求过楼沙一句,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身体翻腾的欲永远压不过心底的厌恶。 这位前八域主现在被接了出来,穿着一件肮脏破损的灰衣,手铐脚铐都没摘,双手垂着,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六年幽禁,他的头发已经很长,乱糟糟的,遮着脸。 他一直低着头,季云琅走近一步,试图看清他。 摔在地上的楼沙却突然暴起,拽起风洵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啪啪就是两巴掌。 “废人当久了规矩都不记得,见了领主怎么不拜?” 风洵本来垂着眼木然被他打,听到“领主”二字才抬眼,看向季云琅的方向。 四目交汇,季云琅看到一双黑沉如寒潭的眸。 在沙牢消磨了六年,楼沙下药的剂量足以让凶兽都疯魔,他现在还能保持理智,显然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 曾经威风狂傲的八域主,那双眼里早没了光。 楼沙把他拽起身,也不知是为了掩盖慌乱还是压制心底的火,抬脚用最大的力气踹向他两腿膝窝,强行让他跪到了季云琅面前。 季云琅皱了皱眉。 看来楼沙刚才在外面上蹿下跳不是犯病,他是真的不敢进来,不敢见里面这个人。 他怕风洵,即便这个人已经被他锁链缠身关了六年,杀气和血性都消磨殆尽,楼沙依然怕他。 怕到为了维持自己身为八域主的尊严,只能暴躁又拙劣地玩一些狐假虎威的把戏。 所以季云琅就成了那只“虎”。 季云琅拽了把椅子到旁边坐下,避开风洵跪拜的方向,对楼沙说:“八域主自己都不跪,让别人跪倒是急得很啊。” 楼沙沉默片刻,抿了抿唇,紧挨着风洵跪下,说:“那我也跪。” 季云琅抓起手边的橘子就砸他。 八域主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八方域掌管□□的神,他对所有人都要自称神,别说跪了,说话稍有点不注意他就要发飙,季云琅每次过来,眼睛耳朵连带精神都要受到折磨。 现在风洵一出来,八域主就正常了,神就陨落了。 季云琅曾经试图理解楼沙,告诉自己这是八方域人的多样性,现在他没那个闲心了。 楼沙不是天生有病,他也知道什么话说出来丢人,他就是故意的。 季云琅觉得自己才有病,这么多年活该被他折磨。 第23章 季云琅又开始剥他桌上的橘子,漫不经心道:“找他来什么事,八域主跟你的部下交代过了?” 楼沙说:“还没。” 季云琅把橘子皮丢他身上,“等着我说?” 换做以前,神的怒火已经把橘子皮烧干净了,现在他只是默默捡起皮塞进嘴里,说:“领主吩咐吧。” “……” 楼沙这事办得从头到尾都不对,命令本来就该由他这个域主先下达,现在他一言不发,季云琅也不惯着他,不出声,自顾自地剥橘子。 楼沙这哪儿是跪他,分明跪的自己的旧主。 有些人天生就爱当狗,哪怕有那么一次敢咬人,再见到熟悉的身影,也忘不了从前招呼到身上的棍棒,腿会开始抖,尾巴也要摇起来,匍匐在地上发出两声毫无气势的呜咽。 不过楼沙不是什么好东西,季云琅自己也不是。 他虽然一直觉得那位前八域主倒霉,但也仅此而已。 他跟楼沙是狐朋狗友,楼沙馋这口肉,季云琅还是乐得见他吃到嘴。 当然,他这么多年一直吃不到,也就成了季云琅情场受挫时寻找优越感的对象。 季云琅曾经想过,把他和江昼放到这种情形下他要怎么办,后来发现想都想象不出来。 他师尊碰到这种事,别说用自己的顽强意志和男儿血性反抗,只怕他还没做什么,稍微放两句狠话,江昼就要想办法跟他求和。 江昼虽然是个混蛋,但绝对不是个犟种,该浪的时候浪得很,总能让季云琅吃到饱。 季云琅每天想着他,心里又恨又爱。 江昼怎么这么爱装,怂得不行,却也不见得有多乖,没浪几下就变哑巴,变得冷漠薄情,让人猜不透他的心。 季云琅一直不出声,楼沙跪不住了,猛然拽住风洵两手间的锁链起身,把他扯进洞穴深处的一个角落。 他们拐了弯,季云琅看不见,只听见锁链响动和不太真切的一来一回的讲话声。 两人再出来时,风洵径直走向桌边,在季云琅身前止步,俯下身,脑袋在他颈边停了一下,似乎轻轻吸了一口气,接着不等季云琅反应,就抓起他那只戴着银链的手腕贴到自己鼻子前嗅闻。 “……?” 季云琅手上还捏着一瓣橘子,楼沙凑过来用嘴叼走,掐着风洵后颈让他偏头,喂给了他。 然后把他脑袋按回去,任由他接着闻。 季云琅正要说什么,楼沙手掌就啪一声拍到桌子上,俯身幽幽盯着他,妄图用自己阴冷的视线把他看穿。 “……你别告诉我,”季云琅说,“你们刚才聊了半天,结论是,他要闻我。” 楼沙冷笑,拍在桌上的手攥起来,捏得嘎吱响,“你真是好聪明的脑子。” “那当然了,”季云琅握上自己的剑,“整个八方域里,我最聪明。” 那一剑没刺出去,一股大到可怕的力气攥住他另一只手腕,把他的手连带剑一起抓到鼻下闻。 风洵轻轻松松就制住了他两只手,季云琅终于感到不爽,拧起眉说:“放开。” 楼沙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用嫉妒的眼神把他从头到脚刮了十遍。 季云琅死死盯着风洵,楼沙死死盯着季云琅,终于,楼沙忍不住了,攥着风洵头发把他向后拽开,“够了。” 风洵只看着季云琅,用沙哑的嗓音问:“你,是仙洲人?” 他的注意力依然在季云琅身上,楼沙不满地眯起眼,攥他头发的手紧了紧,“我刚才没告诉你?新领主,仙洲来的,有条骨龙,还有什么好问……” 风洵慢腾腾转过头,直视着楼沙,说:“我在问他。” 楼沙被他盯得身躯一颤,下意识松了手,风洵又把头转回去,专心等着季云琅回答。 季云琅带着椅子后撤,跟他两人隔开距离,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我是哪里来的不重要,八域主能把话带到就好。现在就开始准备吧,我随时等你取二域主的性命。” 风洵低头转了转手腕上的锁环,“等月隐日,我习惯在那时杀人。” 月隐日,八方域不定时出现的极端天气,血月完全消失,狂风骤雨大作,空气中充满潮湿的腥气,像是在下碎裂的血肉。 在这段时间,所有人的杀意都会被调动至平日的百十倍,癫狂嘶吼,六亲不认,全身血液沸腾,兵刃叫嚣着对杀戮的渴望。 八方域人都狠辣好斗,时间久了,竟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谁都不能轻易杀死对方,一场鏖战下来,整个八方域只伤不死的情况时有发生。 每当月隐日结束,八方域的势力都要进行一次大洗牌,死掉的要被除名,伤得严重的会被赶出本域,只能四处辗转,寻求新的庇护。 楼沙回道:“拜这位仙洲来的新领主所赐,自从他来,月隐日早没了,现在我们和平得很。想发泄不用等日子,随时能去找人。” 说着,他扯下自己衣服,抓着风洵的手覆上自己露出的胸肌,按住捏捏捏,陶醉地闭上眼,“找我也行~” 风洵对手掌的触感没有反应,头都没偏,依然看向季云琅,“能改变八方域的气候,你在仙洲有人?” “你指什么?”季云琅觉得眼前的场面有点诡异,看得他胃里翻腾,眼也快瞎了,侧过身向洞口走了两步,说,“有是有,但是他没权没势,贪生怕死,不可能对你们八方域产生影响,肯定不是你想要的答案。” 第24章 风洵沉默,季云琅没什么好跟他们说的了,转身出洞。 刚走到洞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句,“你的味道,很不错。” “……” 他握紧了手里的剑,只觉得身上一阵恶寒。 接着便听到清脆的“啪”“啪”两声,伴随着楼沙愤怒的喊叫,“闻!我让你闻!他有什么好闻?来闻我!” 季云琅脚步不停,快速出洞。 琥生正在洞口向里张望,见他出来了眼神一亮,急忙凑过来,“我听说那里面是……” “琥生。”季云琅打断他,把他转了个身,扣着他的脑袋往外走,“别打听,也别自己过来,以后八域主请你,一定要拒绝。” “哦……”琥生把自己脑袋从他手下解救出来,“那你又不让我进去,又不让我打听,带我出来干嘛?” 季云琅:“去仙洲。” “……” 琥生揉着腿,当场泪如雨下,“真的不能再跪了!” 第11章 鹿溪 鹿溪城,林家。 林霄眼含热泪,看着大门的白布条,扑通一声在门口跪下,“六伯!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小侄还来不及孝敬您……” 话没说完,就被人从身后一脚踢上背,整个人向前摔到了地上。 那人在他衣服上蹭了蹭鞋底的灰,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也来哭我爹,没钱给你,赶紧滚。” 林霄一溜烟爬起来,转身就喊,“林威堂哥!” 林威似乎刚从街上回来,吊儿郎当地抱着胳膊,身后跟了四五个小厮。 他生得五大三粗,脸却一点也不精神,垂着眼皮,眉间疲态颇重,一看就是长久流连花楼,纵欲过度所致。 林威的眼珠一黑一灰,灰色的那颗向外凸着,好像随时要掉下来似的,再配上他这粗壮的身板儿和一脸虚脱相,街上谁见了他都得绕着走。 听林霄出声,他扬着下巴眯起眼,朝林霄细细打量了一阵,“你是……小叔父家那个堂弟?” 林霄点头,“没错没错,堂哥你还记得我啊?” 林威视线探究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上前揽住他,“记得,当然记得!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林志堂弟啊!” 林霄:“……林志是二伯家的小儿子,刚出生,还不会走。” 林威的大笑停滞了一刻,随即猛猛往他背上一拍,“对!对!你看我这脑子,前不久才听了林志的名字,直接给记混了,你是……” 他忽然捂住自己右眼,哎呦哎呦嚎起来,一旁的小厮见状,急忙拿出眼药给他滴。 林威一把推开他,直接上手扣下自己右眼那颗灰色的眼珠,扭开眼药的小瓶,把药水哗啦啦全浇了上去,然后一扔瓶子,又把眼珠塞回了眼里。 一旁小厮心疼地看着满地药水,“少家主,这明珍玉液可不能这么用啊,它……” 林威皱起眉,右眼还往下流着药水,斜眼睨向他,“嗯?” 另一小厮上来,重重给了这个小厮两巴掌,“什么少家主,这是家主!家主爱怎么用怎么用,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是……是!”那小厮急忙跪地,扇自己巴掌。 林霄盯他那颗眼球看了一下,移开视线,试探着说:“堂哥,我六伯他……” “我爹啊,”林威揉揉眼,挤出来更多药水,像在流眼泪,“前几天走了,走前专门嘱咐我,把他和我娘葬到一起,哎,我们家以后可就剩我一个人了,林……” 林霄接上:“林霄。” “对,林霄堂弟,你是来鹿溪城玩儿,还是来我家有什么事?” “我确实有点事,本来要找六伯的,现在……”林霄欲言又止。 林威挤完了自己眼里的水,又揽上他,“我知道了林霄堂弟,先进去吃个饭,有什么事咱们边吃边说。” 林霄指指不远处,“我还有个一起来的朋友。” 林威随意瞥了一眼,松开他,自己先往家里走,“行行,都行,你叫上他一起,赶紧进来啊。” 林霄应了声,朝不远处招手喊:“胡大哥!” 江昼听到声,向他点头示意,接着后退一步,拒绝了面前第五个给他递帕子的姑娘,说出今天的第五句,“成家了。” 姑娘遗憾地收回帕子。 他走到林府门前,林霄望着姑娘离开的背影感叹,“可以啊胡大哥,这么招人喜欢,我要是长你这么一张脸,现在不知道会过得多快活。” 江昼没理他。 刚进林府,他就皱起眉。 林霄吸了吸鼻子,“什么味儿?” 负责领路的小厮闻言四处看了看,指指柴房。 “估计是那里面吧,关着个教书先生,前不久冲撞了我们家主,打一顿关起来了。可能伤口烂了,也可能是他的屎尿,我们家主这几天不在,也就没人管他,哎……要我说,他也是倒霉。” 小厮一副很有表达欲的样子,等着他俩问。 可惜江昼没什么反应,林霄也见怪不怪,没人追问。 小厮绷不住了,开口,“你们不想知道为什么?” 林霄从小在清霄门里龌龊事见多了,那些少爷小姐们一个比一个能造,摆摆手,“不想不想,没兴趣,你背后议论你们家主,不怕挨打吗?” 小厮自豪地挺起胸膛,“这哪能叫议论,分明是我们家主的战绩,是他吩咐我逢人就得讲讲,以树立他的高大形象。” 第25章 林府很大,小厮直接带他们过去吃饭,还有一长段路要走。 这小厮嘴碎,江昼一听人说这么多话就烦,走得离他俩远了点。 林霄善解人意,见小厮这么迫切,就说:“那你讲讲吧,一个教书先生,为什么会惹到我堂哥?” 小厮先是咳了一声,“这说来就话长了,我们家主呢,少年时曾爱慕过一个女子,但是因为我们老家主不同意,所以没抢……没追求到手,这么多年那是日日思夜夜想,痴心得不行。” 林霄惊讶,“我林威堂哥还有这么痴情的一面呢?” “可不是嘛,”小厮唏嘘,“你别看他现在十九房侍妾各个娇艳动人,他可是一天都没忘记过自己的那个初恋女子。” 林霄:“多少房?” 小厮:“十九。” 林霄微笑,“堂哥真的好痴情啊。” 江昼跟他们隔着距离走,谈话却一点不落全听进了耳朵里,一点也不得清净。 他不禁想,外面这些人真烦,烦死了,这才是真正的烦。 他以前不该觉得季云琅烦,那不叫烦,那叫甜蜜的负担。 不过他再烦也不能走人。 跟着这个林霄,或许能拿到他需要的东西。 那小厮又道:“好在我们家主相思了十几年,终于苦尽甘来,熬走了他爹……不能这么说,总之他马上就要娶到那个初恋女子做他的第二十房侍妾了!” 林霄暗自翻了个白眼,已经没兴趣听了,敷衍道:“嗯嗯恭喜恭喜,我六伯刚走就办红事儿,林威堂哥真是大孝子啊。” 听林霄讲话,江昼心里隐隐生出那么一丝羡慕。 这个人还真是舌灿莲花,他要是能学会,那哄好一个季云琅绝对不在话下。 “不对,”林霄脑子转过弯来,问那小厮,“你说这么多,只显着我林威表哥的痴情和孝顺了,又关人家教书先生什么事?” “当然关他事,我们家主心心念念那么久的初恋,被他小子先娶了,换你你能忍?” “……” 他要强娶有夫之妇,所以先把人家丈夫抓起来。 林霄懂了。 他不再接话,离那小厮远了,挪步到江昼跟前,小声说:“胡大哥,我六伯是个很好的人,没想到他儿子喜欢干这种勾当……我跟这个林威其实不熟,就小时候见过。” 江昼不解,“为什么跟……” 他话说一半卡了壳,顺手拿出纸笔写:为什么跟我解释? 林霄叹了口气,把他的纸折起来,“我怕你误会啊大哥,这是我亲戚家,你听完刚才那些话,难道不会觉得我跟他们是一类人?” 江昼想了想,又把自己的纸折开,写道:哪类人? 林霄压低声音:“就那种,强抢民女,横行乡里的恶霸,这说出去太丢人了,我生怕你误会。” 江昼明白了,说:“不会。” 一起待了这么多天,他一会儿说一会儿写的,林霄肯定早发现了不对劲,却一句也不问,仍旧正常跟他交流。 江昼不如他们仙洲人敏感,却从几百年前开始就很爱惜自己的脸皮,所有敢嘲笑他的人都被他喂了炭炭,至于剩下那些懂得尊重他照顾他脸皮的人,再坏也不会坏到哪去。 看破不说破,永远是他们仙洲人的一大美德。 他们到的时候林威已经吃上了,还贴心地在旁边留了俩空位。 林家主虽然刚死了爹,但马上要娶新小妾,不禁春风得意,一边守着孝,一边顿顿满汉全席。 林霄朝林威介绍,“堂哥,这是我朋友,胡夜胡大哥。” 林威应了声,却不起身,边啃鸭腿边口头招呼他俩,“堂弟别客气啊,带你朋友坐,随便吃,先吃饱。” 边说着,他抬头看向两人,在看到江昼时一眯眼,带着凳子往旁边挪了挪,跟刚入座的林霄挨上。 他碰碰林霄,悄声问:“这个,你朋友?” 林霄也放轻声音,“对啊。堂哥有什么疑问?” 林威“嘶”了一声,摸着自己下巴朝江昼的脸打量,“你俩熟吗?” 林霄:“不太熟。” 林威遗憾地叹了口气,又问:“那你知道他这脸哪儿做的吗?” 林霄:“啊?” 林威指指自己眼球,“我经常换眼,认识一些会做人身人脸的术师,那脸做出来,啧啧,迷死人了,就是贵,你朋友这张脸,得花不少钱吧?” 林霄拿起酒壶给他倒酒,“堂哥,我觉得人家胡大哥应该是真脸,有些人就是天生长得帅,没办法啊。” “哎,”林威摆摆手,推开他的酒,“你懂什么,咱们仙洲就这么大点儿,哪有那么多又高又帅的让你碰上?他这个脸,绝对动过。” “……” 林威失望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那我亲自去问夜壶兄,看他到底……” 林霄:“等等。” 林霄:“什么兄?” 林威本来都要起身了,闻言又坐下来,字正腔圆道:“夜壶兄。不是你说的吗,这是你朋友,胡夜壶大哥。” 林霄:“……” 从头到尾把他们悄悄话听得一清二楚的江昼:“……” 林霄好说歹说劝住了林威,没让他去当面问人家脸的问题。 林威又指指江昼背上那个被包住的东西,问:“那他背的啥?” 第26章 林霄:“我不知道啊。” 林威:“他是你朋友,你什么也不知道?” 林霄:“对。” 林威叹了好几口气,招呼他俩喝酒吃菜。 林霄早就馋了,埋头狂吃,江昼坐着不动,盯着杯里刚倒出的酒若有所思。 林威注意到他,眼珠子动了动,问:“胡兄怎么不吃?” 这都不用江昼回答,林霄边吃就边替他应了,“这我问过胡大哥,说是他媳妇儿做饭特别好吃,所以他从来不在外面吃饭。”说罢,他朝江昼挤挤眼,“是吧胡大哥?” 江昼点头,越来越觉得这个舌灿莲花的林霄真好用。 林威反应了片刻,随即笑起来,“哦,这样啊……那喝酒,喝酒总行吧?” 语罢,眼神示意一旁的小厮给他俩添酒。 接着,他又色眯眯地摸着下巴,小声跟林霄嘀咕:“他媳妇儿长啥样,你见过没?能配他这张脸的,是不是特别有韵味?” “……” 林霄当没听见,埋头吃。 江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林霄吃了半天,噎到了,端起酒也准备喝,忽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拉力扯着他,垂下眼看,却什么都没有。 这时,几根细小的黑色绒毛飘到他酒杯里,瞬息便将杯中酒液吸了个干净。 林霄还维持着仰头喝酒的姿势,酒杯近在嘴边,他顿了顿,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神色如常地把空酒杯放到了桌上。 再看江昼,正垂眸若无其事地把弄着手里的酒杯,小厮上前给他添酒,他就点头示意,然后再次一饮而尽。 林霄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口干舌燥,噎得不行。 林威目光不停在他们之间穿梭,见他二人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满意地转起了自己灰色的眼珠子。 林霄的酒一滴没到嘴里,实在噎得吃不下饭了,重重一放筷子,开口道:“堂哥!” 吓得林威一激灵,问:“怎么了?” “我……咳咳……”林霄顺了顺气,“我跟胡大哥来鹿溪城,不是游玩的,是我爹让我来找六伯,朝他要以前寄存在这儿的一个东西。” 林威问:“什么东西?” 林霄擦了擦嘴,“说是有句暗语,我讲了六伯就明白了。” 林威闻言眼神一亮,却又佯装苦恼,叹了口气,“可惜我爹他……要不堂弟你说给我听听,说不定我能帮着找找呢?” “行啊,这可太好了!” 林霄一拍大腿,清了清嗓子,“堂哥,你听好了:何不以溺自照面。就这句。” 林威赶忙招呼小厮记下来。 然后三人相对沉默。 林威问:“堂弟,你还有事吗?” 林霄:“没了吧。”他又看向江昼,“胡大哥,我们还有事吗?” 江昼面无表情起身,又猛地坐下,一脑袋栽到了桌上。 林霄恍然大悟,脑袋立刻摇摇欲坠,也跟着一下子趴到了桌子上。 “哈哈哈哈哈……” 确保他俩都倒了,林威拍手大乐,走近用手掌不停地拍着林霄的脑袋, “堂弟啊堂弟,我正愁解不开我爹密室的禁制呢,你就送上门儿来了,说是存了我小叔父的东西,只有你们家来了人才能开,死老头子,有好东西不知道留给我,我到底还是不是他儿子了?” 说着,他提起酒壶悬到林霄头顶,浇花似的把剩下半壶酒浇到了他头上。 “你叫什么来着?林霄是吧,修仙人,不得了呦,咱们林家这么多人,就你们家攀上了五大派的高枝儿,很威风吧?啊?是不是看不起我这个凡人堂哥啊?” 林霄昏死过去了,哪儿还能理他,林威自顾自地骂了一会儿,视线转到了另一边的江昼身上。 他“啧啧啧”走近,盯着江昼露出的半张脸,“夜壶兄,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霉吧,长成这样,跟那个齐子修一样都是靠脸皮吃饭的家伙,你是不是也想勾/引我的小兰?” 林威把手捏到江昼的耳后,极力想撕下这张脸皮,他脸上的肉狰狞地挤到一起,笑出一口大牙,右眼眶那颗灰色的眼珠凸出到了极致。 “帅!真帅!真讨女孩儿喜欢,我在外面就看见了,你凭着这张脸不停勾/引我们鹿溪城街上的女子……夜壶兄,你是林霄堂弟的朋友,那就是我林威的朋友,这么帅的脸也借我玩玩儿呗。” 语罢,他自顾自地收回手,得意地吩咐一旁的小厮,“给你三天,把做脸皮的术师给我请来,本家主要换张新脸喽。” 接着,他看到江昼背上那个被包住的东西,眼底涌上一丝贪婪,上手就要去拿。 只是他的手刚隔着布握上去,就全身一颤,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儿,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直逼得他呼吸不畅双目眩晕。 小厮见他不对,赶忙把他拽开,让他的手离开那个东西,喊道:“家主?家主?” 林威猛然回过神来,盯着那东西,惊疑不定。 良久,他深呼了一口气,转转脖子,揉着自己的灰眼珠往外走,“走,拿着那个暗语去探探我爹的密室。” “家主,那这两个人……” “先关着。” 门关上的下个瞬间,江昼就面无表情直起身,刚趴过的桌子生生从中间裂成了两半。 林霄也赶紧起来,挤着自己头发上的酒水不住恶心,“我的天……有癔症吧这个林威,大哥你怎么样?” 第27章 江昼抬手,摸了摸自己脸后刚被拧过的地方,说:“没事。” 林霄气得直跺脚,“我早就觉得他小子不对……我修仙咋了?大哥你长得帅咋了?碍着他什么事了?竟然还想私吞我爹的东西,什么玩意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他又话头一转,感动不已望向江昼,“胡大哥你真是好人,发现酒里有料,还专门提醒我,你放心,我林霄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等什么时候见到我爹,我一定帮你问清楚我家的事。” 江昼点头,摸了摸自己的颈环,林霄谢错人了,不是他好,是炭炭好。 林霄躁动完又坐回椅子上,“咱们现在怎么办啊大哥?我爹的东西肯定是要拿到的,我刚才给了林威一个假的暗语,让他撒泡尿照照自己,他一时半会儿估计反应不过来。” 江昼说:“跟。” “跟他去我六伯的密室?”林霄立马起身,跟江昼一起走到门口,又为难道,“他府里侍卫小厮可不少啊,说来惭愧,大哥,我虽然修仙,但平时也就帮那些少爷小姐们写写课业,或者用灵气驱使扫把扫个地,打打杀杀我是一点也不……” 他话没说完,江昼就打开门,带着他一跃跳上了林家宅院的最高处,搜寻林威刚刚离开的方向。 林霄堪堪站稳,感叹道:“胡大哥你真靠谱!” 江昼指了一个方向。 林霄跟着看过去,只见林威带着十来个小厮,急匆匆地出了大门。 “难道我六伯的密室不在林家,在外面?” 江昼抓起他就走。 鹿溪城中,林威带的十几个小厮突然分散成了两拨,一波人跟着林威往人烟稀少的后街走,另一波人转头上了通往闹市的石桥,林霄左右看看,说:“大哥,咱们肯定跟林威吧?” 久未得到回应,他偏头看江昼,只见他的视线正落在不远处的石桥上,顺着去看,看到了人群中一道亮眼的身影。 红衣青年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桥边,姿态慵懒,紫眸微微垂着,逗弄被他捏在手里的那条扑腾的小鱼,手腕上的银链随他的动作在袖口处若隐若现。 林霄咽咽口水,回身朝江昼说:“没看错的话,胡大哥,那应该是季……” 话说一半他就噤了声,大哥根本没听他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那道红影。 林霄正在琢磨他这个一看就很有故事的眼神,下一刻,他就启步走向了石桥。 林霄:“……” 有点太冲动了吧! 第12章 小鱼 鹿溪城算是仙洲叫得上名字的大城,一大早街上就已经熙熙攘攘人挤人。 琥生行在人群中,拽着季云琅衣袖好奇地四处张望,还不忘抱怨两句,“你自己想来你早说啊!白让我跪那么久。” “我可没让你跪,是你自己要跪。” 季云琅说着,走到路边买了两个饼,给钱时老板看到了他的眼睛,指着他惊恐地喊了一声,“啊!你……” 季云琅指尖一动,让钱自己飞进老板口袋,在他摊位上用灵光凝了个大大的金元宝,“怎么,没见过元宝仙人?” 老板恍然大悟,接过元宝的灵光,双手合十朝他拜了三拜:“仙人保佑,仙人保佑,今年发大财。” 季云琅点头,带着琥生离开,留下一句,“保佑你。” “为什么保佑他?”琥生抓着两个饼一起啃,“他那么指着你,我们不是该砸他的摊子吗?” 季云琅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上街就砸摊子,谁多看我两眼,我都要给他们砸干净。” 琥生咽下一口饼,“后来呢?” “后来给我师尊赔穷了,他说自己没钱,让我以后别砸人家摊子。” “所以你就不砸了?” “对啊。” 琥生感叹,“你好听话啊。” “没错。”季云琅教育他,“所以你在外面也别砸人家摊子,不然还要我花钱赔。” 琥生点头,“哦。” 又逛了一会儿,琥生啃完饼了,一拍脑门儿,说:“不对啊。” “不对什么?” “我们砸了摊子为什么要赔?” “……” 季云琅:“这话其实我也问过我师尊。” 琥生:“他怎么说?” “他让我猜。” “那你现在猜到了吗?” 季云琅说:“没有。” 琥生:“哦。” - 琥生胃口大,街上对他来说又全是新鲜吃食,逛了一路,吃了一路,季云琅当了一路的元宝仙人,保佑了整条街,换来无数摊主青眼。 琥生咽下最后一口蝴蝶酥,闻着味儿就走到了一个包子摊,这下不用季云琅开口,先轻车熟路道:“每个馅儿给我各来两个!” 季云琅从刚才起就发现他吃得太多了,看着他疑惑道:“我以前一直虐待你让你吃不饱?” “不是啊。” “那是我做的饭不好吃?” “当然不是了,你做饭最好吃。” 等包子间隙,琥生回过身跟他解释,“但是再好吃也不可能包罗天下美食,总有你没做过的,在家里困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能出来,当然要都尝一尝,不然我绝对会后悔的!” 季云琅垂眸若有所思。 琥生等了一会儿,包子一直不好,疑惑地去看,发现摊主正一手托荷叶,维持着放包子的动作,怔怔看着季云琅。 第28章 琥生了然,拽了拽季云琅的衣袖让他回神,“元宝仙人,你又吓到人了。” 季云琅抬眸,指尖凝出一个大大的元宝灵光飞向摊主,正要说话,却发现摊主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 他挑了挑眉,“你认识我?” 摊主是个年轻女子,粗布麻衣,长发利落地盘成卷扎在头顶,她被季云琅一声问回了神,急忙摇头,接着往荷叶上放包子,动作却慌乱匆忙,一不小心把装好的全摔了出来。 香喷喷的包子滚到地上沾了泥,琥生心疼地咽了咽口水,“你别急啊姐姐,也别害怕,这个紫眼睛人他是元宝仙人,能保佑你发财的!” 女子垂下眼,点头,“好的,不、不好意思,我重新给您拿……” 接着,直到她递来包子,季云琅付完钱,她都没再抬头看季云琅一眼。 包子太多了,琥生没办法边走边吃,季云琅找到一个河边石椅让他坐下吃。 琥生看着眼前的小桥流水疑惑,“闹市也有这样的景吗?” 季云琅说:“人造景,专门让你逛累了歇的,城外的景比这个大得多。” “原来如此,”琥生啃着包子,又惆怅起来,“那我是不是没机会看到更大的景?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季云琅低下头看他,问:“你想什么时候回去?” 琥生闷头吃,不敢说。 季云琅视线又落到前方,要立春了,天却还没回暖,街上行人仍然穿得不少,衣服互相挤着过那座小石桥。 也不知道江昼冷不冷。 把人关久了,季云琅总觉得师尊已经变成了废物,一不在自己眼底下就抑制不住想,他到底懂不懂饿了要吃,冷了要穿。 季云琅刚要心疼他,紧接着就想到江昼已经摘了他的手链,不会饿也不会冷,他要是真想把自己藏起来,躲进深山老林一百年不出来,那季云琅是找不到他的。 季云琅不心疼他了,开始恨他。 他起身,对琥生说:“你慢慢吃,我去走走。” 他走上桥,往水下看,河上的冰早化了,水微微发绿,有鱼在游。 第一次见江昼,就是在这条不大也不宽的河里,这地方十几年过去也没什么变化。 那时候他十岁,比现在琥生的身量还要小很多,胸口被绑了一块大石头,刚落水就一刻不停地往河底沉。 天上哗啦啦下起了大雨,他躺在河底,还能看到桥上打着伞来往的身影,其实水特别浅,就算下了这么久的雨也没变得多深,要是没那块石头,他在里面游一整天都淹不死。 石头压着他的胸口,又凉又腥的水灌进他的口鼻,混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这是因为他左手有一颗紧紧攥着的,怎么也不松开的眼球。 他知道那个人想对他十岁的妹妹做什么,那人比他大不了几岁,季云琅轻而易举就挖瞎了他的一只眼。 后来家里闯进一大群人,爹娘抱着妹妹不停给他们磕头,然后颤抖着低下头,任由那群人把他抓出了家门。 季云琅不记得在河底躺了多久,从晚上躺到天亮,又从天亮躺到第二天的晚上,桥上的人来来去去,也没人知道底下压着一个小孩儿。 他好像死得很慢,每每到达窒息的临界点又会猛然惊醒恢复意识,这不是什么好事,他整个人陷进了周而复始的痛苦中。 那颗眼球早泡得浮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让他捏碎,被周围游荡的小鱼蚕食殆尽。 季云琅当时想,来条大鱼把他也吃掉好了,后来江昼就出现了,不是来吃他,是来救他。 江昼从河底把他抱上岸,季云琅上岸之后“哇”一声就吐,弄了他一身水,还喷出条扑腾的小鱼到他肩头。 江昼抬手了,季云琅以为他生气要打人,心里想他准备打脑袋还是打脸。 他是救命恩人,打就打吧,但是不管打哪里都只能打一下,要是打第二下,季云琅绝对跟他急。 预想中的巴掌没落下来,江昼拎起那条小鱼,捏住他的脸让他张嘴,看看鱼,又看看他的喉咙,似乎很惊奇他嘴里能藏鱼,问:“你是小猫吗?” 季云琅不是小猫,小猫才不会这么可怜,江昼也觉得他可怜,把小鱼扔进水里,也不征求他的意见,把他带回了清霄门。 季云琅不恨他了,开始想他。 季云琅趴在桥边往下看,指尖灵光一挑,逮了条小鱼上来。 他捏起小鱼滑溜溜的尾巴,拿灵光缠住它,提到自己眼前说:“你去给我找到他,不然把你吃了。” 疯狂摇摆的小鱼一滞,“噗”一声朝他吐了口水。 季云琅擦干净脸上的水,朝它露出一个凶恶的笑,“找不到?那我现在就把你吃……” “让开!都让开!” 有几人边喊边急匆匆蹿上桥,挥开人群往下跑,季云琅被其中一个人猛推了一把,眼看要栽下桥,腰上突然多出一截手臂,锢着他的腰把他稳在了岸上。 他顿觉全身一阵发麻,下意识回身,啪一下把手上小鱼拍到那人脸上,“松……” 四目相对,季云琅一眼就看出这不是个仙洲人,在八方域待了七年,他对那些人眼神里的野性与杀气最熟悉。 那人只跟他对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松开他的腰,接住下坠的小鱼,越过他丢进河里,然后默然擦干脸,启步离开。 第29章 季云琅视线放到他背后那把包裹住的兵器上,眯了眯眼,正待出手拦下他,前面突然传来喊叫,“前街有人打架!不知道谁家小孩儿一挑十!大家快来看啊!” “……” 季云琅原地停了片刻,转身跟着人群去看打架。 不出意外的话,这条街上能一挑十的小孩儿,只有他家有。 - 江昼刚下桥,林霄就冷汗涔涔地凑过来,“那果然是季云琅……你还敢搂他,胡大哥你艺高人胆大啊。” 江昼神色如常,平静道,“嗯。” 其实他刚才没必要出手。 季云琅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根本掉不下去。 退一万步讲,他就是掉下去也不能怎么样,身强体壮的大小伙子,冬天泡个冷水澡怎么了? 江昼想到他被季云琅劫走第一年的冬天,那年季云琅刚满二十岁,正年轻,肝火旺,一不顺着他就要发怒。 那时江昼刚戴上两条锁灵链,身体哪儿哪儿都不适应,天一冷就嗜睡,人也变得没精神,不想动弹。 有一天季云琅偏偏来了兴致,要他自己坐上来动,以此来表达爱意。 江昼身心俱疲,一点也提不起劲,半推半就做得一塌糊涂,中途还打了个哈欠,一整副被逼无奈敷衍了事的模样。 这在季云琅眼里就成了江昼不愿意对他表达爱,这还了得? 他拽着江昼到飘雪的室外,扒掉他的外袍,把他往结冰的泉水上一摔,问:“清醒了,还困吗?” 江昼整个后背都贴上了冰,哪儿还能困,坐起来说,“不困了。” 季云琅点头,蹲下身捏他的腰,顺着摸到他大腿,“那继续?热情一点,师尊。” 江昼热情不起来,他要冻死了。 季云琅把他按在冰上亲,江昼为了不让自己身体大面积接触冰面,只得他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如他的愿,赶紧让他满意。 季云琅亲他,轻柔抚摸他的背,愉快道:“冷就抱紧我,师尊,你再不卖力点,一会儿可要下雪了。” 江昼冻得血液都要凝结了,他越卖力,季云琅越兴奋,生生带他闹到下雪,一个翻身又把他按到了冰上。 冰火交融,冬雪藏春,飘飘欲仙。 完事后季云琅屁事没有,江昼这样一寒一暖直接大发热,瘫床上晕乎了半个月,那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飘飘欲仙。 季云琅喂他喝药,钻进被他身体暖得热烘烘的被子里,吻他还残留着药液的唇,皱眉说:“真苦。”然后让他张开嘴接着吻,非要亲得嘴里没了苦味才放过他。 晚上季云琅满足地抱着他睡,脸埋在他颈窝,不知是聊天还是梦话,说:“你再多烧几天,师尊。” 江昼已经好几天没说话了,一开口声音还有些哑,问他,“然后给你暖被窝?” 季云琅就笑,抱着他腰的手收紧,脑袋在他怀里蹭,“你这么想也行。” 话是这么说,后来每到冬天季云琅反而格外关注他的御寒情况,一次也没让他发过热。 季云琅都长这么大了,不会摔下河,身强体壮更不怕冷,所以江昼没办法给自己刚才在桥上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其实也不需要解释。 他就是好几天没见季云琅,街上碰着了觉得真巧,所以顺手想摸摸腰。 江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下次还摸。 第13章 甜蜜 季云琅跟着人群走到看热闹的地方,发现就是刚才那个包子摊。 摊子已经被砸了大半,热气腾腾的包子散得满地都是。 他家以一挑十的小孩儿正扛着一把从隔壁摊位抓来的椅子,嘴里还叼着个包子,脚底下踩着一个人,地上倒了一群人。 摔在地上的一人捂着肚子站起来,边后退边惊恐地看着他,“你……你……知道我家主人是谁吗?坏了我们的事,没你好果子吃!” “是吗?”琥生把椅子砸到脚底下那人身上,压着就坐了下去,“你家主人谁啊?让我见识见识呗。” “你等着!”那人喊完要跑,刚转身就被重重一脚踹上肚子,又摔了回去。 季云琅跨过他,走到琥生跟前,抬手就拧他的耳朵。 琥生“嗷”一声喊掉了嘴里的包子,急忙去抓他的手:“好疼好疼好疼……你终于回来了!” 季云琅捏着他不撒手,“让你别砸人家摊子,没长耳朵?” “我没有!” 琥生从椅子上起身,拽过一边的摊主,“来,姐姐,你跟他说,是不是我救了你?” 久未有声音,季云琅往旁边看,摊主从被拽过来开始就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肩膀缩着瑟瑟发抖。 琥生刚起身,在他椅子底下那个人就赶紧爬起来,旁边滚着的几个也都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为首那个捂着肚子,喘着粗气朝摊主道: “季兰,你躲得了这一次,躲不了一辈子,想想你爹娘,再想想你相公,我们家主说了,只要你过去,就放你相公回来给你爹娘养老,要不然……他可没吃没喝关了三天了,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扫过季云琅两人,瞪着眼道:“你们俩给我等着,有种天黑前别出城!” 琥生抓起椅子狠狠砸向他。 那几人猛然散开,也不相互搀着了,各跑各的,一溜烟就跑到了街尾。 第30章 “季、兰。”季云琅重复这两个字,抬手拍了拍琥生肩头沾到的灰,自语道,“很耳熟啊。” 琥生立刻如临大敌。 他看看季云琅,又看看摊主,猛地把季云琅拽到旁边,低声说:“不行!你没听见吗,人家都有相公了!” 季云琅:“什么?” 琥生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们仙洲人想追求一个姑娘,就会先说‘感觉你好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一类的话,我劝你省省吧!有我在,你别想追求任何姑娘!” 季云琅没理他,径直走向正弯着腰收拾残局的摊主,在她面前停了片刻,开口:“兰兰?” 季兰整个人僵了一下。 她不出声,季云琅又叫了第二声,语气笃定,“兰兰。” 季兰这才抬起头看他,小声应了,“兄长。” 季云琅接过她手中蒸笼,放到摊子上,说:“我没认出你。” 从他跟着江昼回家开始,已经过了十四年,间隔太久,季云琅没办法把十岁和二十四岁的妹妹对上号。 他视线扫过满地狼藉,最终落到季兰脸上,想了想,问:“你成亲了?” 季兰轻轻点头。 季云琅:“哦。” “……” 相对无言。 季云琅脑子里正思索还有什么话能说。 季兰算是他久远记忆里的亲人,跟亲人应该怎么说话?这些年他身边称得上亲人的只有江昼,可他跟江昼在一起就只会…… 季云琅还没想透,琥生就冲过来打破了尴尬,抱住他的手臂仰头大喊:“爹!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我娘还在家里等着呢!” “……” 季兰微微诧异地睁大眼,看看琥生,又看向季云琅,“这孩子……兄长都有这么大的孩子了?” 季云琅刚要开口,琥生就插话,“不是,姐姐,我是跟着我娘改嫁过来的,我娘比我爹大很多,但是他们很恩爱的。” “……” 季云琅把他扯开,对季兰说:“路边捡的,脑子不好。” 季兰闻言点了点头。 季云琅问她:“你有什么事要说吗?” 季兰摇头。 她只会点头摇头,季云琅有些不耐烦,刚刚升起的几丝对亲人的关怀之心快要消磨殆尽了。 十四年什么都会变,但是他这双眼睛不会变,季兰肯定从刚才起就认出了他。 不过看样子季兰也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纠葛。 “没事就算了。”他拽上琥生转身欲走,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喊叫,一个男孩儿举着根大棍子,边往这边跑边朝他们吼:“啊啊啊啊啊啊别碰我姐姐!” 还没跑近,就在平整的地面上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啃泥。 “小宝!”季兰惊叫一声,忙去扶他。 季云琅脚步霎时停了。 琥生见他不走了,心里危机感再次加重,反手拽住他胳膊使劲儿往外拉,“快走啊爹——你想想我娘,你想我小娘也行,他们都还等着你呢,不要被外面的漂亮姐姐迷了心窍!” 季云琅纹丝不动,盯着前方看,季兰刚把那孩子扶起来,正在给他拍身上的灰。 “琥生,”季云琅开口了,手摸到琥生头顶,丈量了一下他的身高,“按仙洲的算法,你今年最少也该有十三岁了。” 琥生想了想,“是吗?那应该是过了几个满月?” “很多个。” 季云琅曾经粗略算过,八方域轮一次满月相当于仙洲过了一天半,六年前他第一次见琥生,这孩子也就七八岁的模样。 那时他重伤初愈,还没睁眼就感知到身边有人,人没清醒剑先动,要不是骨龙及时挡过来,他那一剑就得把琥生捅个对穿。 后来为什么开始养他,因为他每次站起身看这个小孩儿,牵他遛弯,给他吃饭,教他读书写字,每一幕都让他想起和江昼在一起的日子。 江昼也是这样一天天把他养大,不过江昼很笨,根本不会养孩子,季云琅从小到大积攒了很多不满,决定养琥生的第一天他就心想,他肯定比江昼会教小孩儿。 “你看,”他指指前面的季兰和小宝,问琥生,“那个小子是不是跟你差不多高?” 琥生看了一眼,叉起腰说:“我比他高。” 季云琅不认可,“隔这么远,你怎么知道谁高?” 接着他抓起琥生,离开的脚步一转,朝季兰的方向走去,“去比比。” “不是……”琥生急得一口气没上来,“你不想走就直说,我为什么要闲的没事去跟人比个子?你不会真喜欢那个姐姐吧?我告诉你,别想做什么对不起我大哥的事,你……” 季云琅把他拽过去,往小宝旁边一放,后退两步看了看,点点头,“确实是你比较高,看来平时的饭没白吃。” 小宝看到他俩,立刻捡起地上的棍子挡到季兰跟前,颤着声音道:“你……你们赶紧离开!有我季宝在,你们别想欺负我姐姐!” “噗……” 琥生一听到他名字就没忍住,捂着肚子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怪不得你姐姐叫你小宝,好名字啊好名字,这么大了还是个宝宝呢……” 笑了半晌,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在笑,他察觉到尴尬了,声音越来越小,快步走到季云琅身边,小声问:“你怎么不笑?” 第31章 季云琅问:“好笑吗?” 琥生虽然尴尬,但是不服,反问:“不好笑吗?” 季云琅不理他,看向一直不出声的季兰。 季兰察觉到他的视线,忽然一把夺掉小宝手里的棍子,一声不吭,拽起弟弟转身就走。 见她这样,琥生松了口气,碰碰季云琅,“看吧,人家有相公了,不想理你的。我们也走……” 季云琅启步跟上,“走。” 琥生:“……” 琥生:“你追你媳妇儿的时候也这样吗?” 季云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不是,他哪儿需要追。” 琥生恍然大悟,“我大哥也不用追,所以你才不珍惜,出来拈花惹草!” 季云琅揉了把他脑袋,“你这个年纪还是多读点正经书好,回去就把你那些闲书全烧了。” 季兰跟小宝走在前面,季云琅两人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说话声音只大不小,完全没有在跟踪别人的自觉,就这么一路跟着他俩到了家门口。 季兰让小宝先进去,转身挡在门前,面露不安,跟刚走近的季云琅说:“兄长还是请回吧。” 季云琅盯着她,问:“你请我进去,还是我闯进去?” 季兰满脸为难,“兄长,小宝他是……” 这时,刚关上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中年女人拿着个大扫把,气势汹汹闯出来,“没完了你们!还跟到我家来了,我看谁敢动我闺……” 跟季云琅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噤了声,周身那股气势汹汹的劲好像突然衰退了下来,刚跨出门槛的一只脚也停在了原地。 季云琅率先移开视线,从她的脸移到那双握扫把的手上。 魏明霞有双很厉害的手,干活很勤快,做饭很好吃,打起人来也很疼。 他小时候最爱这双手,也最怕这双手。 不过现在这双手已经和人一起衰老了,他离开十四年,她老了十四岁。 “娘!”见她出来,季兰急忙过去,从她手里抢过扫把,扶住她的胳膊,语气责怪道,“谁让你出来的?大夫都说了让你静养,你再这样腿还想不想要了?” 季云琅这才注意到她下面颤颤巍巍的那双腿。 魏明霞一个人拿着扫帚闯出来,此刻腿脚失了劲,大半个身子都压到了季兰身上。 魏明霞身板壮,季兰吃力地撑着她,没办法独自把她带进家,朝屋里喊小宝,喊爹,连应声都没听到。 季云琅不动。 琥生站在他旁边,看看他,又看看门口的两个人,犹豫了一下,过去跟季兰一左一右架住了魏明霞。 堂屋一角,瘦小的中年男人死死抱着小宝缩在角落,他头上顶着个大锅,随着身体的颤抖而一晃一晃。 小宝拼命想从他怀里出去,“爹你放开我!姐姐和娘还在外面!” “闭嘴!闭嘴!”季兴压低着嗓音,一边捂着小宝嘴,一边拿起手边一口小锅盖到他脑袋上。 季云琅刚进屋,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滑稽的场面。 季兴被大锅挡着眼,只能看见一双陌生的长靴走到自己面前,吓得脑袋带着锅直哆嗦,当场推开小宝跪下。 “大人!大人饶命啊大人!您回去告诉林少爷再等等,闺女太倔,我跟她娘还在劝,最迟明天,不!今晚!最迟今晚,我们小兰一定乖乖爬上他的……” 他话没说完,脑袋就连带大锅被一脚掼到了地上,大锅被挤扁,死死夹住了他的脑袋。 “啊啊啊啊啊——!” 他滚在地上捂着脑袋发出惨叫,一旁小宝吓得直接大哭起来,“爹!!” 那边季兰刚把娘扶到床上,听到声音急忙跑进屋。 看到屋里景象,她先是在门口停顿片刻,紧接着把吓哭的小宝拽出去,关上了房门。 小宝边哭边指着屋里,“姐姐,爹他……” 季兰捂着他的嘴把他带到娘在的屋子,塞进魏明霞怀里,转身要出门去院子。 听声音就知道季云琅在揍人,琥生见状要一起出去。 季兰却突然把他按回了椅子上,拿起桌上一个苹果塞进他手心,“小孩子乖乖呆在屋里。” 说罢,匆匆出去,关上了房门。 琥生看着手里的苹果,还没反应过来。 他抬头,看向被吓得哭哭啼啼的小宝,他娘正搂着他,边哄边给他抹着泪。 琥生沉默地在椅子上转个身,背对他们开始啃苹果。 后来听不见小宝的哭声了,又听见身后魏明霞在叫他。 琥生又把自己转过来。 魏明霞先是跟他道谢,琥生不知道说什么,就“嗯”了一声。 魏明霞又试探着问他跟季宝的关系。 琥生:“谁?” 魏明霞指指隔壁屋,“季宝,我家大儿子。” 琥生被季云琅带大,在八方域里算是难得一见的聪明小孩,但是此刻他的脑瓜子并不能转过来这个有点复杂的弯儿。 他问:“季宝不是你小儿子吗?” 魏明霞搂着小宝,垂下眼,叹了口气。 “小宝是当年老大走了之后,我们又要的孩子,我实在是心里挂念老大,才给小儿子也起了一样的名。” 琥生根本不理解她在说啥,只知道自己不久前不该嘲笑季宝的名字,季云琅心里肯定不高兴了。 第32章 还有…… 他抬起头,严肃地看着魏明霞,“每个人的名字都是独一无二的,你为什么要给两个孩子起一样的名字?” 魏明霞:“我说了,我心里挂念老大……” 琥生才不吃她这套,打断她,“你要是真挂念他,怎么可能让他这么多年有家不回?不对,这里才不是他的家,你们还不如他那个媳妇儿呢!” 魏明霞第一次被一个小孩子教训,还是跟自家小宝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一时满脸菜色,却又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词,问:“什么媳妇儿?” 琥生瞪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屋外,季兰等在院里,听着门里传来的一声声惨叫,攥紧了手里刚洗好的帕子。 等门终于从里面打开,季云琅抬脚踏出,她急忙迎上去,把干净的帕子塞到了他手里。 然后越过他,喊了一声“爹!”,跑去屋里扶起被打趴下的季兴。 季云琅拿帕子擦干净手上沾到的血,顺手收了起来,然后走进另一间屋子,对窝在魏明霞怀里的小宝说:“出来。” 琥生看见他,立刻起身,“那我呢?” 季云琅:“你坐着。” 小宝吓得紧紧扒着魏明霞衣服,“娘!” 魏明霞看向季云琅,他擦干净了手上的血,却没注意侧脸溅上的几滴,此刻站在门外,那双暗沉的紫眼睛正一瞬不眨地盯着小宝。 魏明霞心里有些发慌,她想叫季云琅,却又不知道怎么叫,把小宝往怀里护了护说:“你弟弟还小,有什么事跟娘说吧。” 季云琅没耐心说第二遍,也不动,就站在门外。 琥生见状,过去强行把小宝从魏明霞怀里拽出来推出门,然后啪一声关上房门,转过身对刚准备下床的魏明霞一笑,“你腿脚不好,就别去添乱了,不然我嫂……我哥一生气,你们小宝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厨房里,季云琅和哭干眼泪的小宝大眼瞪小眼。 季云琅说:“愣着干嘛?炒菜。” 小宝局促地低下头,“我……我不会。” “谁问你会不会了?”季云琅把锅铲塞他手里,“炒。” 季兰赶到时,看到的就是厨房里的滚滚浓烟和手忙脚乱挥铲放盐的小宝,季云琅抱臂靠在门外冷眼旁观,不远处的小长桌上已经摆了三盘焦黑的菜。 季兰一时不知道该顾什么,光是在门口站着都要被呛出眼泪了,不敢想象小宝在里面有多难受。 她焦急地看向季云琅:“兄长,小宝他不会做饭的……他做出来的这些也不能吃,你想吃什么,我去做好不好?” “不会?”季云琅瞥了眼厨房里慌乱又笨拙的身影,“他都多大了,为什么不会做饭?兰兰,你还记得几岁开始,全家的饭就都要我来做么?” 季兰一怔。 “我第一次炒菜也跟他一样,全炒糊了,料还放得特别多,又咸又酸又苦,你们没人愿意吃,娘就逼我一个人全吃光,不然就要把我赶出家门。” 季云琅靠在门框上,微微垂眼,盯着自己手腕上的链子,“我那时候还没他一半大,每天提心吊胆,最怕的就是被赶出家,一睁眼就是扫地砍柴烧水做饭照顾全家人,炒坏的菜都要自己吃,所以我很快就学会做饭了。我叫季宝,他也叫季宝,他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还不会做饭?” 季兰站在他面前,眼眶红了,却说不出话。 小宝已经炒出了第四盘菜,放下锅铲,抹着灰漆漆的脸走了出来。 季云琅说他炒出四盘就可以停了。 季云琅看看天,“到饭点了,叫爹娘,开饭吧。” 饭桌上,所有人都拿着筷子不动。 季兴也来了,但是不敢上桌,抱着腿,瘦小的身板儿半死不活地蜷缩在角落。 他盯着季云琅看了半天,才勉强从模糊的视线中认出那双紫眼睛。 一知道自己刚才是被他打,季兴的怒气就盖过了恐惧,硬撑着站起身,摆出当爹的架子,伸手指着他,喘着粗气道: “好你个季宝!好你个季宝!我就知道你这个怪物没死,当年闺女跟死婆娘说悄悄话,说你让人救走了,还以为老子没听见……其实老子早就去告诉林老爷了!要不是林老爷大度不追究,你还能活这么大回来揍你爹?” “我们家当年捡你回来,是听说你身上有仙气儿,能给家里带来福气,没想到你就是个大祸害!大灾星!你在家,我婆娘第一胎生闺女,你一走,我婆娘就给我生了个儿子,更别说当年林少爷看上小兰,那是多大的福气,要是没你,我们家早大富大贵了!” 他边骂着边走上前,手指头都要戳季云琅脑门儿上了,魏明霞急忙从椅子上下来拦他,“你少说两句!还没挨够打?” 季兴嘴里不停冒着脏话,季云琅没什么反应,琥生却气得掰断了筷子,一跃过去,连抓两盘焦糊的菜往他脸上拍。 他还要摔菜,季云琅把他拽住,说:“别动,摔了大家吃什么?” 琥生气得眼都红了,“你放开我!这菜一看就不能吃,没人吃!” “谁说的,”季云琅拉他坐下,拿了双筷子放到小宝面前,“季宝炒的菜,没人吃就季宝吃吧。” “我儿子才不吃这些东西!”季兴抹了把满脸菜油,冲过来要掀桌子。 第33章 季云琅拿起琥生刚掰断的筷子,随手一丢,一半抵着季兴肚子往后掼,另一半穿透他手心,把他整个人牢牢扎到了身后的墙上。 剧痛传来,季兴张嘴想嚎,又被外面飞来的大团抹布塞住嘴,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 魏明霞脸都看白了,挡着小宝的眼,颤着嗓音朝季云琅说:“季宝……你留你爹一条命行不行?还、还有小宝,当年是我们对不起你,但这不关孩子的事啊,他毕竟是你弟弟,我们也是因为太想你,才会给他起这个名……” “行了,”季云琅打断她,把两盘菜往他们面前推了推,“说那么多,还是一口也不愿意吃。你们再不吃,我可就全喂给季宝了。” 季兰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此刻也不抬头,拿起筷子就吃。 魏明霞见状,一边搂着小宝,一边也拿起筷子开始大口吃。 小宝也要拿筷子,被她按住手,“娘吃就行了,你还长身体,别吃这些。” 季云琅冷嗤,差点就被这份母爱感动到了。 魏明霞是真的老了。 这个女人曾经最凶悍,嗓门儿大,力气也大,给他吃穿,给他家,却也巴不得他立马能报答。 取名季宝是因为把他当宝贝福星,却没想到福星长大后有一双怪物似的紫眼睛。 当年他尚在襁褓,凭空出现在村口,恰好应验了不久前一位先生的福星预言,因此村里很多人都想抱养他,最终这份福气落到了一直没孩子的季家夫妇身上。 可季家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大富大贵,就算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也因为是个闺女而不如季兴的意。 啥好处也没捞到,还要多养一个孩子,背地里多得是嘲笑他们的人。 季云琅随着年纪增长,暗紫的眸色越来越深,有些稍小点的孩子看到他甚至会当场吓哭。 季家夫妇很快就不想养他了,可村里那么多人盯着,又不敢轻易弃养,所以他们开始各种刁难责骂他,想让他受不了自己离家出走。 小孩子能去哪,小孩子只能待在家,他分不清家人对他好坏,只知道家里会给他吃穿。 直到十岁那年,全家一起进城,他冲撞了想要强抢季兰回家的林少爷,挖瞎了他的一只眼。 最终也如爹娘的愿,彻底离开了家。 后来江昼带他到了新地方,取了新名字,笨拙地对他好,粗糙地养着他,从此有江昼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小宝炒的菜实在太难吃了,季兰和魏明霞两人吃得干呕,却还剩下一整盘。 季云琅跟他们待得烦,他又想江昼了,敲敲桌子,催促道:“别停,吃。” 他不舒服,他不爽,从看到季宝的那一刻起,他就必须来出这口气。 季兰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放筷子,端起那盘焦菜,在季云琅有些诧异的目光中走向季兴,拽下他嘴里抹布,把菜一股脑全倒了进去。 然后她端着空盘子回来,站到季云琅面前,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住了衣摆,开口道:“兄长,你能不能帮帮我?” 季兰有求于他,所以先做一些能讨好他、让他满意的事。 季云琅眼里的惊讶变成了一种奇异的满足。 他说:“行啊。” - 季云琅让琥生留在家里,独自出了门。 他十四年前能挖林威一只眼,现在自然就能挖他的第二只眼。 当年林威把他沉了河,林老爷知道后嫌这事儿缺德,又怕传开了外面有闲话,就往死里管着儿子,不让他再靠近季家一步,甚至还给了季家不少好处,让他们在鹿溪城里活得舒坦。 爹娘图这点好处,压根儿没想过要搬家,自然也没想过,林老爷也有驾鹤西去的一天。 季云琅去闯了林家宅院,没找到人,先找到了关在柴房里的季兰相公。 文文弱弱白面小生,被扒光衣服浇了满身粪尿,瘸了一只腿,半张脸被划得稀烂,另外半张却毫发无损,两边对比之下,照镜子时心里的绝望和落差可想而知。 林威这人不该待在仙洲,他该去八方域快活。 季兰这个相公看着是个傻的,这样了还坚持向他作揖,“小生齐子修,谢过兄台搭救。” 季云琅用灵光引来一股水把他冲干净,让小厮随便弄了套衣服给他,又找了根棍子让他当拐,问:“自己能走吗?” 齐子修又要向他作揖。 季云琅没见过这么有礼的人,交流不来,摆摆手,说:“赶紧走吧。” 他问林宅剩下的几个小厮,“林威呢?” 小厮一开始不说,不过他有得是手段让他们开口,最终问清了林家在后街那处宅院的具体方位,启步过去。 外面天阴了,变得昏黄,又开始刮风,聚拢了大团大团灰云,远处有轰隆隆的闷雷声响起,估计再过不久就要下大雨。 这种天气最适合挖人眼球,季云琅走过前街,手上已经多出了两把长剑。 他十七岁那年得到这两把剑,这是他和江昼的定情信物。 刚定情,江昼就把他送进了八方域。 他已经忘了是怎么靠着对江昼的恨和爱熬过那两年,其实他早就原谅江昼了,他只想跟江昼安安稳稳过日子。 但是他这些年一直摆不脱八方域,也没办法处理好跟江昼的关系。 以二域主为首的那群人不止盯着森罗兽骨殿,同样也对仙洲虎视眈眈,季云琅忌惮他们,是不想让他们来仙洲作乱,毁了他和江昼的家。 第34章 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江昼会离开,是因为他陪少了,盯得不够紧,那他就抛开一切,把江昼抓到身边,永远不分开。 总有一天他会让江昼彻底忘记云晏,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开始下雨了,季云琅周身翻涌的暗色灵光阻隔了雨幕,他离那处宅子越来越近,仿佛已经闻到了血气,听到了耳边的求饶和哀鸣。 一想到要用江昼送他的剑去给十岁的自己报仇,一点一点挖出林威的眼球,就霎时有一股甜蜜萦绕上他心头。 江昼到底在哪儿,他现在迫切想要抱他,亲他,撕碎他的喜服,弄散他的冠发,把他压到身下,在满地流淌的鲜血中狠狠占有他。 就像十七岁那年他们第一次缠绵,摇曳的喜烛,血色的洞房,苟延残喘的云晏,热情迷乱的江昼,哪一幕都让他愉悦沉沦。 然而等他走到那处宅子才发现,已经有人先他一步,放倒所有林家小厮,把林威堵到了墙角。 那人手上,提着一把冷冽锋利的大刀。 第14章 咬痕 天际昏黄,大雨倾盆。 江昼单手提刀,淡漠地垂眼看向瘫坐在地上的林威。 他的那颗灰眼球早就因为恐惧而弹射了出来,随着豆大的雨点滚落到地上,上下弹了几下,被人一脚踩碎。 江昼听到有脚步声,默认是去拿暗语开启密室的林霄,不回头,问:“怎么样?”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说:“不怎么样。” “……” 江昼倏地转身,横刀身前,挡回朝他劈来的那一剑。 季云琅剑在手里转了转,隔着雨幕看向他,“寻个仇都能被人捷足先登,我还挺倒霉的。” 江昼视线落在他脸上。 季云琅生得俊美,平日里又讲究,随时随处都好看,此刻就算是来寻仇,周身也翻涌着灵气挡雨,一点没让自己淋到。 其实才分开没几天,不见面时江昼只是一般想他,现在见了,江昼就成了十分想他。 他收起自己的刀,往旁边挪了一步,露出林威,“请便。” 季云琅问:“让给我?” 江昼点头。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那双紫眸,林威看清了季云琅。 “你……是你……”他瞳孔收缩,两手撑在地上拼命往旁边挪,空洞的右眼眶中仿佛都带上了恐惧。 季云琅不跟他多废话,目标明确,剑尖对准他的左眼,朝下重重—— 林霄从屋里跑出来,“大哥!不行!打不开!” 与此同时,林威崩溃大喊:“密室只有我能打开!” 江昼刀锋骤发,紧贴着林威的眼皮挡住了那一剑。 季云琅不收剑,往下压,挑了挑眉问:“不是说让给我?” 江昼不语,跟他较着劲,硬生生把他的剑顶了回去。 林威赶忙爬到江昼身后,“胡兄!把他赶走,告诉我暗语,我立马帮你们开我爹的密室!” 季云琅眼里已经浮现了几分怒意。 江昼收起刀,对他说:“请回。” 季云琅拿剑指向他,“我要是不呢?” 江昼没回答,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 季云琅出剑,江昼空手跟他过招,寻了个空子拽住他的手拉近,指腹蹭了一下他腕上那条银链,在季云琅惊疑之际,揽住他的腰原地一转,跃上了房梁。 他身上全是雨水,此刻进了季云琅的灵气里,外面是雨幕,里面是湿透的他和刚被沾湿的季云琅。 他的手扶在季云琅腰上,手掌微动,摸了一下。 可疑的麻痒从后腰蔓延至全身,季云琅要气死了,那双紫眸睁大,眼底带了怒火,一掌拍上他胸口。 被拍离之际,江昼随意一瞥,看到了他红衣襟口掉出的一角布料。 浅粉色,露出的布角绣着花。 他拽出那块粉布,后撤立到雨中,抬起手来看。 是一方小帕,带着淡淡的香气,让江昼想到鹿溪城街上向他搭话的那些姑娘。 他成家了,所以不要那几个姑娘的帕子,不准备跟她们认识。 季云琅呢,季云琅为什么把姑娘的帕子带在身上? 他没成家吗? 季云琅看不清他拿走了什么,提剑再次攻去。 江昼静立不动,在长剑逼近的瞬间夺下他的剑丢到一边,握着帕子攥住他一只手腕,一个用力反拧到身后,将他背对着带进怀里。 “你……” 季云琅挣扎,另一只手凝聚灵光,还没抬起来就被抓住按在身侧,江昼指腹轻轻摩挲他腕上那个银链,盯着怀里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看。 真好看,真勾人。 粉色的帕子,绣着小花,又香又漂亮,他还塞在怀里。 这五年江昼在宅子里吃饭睡觉醉生梦死,睁眼闭眼就只有季云琅,季云琅倒好,在家里天天亲他抱他,刚一出来,就收了别人的帕子。 江昼没有帕子给他,更不会绣小花,心头涌上些技不如人的恼怒,抓他的力道重了几分。 又不禁想,那个人要是嘴皮子再溜些,不光会绣花,还会说些甜言蜜语的情话把季云琅哄住,那他就真的输了。 季云琅试图挣脱未果,平静下来开口,“你是不是认识我?” 江昼没应声,盯着他的侧颈看,雨水已经淋湿了他,雨滴顺着滑进了衣领。 第35章 该咬一口,留一个掉不了的痕迹,这样任谁看了都知道他已经成家,没人会再给他递帕子。 他一直不出声,季云琅摸不透他的脾气,却已经大概知道了他的实力,多战无益,说:“你松开我,我走。” 回应他的是侧颈突然的疼痛。 江昼脑袋埋到他颈间,重重咬了上去。 “你!唔……” 季云琅再也平静不下去,胸腔剧烈起伏,全身过电般抖起来,他要疯了。 他宁愿当场死在这里,也不想毫无还手之力,被迫忍受一个陌生男人的舔咬。 怀里人抖得太厉害,不知过了多久,江昼终于松了口,满意地看着那一小块皮肉被印上咬痕,泛起红。 他松开季云琅,往前一推,说:“你走吧。” 季云琅捡起自己的剑,捂着脖子回头狠狠瞪他,“变态。” 江昼把那块帕子握在自己掌心,背过手说:“嗯。” 他补充,“真软。” 季云琅真的要疯了,他捂着脖子,拳头攥得嘎吱响,只有理智还驱使着他保持平静。 他死死盯着这个陌生男人的脸,几番隐忍,最终放出了句狠话,说:“你给我等着。” - 季云琅走了,江昼提起林威的领子带进房里。 他先问林霄:“不行?” 林霄摇头,指着面前这扇隐蔽的暗门,上面已经被排列组合出了“仰头不见月”几个字。 林霄说:“暗语没问题,就是打不开。” 江昼把林威往前推,示意他去开,林威看到暗语,眼珠子一转就要讲条件。 江昼的刀割开他耳后一块皮,抵着不动说:“我很会扒皮。” “别别……我开,我开。” 林威捂着自己耳朵,龇牙咧嘴抬起胳膊,把手掌印到暗语旁边的空墙上,朝下重重一按,暗门便自动打开了。 江昼率先启步踏入,林霄跟他进去,刚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他猛地回身,“不对!林威……” 江昼把他拽回来。 林霄焦急地指着关上的暗室门,“犯傻了大哥,怎么能我们先进呢,他这是要把我们关起来啊!” 江昼:“你这……” 他拿出纸笔:你这么多年仙,白修的? 林霄叹息道:“我是狗腿子啊大哥,给少爷拎包买饭的,干的最多的也就是帮他们写写课业,哪有机会学什么正经有用的功法?” 江昼点头,表示理解。 又写:先拿东西。 密室通道很长,尽头的房间却又特别空,只在中间摆了一张长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精巧的木盒。 木盒没上锁,林霄过去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厚厚的卷轴。 他抱着那个卷轴,没打开,微微回身,目光有些犹豫地看着身后不远处的江昼。 江昼见他拿到了,说:“过来。” 林霄走到他跟前,问:“胡大哥,你是不是要打开看?” 江昼:“嗯。” 他转身向外,沿着通道原路返回,“出去再看。” 林霄抱着卷轴跟在他身边,“我爹的东西,其实我拿了就该收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连我自己都最好不要打开,毕竟知道的越少才能活得越久嘛。” 江昼:“嗯。” 林霄视线移到他那把刀上,不久前挑了林威的皮,刀尖还带着一点暗红的血。 他咽咽口水,“但是我又转念一想,人总要学会变通,要多一份对这个世界的好奇,所以等我们出去,就找个亮堂的地方,好好研究一下这个东西,行吗胡大哥?” 江昼:“行。” 和林霄的交流很融洽,林霄会先把话抛出来,只等他答“行不行”或者“好不好”就可以,江昼越来越觉得这个人真不错。 两人还没走到出口,就被前方飘来的滚滚浓烟笼罩了起来。 林威得意的大笑从外面传来:“哈哈哈哈哈!花重金买的霹雳无敌大毒烟,你们两个就给我熏死在里面吧!还敢吓唬本家主,啊?扒我皮?我扒你七舅老爷的大狗皮!” “吼——” 他话音未落,密室的门就从内部被猛然撞开,一只体型硕大的黑虎扑出来,大吼着把他压到了爪下。 江昼提着刀出来,在他惊恐的眼神中走近,刀尖不轻不重顺着他耳朵的轮廓挑起了一层皮。 林霄紧跟在江昼后面出来,见状紧了紧手里的卷轴,也不看那只凭空出现的大老虎,说:“胡大哥,我去外面等你呗?” 江昼:“嗯。” 林霄蹲在门口,卷轴夹在肚子和腿之间,两手抬起捂着耳朵隔绝里面的惨叫。 腿蹲麻了,门开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从屋里传来。 他立马起身抱好卷轴。 江昼已经背好了刀,手里似乎攥着一个东西,跟他说,“走。” - 酒楼厢房。 林霄点了好几个灯烛,把屋里弄得亮亮堂堂,然后把卷轴铺展开。 这么一个又厚又长的大卷轴,密密麻麻全是小字。 仔细一看大多狗屁不通,或者随便组了个词,他疑惑地挠脑袋,“这是啥?” 江昼从卷轴最前端开始,一个一个字往后读过,说:“名单。” “名单?”林霄几乎快把眼珠子贴上去看了,“什么人起这种名……那这上面,几个字一隔断才算是一个人名啊?” 第36章 “这不是,”江昼卡顿了,指尖在卷轴上轻点两下,顺着移动查看上面的字,酝酿了片刻补充完话,“该问你爹吗?” 江昼讲话慢,又一字一顿,颇有底蕴,听到他这高深莫测的断句,林霄陡然一惊,心中霎时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岌岌可危的林家……话里有话的爹……六伯的密室……神秘的卷轴…… 难道他爹看似是个平平无奇狗腿子,实际上正在某个组织里身居要职,乃是威震一方的厉害人物? 江昼点在卷轴上的手指突然一顿。 林霄刚好凑过去看,看到他指的字时一愣,“江昼?” 这确实是人名了。 他疑惑,“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名单?” 江昼静默片刻,说:“你先出去。” 林霄懂,瞬间收起自己所有疑惑,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他往门口走,说:“那我下楼去吃个饭,大哥你慢慢看。” 厢房门被关上,江昼立在桌前,盯着这一长卷的人名看。 还能是什么名单,八方域里所有人的名单。 不过是个上百年前的老名单了。 所以才有那么多奇形怪状的组词做名字。 有人叫“大树根”,有人叫“呱啦”,还有人叫“呼隆隆”,以前的八方域人取名字就是这样,没有姓氏,也不懂字形字义,有个称呼就行。 每个人都是随便给自己取名,也随便称呼别人。 江昼以前也有个很随便的名字,不过他早就不记得了,因为有人给他起了新名,有姓氏,也有字形字义,他们说仙洲人都是这样起名的,代表着长辈对孩子的美好祝愿。 以前的八方域,有了名字就要报给月亮,随便找一个高高的山头,对着月亮大声喊出来。 不起名或者有了名字而不报的人,月亮不认识他们,等月隐日的时候他们就遭了殃。 别人都被天气影响,力气变大,杀意勃发,而他们却和平时一样,力气不变杀意不变,这无异于任人宰割。 那时候没人知道,报上来的名字会全被填进这种卷轴名单里。 像是养一群猪,你给每头猪都写了编号,又不想费尽心思去统计哪个编号对应哪头猪,于是就耍些手段,让猪自己对你吼出来。 还自诩“八方域人”,称新来的为“羔子”,要是想活命,就得从“羔子”开始努力厮杀,把自己变成相对高贵的“八方域人”。 事实是八方域里根本不存在“人”。 全有病,全是傻蛋,全没长脑子。 全是“羔子”。 江昼把卷轴收起来,拿在手里,要出门去。 刚出去,就碰上坐在门口的林霄。 林霄本来窝着快睡着了,听见声音抬头,看他这架势,知道这卷轴是他想要的东西,沉默了片刻,又把自己窝回去,闭上眼假装睡着,用呼吸声告诉他“快拿着走吧大哥我就当没看见”。 江昼却不走了,碰了碰他,递给他一张纸:你不是去吃饭? 林霄眼睛睁开,指指楼下说:“我刚下去,就碰见季云琅在底下。” 江昼:“这么巧。” 林霄:“是啊。” 林霄知道他又要冲动了。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他就启步下了楼。 第15章 招人 季云琅从后街回来就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琥生抱着一沓书坐到他面前,问:“你咋啦?” 季云琅不答,反问他,“哪来的书?” 琥生双眼放光,“那个姐姐的相公!他好有文化,还有好多书,他说让我随便挑。” 季云琅抽走一本书敲他脑袋,“我让你呆在这儿别乱跑,你还跟着去他家里了?” “他晕在门口,那个姐姐要送他去治伤,又抬不动,我就跟着一起去了。” 琥生摸摸肚子,打了个饱嗝,“然后他们就邀请我去家里坐坐。” 季云琅问:“吃饱了?” 琥生点头:“特别饱!”想到什么,他碰碰季云琅胳膊,“原来你以前叫季宝啊,好可爱。” 季云琅轻哼一声,“你接着笑。” 琥生:“我不笑了。” 季云琅起身说:“走吧。” 琥生很不舍,抱起书,问:“我们要回去了吗?” 季云琅扫过外面扒着门缝看他俩又大气不敢出的小宝,说:“不回去,先离开这儿。” 街上,琥生走在他左侧,无意间抬头看到了他侧颈,疑惑道:“你脖子上是什么?” 季云琅闻言抬手去摸,那处已经破了皮,摸起来有轻微的刺痛。 “被咬了。” “被什么咬的,虫子?” “人。” 琥生大惊,“你看起来有这么美味吗!” “我也疑惑,”季云琅盯着沿途风景看,“你说什么人会无缘无故咬我?” 琥生没被咬过,不知道。 路过一个药铺,琥生把书塞到他手里,说:“你等等。” 然后跑进去,很快又跑出来,手上拿着一个小药瓶,让他俯下身,朝咬痕处撒了药,又给他盖上一个小药贴,最后伸手朝他拿钱,进去付钱。 季云琅看他这一连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在他出来后问:“半天不见,你已经彻底融入仙洲了?” 第37章 “那当然,”琥生得意地扬起脑袋,“我今天下午跟着那个姐姐东跑西跑,见识了好多,我太厉害了!我已经可以一个人在仙洲生……” 反应过来,他紧急噤声,怕季云琅听了不高兴。 季云琅却顺着他的话接上,“你才多大,怎么能一个人生活?你看街上有像你这么大的孩子一个人住吗?” “我知道了。”琥生垂下脑袋,“我还是应该在八方域跟骨龙一起住。” 季云琅:“或者跟我一起住。” “我们本来就一起住啊……不对,你在仙洲,和你媳妇儿一起住。”琥生边走边盯着地面,“我和骨龙的家不是你的家。” 季云琅说:“你要是听话,能跟他好好相处,我就带你来仙洲住。” 琥生摇头,“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你媳妇儿好好相处的!” 季云琅还想再说什么,刚一抬头,就看到一个身影进了不远处的酒楼。 “琥生,”他问,“你饿了吗?” 琥生摸摸肚子,“有点了。” 季云琅带他朝那个酒楼走去。 落座后,他拿根筷子沾了茶水,用灵光化成墨,在空阔的桌面上比划了几道,“还记得你大哥长什么样吗?” 他第一次主动提起大哥,琥生大喜,就算记得不太清也赶紧去脑子里挖,回道:“当然了!大哥威武霸气气宇轩昂昂首阔步步伐矫健健步如飞飞……啊!” 季云琅在桌上画出了一张脸,听他这反应,偏过头正要去问,却发现琥生根本没在看桌子。 他正愣愣坐在椅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前方楼梯处刚下来的一个人。 这下就不需要问了。 季云琅挥手把桌上的画消掉,若无其事地喝茶。 下一瞬,一个东西直朝他飞来,噗通一声落进了他的茶杯,溅起的水浇了他一脸。 “……” 他动作停顿,放下杯,抬手擦了擦脸。 茶水底浸泡着一颗新鲜的眼球,血丝一点点在水中扩散。 丢完眼球,江昼径直走向季云琅那张桌子。 他还想着那张帕子,视线自然而然落到了季云琅侧颈,想要看看咬痕够不够明显。 却没想到他直接给遮上了。 贴得什么东西,这么丑。 季云琅看清了杯底那颗眼球,拿了根筷子进去戳,他垂眸专心戳眼球,甚至有人坐到自己对面都没什么反应。 还是琥生先开了口,“……大哥?” 江昼向他看去,不认识,小孩儿,看着也不是会绣帕子的。 他收回视线,倒了杯新茶推到季云琅面前。 小二来问他们点不点菜,琥生眼神在他俩之间四处巡视,脸上浮现起几丝兴奋的红,跳下椅子拽住小二,“走走,我换个桌子,先去我那桌点。” 季云琅把眼球捣得稀烂,心里舒服了,礼尚往来,连筷子带茶杯推到了对面,然后端起自己面前这杯干净的茶喝。 喝了茶,他看向对面一直不开口的人,问:“你认识我?” 他不久前就问过,当时得到的回答是脖子上被狠狠咬下的那一口。 江昼不否认,点头。 “行吧,”季云琅揉揉脖颈,无所谓道,“我就说,除了琥生那个变态大哥,一般人也干不出这种事。你怎么认识我的?” 江昼说:“故人。” 季云琅:“我以前可不认识你。” 江昼补全:“之子。” “……” 季云琅盯他看了片刻,唇角挂起笑,问:“季兴和魏明霞,哪个是你故人?” 江昼想了想,指尖沾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江”。 季云琅的笑僵在脸上,眼神变得奇怪,“……故人之子,故人姓江?” 江昼点头,随即一顿。 不对! 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你在想什么? 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为师一个人姓江! 眼看季云琅沉默着越想越多,江昼心里也跟着涌上几分慌乱。 他倏地起身上楼,没多久便生拖硬拽把林霄带下楼,一起坐在了季云琅对面。 林霄捂上自己狂跳的心脏,低头悄声跟他感叹:“大哥你真是……太冲动,太疯狂了。” 江昼用眼神催促他。 林霄紧了紧自己手中的纸,视死如归地抬起头,“我……我大哥说,他跟你爹娘关系匪浅,如今斯人已逝,你是他们留下唯一的骨肉,所以他想要跟你认识一下。还、还有,你爹娘名字都是三个字。” 他又低头,悄声问江昼:“最后这句话是啥意思啊大哥?” 江昼:“别管。” 林霄:“好的。” 不用他说季云琅自己也能想通,谁是他爹江昼都不可能是他爹。 看到林霄,他微微眯起眼,“是你?” 林霄脸唰一下白了,第三次把脑袋伸桌子底下朝江昼小声又急促道:“他真记得我,大哥,怎么办?怎么办?” 季云琅在上面敲敲桌子,“大家都是同门,抬起头讲话不好吗?” 林霄立马钻出脑袋,“当然好。” “这位同门,”季云琅先开口,“你是清霄门的,而你旁边这位前辈来自八方域,你们为什么会同行?” 林霄是真的怕,就算直起了腰,脑子也还在放空,重复他的问题道:“我是清霄门的,而我旁边这位前辈来自八方域,我们为什么会同行呢?那是因为我们……我……八……八方域——?!” 第38章 林霄嗓门拔高,腾一下跳起来,惊恐地望向江昼。 声音太大,酒楼吃饭的人都朝他看来,林霄不敢回那张桌子坐了,左看看又看看,随便找了个空位,拍着胸脯朝对面看起来乖乖的少年说:“不好意思啊小孩兄,我在你这坐会儿,我现在有点……” 小孩兄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你对我们八方域很好奇吗?” “……” 林霄:“没有哦。” 比起陌生的八方域人,林霄最终还是选择了跟自己熟悉的八方域人一起坐。 他回来后季云琅就没再理他,而是主动跟江昼攀谈。 “前辈,我家孩子天天跟我念叨,说当年在八方域,要是没有你出手相助,我们俩就死在那儿了。” 说着,他喊小二上了酒,无比殷切地亲手倒了一杯,推到江昼面前,微笑道:“这杯算我敬你,前辈赏个脸?” 听他这话,江昼才又看向琥生,心中诧异。 当年那个小孩,季云琅把他养这么大了? 琥生注意到他的视线,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乖巧无比地跟他对视。 江昼收回视线,端起季云琅倒的那杯酒。 没加料,江昼有些意外,再看季云琅微微挑起的唇,不禁想,他在宅子里那五年,季云琅在外面也是这么对人笑的吗? 怪不得有人给他递帕子。 季云琅见他端着酒不喝,身体前倾,脸往前凑了凑,叫他,“前辈?” 江昼握酒杯的手紧了紧,指腹轻微泛起白。 跟其他人说话,为什么要把脸凑这么近? 他依然不喝,季云琅垂下眼,眸中掠过一丝不爽,嘴上却说:“要感谢前辈的救命之恩,一杯酒是轻了,可前辈既然说想跟我认识一下,一杯酒不正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吗?” 回应他的是酒杯重重放到桌上的声音。 季云琅坐正,瞥向那杯一滴没动的酒,暗自叹了口气。 不吃这套啊。 - 江昼吃这套,他最喜欢季云琅对他笑。 脸挨得很近,唇轻轻挑起,那双紫眼睛里也带了笑意,一般这种时候,下一刻他们就要接吻。 可他没想到,季云琅在家这样,在外面也这样。 以前季云琅总是把他抱在怀里,揉蹭过全身,轻轻吻着他的脸说:“师尊这副模样,出去了不知道要勾/引多少人,你就哪儿也别去,永远在家陪着我好了。” 江昼有时候说得出话,会回他一个“嗯”,有时候说不出,就盯着他那张脸细细打量,有些焦急地等他快亲上来。 他主动去亲季云琅和季云琅来亲他,感觉是不一样的。 季云琅就会说别人,不知道自己长得招人,笑起来也好看,最会勾/引人的就是他。 江昼把那杯酒推到一边,说:“不用道谢。” 他不喝,季云琅也不再强求,低头给自己倒酒,问:“前辈突然要来跟我认识一下,恐怕是有什么缘由?” “对,”江昼说,“你好看。” 季云琅:“?” “还香。” “咬起来也软。” 他起身,一只手撑在桌上,俯身面无表情盯着季云琅的脸,“我一看就喜欢。” 季云琅:“……” 旁边一直不吱声的林霄:“……” 冲动,是大哥永远的美德。 第16章 小花 江昼那番话说完,他那桌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邻桌的琥生兴奋得脸都红了。 赢麻了大哥!不愧是大哥!这还不把嫂嫂彻底拿下? 季云琅先是抬手,摸了摸自己侧颈被药贴盖住的咬痕,故作为难地思考了一下说:“那可能不太行。” 动作间他左手腕的银链露了出来,江昼凝目去看。 注意到他的视线,季云琅笑,问:“好看吗?” 江昼把视线挪到他脸上,点头。 也不知道是答链子好看还是人好看。 “我也觉得好看,”季云琅轻轻垂下眼看自己手腕的链子,眸光都带上温柔,“定情用的,跟他一人一条。” 江昼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却忽然像有朵小花嘭得绽了开,瞬间原谅了他藏在怀里的那块来路不明的帕子。 他摸了摸自己的颈环,然后腾一下从座上起来,转身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琥生见他这样,气冲冲跑到季云琅面前,“你怎么能跟大哥提你媳妇儿呢?看把他气走了吧!” “这算什么,”季云琅拉他坐下,“我还准备告诉他,我媳妇儿已经怀三个月了,我们很幸福。” 琥生:“你不能这样!” 季云琅:“我为什么不能这样?” 琥生急得狠狠一跺脚,“你这样让大哥还怎么喜欢你?!” 季云琅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只能摸摸他脑袋说,“你还小。” 琥生还要跟他呛,没等张嘴,就发现季云琅看他的目光已经带了几分冷意。 他再敢多说一句,季云琅就要生气了。 他乖乖闭嘴。 江昼走了,林霄下意识也想跟着走,季云琅敲敲桌子说:“聊聊?” 林霄刚起来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聊就聊呗。 季云琅说:“那位前辈,你知道多少?” 林霄:“不知道多少。” 第39章 “他叫什么?” “胡夜。”林霄解释,“姓胡名夜,两个字。” 旁边的琥生眼睛瞬间变得晶亮,“这是大哥的名字……原来是胡夜胡大哥!” “不对。”林霄纠正他。“是胡夜,”停顿,“胡大哥。” 琥生重复:“胡夜胡大哥。” “胡夜。”林霄再次停顿,“胡大哥。” “不是胡夜胡大哥吗?” 林霄难得急了,“你怎么就不懂呢!是胡夜,胡大哥,不是胡夜胡大哥,更不是胡夜壶大哥,你懂了吗?” 琥生捂着自己脑袋晕了。 眼看他们讲这些废话讲远了,季云琅再次敲敲桌子,“那这位胡……夜……夜胡前辈从哪儿来,你知道吗?” “……” 林霄的纠正欲已经被他们完全激起了,此刻他将对季云琅的恐惧抛在了脑后,再次解释道:“是胡夜,不是夜胡,当然,更不是夜壶,胡大哥他……” 季云琅指尖灵光一挑,桌上酒水飞了林霄满脸,“你还要再浪费我的时间吗?” 林霄擦擦脸,“……不了。胡大哥神出鬼没的,我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 “不知道就去打听,打听到了再告诉我。”季云琅看他,“大家都是同门,你不会不愿意吧?” 他提了好几次“大家都是同门”,林霄擦擦额头的汗,有些不自在,问,“你还记得我啊?” “当然,”季云琅朝他笑,那双紫眸闪着幽光,“我就是进了棺材,也不会忘了你。” 林霄直接从椅子上瘫了下去,他抱着桌腿闭上眼,大声道:“对不起!我当年还小,你当年也还小,我们当年都还小,但是年纪小不是我犯错的理由,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呜呜呜……” 季云琅疑惑地弯下腰看他,“你在干嘛?” 琥生跟着从另一边弯下腰,“很明显,他在求一个桌子的原谅。” 林霄睁开眼:“……你不是找我寻仇的吗?” 琥生困惑地看向季云琅,“你们有仇吗?” 季云琅问林霄,“我们有仇吗?” 林霄:“……?” 见季云琅记性这么差,他瞬间将恐慌抛到脑后,坐起身严肃道:“当然了!十几年前清霄门,你被蒋老八他们推进泥坑里的时候我去踹过你一脚,多没尊严的一件事,你连这都能忘?” 季云琅很努力在想,林霄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回事?你可是季云琅!凭你现在在仙洲的名头,不是该让以前欺辱过你的人都付出代价吗?不是该告诉他们什么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吗?不是该报仇吗?!” 季云琅:“我报过了。”当天就报了。 小时候没本事,打不过一群人,白天被揍完一顿丢泥坑,晚上江昼就带他去偷袭,指哪打哪,把欺负过他的人全塞麻袋里去泥坑里泡,操纵竹条抽他们屁股,拿巨型大剪刀剪他们指甲,最后清掉他们的记忆,把他们各自塞回被窝,就当是做了一场绝望又痛苦的梦。 江昼不记人,有时候刚报过一个人的仇,转头忘了,就又抓出来报一次,那个人当晚就会做两场噩梦。 等季云琅大些,有本事了,没人再能欺负他,江昼也就再没这样帮他报过仇。 所以其实他早就忘了小时候谁欺负过他,所有欺负过他的人下场都比他惨。 季云琅对林霄说:“我记得你,是因为你曾经塞给我一瓶药,还悄悄跟我说,这是止疼的,你在后山的树洞里放了很多,我如果有需要可以自己去拿。” 林霄当时看他的眼神特别可怜,好像他就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受尽欺凌无家可归的野孩子,所以才慷慨地把自己的药分给他,季云琅那时候还不解,练打架不就是要练出伤吗? 再说了,观海峰上堆了不少灵丹妙药,江昼最开始会教他怎么处理伤口,什么伤该用什么药,等他学会了就不再管他,任他自己去外面闹腾。 他把林霄给的那瓶止疼药带回去,简陋的小瓶子放在一堆珍贵药材里,看着怪怪的,江昼当时看到,顺手就扔出去了。 季云琅见他扔了,出门去捡起来,想到林霄说的那个树洞,晚上过去准备塞树洞里还给他,然后就看到了被少爷小姐们弄出一身伤的林霄靠在树洞边吞止疼药。 季云琅从小看人看物都简单,有人对他坏要还,对他好就更要还,他又回到观海峰,把江昼刚给他准备的名贵伤药全抱走,趁半夜塞进了林霄的树洞。 这是他那个年纪能想到的最合适的回礼。 后来江昼发现药没得这么快,把他抓到身边,看他到底伤哪儿了用这么多药。 季云琅十二三岁的年纪,装得成熟深沉,捂着胸口咳了两声说:“内伤。” 打出内伤就严重了,江昼当即要带他找医修,季云琅急忙抱住他胳膊说:“不是,我骗你的,那些药被我弄洒,全扔了。” 因为如果要见医修,江昼就又会去找云家主,江昼见什么人都要跟他请示,然后一去就好久不回来。 季云琅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在观海峰等他。 想远了,季云琅倒了杯酒,自顾自地喝。 林霄听他讲到回礼塞了那么多药,呆呆看着他,眼眶霎时红了。 琥生连忙扑扇着手掌给他扇风,“哎呀不用感动,你可千万别爱上我嫂嫂啊,我大哥的情敌已经够多了!” 第40章 林霄缓缓捂上自己心口,眼角的泪啪嗒啪嗒一声接一声往下落。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的心里从小就有一个仙女姐姐,她温柔,美丽,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会在我睡着的时候,悄悄往我的树洞里塞满药……你现在告诉我,那都是你干的……我有点接受不了……” 琥生给他扇风的手立马停了,拍拍胸脯松口气,“幸好你喜欢的是仙女姐姐,不是仙女哥哥。” “……” 季云琅问:“你跟夜……” 林霄:“胡。” 季云琅:“你跟胡前辈来鹿溪城做什么?” 说起这个,林霄往楼上看了看,压低嗓音对季云琅说:“我之前还不知道胡大哥跟着我到底要干嘛,现在我猜,他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你来的。” 琥生把脑袋凑过来,“这需要猜吗?大哥不管在哪儿出现,肯定是冲着嫂嫂来的呀。” 林霄点头,“不然他也不会上来就跟我打听八方域。” 琥生咧嘴笑,“八方域我们熟啊,让大哥来找嫂嫂打听,随便打听!” 季云琅摸着自己侧颈的咬痕,若有所思。 江昼把自己关进厢房,在桌前坐着不动,心里那朵小花开了好一会儿,黑雾探出一条绒绒的猫尾巴来蹭他的脸。 他觉得痒,抓住猫尾巴,把它塞了回去。 炭炭真黏人,烦。 小花开得差不多了,他起身,准备下楼去,正事还没谈。 只是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一股饭香,伴着脚步声,跟开门的季云琅对了个正着。 季云琅手里提着食盒朝他笑,“前辈?” 江昼一看季云琅在外面这么对人笑心里就不舒服,刚开的花稍稍萎了一下。 他后退几步,让他们进屋。 季云琅把食盒里的饭和酒摆出来,说:“前辈刚才突然离开,也没吃上饭,”他点点其中两盘菜,“我就顺便露了两手,前辈来尝尝?” 他还在外面给别人做菜? 江昼僵着脸走过去。 那朵小花彻底枯萎。 第17章 荡漾 季云琅把酒推到他面前。 江昼落座,顺势握住季云琅的手,说:“你陪我吃。” 季云琅眉头微蹙,把手抽走,到他对面坐下,“好啊。”又招呼门口的林霄,“来吃饭。” 林霄现在浑身直冒冷汗,表情十分不自在,就差把“心里有鬼”几个字写脸上了。 他坐到江昼旁边,余光看看季云琅,轻呼一口气说:“胡……胡大哥,吃点?” 然后腿在桌子下狂碰江昼,意在提醒他别吃。 季云琅这一桌子,从菜到酒,全是猛料。 下的时候不避讳,当着林霄的面让琥生去买,再当着林霄的面大包大包往里倒,最后让他带路,要来找前辈吃饭。 林霄问他里面下的啥,季云琅说糖和盐。 林霄:“真的吗?” 季云琅:“你尝尝?” 林霄:“这倒不必。” 季云琅还是季云琅,就算跟他梦里的仙女姐姐有那么一丝小小的重合,他也还是那个会欺师犯上虐杀云家主的恶徒。 给季云琅领路的时候他想,大哥嗅觉那么敏锐,肯定不会中这么明显的招。 现在他看着一口接一口吃菜喝酒的大哥,放在腿上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别吃了。 别吃了大哥。 料那么猛,你真尝不出来吗? 季云琅坐在他们对面看,见林霄不动筷,催他,“这位同门,你怎么不吃?” 林霄脱口而出:“我也要吃吗?” 季云琅疑惑,“不然呢?大家都是同门,你不准备接受我的心意?” 林霄疯狂朝他挤眼,无声表示:咋回事啊我亲眼看你下的药,咱俩不应该是一伙的吗? 季云琅无动于衷,冷下脸,“你吃不吃?” 背后的冷汗越冒越多,林霄再也忍不下去,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瞅准一盘菜拿起筷子重重一夹再放进嘴里狠狠一嚼最后咕噜一咽。 吃就吃! 有第一口就有第二口,季云琅就这么坐着,看他俩吃完了满满一桌加了猛料的菜。 他问:“好吃吗?” 江昼淡定地擦擦嘴,“好吃。” 季云琅笑,搭在桌上的手掌轻轻一攥,江昼身躯颤了一下,没做出什么大反应,旁边的林霄“嗷”一声捂着肚子,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摔到了地上。 “哎呀,不好意思,”看到江昼额前疼起的冷汗,季云琅愧疚地挑起唇,指尖溢出星星点点的暗色灵光,“放了过期的糖和盐,可能要让前辈吃坏肚子了,我不太会做饭,手生,前辈不会怪我吧?” 江昼:“不会。” 心里那朵小花又开了。 季云琅轻易报了仇,不免得意,笑意更深,“前辈既然吃了我的菜,那就当我们认识了,等再过几个月我娘子生了,请你喝满月酒。” 江昼:“……” 他把卷轴放到桌上,说:“聊两句。” 季云琅没兴致,起身要走,江昼把卷轴一甩,从半空铺展开,另一端朝他飞去。 季云琅下意识抬手接,满卷千奇百怪的小字中,一个人名跃入眼帘。 他瞳孔微缩,把卷轴整个夺过来看,发现上下都狗屁不通,只有中间那个名字看得懂。 第41章 不对。 他视线又移到旁边,“江昼”二字的右侧,紧挨着的两个字,是“风洵”。 如果单单出现江昼的名字,季云琅还要猜测这是什么东西,可现在看到了这位前任八域主,那他就知道,肯定跟八方域脱不了干系。 他看向对面淡定坐着的男人,几大包猛料的确生效了,他疼得嘴唇都泛起白,却仍一声不吭,黑眸静静望着他的方向。 季云琅把卷轴合起来,倒了杯加猛料的酒摆到他面前,“前辈这是想跟我聊八方域?” 江昼端起酒来喝,说:“嗯。” 滚在地上的林霄:“” 还喝!大哥你不疼吗! 江昼“嗯”完才反应过来,疑惑道:“你怎么知……”他沉默,季云琅也沉默,等着听他说完。 两人无声对视。 半晌,江昼:“……道?” 听他这断句,季云琅眉头微挑了一下。 江昼面上冷淡,暗地里已经把酒杯捏出了裂痕。 好丢人。 被季云琅听出来了。 好丢人。 别人敢笑他,江昼能让他们付出代价,可季云琅要是笑他,他就只能窝起来悄悄难受。 好在季云琅没逮着他的断句不放,拍拍卷轴,“很巧,在上面看到熟人了。” 江昼走到他身旁,俯下身把卷轴展开,指尖点上一个名字。 他刚一靠近,季云琅就把自己挪走,坐到另一边,看着他指的“江昼”二字,“没错,熟人。你也认识他?” 江昼也说:“熟人。” 季云琅不信他,“他只有我一个熟人。” “在八方域,”江昼说,“他有很多熟人。” 季云琅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话,“谁不知道我师尊出身蓬莱岛,冠绝五大派,名满仙洲,他在八方域能有什么熟人?” “很多。”不过都死了。 季云琅:“你也算一个?” 江昼:“嗯。” 季云琅盯着卷轴若有所思,“那你当初在八方域救我,也跟我师尊有关?” “嗯。” “是他让你救我,还是你主动要救?” 江昼微微一怔,“有区别吗?” 季云琅:“当然。” 他点点自己脖颈上的药贴。 “听我家孩子说,当年在八方域你就对我举止亲密,如今碰了面,你更是从言语到动作都对我多加冒犯,你是我父母的故人,又与我师尊相熟,那就是我的长辈,为什么这样还下得去手来骚扰我?” 江昼:“……” 因为你身上带了别人的帕子! 季云琅看向他,眸中带了些微小的期待,“所以前辈,你到底是受我师尊所托救我,还是因为我父母是你的故人,所以主动来救我?” 江昼答不上来,都沾点边,思考了一下,随心而动,答:“喜欢你。” 季云琅那点期待瞬间落空。 他再次给江昼倒了杯加猛料的酒,“我心里有人了。” 江昼端起酒来喝,那朵小花在心里荡漾。 季云琅思索片刻,又问:“我是你故人之子,故人姓江,我师尊也姓江,二者可有联系?” “有。” 江昼拿起卷轴,指指厢房内里的一个小隔间。 “让我跟你进去?”季云琅拒绝,“我不去。” 江昼没跟他商量,攥住他的手腕把他拽起来,身形一动便进了隔间,啪一声把门关上。 季云琅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大力甩进来,又见这处内室狭小昏暗,心里不免紧张,“你离我远点。” 江昼将卷轴一扔,让它浮在半空整个铺散开,所有人名都变得立体。 名字渐次浮现出来,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灰色,代表着名字对应的人已经不在人世。 到“江昼”时闪着显眼的金色亮光,江昼指着这个唯一亮光的名字,正待说什么,就发现旁边的“风洵”也亮起了金光。 江昼:“……” 他小子,还没死。 季云琅盯着那处金光问:“什么意思?” “八方域,月隐日。”江昼抬手,在半空抚摸过“江昼”的名字,“有了这个,” 他停顿。 季云琅等他说完。 片刻,江昼补全,“能操纵他们。” 季云琅走近,“你的意思是,八方域的气候和那些人的异变,都是人为?” 季云琅在八方域待的第一年,没少见识他们的月隐日,也有无数次险些死在月隐日。 不过第二年他住进森罗兽骨殿后就好多了,身边有了骨龙,不少人会趁着月隐日来挑战他,他一次剑都没拔过,全是骨龙替他打,往往刚教琥生写完一页字,骨龙那边就已经完事了。 后来他找到了八方域去仙洲的通道,带八方域人闯过一次仙洲后,月隐日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甚至他从仙洲往八方域带土壤、带种子,教几个域主种菜种树都能成功。 带几只动物幼崽放进去养也能养活,八方域人经常会把它们当凶兽抓起来,到手才发现是战斗力为零的可爱小毛绒。 大片贫瘠的土地呈现出了那么一丝丝生机,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冥冥之中在讨好着他们。 季云琅想起风洵问他的那句“你在仙洲有人?” 他在仙洲唯一的人脉就是江昼,而江昼的背后,是…… 第42章 随着所有名字都立体浮空,卷轴的底色缓缓浮现出五个印记。 这个季云琅熟,五大派给他的所有信上,就自信又高傲地印着这五个显眼的门派标记,五个图案经过精巧的设计首尾相连,寓意着仙洲五大派一荣俱荣,永不分家。 他伸出手,摸了一下半空中“江昼”的名字,“我师尊出身仙洲五大派,他出现在这个名单上,是什么意思?” 江昼问:“你觉得呢?” 立体浮空的名字可以被触碰到,软软弹弹的,季云琅把那点金光绕在指尖,来回拨弄着“江昼”的名字,“他也是八方域人?” 他指尖灵活,将自己的暗色灵光和金光混合,一起缠绕把玩这个名字。 江昼立在旁边面不改色,身躯却在悄悄的颤。 “你这样,”他终于开口,“他会感知到。” 季云琅闻言兴致更浓,把“江昼”捏在两指间,从头到脚地弄,由内而外地揉,指腹细致地摩擦过每个笔划,眼前已经浮现出了江昼被隔空玩弄到动情的模样。 他正玩着,卷轴猛然合上,江昼握住他的指尖,“他是你师尊,这样,不合适。” 季云琅把自己手抽出来,瞥了他一眼,“怎么不合适?他怀了我的,都三个月了,我摸几下怎么了?” “……” 季云琅时刻强调自己心里有人,媳妇儿怀了,甚至不惜把师尊搬出来让他死心。 江昼既甜蜜又烦躁,心里那朵小花迎风盛放,摇摇欲坠。 他得找个机会好好问问季云琅,你真的,那么想让为师生吗? 第18章 爱慕 季云琅迟迟不下来,琥生上楼去找他,顺手救了滚在地上的林霄,喂给他一颗药丸。 林霄感激不已,正道谢,隔间的门就打开了,两人一先一后出来。 琥生见状,悄悄问林霄,“他们在里面待多久了?” 林霄想了想,“也没多久……大概半个时辰?” 琥生惊讶,“半个时辰不算久吗?” 江昼恰巧走到他身后,路过时手中卷轴敲了一下他脑袋,“不算。” 琥生脸霎时变得红扑扑的,下意识想跟在他身后走,被季云琅揪着领子拽了回来。 季云琅带琥生在桌前落座。 林霄一看见他就条件反射肚子疼,急忙跑到窗边,跟江昼站到一起。 江昼递给他一张纸:你爹最近有消息吗? “没有,”林霄看向他手里的卷轴,“我爹先前说,让我拿到东西就在六伯家暂避,不过现在六伯家肯定是住不了了……胡大哥,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江昼点点手中的卷轴,“这个,我需要。” 言外之意,你看是你主动送给我合适,还是我跟你抢合适。 林霄本来就没指望能要回来,闻言点头:“好的,胡大哥。它是你的了。” 接着,他想到什么,凑过去:“大哥,你看啊,我爹这个东西这么神秘,六伯还专门买了个宅子存放,那是不是能证明,我爹他的真实身份其实并不简单,狗腿子只是他的伪装,他这么多年一直在隐忍蛰伏,等身份揭晓的那天他就会摇身一变,带我们整个林家飞黄腾……” 江昼:“不会。” 林霄:“好的。” 江昼垂眸看手上的卷轴。 这是五大派当年暗中操纵八方域的罪证,只不过是个老名单,上面人全死光了,还活着的就只剩他跟风洵。 至于现在八方域的这群人,五大派专门为他们准备了一个新名单。 江昼离开季云琅,舍弃跟徒弟在宅子里的安逸生活出来,要找的就是那个新名单。 他们一起住的五年里,季云琅频繁离家,回来时身上的伤一次比一次严重,这证明八方域躁动的人越来越多,马上要压不住了。 没有任何一个八方域人在去过仙洲后,还能心甘情愿待在蛮荒。 季云琅带他们见识过仙洲,又把他们关起来,无异于直接把矛头对准自己,任由他们滋生恨意。 迟早有一天这些恨意会反噬,把这个年轻的领主吞得骨头都不剩,他们侵袭仙洲的第一战,就是要拿季云琅的血祭旗。 其实江昼可以什么也不管,只等着季云琅撑不住的那天,通道大开,八方域的怒火烧尽仙洲,一切破而后立,大战之后就是和平,从此仙洲的灵气流遍八方域的每个角落,血月隐去,黑沙消散,世上再也没有蛮荒,处处都是仙洲。 可偏偏就是季云琅的存在,让他没办法什么也不管。 八方域人注定要闯进仙洲,在那之前,他得把季云琅摘出来。 思及此,他走到桌前,坐到季云琅身旁,再次将卷轴铺展开。 这次没有闪着金光的立体名字浮现,季云琅失望地拿手指绕江昼的名字打了个圈儿,最终停在那个“江”上,“所以呢?你故人姓江,我师尊也姓江,为什么?” 江昼的手指跟着点到“江”字上,蹭了蹭旁边季云琅的手指,说:“他的名字……” 他卡壳,季云琅把手指往旁边挪,不让他蹭。 江昼补充:“你娘取的,随你爹姓。” 季云琅指尖描摹着“江昼”二字,“所以我师尊认识我父母,甚至关系还不一般,连名字都是他们取的。我大胆猜测一下,我师尊难道还是他们养大的?” 第43章 “嗯。” 江昼指指“江昼”旁边的“风洵”,说:“他。” 又指指离他俩很远的、另一个角落里的“花珈”,说:“还有他。他们三个,都” 他卡壳,季云琅替他补上,“都是我父母取名养大的?” 江昼:“嗯。” 季云琅笑,问他:“那你呢?” 江昼神态自若,看着季云琅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爱慕你娘。” 旁边喝水的琥生一下子喷了出来。 季云琅思索片刻,问:“我跟我娘,长得很像吗?” 江昼看向他的目光温柔,说:“嗯。” 心里说,一点也不像。 季云琅不论性格还是相貌,既不像爹也不像娘,他不善良,不温柔,没有耐心,不爱多管闲事,季云琅是个坏蛋,除了身上流着他们的血,没有继承他们的任何品质。 季云琅和谁最像呢?江昼想,季云琅是他的徒弟,被他一点点带大,季云琅和他最像。 他们才是一样的人。 听他这么说,季云琅无奈,叹了口气,“前辈用情至深,我很感动,但是你之前也说了,斯人已逝。你就别执着了。” 江昼说:“我忘不了她。” “……所以你就把感情转移给我?” 江昼:“嗯。” 季云琅仿佛在瞬间理解了一切,把琥生往旁边挤,跟江昼隔开距离,“你这种单相思,不会有好结果。” 琥生在旁边反驳他,“你还说别人呢,你自己不也是吗?” “我能一样吗?我又不是……”季云琅拿起琥生的水杯一闻,发现他悄悄给自己倒了酒,睨他一眼,“喝了多少?” “……” 琥生从椅子上跳下去就跑,季云琅用灵光缠住他把他往回拽。 琥生捂着脑袋大喊,“没喝多少!没喝多少!” 他拼命在原地奔跑,还是被一点点拽了回来。 江昼默然看着面前突然闹腾起来的一大一小,两人举止间的亲密熟络,没有多年的相处培养不出来。 他和季云琅也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不管徒弟小时候还是长大后,除了季云琅在八方域的那两年,他们都同吃同住,亲密无间。 可他和季云琅的关系一直很奇怪,他们之间就没有这份天然的熟络,为什么? 江昼想不通。 那边季云琅正按着琥生的脑袋逼他保证下次不再偷喝酒,他说:“你这么小,喝了长不高。” “我知道了!”琥生努力去抓他的手,“你再这么按我头,我也会长不高的!” 江昼起身,抓着季云琅的手从琥生脑袋上挪开,琥生感动得眼泪汪汪,“谢谢大哥!” 季云琅莫名其妙,甩开被他抓住的手,“我管教孩子,你凑什么热闹?” 江昼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 季云琅整个人一颤,一股怪异的熟悉感笼罩上他。 江昼见他没反应,顺着头发向下,指尖轻碰了一下他侧颈那个盖着咬痕的药贴。 季云琅:“你……” 江昼手指摸到药贴边缘,略一用力,撕了下来。 即便敷了药,那处的咬痕也不见好转,泛着红,下嘴重的地方略微有些肿。 他把撕下来的药贴扔地上,指腹轻蹭过那处痕迹,微微俯身,靠近季云琅耳边说:“不要遮。” 季云琅皱眉,去抓他的手,“凭什么?我就遮……” 脖颈另一边的软肉被不轻不重捏了一下,江昼说:“你遮,我就咬这里。” 季云琅:“你在威胁我?” 江昼:“嗯。” 季云琅:“好吧,我不遮。” 江昼手松开,又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 季云琅坐在桌前不动,看起来乖,心里郁结。 最讨厌比他强的人。 他拿这个胡夜没辙,是长辈,有救命之恩,打不过,还喜欢骚扰人,下药也没用,人家能忍。 江昼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前辈,”他开口,“我师尊以前在八方域跟你相熟,那你肯定知道,他为什么会来仙洲定居。” “嗯。” 江昼只“嗯”不答,季云琅又问:“那凭你对他的了解,他现在应该在仙洲哪里?” 江昼问:“你觉得呢?” “他没别的地方能去,不在清霄门,就只能去蓬莱岛。”季云琅转着酒杯,“你说他是八方域人,可所有人都知道他出身自蓬莱岛的云家……所以他最初是因为云家人,才从八方域来的仙洲?” “嗯。” “为什么?因为那个人对他很重要?他喜欢那个人?” 季云琅就差把“云晏”两个字焊酒杯上捏碎了,江昼从他手里拿过杯子,说:“你问我?” 季云琅没问他,季云琅只想当面问江昼。 江昼还想跟他说什么,忽然发现窗边的林霄不太对,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也不知道在干嘛。 走近一看,林霄手里抓着只大胖鸽子,正捏着鸽子的嘴让它别叫。 江昼把林霄带鸽子一起抓了进来。 他突然出现,林霄吓得大喊一声,“胡……胡大哥……” 江昼盯着鸽子腿上的小竹筒,“你爹,来信了?” “不是,”生怕被误会,林霄急忙拽下那个小竹筒,放出里面的灵气给他看,“是我要跟我爹报平安,说东西拿到了,让他跟我娘藏好,别担心。” 第44章 江昼问:“你能传信?” 林霄:“能啊。” 江昼:“重写。” 林霄:“……写什么?” 不久后,看着半空中“你儿子在我手上,想让他活命,明夜子时鹿溪城外”几行字,林霄扑通一声给他跪了。 “不行啊大哥!我爹娘好不容易藏好了,现在露面,万一被发现怎么办?清霄门就等着逮他们呢!” 江昼想了想,觉得有理,加了一句,“不来灭口”。 林霄:“……” 江昼把他带到另一间房,大刀往他跟前一摆,“就不绑你了。” 林霄:“好的。” - 琥生舍不得回八方域,站在季云琅旁边欲言又止,想问他能不能在仙洲多待两天。 他不吱声,季云琅也不理他。 见江昼过来,琥生急忙让出地方让他坐下,给他倒水,凑到他身边悄声道:“大哥,你来鹿溪城是干嘛的呀?是不是来找我嫂……” 季云琅揪着他领子把他拽开,也不看江昼,对琥生说:“我们回去。” “这就走啊?”琥生恋恋不舍,看向江昼,“那大哥,你跟我们回八方域吗?那条骨龙还在家里等你呢。” 他这么急着引狼入室,季云琅捏起他一边脸蛋儿说:“你再多嘴,以后就把你关在家,再也别想出来。” “我……” 江昼过来,把琥生从季云琅手下救出来,对他说:“不回,去玩吧。” 琥生:“可以吗?” 季云琅:“不可以,这就回去。” 江昼挡在季云琅前面:“可以。” 说完从怀里一掏,扔给琥生一袋钱,“花完再回来。” 琥生捧着钱兴奋得脸蛋通红,此刻他眼里已经没有季云琅了,全是大哥,好大哥,一辈子的大哥! 季云琅冷笑,“你敢出门试试?” 江昼回身跟他面对面,“别凶孩子。” 琥生朝他俩上下打量几眼,脸更红了,头一低,转身三两步就跑出了门。 季云琅一跟他独处一室就不自在,后撤两步,说:“离我远点。” 江昼问:“你有什么安排?” 季云琅:“我没什么安排,回家。” 说完他就走到窗边往下看。 家都烧了,哪儿还有家。 得去找江昼。 他讨厌这种漫无目的的感觉,要猜测江昼去哪儿了,要想他为什么走,到了地方还不一定找得到人。 而且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应到锁灵链的气息,江昼说不定连脖上的那条链子也已经想办法摘了。 江昼真的不想跟他在一起了。 混蛋。 他刚要开始恨江昼,指尖突然溢出几丝灵光。 五大派来信了。 他把灵光展开来看,五大派在信上说,他们寻得了江昼的踪迹,在蓬莱岛。 季云琅盯着半空中的几行字,唇角溢出一丝嘲弄的笑。 江昼真的去了蓬莱岛。 他还念着云晏。 跟他在一起这五年师尊一定忍得快死了,所以才刚离开就迫不及待去找云晏。 然后呢?抱着他的尸体诉说爱意,在他耳边追忆往昔? 江昼要想死他了吧。江昼会哭吗?江昼会跟他殉情吗? 果然醒不过来的情人才最难忘。 他不动,灵气凝出的几行字就浮在空中,江昼远远瞧见了,凝目去看。 季云琅面色阴沉,靠在窗边一言不发,半晌,拽下手腕的银链,从窗户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 江昼:“……” 这不是定情用的吗! 第19章 冲动 季云琅离开酒楼,就近寻个客栈住了下来。 他出门前,那个胡夜原本想跟上来,被他狠狠瞪了一眼就不动了,问他:“孩子不要了?” 琥生在外面玩,还没回来。 他说:“不要了,谁爱要谁要。” 琥生不知道他在哪儿,玩够了就只会回到那个酒楼。 季云琅一个人在客栈房间待了大半夜,又生气,又不知道要气什么,脑子里一片空荡。 他十岁那年恨所有人,决定要一辈子当一个冷漠的、再也不会笑的人。 后来悄悄喜欢上江昼,有了念想,他就想努力成为一个正常的、值得托付的人。 他观察了江昼好多年,师尊的生活过得很简单,睡觉睡一上午,睡醒了浇花,然后吃饭,吃完饭偶尔会来教他读书认字,读不了多久就起身,拍拍他的肩让他自己看,然后一个人去院子里给他鼓捣新玩具。 季云琅就拿着书,趴在窗边看他。 太阳落山了,玩具也做完了,但是江昼是笨蛋,照着图纸做都能做成四不像,一下午白干,只能拆了重做。 季云琅爱惜眼睛,夜里不读书也不练剑,从窗户跳出去跑到江昼身边,拿起图纸要和他一起做。 师尊这么笨,没有他在旁边指点,一晚上也做不出一个来。 月亮出来了,每到这时候江昼都看看天,揉一下他的脑袋,转身出门。 季云琅就一个人拿着四不像的玩具和图纸在门口等他。 有时候回来很快,有时候要等到大半夜,有时候干脆不回来。 季云琅不止一次悄悄跟在他身后,看到他避开人群下山,到了一片倒映着星星月亮的湖边。 第45章 已经有人在那里等他了。 岸边停靠的画舫上悬挂着漂亮的琉璃灯,借着灯光和月光,季云琅得以看清那个男人。 他坐在轮椅上,皮肤很白,身形削瘦,说两句话就要偏过头去咳两下。 晚风带来轻微的凉意,江昼解下自己的外衫给他披上,那人唇角带笑,温和地看向他。 然后他们一起上了船,向着湖中心悠悠漂远。 季云琅站在岸边遥遥去看,只见到灯火中亲密相偎的影,月色下师尊微微倾身,唇落在了那人耳畔。 季云琅说不清自己是因为什么开始喜欢江昼的,是日复一日的跟踪窥探,还是无数个辗转反侧的深夜脑海里那两道相依相偎的身影。 这是他没见过的江昼,温柔体贴,风度翩翩,那双平日淡漠的眼里蕴满了情意,举手投足都变得高雅,一点也看不出是个爱睡懒觉的笨蛋。 季云琅想,江昼一定很爱他。 江昼一定很爱云晏。 一个人的时候不能想这些,妒火会烧得心口生疼,而江昼既不心疼他,也不会来哄他。 他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跟江昼撒娇闹气,为了留下他故意受很重的伤,生很厉害的病,让江昼慌乱、害怕,然后在当晚拒绝云晏的邀约,一整晚陪着他照顾他。 他只能用那些肮脏下流见不得光的手段把江昼留在身边,营造出一种好像他们很幸福、江昼很爱他的假象。 江昼爱他吗? 江昼不爱他。江昼在他十七岁那年主动亲吻他,是因为要找一个替罪羊替自己担下虐杀云晏的罪名。 季云琅不懂,他情窦初开,看到江昼亲手杀了云晏,穿着喜服扑进自己怀里,他比任何人都开心,他要爱死江昼了,心甘情愿在那场暗藏着阴谋的缠绵里沉沦。 第二天怀抱冰冷,人去床空,桌上被撕坏的喜服下盖着两把崭新的剑。 这是江昼给他的定情信物,让他在八方域尽情厮杀。 他要恨死江昼了。 季云琅一想他心口就疼,下意识低头,要看自己手上的银链,却只看到空空如也的手腕。 他怔怔盯着,脑袋轰一声炸了开,霎时所有愤怒和委屈齐齐上涌。 江昼走了,链子也丢了,什么都没了。 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着出不来,他再也平静不下去,掀了桌子,摔碎茶杯,捡起锋利的碎瓷朝失去链子的手腕狠狠划下—— 剧痛令他神志清明,鲜血流出的瞬间,似乎听到外面传来十分微小的、什么东西在挠门的声音。 他任由左手腕的血汩汩向外流,走到门口,打开门,面前空无一人。 “喵~” 有什么东西搭上了他的脚。 他低头,一只圆滚滚、黑乎乎的小猫正坐在他鞋上仰头看他,它的嘴里,叼着那根不久前被他扔出去的银链。 他垂着眼,面无表情盯着这只小猫。 小猫伸出爪,扒了扒他的裤腿,然后灵活地向上攀爬,到他腰上时,叼着链子的嘴轻轻碰了碰他左手腕还在流血的伤口。 一阵温和的灵光闪过,伤口缓缓愈合,银链自行挂到了他手上。 小猫又顺着他腰往上爬,扒到他胸口时聚力一跳,站到了他肩头,尾巴绕过他后脑,微微偏过头,安抚似的拿毛绒小脑袋蹭他的脸。 季云琅关上门,走回房间,抓下这只小黑团提到眼前。 季云琅有一双妖邪的紫眼睛,小猫有一对亮晶晶的黑眼珠,四目相对,那双紫眼睛突然变得凶狠,“说,谁派你来的?” 小猫眨巴眨巴眼,前脚一扑腾,后脚一晃悠,整只猫扑到了他肩上,伸出粉嫩的小舌头,朝他侧颈那个咬痕轻轻舔了一下。 一阵灵光闪过,咬痕仍在,无事发生。 小猫一愣,不死心,探出舌头,又舔了一下,仍旧无事发生。 它委屈地“喵”一声,弯弯翘着的尾巴也蜷起来,趴在季云琅肩头不动了。 季云琅侧眸去看,余光只见一个胖嘟嘟的脸颊,看起来鼓鼓的,很蓬松。 他伸出手指,戳了一下。 - 红月当空。 江昼刚踏进八方域,就扒着一棵秃枝树吐了个天昏地暗。 难闻,太难闻了。 八方域里这股腥臭的、烂肉似的气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消失。 血月照到他脖子的银链上,原本用作伪装的黑雾已经变成小猫消失了。 炭炭缠了他好久,非要让他“喵”那一声,然后跳下去就往街上跑,一看就是去找季云琅。 爱操心的小猫,徒弟都这么大了,自己在外面住一晚又不会被人骗。 也不一定。 蠢小子,五大派骗他他就看不出来,就觉得师尊一定会去蓬莱岛。 炭炭跟着也好,别让他今晚就冲动跑过去,到时候落进什么陷阱都不知道。 他背着刀走在黑沙里,还没到无常桥就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喊住。 他停步,不情不愿拔出刀,不禁想,时代真的变了。 认识他的人早就死光,他和炭炭过去一百年的战绩毫无用武之地,现在他就是一只刚进八方域的小嫩羔子,想活命,就得想办法证明自己。 他不情不愿证明完,想去乾坤袋里摸出点东西擦干净刀上的血,不小心摸到了季云琅藏在怀里的那个粉帕子。 第46章 他拿到眼前,在血月下观察。 普普通通好看,一般般香,上面的小花看久了也就那样。 他又塞回去。 不就是绣帕子,有什么难?谁学不会似的。 他先去了森罗兽骨殿,骨龙很警惕,感知到有人靠近就大吼着冲到门口,一张嘴就啃住了他整个脑袋。 尖利的骷髅牙磕得江昼脑门儿和下巴一起疼,他拿刀柄敲了敲骨龙脑袋。 骨龙本来准备嚼他,听到刀柄敲脑袋传出的清脆声响,它整条龙一惊,急忙把嘴张开,放出被自己咬住的脑袋。 “吼——!” “哦吼吼!哦吼哦吼——!” 看清他的脸,骨龙开始兴奋地大叫,狂甩着尾巴把他整个人绕了起来,拿硬邦邦的龙头狂蹭他的脸。 龙头蹭得脸生疼,但是江昼心里满意。 这才是他的爱宠,狂傲,霸气,身板儿刚硬,连叫声都这么中气十足。 炭炭要是也能这么帅就好了。 整只猫软乎乎的,平常叫两声还夹着嗓子,一看就没劲。 连没劲的炭炭都能陪他叱咤蛮荒,要是当年有骨龙陪在身边,江昼简直不敢想他能打下多少个仙洲。 他在森罗兽骨殿里逛,外殿倒是挺空的,什么也没有,走进内殿才能发现有人居住的痕迹。 房间一角放着一个大箱子,江昼丝毫没有不乱动别人东西的自觉,径直走过去。 季云琅的什么东西他没见过? 他抬起箱盖。 满满一箱子整齐摆放着他从小到大给季云琅做过的所有玩具,有做好的,有做坏的,厚厚一沓图纸就压在下面。 再往下,是一些早就陈旧的纸张、几支有些破损的笔,两把普普通通的剑。 小时候教季云琅认字,给他做玩具,看他练剑,周而复始,日复一日,他们的生活也就是这样。 要说什么时候才有了不同…… 江昼看到被压在箱匣一角,叠得方方正正的一沓红布。 他展开来看,看到了熟悉的绣纹,也是红衣,也是金线,跟季云琅衣服上绣得一样。 这沓布被叠得方正,江昼想摆回去,又没办法叠得跟原先一样,只能尽力,最后象征性地抚两下,感觉差不多了,放回了原处。 他以前没住过森罗兽骨殿,对这里没什么感觉,看完季云琅的东西就没兴趣了,启步离开。 骨龙想跟着他,被他按了回去,他拿刀柄敲敲骨龙脑袋说:“好好看家。” 骨龙以前是他的凶兽,但是自从有了炭炭,他就不再用骨龙了。 然而他刚走出森罗兽骨殿没多远,就差点在茫茫黑沙中迷路,原地转了一圈,感觉哪哪儿都一样,全是沙子,晕头转向。 太久不回来,都认不清路了。 头顶的秃枝树上传来一声“哼”,声音平稳,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就是为了出个声提醒他。 他不用抬头,踢起脚下一块石头扔向树顶那个人。 与此同时,头顶几根断裂的树枝哗啦啦朝他砸下来。 两人一起避开彼此的攻击,树上那人跳了下来,站到他面前。 “你再不出来,”风洵先开口,“我还以为花珈诈尸了。” 以他刚才站在树上的视角,恰好可以看到森罗兽骨殿和里面贸然闯入的可疑人影。 江昼摇头,“他诈不了,喂猫了。”又说:“你还活着。” 风洵:“你还没死,我不会死。” 这话听着暧昧,江昼十分明显地离他远了一步。 风洵眉头微不可闻地皱起,“男人,恶心。” 接着,视线放到他脖子那条银链上,向前大跨一步,凑上来就闻。 江昼:“你才恶心。” 风洵单手挑起他颈上的银链,垂下眼观察,“那个年轻的新领主,是江逝水和云征月的孩子?” 江昼:“嗯。” “怪不得,他身上有他们的味道,”风洵拽着他那条链子,抬起幽沉的双眸看他,“也有你的味道。” 江昼终于露出这晚的第一个笑。 风洵握他链子的五指收紧,缓声问:“你很得意?” 当然得意,不光得意,他还很甜蜜。 他得到了江逝水和云征月的儿子,本来以为只能永远一个人在心底得意,没想到风洵还活着。 现在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江昼更得意了。 风洵拽不断他的链子,给了他一拳,打在脸上。 江昼吐出一口血,拔出自己的刀,“该把你和花珈,埋在一起。” 一刀下去,劈碎了风洵手腕上的那双锁环。 风洵夺下他的刀,三两下斩断了自己双脚的锁,又把刀丢回给他。 季云琅进入八方域一年后,江昼来找过他,就是在那次杀了森罗兽骨殿里的前任领主花珈。 当时不知道风洵还活着,不然江昼会连他一起杀。 风洵拎着两副断裂的锁环,看向天边血月,对他说:“月隐日第二次消失。仙洲那些人又怕了?” “嗯。” 五大派那群怂货,仅仅是打开八方域到仙洲的通道都能让他们腿软,等他们知道季云琅身上流着谁的血,还不知道要怕成什么样。 江昼问他,“有人能用吗?” 八方域里这批新人江昼不熟悉,风洵看样子刚出来没几天,估计也熟不到哪儿去。 第47章 风洵说:“二域主。他抓了很多仙洲人进八方域。” 季云琅和楼沙都等着风洵杀萨孤蛮,他拖到现在也没动手。 萨孤蛮既想当领主,又想闯仙洲,仙洲人对他而言就是手下的蚂蚁,脚底的烂泥,这样的人留着,大有用处。 江昼点头,“找个机会,把……” 江昼卡壳,风洵静静等他说完。 等了半晌,卡不出来了。 江昼要给他写,想到风洵不认字,于是默不作声盯着他,用眼神询问:你能明白吗? 风洵漠然跟他对视,片刻,补全他的话:“找个机会,把他放进仙洲。” 江昼点头。 新名单他暂时得不到,没办法用那卷可以随意操纵人的名单激起八方域对五大派的怒火。 好在八方域本身就是养流氓的地方,无缘无故,也能跑去仙洲闹事。 - 江昼从八方域出来,先涤净了自己满身血气。 他回酒楼看,天都快亮了,林霄和琥生竟然凑在一桌吃吃吃,边吃还边把人家大厨叫出来点评。 大厨顶着黑眼圈打哈欠,听着他们絮叨,连连点头。 江昼在门口看了几眼,没进去。 他感知到炭炭的气息,追踪而去,在天蒙蒙亮、街上还空无一人的时候翻了客栈二楼的窗。 进去就看到满屋狼藉,仰翻的桌子,摔碎的茶杯,还有地上一滩干涸的血和沾了血的碎瓷片。 江昼越过满地杂乱走到床边,季云琅正熟睡,被子一多半都压在身下,穿着外衣,衣上还沾着血。 炭炭窝在他脑袋旁,把自己蜷成了一个小团子。 江昼心下疑惑,季云琅很少这么不讲究,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更别说还在这样的环境里入睡。 他刚走近,炭炭就睁开眼,抬起爪子扒了扒季云琅的头发,散发出一阵柔和的灵光。 这下江昼就明白了,季云琅不是自己睡着,而是被炭炭哄睡的。 他把季云琅的身体从头到脚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伤,松了口气,房间里和他身上沾的应该是别人的血。 江昼托起炭炭,让它化成黑雾变回颈环,看看窗外的天,感觉还早,上手扒了季云琅外衣。 动作间弄散了他里衣的前襟,他先盯着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继续给他脱衣服。 前襟已经被弄得松散,再这样一动,开得更大了。 江昼把他外衣脱好放到一旁,心想,衣服是自己开的,这不能怪他,于是手随心动,在袒露的胸口处轻轻摸了一把,接着给他拢好前襟,准备盖好被子让他再睡一会儿。 他刚从季云琅身下抽出被子一角,榻上人就倏地睁开眼,紫眸凶狠,问:“你在干什么?” “……” 江昼抖抖被子,“怕你冷。” 季云琅垂眼看自己身上离奇失踪的外衣和诡异的、乱成一团的前襟布料,讽笑道,“确实挺冷的。” 江昼给他盖好被子,只留脑袋在外面,说:“睡吧。” 季云琅往床两边看了看,问:“小猫呢?” 江昼:“什么小猫?” “没事,”季云琅视线移到他脸上,“你离我这么近,我睡不着。” 江昼走到房间中央,扶起一把椅子坐下,跟他隔开距离。 季云琅:“你在屋里,我睡不着。” 江昼翻窗出去,跃上最近的一棵树,坐在树上透过窗看他。 季云琅在被窝里偏头,面无波澜遥遥跟他对视。 然后说:“你看着我,我睡不着。” 隔得这么远,江昼听不见。 其实江昼能听见,但是他表现出了一副听不见的样子,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季云琅。 季云琅跟他互相看了一会儿,抓过被子狠狠蒙上头。 烦死了! 第20章 相思 季云琅不爱睡懒觉,从小就比江昼起得早。 师尊不食人间烟火,小时候早起,季云琅就自己吃完早饭再自己去练剑,不用叫醒江昼。 长大了早起,他会先去给江昼做饭,然后进到房里把尚在熟睡的师尊亲醒,亲不醒就摸醒,江昼如果乖乖起床,季云琅就领他去吃饭,江昼要是犯懒不想起,季云琅就钻进他被窝,跟他闹到日上三竿,起来直接吃午饭。 有时候闹完几遭江昼还困,被子一扯要接着睡回笼觉,季云琅就会觉得自己遭到了轻视,心里不爽。 他心里一不爽,江昼就要遭殃。 外面天已经大亮,季云琅睡不着,翻个身往窗外看,跟树上的人对上了视线。 江昼见他醒了,翻进窗,把刚买来的早饭提到他面前,问:“饿吗?” 季云琅坐起身,说:“不饿。你以前爱慕我娘,也这么给她送饭?” “不是。”江昼说,“她有你爹。” 别看语气平淡,个中心酸只有自己知道,季云琅霎时在他身上找到一种同病相怜的凄楚感,再次跟他说:“单相思不会有好结果。” 季云琅要穿衣服,变出乾坤袋,江昼眼睁睁看着他从里面掏出了一件一模一样的外衣。 这样的衣服他到底有几件? 季云琅在清霄门时穿银白色的门派服,从八方域回来就常穿一身红,好像从他十岁到现在,身上穿的永远就这两样。 江昼有些腻了,准备给季云琅整几件新衣裳,他想看季云琅穿点不一样的。 第48章 季云琅见他盯着自己看,指指窗外,“出去。” 江昼:“外面等你。” 季云琅没理他,心里希望在外面不会碰见他。 后来他换好衣服出了客栈,心想事成,的确没在外面见到人。 他预备先去酒楼找琥生,把他丢回八方域,再启程去蓬莱岛找江昼。 找得到最好,找不到就算了,江昼招人恨,季云琅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他了。 脑袋突然被摸了一下,有人往他手里塞进一包热腾腾的糕点,闻起来很甜。 季云琅只在小时候被江昼摸过头,最近却频繁被这个变态前辈摸,他盯着手里装糕点的纸袋说:“你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 话音未落,脑袋就又被摸了一下。 江昼走在他身边,从纸袋里拿出一块糕点吃,说:“没加料。” 季云琅要烦死,把整个纸袋扔向他,快走几步跟他拉开距离,“别跟着我。” 江昼接纸袋接得巧,没让糕点掉出来,见季云琅不吃,他也把嘴里的吐掉,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他身后。 季云琅进了酒楼,又出来,脸色十分不好看。 琥生没人管,一大早又跑出去玩,都怪那个胡夜,让一个小孩子花那么多钱,显着他有钱了。 江昼这时跟上来,见他面色不好,了然道:“该吃早饭。” 肚子一饿,脾气就会暴躁。 季云琅不理他,自顾自往街上走,转进一个无人的小巷时倏地出剑把跟在身后的人抵到墙上。 剑锋嵌进他的脖颈,瞬间便渗出了血珠。 “你到底……”剑锋又进,压出更多的血,季云琅神情不耐,“要跟我多久?” 江昼靠在墙上不动,把路上买的另一袋点心送到他脸前,说:“咸的。” 甜的不喜欢,还有咸的。 他不清楚季云琅喜欢什么,过去几年都是季云琅在喂他,不过江昼不挑食,没有什么好恶之分,季云琅做什么他都爱吃。 就是不知道季云琅挑不挑。 剑卡在他脖颈的肉里,一说话就流血,季云琅死死盯着他的脸,鼻间萦绕着他手中点心的香气,是葱油味。 良久,季云琅收剑,一把夺过他手里另一包甜糕点往小巷外走,说:“我讨厌葱。” 江昼知道了,抬手抹了把自己脖上的血痕,启步跟上他。 疼死了。 季云琅,真凶残。 - 黄昏时分,季云琅在鹿溪城外逮住了琥生。 琥生想来城外面看更大的景,就算不认路也大着胆子跑了出来。 季云琅问他:“看见了吗?” 琥生刚被他提着领子吓唬完,此刻眼泪还没擦干净,先点头:“看到了!有树!有云!有河!有鸟!有唔唔唔……” 季云琅捂住他的嘴,嫌弃道:“白读那么多书。” 江昼再次出手救了他,问:“林霄呢?” “他没出来啊,”琥生藏到他身后,躲着季云琅,指指城里,“我让他陪我一起来,他说他打死也不会踏出那个酒楼一步,不然大哥肯定悄没声儿扛着刀就出现在他身后了。” 江昼点头,心想,这个林霄,真的省心。 琥生躲在江昼身后,离他背上那把大刀很近,此刻也顾不上抹眼泪了,睁大眼看,犹犹豫豫想伸手去摸。 季云琅本来就气琥生不听话乱跑,现在看他这架势,冷笑一声,扭头就走。 琥生还被大哥的刀吸引着,没发现季云琅离开,大哥却突然抓住他肩膀把他往前推了几步,指着前面季云琅越走越远的身影说:“去哄。” 琥生:“……” 江昼又推了他一下,催道:“快。” 琥生急忙跑上前,熟门熟路地抱住季云琅胳膊,季云琅把他甩开,他又抱上,仰起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抱着不撒手了,季云琅这下没再甩开,停下脚步,垂眸,嘴里说着话来教训他。 琥生就乖乖低下头听着,不时点点头,“嗯”一声,说:“我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 等确认琥生哄得差不多了,江昼才不再远远看着,启步走近。 季云琅生气得及时哄,别人不懂,江昼最懂。 不然一旦错失良机,那轻易是哄不回来的,江昼想到就浑身疼。 季云琅要送琥生回八方域,琥生听说只有自己一个人回去,死活不走,装了没多久的乖巧荡然无存。 “你想干什么?你又要去找你媳妇儿?人家都不要你了!况且我大哥还在这,你为什么不愿意跟他培养一下感情?我大哥有哪点比不上你媳妇儿?” 季云琅瞥了眼江昼,“他不能生。” “……” 琥生眼里还残存着一丝希望,仰起头问江昼,“大哥你……” 江昼:“不能。” 琥生失望地垂下脑袋。 接下来,他整个小孩变得黯淡无光,被季云琅拖拽着回了八方域。 季云琅把他交给骨龙,叮嘱骨龙看好家看好孩子,看他还低着头一言不发,揉了揉他脑袋说:“再等等,过段时间带你去仙洲住。” 琥生闷闷问:“跟我大哥吗?” 季云琅说:“不是,我心里有人了,我不喜欢你大哥。你还小,我怎么说你都不会懂。” “那……大哥喜欢你,你不喜欢大哥,大哥岂不是很可怜?” 第49章 “对啊,”季云琅收回摸他脑袋的手,垂眼看自己手腕上的银链,“谁不可怜。” - 子时,鹿溪城外。 江昼把林霄带出酒楼,出城后象征性地拔出刀抵到他脖子上。 林霄战战兢兢走在他前面,“大哥……你手可千万别抖啊。” 江昼:“嗯。” “要是我爹不来,你不会真灭我口吧?” “会。” “……咱们这么多天情谊,”林霄哽咽,“都是假的吗?” 走到一片空旷的林地。 “子时了。” 江昼对准他的脖子,高高举起刀。 林霄一愣,“你来真的?!” 大刀狠狠向下斜劈,在砍到他脖子的瞬间,林霄闭眼大喊:“爹——!!!” “刀刀刀刀刀下留、留人——!!!” 一声气贯山河的喊叫从林子那头传来。 江昼收刀,林霄腿软得差点没站住。 一阵迅疾的穿林声过后,一个中年版林霄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江昼对着林霄的脸看,又去观察对面那个中年男人,疑惑道:“这……么……”卡了一下,他酝酿好,重说,“这么像?” 林霄被他那刀吓得还没缓过来,他爹先替他答了,“没、没没错,我跟我儿子是出、出出了名的像,兄、兄台,你是不是想……想……想抓我,刺呲——错抓成我儿子了?” “……” 听他为救儿子艰难说完这一整句话,江昼心里莫名发堵,默默收起了用来威胁人的大刀。 他松开林霄,对林爹说:“聊聊。” 林爹顿时满脸为难。 林霄叹息,“我爹最怕有人跟他聊。” 直到江昼拿出了纸笔。 - 两人找了个大树桩坐下交流。 月光倾洒在林地中央,江昼和林爹凑在一处你来我往下笔如飞,谁也不浪费时间,笔尖都冒起了火星子。 林霄坐在他俩对面看,虽然很不合时宜,虽然很危险,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写字很快的大哥,写字很快的爹,靠谱的大哥,靠谱的爹。 江昼问他:那句暗语,方便展开讲讲吗? 林爹手上既然握着老名单,那就必然知道有新名单的存在。 林爹其实不方便,他已经在纸上写出了一个“不”字,江昼若无其事拔出自己的刀,横着搭到了林爹腿上。 他写:你们林家人的皮 他说:“很好扒。” 林霄坐在他俩对面,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对爹说:“林威堂哥他……已经去了。” 林爹眼里闪过一瞬惊恐,正要问他什么,林霄就补充:“不过爹你放心,不用担心六伯白发人送黑发人,因为在林威堂哥去之前,六伯就已经先去了,寿终正寝,被窝升天,还跟我六伯母葬到了一起。” 他爹依然惊恐,林霄接着补充:“当然,在林威堂哥去之前,我就已经拿回咱家的东西了。” 林爹终于松了口气,拍拍胸脯,问他:“东、东西呢?” 江昼拿出卷轴,顺刀柄一滚,横着铺展在刀上,随着手掌带灵光从纸面上抚过,那些人名都抖动起来,似乎下一刻就要跳跃而出。 林爹见他这样,知道碰上明白人了,原本准备胡编乱造的话就停在了笔尖。 “你以前,”林爹问江昼,“也、也是阁里的人?” 江昼给他写了一个字,“云”。 “云家……”林爹喃喃,“已经不行了,跟蒋、蒋家一样。” 林爹把眼前这人当成了跟自己一样的狗腿,主家没落,再无依仗,只能四处飘零。 林爹叹了口气,从卷轴底下抽出纸,提笔写道:云家主走后,云家至今决议不出新家主,连他身边那位护卫长也不知所踪,无人对接,加上现在又是风险时期,阁里也就彻底断了跟蓬莱岛的联络。我看兄台你不像泛泛之辈,莫非正是因为这事,失了能效力的主人,才离开蓬莱岛? 见他揣摩自己的来处,江昼也回:蒋年身为大长老,监察不利,从自己门里流放出的弟子打通了八方域,威胁到了仙洲,阁里便给他记了一过。一旦八方域那边出事,其余四大派就会让蒋家和清霄门最先往上顶,这事一日不解决,蒋长老的脑袋上就一日悬着把刀。而你林家,就是蒋年为自己找的替死鬼。 卷轴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颤动着跳跃而出,黑漆漆一大团透明灵体带着怨气缠绕上林爹。 江昼写:你过去为蒋年做事,手上沾了不少八方域的血,五大派要拿蒋年顶罪,蒋年就会拿你顶罪。值得庆幸的是,这些被你像畜生一样驱使戏弄过的八方域人早已经死绝,就算将来真的出事,也没人会来找你的麻烦。因此带着全家跑,是你最明智的选择。 “你……” 林爹定定看着他,半晌,泄气提笔:给他办事的有几十号人,我也就是里面一个小喽啰,现在蒋长老要拿我挡刀,我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我能怎么办?干坐着等死? 江昼:没事,反正你们迟早全得…… “死”字写了一半,他停笔,把那句划掉、涂黑。 林爹:“……” 当谁看不见吗! 江昼问起新名单,林爹摇头,江昼把刀架他脖子上,他吓出满头冷汗,依然摇头,写道:反正不在清霄门。当年那件事后,蒋年谨慎了不少,准备过个几十上百年,等八方域彻底稳了再出手。所以八方域里那批新人,清霄门至今没过过手,名单自然也不会在我们手里。 第50章 江昼沉思,“当年……” 林爹知道他懂,叹了口气,写道:是啊,当年。忘了都过去多少年了,要是没那件事,五大派也不至于八方域有一点动静就草木皆兵,你我也沦落不到现在这样。给五大派做事,赚得又多,好处又不少,还能给我儿子找个那么好的门派读书修炼,要不是现在境况不允许,我真想一直跟着他们干…… 江昼夺过他的纸和笔,说:“二十四年。” 林爹惊讶,“你、记、记得这么清?” 江昼把这堆纸张在手里烧成灰烬,扬手撒了,盯着乱飘的灰屑说:“忘不了。” 那天尸肉堆积如山,黑沙在血水中浸泡成泥,红月都带了腥气,八方域最蠢的两个人被剜骨抽筋,枭首示众,死前拼尽全力暴起反击也只在行凶者腕上留下一道抓痕。 江昼还记得那晚,湖边相约,等了很久云晏才姗姗来迟,他沐了浴,发丝还淌着未干的水。 江昼一眼就发现他腕上那道渗血的抓痕,问他怎么弄的,云晏也不藏,把手递到他掌心,笑着说:“路上碰见两只野猫挡路,一公一母,开春了,正燥,安置他们时不小心被挠了。” 江昼说他是多余的心善,为他上好药,说这种野猫都不是什么好猫,以后别管。 云晏双眼弯起,唇角勾出笑意,那天他的脸格外白,唇的血色又格外深,盯着江昼的眼,轻声说:“要管的。” 江昼吐了,吓得林霄急忙来问他怎么了,江昼把他推开,瞬息疾行到无人的树林中,吐得脑袋发起了懵。 眼前是一大片狰狞的树,遮挡了月光,披着人皮的恶鬼就潜藏在这片黑暗后,微笑下是一颗又一颗沾满血肉的獠牙。 江昼把林霄父子留在了林外,他收起卷轴,提好自己的刀,走到了离八方域最近的地方。 - 季云琅刚出来,就被人偷袭……准确来说是明着袭击,扑了满怀。 他朝那人腰上狠狠来了一拳,出剑横上他后颈,寒声道:“你就这么喜欢骚扰我?” 江昼不动,前脖颈不久刚被划了,现在又轮到了后脖颈,季云琅割出了血,江昼还不松手,脑袋埋在他肩头说:“不咬你,抱抱。” 季云琅要用剑劈他,他说:“想你娘了。” “你……”季云琅被噎住,沉默。 江昼说:“你娘,人很好,爱笑,以前,给我做衣服,治伤,跟我讲仙洲,我给她送心形的石头,新鲜的兽骨,树上唯一的绿芽,你爹,” 他卡住,季云琅等了会儿,接上,“我爹揍你。” 江昼:“嗯。” 季云琅:“你自找的。” 江昼不说话了。 季云琅问:“你要抱多久?” 江昼不动弹,说:“你不让我抱,我就咬。” “耍无赖和单相思,都不会有好结果。”季云琅收起剑,指腹抹了一下他颈后的血痕,盯着手腕的银链,目光平静。 他不知道现在该恨江昼,还是想江昼,也不知道重获自由的江昼会恨他还是想他。 反正不管耍无赖还是单相思,都不会有好结果。 第21章 混蛋 江昼讲话断断续续,说几个字停一会儿,非要跟他聊爹娘。 季云琅僵站在原地,第五次问:“抱够没有?” 江昼说:“你娘真的,给过我很多衣服。” 季云琅:“哦。” “所以,”一直安分搭在他背后的手滑到了腰上,“我也给你。你穿吗?” 季云琅:“你说呢?” “你穿,我就松开。” 季云琅不理他。 “不穿我就咬你。” 季云琅最讨厌被人威胁,冷笑,“你咬。” 这下轮到江昼默不作声,半晌,放开他。 季云琅理好被他抱皱的衣领,听见他问:“你有什么安排?” 季云琅向前走,“我娘子怀着孩子孤身在外,你说我有什么安排?” 江昼:“你要找他?” 季云琅:“关你什么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江昼跟在他身边并行,“你娘子,也就是我……” 季云琅给了他一脚。 江昼今天像是犯了什么病,讲不出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也偏要跟他聊,直到拼出一句完整的话问季云琅:你娘子怀着孩子跑,你觉得是你先找到他,还是他先把孩子生下来? 季云琅忍无可忍,这一路明明没听他憋出几个字,却总觉得烦得要命,像是被吵了一晚上。 在江昼准备开始拼第二句话的时候,季云琅终于从乾坤袋里翻出了几口吃的。 季云琅先拿出一串葡萄。 他一张嘴想说话,就往他嘴里塞一个。 江昼:“真。” 嚼嚼嚼。 江昼:“甜。” 嚼嚼嚼。 江昼:“跟你一样。” 咽。 然后等着季云琅继续喂。 “……” 季云琅把剩下一整串全塞他嘴里。 有病吧,烦死了。 葡萄吃完季云琅拿出橘子,边走边剥,想往他嘴里塞橘子皮。 江昼不吃橘子皮,盯着他剥了一半的橘子看。 季云琅一口也不给他吃,一边自己吃,一边投喂沿途的小蛇小鸟小兔子,还剩最后一瓣时,江昼终于寻到机会,从他嘴边夺了下来。 第51章 那瓣橘子已经沾到了季云琅的唇,江昼这样去夺,脸挨得太近,气息有了一瞬交融,等他把橘子吃进嘴里直起腰时,恰好对上季云琅手里多出的那两把闪着寒光的长剑。 “……” 江昼立刻飞身跃上最近的树,季云琅的剑紧随其后追过来,朝着他屁股狠狠—— 江昼再跳。 剑再追。 江昼逃,剑追,季云琅追,留给身后的,只有两个越来越远的背影。 琥生从不远处的草丛里跳出来,站到他们刚才的位置,眯起眼观察前面快消失的两个小人影,摸摸肩上小蛇的脑袋说,“走,我们跟上。” 小蛇全身萤白透明,可以看到内部细小的骨架,此刻正兴奋地在他肩上乱扭,伸出嫩红的信子舔他的脸。 不久前,季云琅离开后,琥生越想越难受,待不住,要再出来。 骨龙见他不听话,张嘴吼他,他往地上一坐就开始哭,对骨龙说:“你变了,你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吼过我,那你把我吃掉好了!” 说着他就卷起自己袖子,往骨龙嘴里怼,嘴上说着,“吃,你吃!你把我吃干净我就不出去了!” 他哭得太凶,要上不来气,骨龙被他哭慌了神,连忙伸出尾巴来哄他。 琥生说:“我要出去。” 骨龙偏过龙头,当没听见,尾巴轻轻拍他的脑袋。 琥生大声重复:“我要出去!” 骨龙坚决装没听见,闭上眼闭上嘴,关闭自己的一切感官由他闹。 反倒是它的尾巴,一刻不停地给琥生拍脑袋擦眼泪,最后咔嚓一声,从骨龙身上脱落,变成一只透明小骨蛇,搭到了琥生肩头。 琥生惊叫出声:“你!” 小蛇示意他噤声,脑袋尖儿点点闭眼装死的骨龙,又点点森罗兽骨殿门口。 琥生懂了,带着小蛇拔腿就跑,在骨龙恢复感官之前跑出了森罗兽骨殿。 巧的是,今天出口的所有守卫全部离奇消失,明明季云琅带他回来时还在。 不过琥生顾不了那么多,他再不赶紧出去,就要跟不上季云琅了。 - 季云琅追了他一段路,忽觉不对,他想跑就让他跑吧,正好借此机会甩开他。 于是他站定,收剑,脚步一转,自若地换了个方向走。 没走两步,脑袋就被人摸了一下,手里被塞进一个橘子。 “……你跑那么快,”他盯着手里还带着绿叶的橘子问,“是去偷人家果园了?” 江昼:“野生的。” 季云琅把橘子扔回给他,“你怎么这么烦人?我去找我怀胎三月的娘子,你一直跟着做什么?” 江昼:“保护你。” “不需要。” 江昼没说话,倏地拔刀,不等季云琅反应就把他两手反拧按到最近的树上,一手擒住他两只手腕,一手握刀,刀锋卡在他后颈,虚虚抵着,没蹭到皮。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也不知道在心里盘算了多久。 季云琅脸蹭到了糙硬的树皮,深吸一口气,动动被捏到生疼的手腕,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能,”江昼一边抓着他,一边拿手指勾了勾他腕上的银链,“保护你。” 他补充:“为了你娘。” “……” 季云琅不出声,掌心溢出强力的、毁灭的、愤怒的灵光,被一一按灭,江昼每按一次,就在他掌心挠一下,说: “别挣扎,” “了。” “乖乖听话。” “我喜欢你,不会伤,” “害你。” “我……” 季云琅:“你闭嘴!”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季云琅平复不了自己的心情,他今天才知道,原来面对一个不喜欢的、无赖的追求者,会这么烦。 那江昼以前一定过得很不顺心,被他挂上锁灵链,天天变着法子欺负,又不敢拒绝,只能忍气吞声,委曲求全,江昼以前不会全是演的吧?其实师尊根本不舒服,不爽,不想要,他讨厌死了,偏偏还要装出一副被搞到意乱情迷的样子来哄自己高兴。 怪不得江昼不爱叫,师尊多要脸,就算骗得了身体,也骗不了自己的嗓子。 江昼绝对一直在骗他。 混蛋。 江昼见他不出声,怕割到他,先把刀收起来,又怕他手腕别久了难受,松力放出来一只,只抓着他一只手腕,问:“想好了吗?” 季云琅问:“橘子呢?” 江昼回头一看,滚地上了,他身上飘去一丝黑雾,捞起来塞进季云琅手心。 季云琅能摸到上面沾的沙土,说:“脏了,不吃。” 江昼:“有皮。” 季云琅松手,又让它滚地上,“不吃。” 江昼彻底松开他,朝远方看了看,去给他摘新的。 他没让季云琅等,季云琅也没再跑,转了个身靠在树上,指尖溢出灵光,擦拭自己刚被摸过的银链。 等他摘回来新的,季云琅还不吃,丢进随身的乾坤袋里,让它消失无踪。 江昼见到他的乾坤袋,才想起来自己不久前买了很多新衣服,就等季云琅换。 不远处有座城,可以落脚,季云琅显然也是朝那个方向去。 江昼问:“你累吗?” 季云琅不理他。 第52章 恰好江昼也说不出话了,默不作声跟在他身边。 五大派把季云琅骗去蓬莱岛,必定有缘由。 或许他们知道了可以通过季云琅关闭八方域的办法,又或许他们查到了季云琅的身世,总之季云琅此去是羊入虎口,五大派必然有不少手段在等着他。 最稳妥的办法是看住季云琅让他别去,但是他不去,江昼就接不到招,自然也就探不清五大派的目的。 那就让季云琅去,蓬莱岛是世外仙岛,景色宜人,就当散散心,反正有他跟着,出不了事。 - 进了城,和季云琅一起走在街上,江昼想到第一次来仙洲。 忘了进的哪座城,江逝水和云征月一人一边牵着他,他当时还不到他们腰高,左看右看,对仙洲的景色和街市的繁荣感到惊叹。 路人都当他们是一家三口,有人跟身旁的朋友窃窃私语,“我就说,成亲要找长得俊的,看人家这相貌,爹娘底子好,生出来的孩子能差么?” 江昼皱眉,看他们这种窃窃私语还斜眼看的架势,以为他们在骂人,脚下踢起一块石头就砸破了一个人的脑袋。 后来赔了好多钱,云征月按着他不停道歉,被砸那人捂着头,见江昼拽着脸一言不发,刚消下来的气又起来了,“你家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做了错事还让娘帮着认错,自己不会道歉吗?” “这……”云征月蹲下身,碰了碰他肩膀,江昼漠然偏过头。 那人怒火更盛,拽过把椅子往跟前一坐,堵着不让他们走,直言小孩今天要是不道歉,这事没完。 江逝水在旁边咳了两声,蹲下身强行掰过江昼的肩,让他跟自己脸对着脸,再开口,声音带上了十分悲怆:“乖仔,爹知道,这个世界对你这样的哑孩子是有些残忍,但是做错了事,就要认,你现在小,爹娘能护着你,等你大了呢?你总要学会一个人生活的,快去,给人家公子道个歉,问人家能不能原谅你,再请人家放我们走。” 椅子上那人坐不住了,面色闪过一丝不自在,“哑……哑孩子啊……” 江逝水黯然叹气,不语。 那人说算了算了,放他们走,江、云两人当即拉上他要走,江昼紧抿着唇,拳头攥紧,对着那人刚转身的背影喊道:“对、不——” “起”字没喊出来,音在嘴边,就是出不来,那人听到声音已经转过了身,四周还有满街的人看着,他要憋哭了。 最终也没憋出来,想到那些人的眼神他就觉得丢人、难受。 这之后他全程阴着脸,谁跟他说话他都不理,第一次来仙洲的喜悦被冲得一干二净。 江逝水和云征月开始吵架,互相觉得对方没做好爹娘该做的,让孩子第一次出门就难过。 江逝水抱起胳膊靠到墙上,不耐烦地凝起眉,“我又没当过爹,我怎么知道怎么带孩子?” 云征月声音柔柔的,讲话很慢,语气却毫不退让,“你没当过爹,我就当过娘吗?我们才成婚几年,你就变成这样,遇事就只会跟我吵,我们以后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还能放心交给你带吗?” 听她这话,江逝水一怔,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咱们才成婚多久,说这些……太早了。” 云征月也低下头,悄悄红了脸。 一个人窝在角落里的江昼:“……” 他俩要是有了孩子,江昼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两人刚吵完就拉上了小手,江昼心情阴上加阴,冲到他们中间,把刚牵的手隔断,一人一边自己牵上。 后来回到八方域,江逝水叮嘱他,千万别把带他去仙洲的事让另外两个孩子知道。 江昼:“哦。” 到了家,花珈刚杀完人,正蹲在门口用匕首上的血梳头发,见他回来,问:“去哪啦?” 江昼没理他,花珈扑过来,把头发上的血甩他一脸,江昼给了他一巴掌,把他脸朝下摔到地上,踩进黑沙。 越打越凶,还是江逝水听到声音过来叫停他俩,花珈爬起来,吐出满嘴黑沙,他小小年纪就生了极其艳丽的一张脸,微微上挑的眼睛里淬满怨毒。 他瞪江昼,江昼趁江逝水不注意,又甩了他一巴掌,打掉了花珈的一颗牙。 花珈笑了,混着沙和血吐出那颗断牙,蹲在门口等风洵回来。 江昼也不进去,跟他一起在门口等。 风洵回来后,花珈哭着抱住他,把自己的断牙送到他面前,指着江昼骂。 于是江昼又跟风洵打了一架,打掉了风洵的一颗牙。 花珈美滋滋把两颗断牙收集到一起,埋在了家门口的秃枝树下。 花珈从小有三个爱好,爱血,爱美,爱风洵。 后来江昼放干了他的血,扒下他的美人皮,遗憾的是没把风洵杀了下去陪他。 大家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他连这点小愿望都没能满足花珈。 江昼又想吐,甚至已经干呕出了声,走在他前面的季云琅惊疑回头,往旁边躲,“你刚才要是吐出来,会不会吐我一身?” 对上季云琅的脸,江昼舒服多了,那股作呕的感觉瞬间消失。 “不会。你猜,”他抓着季云琅手拍拍自己肚子,“男孩还是女孩?” “……” 季云琅甩开他。 有病。 第53章 江昼确实有病,他的病持续到了进客栈。 开了两间房,他偏偏要跟季云琅进同一间。 季云琅先不进去,挡在门口问:“你想干嘛?” 江昼从自己乾坤袋里掏出一二三四五六七件衣服,全部塞到季云琅怀里,“穿。” 季云琅要进去沐浴修整,完事肯定又要穿他那些一模一样的红衣服,让季云琅心甘情愿换衣服不容易,江昼已经准备好了威逼利诱他,今天说什么,也要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徒弟。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威胁,季云琅就垂眸看着怀里衣服,说,“好。” “?” 他这么轻易就答应,江昼心下怀疑。 季云琅笑,指腹摩挲怀里衣服的面料,“前辈对我这么好,你一番心意,我为什么要拒绝?前辈想看我穿哪件?” “……” 江昼一声不吭,推着他的肩用力,一下把他推进房,重重关上了门。 然后转身回到自己房间,把大刀往桌子上一放,坐着不出声。 心里堵住了,堵死了。 季云琅分明应该不情愿,然后在他的威胁之下不得不听话,忍辱负重答应他,这才是正常反应。 小小徒弟,在外面这么没有防备,随便什么人都能亲近,装乖给谁看。 这时,黑雾从身上飘出,疯狂蹭他,想让他喵。 江昼不理它,黑雾来戳他嘴唇,他不喵就一直戳。 江昼忍无可忍,把炭炭喵出来,倒提着尾巴拎到眼前,炭炭想来扑他,用这个姿势扑腾一不小心就蹬到了他脸上。 江昼本来就难受,再被蹬这一下,心里更不爽,把它的毛全部揉乱,用眼神询问:出来想干嘛? 季云琅就在一墙之隔的另一间房里,炭炭出来,江昼脖上的锁灵链没了遮挡,很快就会开始往外溢出气息。 再这样下去,等季云琅察觉,江昼今晚就能跟徒弟在这间客栈的床榻上尽情翻滚。 江昼心动了一下,又想,不行,这么做当下是爽了,事后怎么脱身还是个问题。 他要是再跑一次,季云琅就会气死,气得再把定情用的链子丢掉,然后在外面随便接受陌生男人的橘子和衣服。 想到这里,江昼思绪回笼,要把炭炭按回去,低头一看,手上哪儿还有猫? 再抬头,正对着他的窗户开了个小口,凉风正呼呼往里灌。 “……” 炭炭竟然在这时候跑出去玩,叛逆小猫,不懂事小猫,没有大局观的小猫! 隔壁厢房,屏风后热气蒸腾,季云琅正靠坐在浴桶里闭目,感知到什么,他倏然睁开眼,以最快的速度出水披衣,穿过窗飞身到了街上。 锁灵链的气息,江昼在这附近。 城郊外,江昼追着炭炭跑了老远,锁灵链的气息早就压不住,疯狂向外发散,季云琅必然已经察觉到,顺着气息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炭炭到底跑哪去了? 不省心的小猫,等抓到它,一定狠狠削掉它的屁股毛。 忽然,一股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江昼脚步一顿,迅疾闪身到一棵树后,换脸换衣,在转身出来的一刹那,被两把愤怒的剑抵到了树上。 “……” 第22章 舔舔 江昼惊魂未定,心跳噗噗,下意识看向他。 季云琅也太快了! 看到师尊眼里的惊恐,季云琅紫眸暗了暗,眼底怒意更盛,剑锋朝他逼近几寸,问:“害怕了?” 江昼不语,跟他对视。 心里想,年轻的小徒弟,爱运动的小徒弟,速度快的小徒弟,为师何止怕,为师差点没吓死。 也不知道脸换正没有,要是歪了,那季云琅可能会当场把他捅死在这儿。 季云琅盯着他不动,视线从他脸上缓慢下移到颈间的锁灵链上,叫他,“师尊。” 江昼没应声,脸往旁边偏了偏,避开他的剑,主动握上他的手,想带他往旁边走。 季云琅不动,剑还抵在他脸边,眼神已经从看到他时的愤怒变成了平静。 江昼见抓不下他的手,伸出双臂环腰抱住他,微微用力,把他往后推了几步,正待松开,一只手就已经扶到了他腰上。 季云琅不让他松开,把他按进怀里,语气不耐,“抱我干嘛?你又玩这套,我抓到你了,你就来跟我卖乖,要是抓不到呢?你是不是要躲我一辈子?” 江昼被他按在怀里,抬头,透过他的肩膀往后看,恰好看到不远处一只哒哒哒跑走的小黑团。 好你个炭炭,好你个坏小猫。 江昼心里已经想了一百种剃小猫屁股毛的方法,越想越忍不住,手不知不觉抓紧了季云琅的衣服。 感受到师尊在自己怀里紧张颤抖呼吸加重,季云琅唇角溢出一抹冰冷的笑。 果然,江昼连装都装不下去了,好不容易重获自由,现在又被他逮到,师尊一定很绝望吧? 没关系,这次他会用上更牢固的锁链、更坚硬的锁,把江昼的希望一点一点碾碎,直到…… “云琅。” 江昼突然出声叫他,抱他腰的手臂收紧,颤着声道:“……别掐了。” 从刚才起,季云琅的手就在他腰上泄愤似的来回掐,换着肉掐,拐着弯儿掐,三轻两重地掐,九浅一深地掐,要不是江昼咬牙强忍着,他现在就已经用自己的嗓子叫出了悠长凄婉百转千回的天籁之音。 第54章 季云琅不,捏着他一块肉狠狠掐下去,把扭着腰想躲的江昼紧锢在怀里,“为什么?你恶心我、讨厌我碰你?师尊,你又落我手上了,从前我想跟你过日子,好吃好喝养着你你要跑,那行,我以后就把你带去八方域关起来,不让你穿衣服,不给你饭吃,那里最不缺的就是笼子和锁链,看你还能跑到哪儿……” 他狠话还没放完,江昼实在忍不住了,猛推开他,后退两步,安抚似的揉了两把自己的腰。 “你……”季云琅怒,正要来抓他,江昼就主动过去拉上他的手,快步向前。 他目标很明确,朝着某个地方去,季云琅就这样被他牵着走。 季云琅盯着两人相牵的手看,江昼不出声,他就边走边变出一些绳子锁铐之类的东西往江昼手上套。 一会儿觉得绳面太糙,磨得手疼,收起来。 一会儿又觉得锁铐太硬,会把骨头磕坏,收起来。 试来试去还是锁灵手链最温和,还好看。 但是那条链子断裂过一次后就已经失去了功效,此刻就算给江昼挂回去也一点用都没有。 他真的要留不住江昼了。 季云琅没什么东西再往他手腕上套,反握住他的手攥得死紧。 “师尊,”他开口,“你要带我去哪儿?” 江昼在找刚才那只一闪而过的小猫,走到这里才感知到炭炭的气息越来越远,似乎是又回城里去了。 江昼在心里翻来覆去地骂它,可真是个好猫,他在城外被季云琅逮住了,它知道回去了。 现在得再回城里去。 他四面环顾,看到周围开着一簇簇小花,牵着季云琅过去,俯下身摘了几朵,递到季云琅眼前。 季云琅不接,指尖飞出灵光,烧了他的花。 江昼扔花扔得不及时,火顺着根茎烧到了手,季云琅瞥了眼他的伤,没出声。 江昼又给他摘了几朵,这下花和手指的烧伤一起递到了季云琅面前,季云琅冷漠打掉他的花,“你少来这套。” 第二次被拒绝,江昼不摘了,不声不响站在原地跟季云琅对视。 然后季云琅就把他带回了客栈。 进了房,一墙之隔,江昼果然闻到隔壁炭炭的气息,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教训它。 见他心不在焉,季云琅在椅子上坐下,伸手一捞把他带进怀里,“我问你。” 江昼看向他。 季云琅想问他很多事,又不知道从何问起,想了想,“算了。” 以后再问。 他抓起江昼的手,消掉他指尖那点轻微的烧伤,然后脑袋靠在江昼身上,抱着他不说话。 明明失而复得,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刚才他一开口又在威胁江昼,他只会威胁江昼,还妄图靠这个长久留下他。 对江昼而言他就是一个不喜欢的、无赖的追求者,江昼会烦他、讨厌他,因为惧怕他而不得不假装顺从。 到底怎么才能把江昼留住? 江昼被他抱在怀里,视线移到他侧颈,那块咬痕正露在外面。 发现他在看,季云琅抬手捂住,江昼抓着他的手挪开,指尖轻轻触摸。 江昼不问他怎么弄的,季云琅也不主动说,任凭江昼摸了会儿后抓住他的手说,“亲一下。” 江昼以为要亲他,刚侧过头,季云琅就把他脑袋推回来,点点他刚才摸的地方,“亲这儿。” 江昼手搭在他肩上,微微俯身,柔软的唇覆上那处咬痕。 季云琅又说:“舔。”湿热的舌扫过,濡湿了那块痕迹。 季云琅扣住他脑袋,按在自己颈窝,“师尊,我不管你怎么弄,想办法把原来的盖住,不然我就……” 他还在威胁江昼,话音未落就闷哼一声,江昼上了牙,既然胡夜留的痕迹他要遮,那江昼就自己咬,留一个更深更重的印在上面。 等终于咬完,那处出了血,江昼舌尖尝到一点腥甜,耳边季云琅的呼吸也乱了。 季云琅将他抱紧,抓住他的手,让他握上。 期间,江昼半个身子都贴在了他身上,跟他额头相抵,听耳边凌乱动情的声音,疑惑道:“就咬了一口。” 反应好大。 季云琅搂住他的腰,吻落在他耳边,说:“别停。” 等终于停下,江昼手心磨得红,季云琅衣服也被揉乱弄脏了。 他胸膛的起伏还未停歇,讲话都带着喘,不满地在江昼腰上掐,“都怪你,浪死了,上来就勾/引我。这是在外面,你当在家?” “……” 谁浪?谁让师尊别停的?谁让师尊再快点的? 江昼揉了揉手腕,他说啥就是啥,不跟他争。 季云琅把他抱坐到腿上,捏起他颈上那条银链看,确认还锁着他的灵,心下疑惑,江昼明明戴着链子,过去那些天是怎么藏住气息的? 季云琅出门前匆忙,衣服穿得随意,只拢了挂在架子上的外衣,刚抓着他闹完一通,此刻领口大敞着,一拽就要露出大半。 江昼盯着看,上手摸,季云琅不管他,只当他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保命耍的手段。 他手不安分,摸着摸着就又过去了,季云琅拍开他的手,托着他的臀往前,让他坐得更近,看着他问:“师尊只剩手能用了?” 江昼:“不是。” 第55章 季云琅依然盯着他,不动也不说话。 江昼这才想到,跟徒弟见面这么久,还没亲过,于是搂住他,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口。 季云琅终于笑了,按住他亲了好一会儿,顺着他的脖颈向下吻,去解他的衣服,期间抬了下他的腿说,“坐好。” 太久没亲热,两人都有些把持不住,你亲亲我我摸摸你,眼见闹得越来越凶,季云琅不忍了,反身就要把他压桌子上,还没动,江昼突然叫他,“云琅。” “嗯?” 季云琅刚应声,江昼就低头,“啾”一下亲在他胸口。 “……” 季云琅神色怪异看着他,“你干什么?” 江昼不舍地把他衣服拢上。 下一瞬,一个手刀劈向了他后颈。 江昼把昏睡的徒弟抱到床上,换好脸,转身出门。 刚进隔壁房间,就看到桌上的炭炭正和一条小蛇进行殊死搏斗。 它俩各自占据桌面一角,炭炭后背拱起,背毛炸开,露出狰狞的小尖牙。 小蛇支起上半身,眼神凶恶,随时准备朝它冲去。 江昼走近,先翻过茶杯把小蛇整只盖进去,再把炭炭在桌上摆好,让它屁股翘起,亮出刀。 炭炭还不知道要经历什么,奇怪地回头看他:“喵?” 小猫屁股上没多少毛,好在江昼刀功一流,三两下就给它左右两个屁股蛋减了负。 炭炭呆呆坐在桌上,感受着凉飕飕的屁股,耳边是小蛇在茶杯里疯狂翻滚发出的嘲笑声。 江昼又把小蛇拎出来,把它外面的皮拉开,揪出内里的长骨架,拆成一块一块,跟光屁股小猫放到一起。 这是骨龙那根不听话的尾巴。 碎骨头自己被拆了,也依然在上下跳着嘲笑小猫,炭炭拿肉垫拍它,一屁股把它坐住,委屈地盯着江昼,“喵喵~” 江昼没理它。 炭炭刚才跑出去,是因为感应到了骨龙的气息,出趟门去把这条小蛇叼回来了。 炭炭和骨龙以前就不对付,见面必掐。 小猫小蛇还好管些,曾经有一次它俩变身黑虎巨龙开掐,他和江逝水被两只凶兽闹了个半死,从此再也不敢让它们见面。 他让炭炭变回黑雾挂到脖子上,任由碎骨头自己把自己拼起来,蠕动着去找刚被脱掉的皮。 然后敲敲桌子朝窗外说:“进来。” 琥生正两手撑着窗沿吊在窗外,闻言露出半个脑袋看他,小心翼翼地翻进窗,站到他面前,乖巧道:“大哥。” 江昼问:“你带它,出来的?” 琥生点头,又摇头,“不是,是……是它带我出来的!” 江昼:“都一样。” “……哦。” 琥生给他倒茶,商量道:“大哥,能不能别告诉我嫂嫂呀?” 江昼:“谁?” “就……”琥生红着脸指指隔壁。 “你一直,”江昼停顿,“这么叫他?” “对啊。我天天在他耳边夸大哥你,夸了好几年呢!” 琥生一脸自豪,补充道,“而且我每夸一次大哥,就会骂一次他媳妇儿,所以大哥你放心,你现在在我嫂嫂心里,一定不比他那个媳妇儿差!” 江昼:“……怎么骂?” “还能怎么骂,”讲起这个,琥生气冲冲往椅子上一坐,给自己倒了杯茶,“他媳妇儿对他很不好,特别不好,超级不好!有一次我嫂嫂伤得很重,快死掉了,还坚持要回家找他媳妇儿,说要给她做饭,陪她睡觉,还说他媳妇儿一定会照顾他,他这次要在家歇很久。结果一身伤怎么带回去的又怎么带回来,甚至比走之前更严重了,还有一次……” 江昼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琥生嘴里,季云琅养在仙洲的那个媳妇儿冷漠无情自私自利,心安理得接受季云琅的爱,却一点也不爱他,从来都不关心他伤没伤死没死,所以季云琅每次从仙洲回来心情都不好,坐在森罗兽骨殿里看着月亮一整晚一言不发。 但是江昼记忆里,从他被季云琅劫到那座宅子开始,季云琅就很讨厌他触碰自己的伤,连问一句都要被冷嘲热讽。 江昼为此跟他生过气,结果他还没气起来,季云琅就比他还气,不知道从哪抽出根绳子,怒气冲冲把他五花大绑扔到了榻上,然后拔出剑朝他一步步走来。 江昼当时脑子里想了很多,他在努力揣摩季云琅的意图,他想,住在一起吵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季云琅再生气,应该也不会拿剑砍掉师尊一些不该砍的东西。 随着季云琅走近,他默默夹紧了腿。 后来发现季云琅不是要砍他那里,江昼松了口气,幸好,幸好季云琅的剑对准的是他的心脏……? 直到那时,江昼才注意到那双紫眸早就泛了红,季云琅看他的眼神里带着委屈和恨,季云琅是真的想杀了他。 不过那把剑最终没朝他心口刺下来,而是紧贴着他的脸扎进了床板。 季云琅扑过来抱住他,嘴里说着,“师尊,我疼死了,你别气我。” 季云琅抱住他不动,身上的伤没人处理,正向外淌着血。 江昼被绑着,碰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鲜血流出来渗透两人衣衫,季云琅趴在他身上,不知道睡了还是昏了。 江昼怕他就这么昏睡过去,自己浑身上下又只有嘴能用,于是伸着脖子往季云琅脸上咬了好几口,生生把他咬醒了。 第56章 季云琅睁眼时,江昼正张着嘴,以气吞山河之势准备咬口大的,见他醒了,默默合上嘴。 季云琅摸了摸自己满是牙印的脸,从他身上起来,走到镜前照了一会儿,默不作声拿出药箱,先把自己身上的伤处理好,然后把江昼翻过身,取出一块温凉滑腻体型硕大的柱状美玉,在江昼惊疑的眼神中,狠狠向他表达了自己的愤怒。 刚吵完架,季云琅不想在家跟江昼脸对脸,偏偏江昼又把他咬得满脸牙印,他出不了门,见不了人,所有的不满就都要发泄在江昼身上。 那次之后江昼自己就学乖了,碰见季云琅受伤能躲则躲,再心疼也别上手,徒弟年纪还小,有点自己的个性,做师尊的应该理解。 琥生还在滔滔不绝,看来他是真的很讨厌季云琅那个媳妇儿。 江昼边听边默默拿出一块绣了一半的帕子。 浅粉色,还差半朵小花,江昼是天才,这种东西,难不倒他。 琥生的视线被吸引过来,疑惑道:“这是什么啊大哥?” 江昼:“花。” 琥生:“虫子。” 半成品,还没展现出它真正的形态,琥生欣赏不来,江昼不跟他计较。 接下来几个时辰,他在房里坐了一下午,琥生和小蛇在旁边看着他流畅又自信地绣完了帕子上剩下的半朵小花。 “哇!” 琥生惊叹出声,江昼心中得意。 “两条虫子!” “……” 江昼拽着求饶的琥生一起去了季云琅房里。 他那一掌劈得不轻,季云琅现在还没醒,他走近,准备把帕子塞进季云琅怀里。 要是真像琥生所说,徒弟每次离开师尊一个人待着都难过,那他今天又跑了一次,季云琅醒后还不知道要怎么难受。 这种时候,江昼正可以恰到好处地把帕子送出去,等徒弟醒了,见到帕子,就会知道,师尊虽然暂时离开了他,但是师尊的帕子永远陪在他身边。 有了这条绣工精美的帕子,别人的帕子在他眼里都会黯然失色。 江昼扒开他的衣领找地方塞,琥生在旁边战战兢兢,悄声催促他:“大哥你快点,别等嫂嫂醒了,我可千万不能让他发现!” 季云琅穿得少,江昼没办法往他领口塞,最终决定放进他掌心,等他一醒来就能摸到师尊的帕子。 刚放上去,虚虚搭在床边的手就收紧,隔着帕子握住了他。 第23章 帕子 “鬼鬼祟祟干什么?你……” 季云琅似乎早就醒了,此刻平静地睁开眼,视线从他脸上挪到一旁的琥生身上,“……们两个。” 江昼:“……” 琥生:“……” 琥生发起抖,往江昼身后藏,“大、大哥亲手绣的虫子,想来送给你,但是他害羞,不、不敢来,所以专门把我从八方域接出来,让、让我陪着他……” 季云琅挑眉,问江昼:“是吗?” 琥生疯狂拉他衣袖。 江昼:“不是。” 琥生绝望地撒开他,酝酿好情绪准备跪下哭。 江昼:“这不是虫子,是花。” “……” 琥生抹了把刚流出来的泪,“没错,这是大哥亲手绣的虫子花,想来送给你,但是他害羞,不敢来,所以专门把我从八方域接……” “琥生。”季云琅打断他,指指房间一角的空地。 琥生瞬间噤声,低下头过去,乖乖面壁。 季云琅坐起身,揉揉自己酸痛的后颈,把那张帕子拿到眼前看。 江昼难得紧张了。 虽然他的小花绣工精美,但是毕竟每个人眼光不同,季云琅要是觉得不如之前那个帕子,那他就得要回来返工,可现在这个已经是他的绣技巅峰,他还能怎么精进? 他正想着,季云琅就下了榻,不紧不慢走到窗边。 江昼跟过去,视线落到他脖颈那个新增的咬痕上。 “前辈,”季云琅打开窗,把那块帕子举到眼前,对着月亮欣赏上面蹩脚的走线,问他,“你弄这个,弄了一整天?” 江昼:“嗯。” 其实不是,一多半都是之前弄的。 季云琅握着帕子,反身坐到窗台上,背对着月光朝他勾出一抹笑,“那你知道,你做这些的时候,我在干什么吗?” 当然知道。 江昼不出声。 季云琅摩挲着那块帕子,“我抓到我师尊了,你给我绣帕子的时候,我在跟他亲热。” 江昼没什么反应,季云琅仍在自顾自地说。 “不过他又走了,又装出一副绝对不会离开的样子骗我,你说他为什么非要这么对我?因为单相思就是这样,你想着我绣帕子的时候,我在跟他亲热,我不会想你。而我想他的时候,他在想别人,同样也不会想我。” 江昼微微皱眉,“想别人?” 为师跟你亲热,还能想什么别的人? 季云琅没理他,把那块帕子丢出窗外,关上窗,路过时跟他擦肩,目不斜视,“我要管教孩子了,前辈请回吧。” 江昼没走,在那扇闭上的窗前站了好一会儿。 他给季云琅送帕子,本意是不想季云琅在他离开后难过,可这么一看,季云琅显然更难过了。 江昼束手无策。 每次江昼在面对季云琅的事情上束手无策,就会想,江逝水和云征月在就好了。 第57章 他们自己的孩子,他们一定知道怎么哄。 江昼过去总觉得这两个人在拿他做试验,学习到底该怎么养孩子,这样等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可以当一对合格的父母,很好地把孩子养大。 后来他们没机会了,江昼只能接手,替他们把孩子养大。 然后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把他们的儿子拐上了床。 他们要是知道,一定会气得把他抓起来胖揍。 江逝水会捶胸顿足骂他,以前总说生闺女要防你,没想到生个儿子也得防。 云征月会看着他和季云琅不知所措,摆摆手说你们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江昼想过无数种被他们发现的场面,他每天都等着江、云两人揍他,骂他,要是实在气不过,就拔出他的刀,把他杀了喂给炭炭。 可他们永远不会发现了。 没人能帮他哄徒弟,所以江昼只能一个人、一次次对着季云琅的难过束手无策,他从来就哄不好季云琅。 就连季云琅嘴里的那句“想别人”,他都想不通、不知道该怎么去哄。 他一直在窗前站着不走,季云琅坐下喝茶,不管他。 琥生被教训完,眼角挂着泪凑到季云琅跟前,又害怕又忍不住怨他:“你刚才太过分了,大哥绣了好久的虫子花,你不喜欢也不能就这样丢出去,大哥该多伤心啊!” 季云琅转移话题,问他:“你怎么出来的?” “骨、骨龙带我出来的。” 季云琅重重放下茶盏,“你把骨龙带出来了?” “不是,是它的尾巴,入口没有守卫,我跟它的尾巴一起跑出来的!” 季云琅皱眉,“没有守卫?” 楼沙干什么吃的? 他起身就要回八方域,江昼拦住他,“不找你娘子了?” 季云琅绕开他,“不找,他死了都不关我事。” 入口没了守卫事大,季云琅不跟他多废话,让琥生留在这儿,出门朝八方域疾行而去。 江昼跟上他,期间问:“为什么?” 季云琅甩不开他,回:“什么?” 江昼说:“八方域,不需要守卫。” 季云琅:“现在通道开着,没人守他们不就出来了?” “为什么,”江昼问,“不让他们出来?” 季云琅觉得他莫名其妙,一边思考怎么回答他,一边给自己想笑了,“这儿是仙洲,凭什么要让他们来?” 江昼接着问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见他这么不依不饶,季云琅叹气,目光深深看向他,“这都是因为前辈你啊。” 江昼心里一咯噔,面上强作镇定,“关我什么事?” “对啊,”季云琅睨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 “……” 江昼几次张嘴,想反驳,奈何脑子里没话,嘴里也没话。 几番尝试,然后泄气。 不光嗓子堵住,心也堵住了。 他决定讨厌季云琅半个时辰。 - 入口果然没有守卫,季云琅面色沉重,气势汹汹闯进八域主的沙洞。 进去就差点被辣瞎了眼,楼沙一丝/不挂坐在地上,痴迷地抱着男人的腿,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锁环,另一端连接在旁边的石桌脚上。 这位现任八域主、八方域掌管交/配的神,就这样,像一条狗一样,被栓在了桌子旁边。 楼沙种了很多橘子,八域里最不缺的就是橘子,风洵正在桌前端坐,被他抱着一条腿,面无表情地剥橘子喂他。 季云琅进来的时候,楼沙刚把橘子吃进嘴里,瞅准机会含住风洵的手指,直起上身蹭到他面前,用一种正常人难以描述的嗓音说,下/面/也/要。 季云琅的剑几乎在瞬间脱手飞出,直直扎向神的宝器。 楼沙下意识躲,脖上挂着链子带倒了石桌,季云琅怒气飙升,今天铁了心要把他阉了,拔出另一支剑朝他攻去。 江昼在外面吐完,进洞一看,徒弟正凶狠又愤怒地举着剑,追着一个光屁股的男人满洞跑,那个男人身后,拖着一张半人高的大石桌。 沙洞越往里面积越广阔,八域主上蹿下跳,旋转跳跃,神的宝器也跟着上蹿下跳,旋转跳跃。 后来楼沙终于躲不动了,呈“太”字形往地上一躺,“你真是太残忍、太凶恶了,你就是再嫉妒神的宝器,也不能……” 季云琅一剑朝他劈下来,楼沙下意识把手捂到自己宝器上。 季云琅狠狠劈掉了他脖子上的锁环,把他拽起来,问:“守卫呢?” 楼沙:“什么守卫?” 季云琅气笑了,往他屁股上大力踹了一脚,“出口那些守卫!你的人呢?” 楼沙低着头思考,“出口……守卫……神不知道,神已经幸福好几天了,让他们自己去巡查,神不管他们……” 季云琅又给他脑袋来了一下,从乾坤袋里翻,翻到胡夜之前给他的那些衣服,随便抽出来一件丢给他。 楼沙第一次穿仙洲的衣服,惊奇地左摸右摸,季云琅神情不耐,按着他后颈往外走,看也没看外面两人,抓楼沙出了沙洞。 得去沙牢看看,入口守卫没了,沙牢的守卫估计也留不住,守卫一旦不在,里面关的那些迫切想进仙洲的八方域人…… 季云琅不能再想,恨不得当场把楼沙剁成泥,楼沙这才意识到出事了,边走边踢脚下的沙子,“神这几天太……太幸福了,他不让神走,神就不走,哪儿也不去,神什么也不知道……” 第58章 “让你放他出来,是找他办事的,”季云琅握紧剑,“不是让你……” “神知道!是神不对!神拒绝不了他!”楼沙摸上自己的嘴唇,咧出一抹幸福的笑,“但是他的吻,比神的其他宝贝儿们都要甜。” “……” 沙洞内,风洵捡起地上一块完整的橘子皮,擦拭自己刚被楼沙含过的手指。 江昼走到他面前,拿脚拨了拨他被蹭皱的裤腿。 风洵这个人,讨厌男人,用起男人来也是真的得心应手。 风洵突然压着他的脚踩下去,踩脏了他的鞋。 江昼直接拔刀劈断他的椅子腿,在他想站起来之际怼着他腿弯儿一带,把他翻到了地上。 “你当年,”江昼说,“也对花珈用这套,才活命?” 风洵不出声,江昼就当他默认。 花珈会杀所有人,唯一不会杀的就是风洵,更别说还是主动向他示好的风洵。 “你真恶心。”江昼说。 “你更恶心。”风洵站起身,也不拍衣上的灰,走到小榻边坐下,“那天你如果在,江逝水和云征月不会死。你要当仙洲人,为了那个不人不鬼的云公子离开八方域,那你大可以永远不回来。既然现在你选择回来……” 风洵幽深的双眸盯向他,“江昼,你的罪,只能用仙洲的血来偿。” - 不出所料,沙牢空了。 “啊啊啊啊啊——!” 八域主疯了,夺过他的剑横到自己脖子上要以死谢罪,季云琅冷眼瞧着。 楼沙顿了顿,“你不阻止神吗?” 季云琅举起自己另一把剑,“我可以帮你。” 楼沙抓着他的剑拔腿就跑,一路跑回沙洞,刚进去就撞上了准备出来的江昼,江昼顺手夺过他手里的剑,走出沙洞,走出八域,在半路碰到了刚从沙牢出来的季云琅。 季云琅不回八域主的沙洞,他得去另外七域,看看到底有多少人趁机跑进了仙洲。 江昼把剑交给他,说:“我陪你。” 季云琅没吱声,反正不管他说什么这个人都会跟着。 江昼也能这么对他就好了,季云琅想,他只想要江昼的喜欢,一点点也好。 季云琅最先去看了二域,奇怪的是,二域主和三域主竟然都规规矩矩在家待着。 萨孤蛮正在二域外面跟辛石讲话,两人都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 辛石看到他就赶紧跪,萨孤蛮站在原地不动,粗壮健硕的身躯像一堵墙,俯视着他,接着视线移到他身边的男人身上,看到他背后那把大刀时,目光稍动了动。 萨孤蛮问:“领主怎么有空过来?” 季云琅一个眼神也没给他,越过他进入二域的地界,粗略看过去,观察有没有少人。 江昼跟了他一段路,确保里面都是些小喽啰,转身离开。 听到他离开,季云琅回头看了眼,没说什么。 江昼走到二域入口处,正要停步,萨孤蛮就先叫住了他,“等一下。” 萨孤蛮拦到他身前,目光直白地朝他上下打量,问:“你是他找来顶替八域主的?” 江昼没吱声,萨孤蛮狰狞的脸上扯出一个笑,“楼沙这次犯大错,马上要变成奴隶,你一个新来的,能玩到他,运气不错。” 听他这话,江昼问:“你认识我?” “你是第一个这么快成长的羔子,不止我认识你,现在整个八方域都认识你,和你的这把刀。” 这下江昼懂了,因为他不久前在入口处证明过自己。 萨孤蛮看向他的眼神有赞赏,也有不屑,接着说道:“强者,在哪里都不会被埋没,你刚来,就已经不是羔子了,这是你的本事。但是跟错了人,就是愚蠢。” 江昼没出声,萨孤蛮以为他不懂,抬手捏上他的肩。 “新来的羔子都会崇拜领主,这很正常,但是现在的八方域已经不比以前,我们的领主不是强者,不能带我们沉浸在杀戮的狂欢中。你如果见识过前任领主,就会知道,现在森罗兽骨殿里的这个仙洲人,什么都不是。” “杀戮的,狂欢。”江昼咀嚼这几个字,“是花珈会做的。” 萨孤蛮见他报得出前任领主的名字,眼一眯,“你……” 一阵剧痛传来,江昼不知何时拔刀,挑了他双脚的筋。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大叫,站立不住,扑通一声跪了地。 江昼适时让开,他这一拜就直接拜给了刚拐弯出来的季云琅。 季云琅过来,奇怪地瞥了眼忽然跪他的萨孤蛮,跟江昼说:“走了。” - 两人离开,辛石过来扶萨孤蛮,被挥手打断。 萨孤蛮盯着季云琅离开的背影冷笑,“让他再嚣张几天。” 他跪着,辛石也跟着跪下,问他:“域主,你真的要跟那个叫宋扬的仙洲人合作?” “怎么?” 辛石犹疑道:“我不懂,这次有人帮我们解决守卫,我们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进去仙洲,反而要听那个宋扬的,在八方域待着不动?” 萨孤蛮向天边看了看,抬起胳膊,指着远处森罗兽骨殿的方向,“因为他说,只要我放他回到仙洲,他就能让我住进森罗兽骨殿,成为第二个花珈。” 前任领主花珈,是这一代八方域人眼里神一样的存在。 第59章 从他们有意识起,花珈就是他们的领导者,他强大、美丽、聪慧,仿佛生来就住在森罗兽骨殿。 在所有人都是小羔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了王。 花珈嗜血好杀,月隐日永远是他的主场,死在他手下的人数不胜数。 这样的领主,让萨孤蛮心悦诚服。 成为这样的领主,也是萨孤蛮的毕生所求。 - 季云琅又去看了其他几域,上到域主下到小弟,多多少少都有往外跑的,这就愈发显得二域三域奇怪。 萨孤蛮一向对仙洲兴趣浓厚,现在按兵不动,是想干什么? 突然感觉屁股被拍了一下,他眉头一皱,回头。 江昼正抬起手准备拍第二下,见他回头了,跟他对视,用眼神问他:咋了? 同时手不停,拍下了第二掌。 不轻不重,不痛不痒,但是拍的是屁股,是屁股! “你刚才,”季云琅脑子里飞速闪过一百种反击他的办法,嘴角先挂上和善的笑,问,“是又在骚扰我吗?” “为什么,”江昼手还没挪开,又连拍两下,看着他疑惑道,“这么说?” 接着不等季云琅开口,就扶着他的肩把他转了个圈,让他面向自己,掸灰似的用双手拍他胳膊,拍他腰,又拍他大腿,边拍边说:“那些人都脏,你身……”上蹭了很多灰。 卡了。 好在江昼不说完,季云琅也懂了他的意思,低下头看,身上确实打出不少灰尘。 江昼边把灰给他拍掉边想,徒弟收了他的衣服,这次出门却依然穿的以前那套。 他第一次看见自己送的衣服被穿起来,竟然还是刚才找风洵时见到的那个光屁股的变态。 给季云琅的那一二三四五六七套衣服都是江昼精心照着徒弟的模样身段挑的,现在他随随便便就送出去一套,还让那个变态拿着他的剑乱跑,江昼面上没反应,心里计较得很。 此刻见季云琅衣上沾了这么多灰,拍也拍不净,他收手,后退一步,跟季云琅说:“脱。” “?” 季云琅明白他刚才是在给自己掸灰,也就勉强原谅了屁股上挨的那几下,现在小小一个“脱”字,又让他陷入沉默。 江昼见他不动,补充:“太脏了,换新的。” 季云琅去乾坤袋里翻,习惯性地又拿自己的红衣服,刚拿出一半,江昼说:“换一件。” 季云琅动作一顿,默不作声塞回去,从他送的那堆衣服里挑。 这下江昼不说话了,在旁边等他换好。 季云琅从小使剑,肩背和腰练得最好,穿红衣时张扬,衣服颜色亮,他那双眼睛也亮,全身上下都招人。 紫衣多了份稳重,衣裳暗了,就衬得他那双眼睛格外好看,成了身上最亮、最勾人的地方。 江昼抬手挡住自己的眼。 季云琅就换个外衣,哪哪儿都没脱没露,见他这样,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昼说:“好看。有点,” 挡着眼也从指缝往外看,他强行把自己转过去,背对季云琅,补充,“把持不住。” “……” 季云琅动作停滞了片刻,接着平静地低下头,继续理衣服,“那你努力,千万把持住了,强扭的瓜不甜。” 江昼:“嗯。” 第24章 啾 之后的路上,江昼刻意和他保持距离,在努力“把持”自己。 季云琅乐得清静,想到什么,远远问他,“你以前在八方域,加入了哪一域?” 江昼说:“八域。” 季云琅挑眉,“那我师尊呢?” “没有。” “他一个人?” “不是,”茫茫黑沙中,江昼走近他,抓上他的手腕,朝一个方向去,“跟你爹娘。” 江昼带他去看以前住过的地方,一处位于八方域边缘的山洞,如今已经被黑沙埋了半截。 江昼拔出刀,清掉洞外堆积的沙土石头,季云琅站在一旁拿灵气洗自己手腕的银链。 这个胡夜这么喜欢摸他手腕的链子,季云琅都怀疑他是不是也想整一个戴戴。 江昼开好路,说:“进去看看。” 季云琅先进,江昼跟在他旁边,洞穴很长,洞里一片黑,散发着一股常年无人居住的死气。 忽然,季云琅脚步一顿,紫眸警惕地看向前方一片浓稠的黑暗。 进了这么死气沉沉的地方,他却莫名觉得有什么正藏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他停下,江昼也跟着停了,两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没了脚步声,洞里瞬间寂静。 他听到身旁拔刀的声音。 下一瞬,一个巨物猛朝他两人扑来。 江昼挡到他身前,原本准备一刀砍过去,但在那个巨物逼近的瞬间,江昼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收刀向旁边撤开,任由身后的季云琅被那个大家伙扑到了地上。 “你……” 季云琅不察,被一只巨型大毛绒整个压到身下,毛爪子按到他胸口,宽大的舌苔一下又一下舔着他的脸和头发。 这只大毛绒从刚扑倒他起就特别激动,恨不得把他整个脑袋大舔特舔给舔透。 季云琅受不了,在一片黑暗中偏着头躲,推着这颗毛呼呼的大脑袋。 他用脚踢,用灵力推,都击不退这只大家伙,忍无可忍,才向站在旁边的男人求救,“前辈……” 第60章 江昼站在旁边不吭声也不动弹,其实早就把所有灵光都汇聚到了眼睛上,在黑暗中盯着季云琅。 季云琅现在的模样狼狈不已,又急又气,连开口向他求救的语调都带着屈辱。 江昼心疼徒弟,又有点心疼衣服,但是一看见这样的季云琅,他整个人就被一种淡淡的舒爽感笼罩住了。 想让季云琅再狼狈、再害怕一点,自救无门,只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给他,一声声叫着前辈,叫着师尊。 徒弟从来不这样,就连十岁时长得最软糯可爱的季云琅也是一个嘴硬脾气臭的坏小孩,跟他撒娇卖乖的次数屈指可数。 现在他一这样,江昼就有些把持不住。 想亲季云琅。 想亲。 现在就要亲。 江昼:“嗯。”然后不动。 季云琅:“……” 他已经感受到了这只大毛绒没恶意,只是过于热情,但真的不能再舔了,他又不是动物,这个大家伙干嘛把他当崽子舔? “前辈,”他又开口,“帮帮我。” 江昼动了,走近几步,问:“怎么帮?” 明知故问。 季云琅不耐烦,嗓音却依旧友善,“把它挪开。” 江昼:“好。” 他俯身,抓住大毛绒一只爪子,大毛绒一惊,朝他脑袋上呼了一巴掌,江昼也不客气,一巴掌呼了回去,大毛绒怒了,伸出两只爪子狂拍他,江昼也用两只手跟它过招。 说时迟那时快,大毛绒趁江昼不备,猛然一记狂爪把他按趴下去,江昼不察,一不小心扑到了季云琅身上,又一不小心,让嘴唇“啾”过了他脸颊。 接着不等季云琅反应,手撑在地上迅疾翻身,飞身过去一个锁喉制住大毛绒把它摔翻到一边,一点也不见刚才技不如绒的狼狈模样。 莫名其妙被舔了半天又莫名其妙被亲了一口的季云琅:“……” “前辈,”他说,“有时候演不好,可以不演。强扭的瓜不甜,骗来的瓜也不会甜。” 江昼:“没演。” 江昼:“真打不过。” 他顺着石壁摸索一阵,在某处重重按下,洞穴里便逐渐漂浮起萤火似的浅绿色微光。 随着微光越聚越多,洞穴也被照亮了,季云琅从地上爬起,看向那只巨型毛绒,一眼就对上了两只圆溜溜的紫眼珠。 “……” 这是一只紫色眼睛的大黑虎。 季云琅盯着它,它盯着季云琅,奇异的眸色交相映衬,季云琅从它圆溜溜的眼珠里感受到了几分慈爱。 一个大胆的猜测涌上脑海,他下意识看向站在老虎旁边的男人。 江昼也才注意到老虎的眸色,此刻见季云琅这么看自己,开口:“它不是你娘。” 黑虎眼神突然变得凶恶,一爪拍到他身上,然后转过头,继续慈爱地看着季云琅。 江昼拍掉自己衣服上的毛,面无表情:“也不是你爹。” “……” 黑虎又要拍他,他揪住黑虎一只爪子往洞里拖,跟季云琅说:“进来。” 这是只母老虎,江昼拖它期间,颈环上的黑雾激动地往外冒,想要过去蹭这只老虎。 江昼把黑雾压回去,把老虎丢进洞里,拔刀说:“坐。” 黑虎龇牙怒目瞪着他,又忌惮他的兵器,只得乖乖卧好。 江昼从黑雾里揪出几根黑色的绒毛扔向它,绒毛飘到眼前,黑虎一怔,先是拿鼻尖嗅闻,接着抬起爪子轻轻拍了拍半空中轻盈的绒毛,那双圆溜溜的紫眼睛里又带上慈爱。 江昼默不作声观察它。 他从前一直以为,炭炭是江逝水从外面捡回来的小流浪猫,无依无靠没爹没娘。 现在才发现江逝水和云征月还在洞里藏了一只大老虎,不出意外这就是炭炭的娘。 炭炭它娘是紫眼珠,而炭炭是黑眼珠。 季云琅他娘是黑眼珠,而季云琅是紫眼珠。 江昼站在原地想,怪不得季云琅从小就不一样,怕是还在胎里的时候,就已经跟这只虎产生了联系。 所以这只黑虎才会见到他就像见到了崽,上去狂舔。 季云琅继承了这只虎的紫眼珠,而作为它亲生崽崽的炭炭却没有。 江逝水和云征月做了什么,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孩子和蛮荒的凶兽绑在一起? 况且这样一来,炭炭和季云琅也就成了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炭炭还是哥哥。 有点棘手。 没想到徒弟这么招人喜欢的皮囊下还流着一点小猫血,江昼最不喜欢小猫。 - 季云琅整理好衣服走进来,环视了一下四面洞穴,问他:“我师尊以前住这里?” 江昼:“嗯。” 那几根来自崽子的绒毛被黑虎藏进自己毛毛里,然后它歪着脑袋,奇怪地盯着季云琅。 这个崽崽为什么没毛? 江昼把季云琅挡住,用眼神对黑虎说:他不是你的崽。 黑虎朝他翻了个白眼。 季云琅在洞里四处看了看,长久不通风又无人居住,这里面处处透着一股阴森荒凉之感。 他不知道以前这里住人的时候是什么样,总之现在,他实在想象不出来江昼会住在这种环境里。 “他还真不挑。”季云琅嘀咕,抓下半空一团绿色萤火,发现真的是流萤小虫。 第61章 八方域这种地方竟然能有流萤,而且比仙洲的还要亮。 季云琅想到琥生一直没见过,就拿灵气笼了些,放进乾坤袋。 江昼在这时走到他身边,见他抓流萤,问:“你喜欢这个?” 季云琅:“什么?” 江昼不说话了,伸出手拍他后肩处粘的绒毛,发现越拍粘得越紧,只怕又得换衣服了。 季云琅避开他的手,问:“你们以前都这么艰苦?” “有地方住,”江昼说,“不艰苦。” 在八方域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很难得,流浪在外面,每天靠着秃枝树、埋在黑沙里睡觉的大有人在。 季云琅:“哦。” 他最开始心疼了江昼一小下,后来把那点心疼掐灭。 讨厌江昼,恨江昼,谁会心疼江昼。 小时候江昼养他,都是拿最贵最好的东西养,长大了他养江昼,也想要什么都给他最好的,让他过得舒服,让他开心,让他愿意和自己在一起。 但是江昼不愿意跟他在一起,江昼装得很累,见了面知道抱他亲他,还摘花送给他,没装一会儿就受不了,又从他身边逃开。 季云琅最讨厌他这样。 他再也不会念着江昼了,下次再逮住,不管江昼亲他抱他还是给他送花,他都要冷着脸第一时间把他绑起来,堵住他的嘴,蒙上他的眼,再也不关心他疼不疼,用那些糙硬的绳子和硌人的锁环彻底禁锢住他。 - 洞里除了只爱舔人的大猫,没别的东西,季云琅兴致缺缺,先出去了。 他在洞口等了会儿,里面人一直不出来,随即反应过来,等他干什么?于是扭头就走。 按以前的经验,这个胡夜会在他刚走没几步或者走到半路的时候突然出现,但这次季云琅都走到八域了,他还没跟上来。 季云琅踏进沙洞,洞里此刻只有楼沙一人,他还穿着季云琅给他的那件衣服,正坐在榻上拿着一个橘子带皮啃,看起来十分焦虑。 “楼沙。” 季云琅刚叫他,他就整个人身子一软,扑腾一声从榻上摔了下来。 楼沙急忙跳起来回到榻上,蒙上被子,露出个脑袋看季云琅,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神不去做奴隶!” 季云琅第一次见他这样,眉梢微挑,“可是八域主你犯了这么大的错,我以后还怎么放心用你?” 楼沙藏在被子底下,露出一双眼看他,“你可以原谅神!再给神一次机会啊!” 季云琅:“凭什么?” “凭……” 楼沙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似乎已经想到了自己变成奴隶被人任意玩弄的模样,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里念叨着“不行,神不允许,神不愿意,神不要,神不要……” 季云琅感觉他不太对,走近问:“你……” “唰啦!”他刚走到榻边,楼沙突然发出一声怪叫,猛地掀了被子扯掉衣服晃着神的宝器把他扑倒在地,嘴里大喊着,“神知道了!神愿意!亲爱的领主,神今天要做你一整晚的宝贝儿,直到你答应放神一马!” 说着就撅起嘴往季云琅脸上怼,季云琅让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掐住他脖子正要把他往一边扔,头顶就传来一句冷漠的,“你们,在干什么?” “……” 江昼手里托着一个由枝叶混着灵气做出的小叶笼,里面星星点点飘着几只流萤。 他做好后,一路跟着季云琅的气息过来,想要送给他。 刚进门,就看到以暧昧姿态翻滚在地上的两人,上面那个人还没穿衣服。 其实他不穿衣服江昼该高兴,那衣服是他送给徒弟的,这个人穿着乱晃,让江昼很想亲自上手给他扒下来。 现在既然他已经脱了。 江昼把小叶笼放到桌上,拔刀。 那就只能扒点别的了。 江昼一刀下去,季云琅猛地把楼沙推到一边,那把刀就直接朝着他的脸劈下来。 只差半寸,江昼停住。 “你在八方域,”江昼刀尖抵着他脸,问,“玩这么花?” 季云琅观察他,他握刀的手很稳,但是面色却没那么稳,此刻应该很不高兴。 季云琅从地上起身,每起一点,刀尖就往后撤一分,一点没伤到他。 旁边楼沙被他推得太猛,撞到脑袋假装昏了过去。 季云琅拍拍衣上的灰,俯身去扶楼沙,然后说:“对啊。” 江昼:“为什么?” 季云琅把昏迷的楼沙扔到床上,拿被子把他从头到脚整个盖住,回身说:“前辈你也知道,我娘子呢,喜欢乱跑,我找他归找他,这么久,身边也不能就他一个。” “所以,”江昼走近他,“几个?” 季云琅思考,“这我要好好想想……你问八方域还是仙洲?” 没人应声,也没人动,只有刀在响。 发出那种轻微的、愤怒的嗡鸣。 季云琅发现他握刀的手不稳了,这意味着更生气了。 他抬手摸上自己侧颈的咬痕,火上浇油。 “前辈,我说了,强扭的瓜不甜。你拿我当我娘的替代,多少是有些非我不可,但你看见了,我这边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这样,你还能接受吗?” 他依然不动,季云琅也不再出声,唇角挂着笑,安静看向他。 第62章 这个胡夜,能追他娘到这个地步,一看就是个固执的,季云琅再不做点什么,可能要被他纠缠个没完。 一个怀胎三月的娘子赶不走他,那是力度不够,这种常年深陷单相思、一看就没跟人谈过情的男人对待感情都会有种莫名的纯粹,只要稍稍恶心一下,就…… 沉重的大刀砸地声响起,季云琅还没偏头去看,就忽觉肩上一痛,被人压着重重按到了榻上。 “你……!” 高大的身躯压住他一边胳膊,一只大手紧紧捂住他的嘴,阻隔了他能发出的全部声音。 衣领被扯开,有指腹重重蹭过他侧颈那个咬痕,这是江昼不久前新咬的,更深也更重,现在蹭得狠,又出了血。 江昼什么也没说,对准同样的位置,埋头,再次咬了上去。 季云琅疼得都全身打起颤,腰不受控制地挺了一下,又被捂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的手抓上江昼的头发,想让他滚开,江昼握着他手腕按到一边,朝正在咬的地方吸了一口,尝到满口腥甜。 “唔……”这一下真的吸出了血,季云琅又疼又喘不过气,憋得眼眶通红,硬生生从捂得死紧的指缝中泄出了些声音。 江昼松开捂他嘴的手,抬头跟他对视了一眼,然后捏住他的下巴往旁边掰,埋头咬下了第二口。 同样的位置,更大的力度,季云琅这下是真的叫出了声,身体紧绷,强忍着不让自己颤。 这个人,顶/住他了。 咬个人有什么好兴奋的,变态! 没想到被他压住会完全动不了,季云琅整个人一团乱,脑子里已经恨得捅了他一百多剑,把牙咬碎了才逼着自己把那些到嘴边的难听话咽回去。 “前辈,”他出声,“疼……” 听到声音,紧咬不放的牙松开了,埋在颈间的脑袋却没离开,伸出舌来舔。 季云琅脸还被他掰着,偏在一边,正待再说什么,身下的被子突然蠕动了一下,接着,半个脑袋钻了出来,这个位置,恰好跟他的脸对上。 “……” “……” 刚才季云琅被扑倒,直接砸到了楼沙身上,楼沙还“昏”着,不敢出声,就把自己摊平,伪装成床的一部分,他俩相当于压着楼沙完成了一系列咬咬舔舔的大动作。 楼沙躲在被子底下,由声到动静,全身心地感受完了全程。 此刻,他盯着季云琅这俊美的、不屈的、隐忍的、被人强行掰着的一张脸,从被子底下伸出胳膊,对着他,赞赏地竖起大拇指,给予他来自神的肯定。 就在这时,门口又传来一句,“你们在干什么?” 风洵站在拐角处,盯着榻上被压在最底下只露出半个脑袋和一根手臂的楼沙、躺在他身上的季云琅和压在季云琅身上的江昼,神情逐渐变得怪异。 他那张很少波动的脸上此刻几乎同时涌起了惊讶、厌恶、嘲讽、恶心等多种情绪。 看见风洵,楼沙大喊一声,一下从被子里蹿出来,晃着神的宝器跑向他,大张开双臂就要往他身上扑,嘴上喊着:“抱我!吻我!占有我!快啊啊啊啊啊——” 风洵狠狠皱起眉,转身就走、快走、小跑、快跑。 心里默念: “男人,恶心”。 “男人,恶心”。 “男人,恶心”。 跑得气喘吁吁,身后紧追不舍。 忍无可忍,他止步,一拳把扑上来的楼沙揍晕,就地埋进脚下的黑沙里,只留一个脑袋出来透气。 然后他厌恶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启步离开。 沙洞里,楼沙突然蹿那一下破坏了两人原本严丝合缝的动作,季云琅适时挣脱手,捂住自己脖子,往后挪,说:“够了。” 江昼唇上沾了血,抬手抹掉,问他,“你还没说,几个。” “没有,”季云琅又往里面挪,离他更远,垂下眼,“就我娘子一个,我只爱他。” 江昼转身,季云琅默认他要离开,拉好自己被扯掉的衣领,刚下床,就见他走到桌边又折返了回来。 他条件反射般迅速躲远,惊惧道:“你干什么?” 江昼走近,把手里的小叶笼递给他,说:“灵气抓的,会死,这个不会。” 季云琅不接,一边警惕地盯着他,一边后撤几步离他更远些,打开乾坤袋,发现那些流萤的确全死在灵气里了。 他开了乾坤袋的口,江昼顺手一抛,把小叶笼抛了进去,说:“好了。” 乾坤袋外表小巧,内里容量无垠,季云琅盯着端正摆在里面的绿色小笼,萤火的绿光已经照亮了整个空间。 江昼捡起自己的刀,背好,然后走过来,想揉他的脑袋。 季云琅下意识避开,偏过头,也不看他,动作间脖颈的咬痕被扯得生疼,忍了半晌,骂:“变态。” 江昼把手跟过去,还是揉上了这一把。 然后说:“嗯。” “……” 第25章 吃醋 季云琅把晒了大半天月亮的八域主从沙子里挖出来,给了他两巴掌让他清醒。 楼沙睁开眼,捻起身体上细碎的沙粒,眼神迷离,语气怀念。 “神当年就是这样,每次跟域主求完爱,都会被埋进这样一片充满爱的沙子里,他真的~好爱神~啊~” 季云琅给了他第三巴掌。 第63章 一个两个都是变态。 他问楼沙:“守卫补上了?” “嗯,以前那批守卫全死了,尸体找不到。神把八域剩下的人全拿去守入口了。” 季云琅问:“守得住?” 动手的人能杀一批守卫,就能杀第二批。 “这神就不清楚了,不过……”楼沙下巴上沾满了沙,脸凑近,盯着他的眼睛,咧出了一个危险的笑,“要是领主你愿意放弃森罗兽骨殿,让骨龙出来守入口,那神保证,再也没人能出去。” 季云琅想也没想,“行。” “?” 楼沙的笑停滞了一瞬,“你没听清?神说的是让你搬出森罗兽骨殿,让骨龙出来……” 季云琅又说:“行。我今晚就搬,放骨龙出来守入口。至于森罗兽骨殿,八域主你想住就住。” “……” 楼沙拍拍自己身上的沙子,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爱意,他抓起季云琅的手,放到自己富有弹性的胸肌上,柔声道:“神觉得,你现在不管跟神提什么要求,神都不会拒绝你~神都愿意~来,不要害羞,尽情占有神啊啊啊啊啊别拧!别拧!神拒绝!神拒绝!” 季云琅收回手,问他:“二域主到现在还没死,你的人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神不知道!神每次去催他,他就把神绑起来喂神吃橘子,然后神就沉迷了……忘记了……” “行了,”季云琅打断他,“森罗兽骨殿你想住就尽快搬,你住进去,二域主必然按捺不住前来挑战,到时再杀也行。” 楼沙兴奋地在沙子上跳起来,“神现在就要搬!” - 满月时分,一声龙啸吵醒了所有人,骨龙不情不愿被季云琅抓出森罗兽骨殿,盘到了入口一棵秃枝树上。 它愤怒得脑袋上直冒白烟,又拿季云琅没办法,连吼他一声都不敢。 他已经没有尾巴了,只能拿脑袋去蹭季云琅的脸,季云琅摸了两下龙头说:“听话。” 季云琅人常在仙洲,森罗兽骨殿一旦没了骨龙守着,就一定有不少人会趁领主不在家闯进去住。 八方域人好像都没脑子,又或者脑子里永远只有一根筋,做事只看眼前,丝毫不考虑后果。 领主回来了,他们会怕,然后跪地求饶。 领主不回来,他们就把自己当成领主,坐在大殿里哈哈大笑,也不知道在得意些什么。 季云琅跟他们待久了,总害怕自己也变成傻子,所以他得一边教琥生读书,一边经常活泛自己的脑子。 骨龙在树上蹲守,入口处八域主的守卫也依然在。 季云琅原本说让楼沙撤走,既然他想住森罗兽骨殿,那身边必定得有人守着。 楼沙摆摆手说不用,陶醉地捂上心口,“他一个人,就完全可以保护神了~” 季云琅问:“他接受你了?” 楼沙不理他,依然陶醉地闭着眼,“啊~” “……” 病情加重了。 - 那声龙啸惊扰了站在一起讲话的江昼和风洵。 风洵刚骂了第十句“真恶心”,江昼刚踹了他第十脚。 风洵嘲讽道:“你把骨龙送他,现在他拿骨龙来挡你的路。后悔吗?” 江昼没理他。 风洵又说:“江逝水当年用一只猫来换你的骨龙,你换了,现在江逝水死了,交易失效,你完全可以把它抓回来接着用,为什么要送人? ” 江昼:“没送人。” 知道风洵不懂,他补充:“我的就是他的。骨龙是,我们的。” “……” 风洵:“真恶心。” 江昼踹了他第十一脚。 - 江昼去森罗兽骨殿找季云琅。 季云琅正忙着跟楼沙处理搬家的事,他和琥生的东西要全装乾坤袋里带走。 楼沙不解道:“为什么要折腾这个小袋子?一会儿神叫几个宝贝儿过来,把你的东西全搬到神的沙洞不好吗?” “不好,我跟你说过,我要离开八方域,这些东西要全带走。” “你……”楼沙眼里涌上几分不舍,正待跟他说什么,看到江昼进来,他一惊,急忙往季云琅身后藏,在他耳朵边嘀咕,“这个男人,太吓人了。他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吗?你还能和他过那么久?相信神,再过下去,他迟早会一口一口把你吃掉!” 季云琅忽略他这段话,拎着乾坤袋往里装东西,说:“外面那些人都以为我今晚就会把你丢去做奴隶,现在无事发生,你还搬进了森罗兽骨殿,他们很快就会一个接一个跑来对你撒气。你住进来之后,日子不会好过。” 楼沙心动地捂上胸口,“神就喜欢这种惊险的、刺激的、脑袋每天挂在裤腰带上的感觉,最重要的是,神做梦都想在森罗兽骨殿用神的宝器和他大战……想想就要兴奋得昏过去了~啊~” 他再次发出奇怪的声音,季云琅不声不响离他远了点。 总觉得这次回来,楼沙变得更有病了。 江昼见他在收拾,没走近,坐在了大殿里唯一的那把椅子上,拔出刀来擦。 楼沙陪季云琅在内殿收拾,往外探着脑袋看了江昼好几眼,咬着袖子敢怒不敢言,死死盯着他的背影,脑海里仿佛涌现起了上一个坐在这个座上的人。 楼沙咬着牙念念有词,“神的宝器要变长、变大,狠狠呼上去扇死他,天杀的领主,该死的花珈,神的宝器要变长、变大,狠狠……” 第64章 江昼站起来,转了身。 楼沙原本只是对着他的背影骂,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却赫然看到一张狠辣艳丽的脸,楼沙瞪大眼,脸瞬间变得煞白,狠狠“啊!”了一声。 季云琅闻声过来,“怎么了?” 楼沙指着江昼:“他……花……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楼沙捂着自己脑袋大叫着跑进内殿,趴地上就往床底下钻,又因为床底太窄钻不进去,不停重复着钻的姿势撞脑袋。 “……” 季云琅顺着他刚才指的方向看去,江昼正从自己脸上揭人皮面具,刚揭了一半下来。 身后楼沙还在维持着钻床底的动作,撞得额头乌青,季云琅这才相信他是真的有病。 他过去拦住楼沙,见他现在没办法正常交流,摸出绳子来捆住他的手脚,把他丢到了床上。 绳子原本是准备来绑师尊的。 但是他没选好,这种绳子给江昼用着糙,给楼沙用才刚刚好。 江昼在这时走近,见季云琅绑得这么熟练,抬手帮他把散在肩上的头发拨到脑后,指节不小心蹭过他侧颈那个渗血的咬痕,问:“你们经常,这么玩?” 季云琅不喜欢被威胁,现在不管是激怒他还是讨好他的话都不想回应,只觉得这个人很烦、很讨厌。 所以他不动,也不吱声,只默默观察楼沙的状态。 为图清净,季云琅把他嘴也堵住了,楼沙现在整个人被绑成一个长条,惊恐地睁着眼在床上扑腾,突然,他腰腹发力腾空把自己翻了个身,由躺变趴,然后腰往下塌,屁股撅起,用膝盖顶着床板一拱一拱地绕着床蛄蛹,都不用细看,一眼就知道精神状况不容乐观。 “你……”季云琅还是开口了,“对他做了什么?” 八域主虽然这么些年一直有病,但是大部分时候还是个正常病人,从没出现过这么激烈的病发状况。 除非是有什么东西刺激到楼沙了,比如他刚撕下来的那个人皮面具。 江昼说:“伸手。” 季云琅不伸。 江昼抓起他的手,把那个面具铺到他掌心,让他看这张脸。 季云琅:“这是谁?” 季云琅来八方域的第一年,根本没有来森罗兽骨殿见到领主的机会,第二年就更不用说了,领主暴毙,这里换他住了。 所以他并不认识花珈的脸,直到江昼说了名字,他才知道。 他捏起那块脸皮,摸着滑腻腻的,说:“怎么像真皮似的。” 江昼:“就是真皮。” 季云琅捏面具的手一顿,江昼:“骗你的。”真皮喂猫了。 季云琅把脸皮丢还给他,问:“八域主很怕这个花珈?” 江昼:“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拿这个吓唬他?” “他骂花珈,”江昼收起脸皮,“对着我。” 季云琅笑,“你觉得他在骂你,你生气了,所以要报复他?” 季云琅终于又对他笑了,江昼心里舒服了很多,说:“嗯。” 楼沙闹腾一会儿安静下来,脑袋一歪就闭了眼,季云琅把绑他的绳子解开。 他看着睡着的楼沙,皱了皱眉,“前辈,这个花珈,你之前在卷轴上给我指过,他和我师尊,还有那位前任八域主,都是被我父母取名养大的,是吗?” “嗯。” “那我们刚才去看的那个洞穴,是他们从前一起居住的?” “对,”江昼说,“你师尊,住得最久。” “为什么?” “风洵和花珈,长大后,出去打架,离开了家。你师尊,” 卡了。 季云琅都不用等他卡出来,给他接上,“我师尊懒,所以留在家陪着我爹娘,每天只知道吃饭睡觉。” 江昼“……” 要这么说也没错。 “所以,”季云琅垂眼,“我爹娘也是八方域人,对吗?” 江昼摇头。 季云琅垂着眼,看不见他摇头,江昼就把他脑袋托起来,又摇了一遍。 “……” 江昼彻底说不出来话了,但是他还差一句,既然季云琅问了,他就得告诉季云琅…… “你爹娘都是仙洲人。” 风洵在这时大步踏进森罗兽骨殿,一双黑眸紧盯着季云琅的脸,“他们是自愿进入八方域的仙洲人,在这里待了几十年,想要找到仙洲操纵八方域的证据。” 说到这里就够了,江昼要阻止他,季云琅却先一步走上前问:“然后呢,找到了?” “找到了。不光找到了证据,他们还寻到了打开八方域通道的方法。得知真相的八方域人都很愤怒,发现这么多年他们都是在被仙洲人当猴子耍,”风洵走到他面前,“领主,要是你,你会怎么做?” 季云琅没什么反应,“我会怎么做,不是显而易见?” 风洵:“你是仙洲人,所以并不关心八方域人的愤怒。比起让他们泄愤,你更怕的是,他们会毁了仙洲。” 季云琅:“没错。” “你父母也一样。所以他们想了个法子——让自己养大的孩子去争夺领主的位子,把这群愤怒的八方域人全部压制住,杜绝他们向仙洲发动战争的可能。” 风洵嘴角带上一抹讽笑,“可惜那个人还没等当上领主,就爱上了一个病恹恹的仙洲人,自愿离开八方域、放弃跟你父母的约定,追随他去了仙洲。那个人……” 第65章 江昼拔出了刀。 风洵扯了扯唇,没说他的名字。 他不说不代表季云琅不知道,他冷笑,“江昼。他果然是为了云晏,才去的仙洲。” “没错,”风洵视线从他脸上移到江昼脸上,一字一顿道,“他爱那个仙洲人,想把自己也变成仙洲人,因此追随他离开、断绝了跟八方域的一切联系。就连你父母死的时候,他都……” 江昼一刀朝他砍了下来。 风洵没躲,左肩被砍下一道深重的刀痕。 季云琅对其他事没有概念,因为他并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 他只是更加笃定了一点,那就是,江昼真的爱云晏。 他不管这两个莫名打起来的八方域人,把收拾了一半的东西丢下,独自往外走。 江昼把风洵拽到内殿,“说够了?” “没有。”风洵说,“你什么都不告诉他,是不准备用他?他是江逝水和云征月的孩子,现在正在做和他们一样的事,阻止我们进入仙洲。这样下去,你就不怕,他最后落得跟他爹娘一样的下场?” “不会。” “你怎么知道不会?”风洵逼视他,“江昼,别把自己想得太厉害,你谁也保护不了。你该把他当成一把刀,这把刀要扎的是仙洲,不是我们。” 江昼不懂,风洵怎么有脸来跟他说这些话,好像把当年那件事的错全推到了他身上。 五大派杀进八方域、江逝水和云征月死的时候他在哪儿?怕是为了活命,早跪在了花珈脚边。 “花珈当年,”江昼说,“跟五大派,合作。你知道吗?” 花珈为了当领主,自愿跟五大派合作,协助他们杀尽这些知道真相、窥探过仙洲的八方域人。 然后等他们再送一批新鲜的、蠢笨的“羔子”进来,花珈就能作为唯一存在的领主,在一个全新的八方域开启属于自己的杀戮狂欢。 那晚,卷轴名单上被杀得只剩了三个人。 一个远在仙洲的江昼,再有就是花珈和风洵。 花珈怎么瞒下五大派保住风洵的不得而知,但风洵能活到现在,必然是使了手段。 江昼说:“花珈死前,求我,一定要把你杀了,陪他。” 江昼提刀在八方域转了一整圈,都没找到风洵的身影。 风洵解了衣服,露出满身满背的伤痕,江昼问:“花珈弄的?” “不是,”风洵指向床上昏睡的楼沙,“他。” “他作为羔子刚来的时候,在花珈手下。花珈的爱好你清楚,我帮过他几回,没让他死。” “这么好,”江昼收起自己的刀,“我都爱上你了。” 风洵面无表情穿好衣服,“反正花珈做/爱和放血,有一项就满足。” 江昼明白,说:“他舍不得,放你的血。” 那就只能是另一项了。 风洵走到榻边,把昏睡的楼沙往里推,“你来杀花珈那天,我在沙牢。当时的八域主不是我,所以你找不到。” “那你的伤?” 风洵指向楼沙,“我跟花珈做,不跟他做,他给我下了药。” 讲到这个,风洵皱起眉,“男人,恶心。” 似乎是感受到爱的靠近,晕厥的楼沙突然大叫一声,猛然睁眼从床上跳起来,两手抓到衣领往外大力一撕,“唰啦”一声撕烂自己的衣服,大张开双臂扑向风洵。 风洵起身不及时,被他扑到背上用双臂双腿缠住,转了好几个圈儿都没甩下来。 风洵看准江昼那把刀,伸手要去拔,江昼闪身避开,把他俩抓出森罗兽骨殿,接着一脚踹上楼沙屁股,连带风洵一起踹进不远处的黑沙里。 然后出门去找季云琅。 - 季云琅在黑沙里走了很久,沿途劈了十几棵秃枝树,江昼一直跟着他。 茫茫黑沙看得人眼晕,季云琅找到一棵粗壮的秃枝树,一跃而上,准备站在高处看看方向。 没想到他刚跳上来,身后那人也跟着跳,树枝一个不稳,带两人晃了起来。 他马上要摔下去,江昼眼疾手快抓住了他胳膊,季云琅身躯一颤,猛地甩开他,然后江昼就伸出另一只手托住了他的腰。 “……” 眼看要被他带进怀里,季云琅出剑挡在两人之间,皱起眉,“你离我远点!” 江昼原本确实想把他往怀里带,见他这样,只让他稳在树上就松开手。 季云琅盯了他好久,确认他不再动了,才收剑。 刚收起来,江昼手就抬起,“你……” 他又倏地出剑,惊道:“干什么?” 江昼手停在半空,看着他侧颈那个出血的咬痕。 下嘴真的重了,血流到现在。 江昼问:“还疼吗?” 季云琅冷笑,“你说呢?” 江昼拉住他的手腕,不等他挣,就扯他一起坐到树上,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小药瓶,说:“上药。” 季云琅甩开他的手,“我自己会上。” 江昼把药瓶打开,递到他手边,“那你,自己上。” “不……”季云琅不耐烦,正要挥手打掉他的药,一低头,却忽然怔住。 这个伤药,他小时候在观海峰上经常用。 见他不动,江昼自顾自地坐近,扒开他衣领,把药粉撒上去。 动作很糙,一撒小半瓶,恨不得拿药粉把伤口埋住。 第66章 洒完江昼把药瓶塞他手里,又去拿药贴。 季云琅被刺激得疼,却依然没动,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盯着手里那个小药瓶看。 直到江昼拿出药贴,他才说:“你这个药,和你上药的手法,都让我很熟悉。” 江昼动作不停,若无其事地给他贴好,把小药瓶收回来,指尖点了一下药贴,说:“贴两天,不流血了,就撕掉。” 季云琅摸了摸侧颈的药贴,“但是你的行为和你的话,都让我不熟悉。” 江昼想了想,还是问他,“为什么?” 季云琅笑,“熟悉是因为,我师尊以前也用这样的药和这样的手法给我治伤,可能你们八方域人行事都这么粗犷。不熟悉是因为,我早忘了他为我治伤时的样子,他很早之前就不管我了。” 他这样,让江昼又想到琥生的话。 每次季云琅从宅子出来,来到八方域,都很难过,琥生说都怪他那个媳妇儿,不关心他也不爱他,才让他这么可怜。 江昼把他领口往外压了压,不让衣料沾到药,问他:“你师尊,对你不好?” 季云琅低下头,“我不想提他。” 江昼不太舒服,心想,明明是你先提的。 不能这样,再这样下去,徒弟会一天比一天不喜欢他。 他得做点什么。 “你师尊,”他说,“是我看着,长大的。” 季云琅没反应。 “他从小就,聪明乐观,”他停顿,然后继续,“阳光,向上。是家里最好的孩子。” 他这话说得季云琅发笑,终于有反应了,囤积了许久的情绪尽数倾泻而出。 “他分明又笨又懒,贪吃好睡。还阳光向上,他这辈子能有几回起得来看太阳?我都想不出,他当年和云晏是怎么看对眼的,江昼照顾自己都费劲,还有精力在意一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他跟云晏那么好,在我面前就那么怕,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跟我睡?跟我睡了为什么还念着云晏?无耻、浪荡,水性杨花!” “……” 江昼往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季云琅皱眉,“你干嘛?” “不要这么说他。”江昼正色,“他非常好,尤其对感情,很、专、一。不可能吃着碗……看,着锅。” “……你。”季云琅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这么轮转了几遭后,面露凶相,问,“你喜欢他?” 江昼:“?” “我早该想到……”季云琅冷笑,“我们初见时,你给我看卷轴,我才抓着他玩弄了几下你就受不了,说他是我师尊,我不该这样。你骗我说爱慕我娘,其实真正爱的是我师尊,所以才故意来骚扰我。听说我师尊怀了我的,你吃醋,因此变本加厉,想让我变心。现在你又处处维护他,不惜说那些昧着良心的话来夸赞他,不是喜欢他是什么?” 江昼:“……” 什么叫昧着良心,为师不好吗! 这下心里是真难受,江昼不想哄季云琅了,他得先哄哄自己。 忽然一阵剑光从眼前闪过,季云琅猛地把他推倒,腿压上他小腹,剑锋抵着他喉咙追下来,那双紫眸紧盯着他,淬了杀意。 “我警告你,你纠缠我,我能忍,别打他的主意。江昼是我的。” “……” 江昼仰躺在树上,安静跟他对视。 然后说:“哦。” 那朵萎了很久的小花嘭一声,又长出来了。 第26章 亲吻 江昼起身后,夸赞他,“你很勇敢。” 明知道打不过,也还是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拔剑。 季云琅不理他了,江昼接着说:“不用担心,我喜欢,你。” 季云琅:“我不信。你怎么证明你不喜欢我师尊?” “你想怎么证明?” “那个卷轴,”季云琅朝他伸手,“拿出来。” 江昼霎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 季云琅:“玩弄他。” 不卑不亢,字正腔圆。 江昼:“不给。” “你不是喜欢我吗?”季云琅瞥他,“我玩弄他,我开心,你不应该跟着开心?” 江昼:“我吃醋。” 季云琅看他的眼神又带上敌意,“你就是喜欢江昼,少找借口。” “……” 江昼把卷轴拿出来给他。 季云琅把那张卷轴展开,一排排名字浮空,满目灰色中,唯有“江昼”“风洵”二字亮着金光。 江昼有些紧张,提前给自己的身和心都搭建好了防御,这样不管季云琅一会儿怎么玩,他都能咬牙忍住。 当然,忍不住另说。 然后季云琅就在他紧张又期待的注视下,凶狠地、毫不留情地、一把攥上了“风洵”的名字。 “……” 江昼霎时心凉了半截。 为什么要摸风洵? 风洵趁他不在勾引过季云琅? 他怎么敢! 季云琅掌心攥住“风洵”的名字,缓慢收紧,说:“前辈,我有个疑问。” 江昼心还凉着,随口问:“什么?” “你说,八域主追了他那么久都没进展,怎么偏偏是这几天,这个风洵就转了性子,把八域主迷住了?” 江昼漠然道:“因为他这个人,无耻、浪荡,水性、杨花。” 不要脸。 第67章 季云琅笑了,“你们八方域人是不是都这样,喜欢用这些下流的、玩弄别人感情的方式来达到目的。” 他把“风洵”的名字捏成了一个球,盘在指间玩。 “沙牢很大,八域主脑子又不好使,因此守卫分布非常杂乱,平常数人头都要凑个三五天才能凑齐人。短短一天就能杀了所有守卫,只能说明这个人,第一,熟悉沙牢,第二,很有本事。除了这位刚被放出来的前任八域主,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这么干了。” “前辈,我看你跟他很熟悉的样子,”季云琅看向他,“难道你们是一伙的,你在仙洲缠着我,而他在八方域勾/引楼沙,为的就是趁机放开通道,让八方域这群人闯出去?” 江昼:“不是。” “我缠你,是因为,”他正色,“喜欢你。” “哦。”季云琅收回视线,把“风洵”的名字在手里揉圆搓扁,问,“我通过这个,能杀了他吗?” “不能。”江昼攥住他的手,强行让他松开,“你这么摸,只会让他,”江昼把他的手彻底抓下来,握在自己手心,不悦道,“发/情。” 季云琅嗤笑,抬起另一手,直朝“江昼”的方向而去。 江昼身子一僵,已经做好了准备,结果季云琅只是轻柔地,用指尖在上面点了一下。 江昼只觉得被人戳了戳脸,痒痒的。 “前辈,”季云琅轻轻抚弄着“江昼”的名字,“我对八方域没什么感情,对你嘴里的父母也一样,这么多年,陪着我的只有我师尊。仙洲是我和他一起生活的地方,我讨厌他,恨他,但是我更多时候都在想念他,如果有人要毁了仙洲,毁了我和他的家,那我不会答应。” 他的另一只手还被江昼握在手心,传递来阵阵温热,江昼看向血月下他的侧脸,那双紫眸注视着卷轴上方浮空的那个名字,再次浮现起了足以让江昼慌乱的、不解的情绪。 他为什么又开始难过了? 江昼受够了这样束手无策的感觉,像过去五年里的无数次一样,在不知道为什么惹他生气后,倾身吻上了他的唇。 想哄季云琅,就要先亲他。 他吻得突然,柔软的唇瓣相互磨蹭了一下,轻轻贴住。 季云琅指尖还点在“江昼”的名字上,那双紫眸微微睁大,却没动作。 没推开,也没回应。 江昼把唇撤开片刻,又吻了上去,咬了一下他的唇瓣,这是在邀请他。 他才不管自己现在披的哪张皮,他只想让季云琅赶紧把注意力转到别的事情上,不要再露出那种忧伤的、难过的神情。 季云琅最终还是动作了,偏开头,让他的唇蹭到了脸上。 “前辈,”他抬手抹了抹嘴,“我心里有人。” 江昼说:“我知道。但是他,”他轻轻掰过季云琅的脸,“让你难过了。” 他再次吻了上去,这次没再邀请,强势又熟练地撬开了季云琅的唇。 卷轴上“江昼”的名字还浮在半空,正对着两人凑在一处亲吻的脑袋。 江昼揽过他的腰把他带进怀里,抬着他的下巴亲了好一会儿才反过来劲,因为他余光瞥见了卷轴上方那个悠悠浮空、亮着金光的自己的名字。 “……” 他在干什么? 他在抱着季云琅亲。 而且已经在季云琅乖乖不反抗的情况下大亲特亲、亲了很久。 江昼又慌了,心里大乱,氛围这么好,现在要是突然放开,显得很怪,接着亲吧,又怕季云琅爱上他。 那就完了。 他暗自观察季云琅,发现徒弟虽然被他以一种不容逃脱的姿态困在怀里亲,但是身侧的手已经悄悄握成了拳,细看还能发现轻微的颤抖。 他在忍。 他怕自己一激烈反抗,让面前这个流氓更兴奋。 江昼松了口气,按自己的节奏继续亲完这个阶段,自然地放开了他。 季云琅第一时间跟他坐远了,想抬手擦嘴,又怕激怒他。 眼看他陷入纠结,江昼过去帮他擦了,然后十分顺手地揉了把他的脑袋,说:“真乖。” 这就更显得这个胡夜是个没有分寸的流氓。 江昼心里满意,这样既亲到了徒弟,又不至于因为太有魅力而让他变心。 江昼,你真是个天才。 - 季云琅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 亲个嘴又不会少块肉,侧颈那个咬伤还隐隐作痛,他得学会忍耐。 他什么也没说,跳下树,独自向前走,江昼跟上他,问:“去哪儿?” “找八域主,看他醒了没有。” 江昼说:“醒了。” 季云琅脚步慢了些,问:“他为什么犯病,你知道了?” “他怕花珈。”江昼又拿出那张人皮面具,摊平的人脸在血月的红光下显得更加艳丽可怖。 季云琅指尖挑起那张面具,“琥生说,当年你救下我后,亲手杀了这个前领主。” “嗯。” “你杀完他之后,留下了他的脸皮?” “不是。”江昼跟他解释,“这只是个面具。” 季云琅抬手要往自己脸上戴,江昼抓住他的手腕,把面具拿回来,“别戴,脏。” 季云琅笑,“一个面具,又不是真皮,哪里脏?” 江昼说:“就是脏。” 第68章 有时候面具,还真的比人皮脏。 当年,江逝水和云征月找到了去仙洲的办法,却不愿意放八方域人出去。 在这之前,他两人只带江昼去过仙洲,江昼第一次出去就打破了别人脑袋,第二次去砸了别人摊子。 他们通过江昼的行为,判定八方域人不适合贸然进入仙洲,两边的文化、习惯甚至理解能力都有着很大差距。 江昼经常因为这个跟他们争吵,他想去仙洲,但是在江、云两人眼里,他就是一个教不好的八方域人,他们不会放他出去。 有一次吵得很凶,江昼好长一段时间没回家,就是在那时遇见了云晏。 云晏一看就是仙洲人,江昼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八方域。 他出现时,坐着轮椅,身形削瘦,脸庞白皙好看,笑起来时眼睛很温柔,让江昼想到了云征月。 江昼答应云晏要跟他去仙洲,云晏带来了一个人脸术师,说,在离开之前,先让他为你做一张新脸,你用一段时间,看能不能适应。 江昼还没回话,悄悄跟踪他一路的花珈就跳出来,惊道:“好啊!我说你这么久不回家!原来你早就准备离开八方域了,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爹娘!” 花珈转身就要走,云晏叫住了他。 花珈十六七岁的年纪,已经出落得非常漂亮,被云晏叫回来后抱起胳膊,瞥了一眼他坐着的轮椅,问:“干什么?” 云晏盯着他这张脸细细打量,眼底闪过几分惊叹,笑着问:“你想不想去仙洲?” 花珈也笑了,手撑在他轮椅的扶手上,微微俯身靠近他,说:“不想哦。” 话落,袖里倏地滑出刀,直朝他的脸划去。 江昼半路截住他,把他丢到地上。 花珈趴在地上,盯着他扯开一抹阴狠的笑,问:“你真的要去仙洲?” 此时的江昼正在争夺领主之位,花珈也在争。 花珈知道,有江昼在他会毫无胜算,于是他不再阻挠,也没去告状,站在旁边看着人脸术师在云晏的指挥下,为江昼打造了一张新脸。 说是脸,更像是一张万能的皮,换上的瞬间,他整个人便脱胎换骨,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身形、衣着明明都没变,却一点也没了原本的感觉,任谁看,都不会把他和原来的江昼联系到一起。 云晏似乎非常满意,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握起江昼的两只手,温声关心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昼摇头,盯着被他牵起的手,脸泛了红。 花珈捡起一个石块儿砸了他的脑袋。 江昼皱了皱眉,回头瞪他,花珈砸了他第二个石块儿。 于是江昼让云晏先等等,转身拖起花珈到一个角落,抬手就准备揍他,花珈突然整个人钻进他怀里,抱起他的胳膊抓住他的手摸到自己脸上,温温柔柔抬眸看他,学着云晏的语调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 江昼给了他一巴掌,花珈心疼地托起他的手吹气,拿指尖轻轻点,“不疼……不疼……摸摸……” 江昼忍无可忍,抬手又要扇他,扇下来的瞬间,被一把刀贯穿了掌心。 花珈攥紧他的手腕,另一手握刀,在他掌心扎着来回拧,抬头,看着他笑道:“我没他好看吗?没他说话好听吗?你怎么不对我脸红,嗯?” 江昼寒着脸夺过他的刀,把他掼到了墙上,花珈拿沾血的手摸他脸,“江昼,你这张新皮真丑。我再问最后一遍,你真的要去仙洲?” 江昼掐他脖子的手收紧,问:“你要去告状?” 手愈收愈紧,花珈的脸憋得青紫,张着嘴艰难呼吸,抓住他的手腕说:“不、不告……我要跟你、讲条件……” 江昼松开手。 他可以杀花珈,但是杀了他,江逝水和云征月那边不好解释,风洵也不会善罢甘休。 于是花珈就当着云晏的面,毫不客气地提了条件。 花珈如今在一域,他虽然为人狠辣,却不够厉害,怎么也杀不了他们的域主,难以上位。 “那大块头,可凶了。”花珈扯开自己上衣,给江昼看自己腰上的指印和满身绳痕,恨声道,“那种时候都还防备,根本寻不到下手的机会。” 把人拐上床杀掉,花珈的这种手段,已经用了好几年,没有八方域人抵得过他这张脸的诱惑。 江昼凝起眉,“你不怕,风洵知道?” “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花珈笑着合上衣服,“就像我不说,爹娘也肯定不会知道你要丢下他们去仙洲了。” “所以,”旁边一直沉默的云晏开了口,“你想要阿昼帮你,杀掉一域主?” 花珈点头,“没错。”他指指一旁的人脸术师,“我要他,做一张我的皮给江昼。让江昼戴着我的脸去挑战一域主,在角斗场上挖出他的肠子,敲碎他的牙,然后生吃掉他的心脏。” 花珈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云晏目光闪动,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江昼说:“我不吃。” “好吧,”花珈就知道他没这个魄力,叹气,“那你到时候举着他的心脏示众一圈,然后带回来给我,我来吃。” 江昼不说话了,花珈的条件他可以接受。 他看向云晏。 云晏垂眸思索了片刻,点了头。 第69章 江昼当年帮花珈杀完一域主后,就离开了八方域,这张皮也就顺手收了起来。 确实不是什么干净东西,季云琅要是不小心戴上了,江昼会难受一整天。 季云琅突然止步,视线落在某处,江昼顺着去看。 只见血月照射下,无边无际的黑沙中,风洵双手攥拳双臂弯曲提到腰间,正用标准的跑步姿势奋力朝他们奔跑,而他身后,追着一个大张双臂、光溜溜的、撒丫子狂奔的“太”字形疯子。 那疯子好像异常兴奋,边追边喊着:“唰啦!哗呀!差一点点!差一点点我就坐上去了,你回来嘛!唰啦!哗呀!你的宝器刚才为什么变大了呀!给我看看嘛!唰啦!哗呀——” “……” 他俩朝着这边越跑越近,江昼急忙抓着季云琅闪到一旁避开,亲眼看着两人以忽远忽近、咬得死紧的赛跑距离从他们身边飞掠而去。 季云琅本来想叫住楼沙,抬起手,又放下,又抬起,几番犹豫,说:“算了。” 江昼也跟着说:“算了。” 季云琅转身,朝森罗兽骨殿走,他还有东西没收拾完。 江昼跟他一起过去。 季云琅突然开口叫他,“前辈。” 江昼看向他。 “我发现,不管疯子还是正常人、八方域人还是仙洲人,一谈起情爱,好像都会变得很没有道理,没有道理地去恨一个人,爱一个人,想一个人,”他指指远处终于扑倒缠斗在黑沙里的两个身影,“追一个人。” “那我师尊当年会喜欢云晏、跟他离开,后来又亲手杀了他、杀完心里还念着他,是不是都不需要道理?” 季云琅心里想着事,不看路,前方有几块尖锐的兵器碎片,眼看要踩上,江昼适时揽住他的腰把他带到身边。 季云琅下意识要推开他,江昼手顺着他腰向下,往上一托,把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季云琅一惊,“你……” 江昼抓住打到脸边的手,抬头望向那双突然慌乱的紫眸,微皱起眉,“谁跟你说,他喜欢云晏?” 第27章 甜 季云琅用剑,手心有茧,江昼握紧他的手不放,指腹贴着上下摩挲。 “……放开。” 季云琅对“被一个男人单手抱起”这件事表现得非常在意,几番挣扎,想从他手上挣脱。 他一动,腰就扭,一手撑在了江昼肩头。 江昼手松开,让他脚落地,再次揽上了他的腰,手停在腰窝处。 他一直很喜欢季云琅的腰,年轻挺拔,肌肉紧实,有时候徒弟早上练完剑来吵他睡觉,被子一掀钻进来,他就在半梦半醒间解开季云琅衣服,环住他的腰,有时是手,有时是腿,反正要缠得紧,显得亲热,这样季云琅心情才会好,凑近来亲他。 他摸着季云琅腰问:“能再,”他停顿,“亲你一下吗?” 季云琅:“不能。” 江昼“啾”一下,一个吻落在他发间,然后松开他。 季云琅摸了摸自己刚被亲的头发,面无表情,快走几步甩开他。 江昼也没再非要跟他并行,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身后跟着。 回到森罗兽骨殿,他收拾,江昼就在一旁观察他。 他一直不出声,江昼看不出他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试探着问:“你怎么样?” 季云琅沉默一路,已经平复了情绪,回道:“没事。你也不用替他找补,我师尊爱云晏,我早就知道。” 江昼:“他不爱。” 这三个字显然没什么说服力,季云琅不理他。 “你师尊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江昼跟他强调,“他很聪明,也很有品味。” 言外之意,他才不会爱上云晏那样的人。 季云琅笑出了声,满是嘲讽。 “……” 江昼有些伤心。 他恶心云晏,但是在徒弟眼里,他一直喜欢云晏。 季云琅从不跟他提这些,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暗戳戳难过了多久。 季云琅接着收拾自己和琥生的东西。 江昼问:“全收走?” “对啊,”季云琅说,“反正也不回来了。” 他的规划里,是要带着琥生,和江昼一起在仙洲住。 其实今晚楼沙不说,他也会把骨龙放出去守门。 他早该这么做,这样才能留在仙洲跟江昼好好培养感情,八方域的任何东西都不应该牵绊他。 过去楼沙总爱跟他讨要仙洲的土壤和种子,偶尔还让他捎带一些仙洲的兽皮。 楼沙拿这些兽皮来做衣服做毯子,然后带着自己的宝贝儿们出门,昂首挺胸迈着高傲的步伐去跟其他域主炫耀。 没了月隐日,各域之间的冲突少了很多,以往稍对上眼就要动手,现在楼沙拿橘子往他们一人脑袋上砸了好几个都没人吱声,因为楼沙砸之前说了,“神请你们吃点好的。” 后来找季云琅讨要土壤和种子的人就多了起来,不过他们不敢明着找他,只敢去讨好八域主,再让八域主来磨他。 这么多年过去,八方域不少人已经偷偷在自己的小地盘种起了花,种起了菜,养起了毫无攻击力的小动物当宠物。 曾经有胆子大的小孩跑来跟季云琅搭话,问他,“什么时候再带我们去一次仙洲啊?我上次去,跟一个新认识的仙洲人约好第二天要见,但是第二天我们就回来了。” 第70章 他没理,骨龙蹿出来把小孩吓跑了。 八方域确实有不少人向往仙洲,也有不少人跑来跟他承诺过只是想出去住,他们会学习仙洲人的一切行为习惯,不会惹事,让他放心。 季云琅一概不理,缠得紧的会被他丢进沙牢,第一次关七天,第二次关一个月,第三次就关半年。 这样都有人敢锲而不舍来找他。 季云琅拒绝放他们出去,是因为他没办法相信任何一个八方域人。 八方域里真正想好好生活的只是少数,反而是二域主三域主之辈,想着搞破坏、闹事的才是主流。 他们自从去仙洲学到了“奴隶”这个词,抓了几个辱骂他们的仙洲人回来当奴隶,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恨仙洲,嫉妒仙洲,看到仙洲的美好,心里想的不是“我要过去居住”,而是“凭什么我这么苦,它这么好”。 季云琅判断不出站在自己面前的某个八方域人到底是好是坏、暗地里是否存着别的心思,他能做的只有明令禁止,一杆子打死。 早该把骨龙放出来,季云琅想。 他知道八方域人都怕这只骨龙,他只需要把骨龙安置到入口,就没人再敢动出去的念头。 他也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绑着江昼在仙洲过你情我愿的小日子,甜甜蜜蜜多磨上几年,不信江昼还不爱他。 他这些年为什么不这么做? 他要是早这么做了,现在就不会把江昼弄丢,不会恨江昼,更不需要想江昼。 他会抱着江昼跟他说,我早就原谅你了,我根本不怪你,更没恨过你。 他会每天都陪着江昼,白天浇花种草晚上数星星赏月,那江昼一定会喜欢他。 只要江昼每天喜欢他都比昨天多一点,时间长了,江昼肯定就能爱上他。 只因为八方域里有人想出去、想过上跟仙洲一样的生活、想让他多带些仙洲的好东西,他就把自己一直留在了八方域,错过了最合适的、能和师尊培养感情的机会。 但想好好生活的八方域人是少数,懂得感恩的八方域人就更是少数。 他频繁往返无常桥,旧伤好得慢,新伤却添得快。 有时候留在宅子里跟江昼多待几天,再回八方域,有些曾经从他这里领过东西的人会突然蹿出来攻击他,砍伤他一条手臂,质问他“为什么你给我的种子没用,不能像我的邻居一样结出果子?” 季云琅过去一看,跟他说,“因为这是葱。” 那人大吼:“我不管!我当时说了,我要跟邻居一样的种子!这是你给我的!现在邻居结出了果,我却没有!” 恰巧季云琅记得他,指指黑沙的另一头,“因为你以前住在那边,这边是你新搬的家,这个邻居是新邻居。你当时要的,是跟你旧邻居一样的种子,你旧邻居种的就是葱,所以我让八域主给你的也是葱。” 毫无疑问,这个人听不懂。 季云琅甚至怀疑,这么大一个八方域,没有一个人的脑子能转得过来这个弯。 他们都是一根筋,或者干脆没有筋。 甚至因为季云琅表现得太好说话,这个人开始欺软怕硬,直接拿起武器对他进行第二次攻击。 直到季云琅打断他一只胳膊,他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在跟领主叫板,急忙跪到地上求饶,绝口不提“没结果子”的事了。 又蠢又贱。 季云琅每天在八方域面对这些蠢人蠢事,回家就容易对江昼没好脸色,这时候江昼再惹他生气,他就会欺负江昼。 江昼肯定是被他欺负怕了,才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江昼站在旁边,见季云琅收拾到一半动作就慢了下来,目光也聚焦到某处,像是在发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回神,问:“累了?” 季云琅:“没有。” 他收拾到内殿角落那个大箱子了,正要打开,江昼说,“去休息,我帮你。” “不用。” 他说不用,江昼也没强行夺他的乾坤袋,站在旁边,帮他打开箱子。 季云琅把东西收得差不多了,拿出箱子一角的红布,看它突然变得那么丑,皱了皱眉,展开来重新叠,“说了让琥生别乱翻……” 江昼问:“这是什么?” 季云琅都折了一半了,听他问,转过身不嫌麻烦地展开给他看,“我师尊成亲那天穿的,婚服。” 江昼一怔。 “成亲”两字钻进他的耳朵,某些被刻意遗忘在记忆深处的东西就霎时涌上脑海。 那晚阴风阵阵,贴大红囍字的窗户被吹得半开,喜房内红烛剧烈地颤,云晏含笑把他的手和另一只枯瘦的手叠放到一起,对那个还在发抖的、瘦小苍白的姑娘温声说:“姝儿,别怕,这是兄长最后一次需要你了。乖,解开衣服。” 云姝颤抖着抬手,去解自己襟口的扣子,一颗,又一颗,到第三颗时,江昼按住了她的手,问云晏:“为什么?” 云晏似乎很惊讶他这么问,停了停,安慰似的抚上他的手背,和声道:“你和姝儿一样,阿昼,我也很需要你。” 江昼要听的不是这个,紧盯着他,再次问,“为什么。” 云晏那张温和的面具皲裂了一半。 轮椅摆在喜床前,他坐在轮椅上,拖着一双废了的腿,一张惨白的脸,拼尽全力向江昼扯出一个标准的、温柔的笑。 第71章 “还能为什么?阿昼,你说过,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现在,我想把最宠爱的妹妹嫁给你,你看看她的脸,多漂亮,你不喜欢吗?” 见江昼依然没有反应,云晏偏过头咳了几声,艰难俯下身,拥抱住他的双腿,轻声说:“阿昼,我真的很需要你,你愿意从八方域出来陪我,我们努力了这么久,要在这最后一步功亏一篑吗?” 他的脑袋枕在江昼腿上,江昼托着他的脸让他抬头,从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这张脸的倒影。 这张清雅的、高洁的、属于仙人的脸。 江昼是清霄门首屈一指的天才,出了名的兴致高雅,清冷寡言。 他没有社交,没有污点,性情冷淡,美名在外,他的一切过往都被人精心杜撰好,造就一具完美的空壳。 只要今晚江昼和云姝交合,汲取完她体内属于嫡系云家人的最后一滴精血,这具空壳就算被填充成功了。 这是云晏精心为自己准备的,即将重生的新身份。 江昼卸掉了云晏的下巴。 那双苍白面庞上的眼珠瞬间瞪得极大,嘴大张着,摆出了一副惊讶至极的模样。 装得太久,云晏似乎早就忘记了他是八方域的流氓,折磨人的手段只多,不会少。 江昼把云晏从轮椅上拖下来,拿燃烧的喜烛整个塞进他喉腔,烫毁他的嗓子,他拔出自己几十年没用过的大刀,砍掉那双虚软无力的腿,捣烂这张谎话连篇的嘴,从云晏的后颈一路开到尾椎,连骨带肉地剔出来,然后淡漠地垂下眼,任吊着一口气的云晏爬在自己脚边。 江昼忘不了收到江逝水和云征月死讯时那种大脑发白心口一片空的感受。 他从没想过他们会死。 江逝水和云征月发现了八方域的秘密,威胁到了五大派,五大派要下手除掉他们。 当时的江昼在干什么? 当时他已经在仙洲过了很多年的安逸日子,每天在云晏的安排下装模作样地读读书写写字,偶尔练练那把他怎么都学不会的剑,他跟八方域已经很久没联系了,自然也不知道那里发生过什么、那个夜晚留了多少血。 云家很多人都误会他喜欢云晏,但他只是喜欢云晏提供的安稳生活,这才是不爱说话的懒人该过的日子。 可是云晏本人似乎也误会了他。 有一天,云晏突然把他叫到身边,握上他的手,用那双跟云征月很像的眼睛看向他,问:“阿昼,你愿不愿意把自己的身体给我?” 江昼:“?” 江昼当时没回应,他不知道怎么回。 云晏很像云征月,江昼把云征月当娘,自然也就觉得云晏像娘。 谁会把身体给自己的娘呢? 后来江昼才知道,是他心里脏,误会云晏了。 云晏说的身体,真的就是他的身体。 云晏觉得,江昼既然这么爱他,那必然会心甘情愿奉献出自己的身体,让他摆脱残疾多病的身躯。 可问题是江昼不爱他,甚至在知道他这个心思之后转头就想跑。 说好了来过安稳日子,好好过日子不行吗?谁要为爱奉献,有病吧。 也正是在江昼准备一声不吭跑路的那天,一封信递到了他眼前。 写信的是以前跟在云晏身边的一个老仆人,快死了,托人给他送了这么封信。 说早在十年前,五大派就已经攻进八方域,杀光了里面的人。 江逝水和云征月的命,是云晏亲手结束的,众目睽睽之下剜骨抽筋的虐杀。 彼时云晏砍掉云征月的脑袋,捧在怀里,一下下摸着她的脸,柔声问:“姐姐,你为什么要挡我的路?” 那个仆人就在他旁边瑟瑟发抖。 不久前,他帮着云晏拖来两人尸体的时候,云征月撑着最后一口气,把手里的东西塞进了他袖里。 他不敢动,更不敢看那是什么,就这么撑到了跟云晏离开八方域,回到云家,回到他自己住的房间。 那是一团灵气包裹住的小圆球,刚放出来,就变成了一个小婴儿,婴儿张嘴就要哭,这个仆人吓出了一身冷汗,捂着他的嘴连夜跑出云家,跑了很远很远,才找了个小村庄把婴儿放下。 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敢说,回到云家后甩了甩衣袖才发现,里面还用灵气飘着一行字,说让他把孩子给江昼,让江昼教他做个好人。 这个老仆人在信里说,他这些年一直关注着那个孩子的情况,云小姐曾经有恩于他,云小姐的忙他再怕也会帮。 但那时的江昼跟云晏太亲近了,他实在分辨不出江昼跟他们是不是一伙的,所以一直没告诉他孩子的存在。 现在那个孩子有难,老仆人卧病在床回天乏术,这才想起了江昼。 他在信里求江昼,现在只有他能救那个孩子,孩子这些年过得很不好,希望江昼无论如何不要不管他。 江昼读完信,第一时间赶去八方域,发现曾经的通道早就消失了,外面进不去,里面出不来。 他去老仆人说的那个村庄,挨家挨户翻遍了,才从河里捞出来泡了好几天的小孩。 幸好,活的,看起来很有劲,还会往他脸上吐小鱼,比炭炭还有本事。 他把小孩带回了清霄门,云晏得知后夜闯观海峰,对他私自扩展自己的关系圈这件事表示非常生气。 第72章 他认识的人越多,以后云晏接手他的身体,面临的麻烦就越多。 江昼把小孩塞进屋里,关上门,俯下身第一次主动握上云晏的手,说:“我想好了,我愿意,把身体给你。我们应该,怎么做?” 从带回十岁的季云琅那天起,他陪云晏演了整整七年。 终于在这天,在云晏以为一切都会成功的时候,亲手了结了他。 血溅到江昼脸上,喜服上,沾了他两只手,流了满地。 他把自己的刀藏进云晏体内。 就在这时,门开了,季云琅站在门口,有些诧异地看着满堂血色。 新娘跑了,江昼把季云琅拽进房,掐起他的下巴,吻上了他的唇。 他知道这个年轻的、凶狠的小徒弟无数次在梦里喊过他的名字,会在每个夜晚抱着他的衣物慰藉,面对他的靠近脸红。 江昼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思考不了别的,季云琅喜欢他,季云琅身上流着江逝水和云征月的血,这就足以让他兴奋。 季云琅反应快,怔愣后的回应更加激烈,边亲吻边滚到了喜床上,他掐着江昼的大腿,三两下撕毁了江昼的喜服。 血被涂在脸上、衣服上、鼻间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两人都兴奋了,翻来覆去地滚,不知疲倦地闹,最后一次季云琅抱着他的腰把他翻过身,让他正对着床下倒在一片血泊里仍旧仰头死死盯着他们的云晏。 季云琅从身后压上来,十分急切地吻着他的耳朵,掰着他的下巴让他看云晏的方向,边撞边问他,师尊,你为什么要杀他?你不爱他了?那你要爱谁?爱我可以吗?他血要流干了,师尊,好恶心。 季云琅把他翻过来,再次掰过他的下巴,强行让他对着自己,亲吻他的唇,柔声说:“不看他了,师尊,看我。” 江昼那晚情绪太多,又个个很强烈,逼得他脑子一片空,什么也抓不住,季云琅跟他说的那么多话他一句也没回应,完事后也模模糊糊的不记得多少。 原来在那时候,季云琅就一直觉得他喜欢云晏。 江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些年季云琅到底是怎么想他的? 他和徒弟在宅子里住了五年,虽然他有些不善言辞,但是精力好不嗜睡的时候从来不少对徒弟表达爱意,是季云琅自己不接受,觉得他在装,觉得他有所企图,然后开始骂他,越骂越气,开始动手。 江昼百口莫辩,他就算真长一百张嘴,不卡的时候一张嘴蹦十个字出来,也吵不过生气时妙语连珠引经据典指桑骂槐舌灿莲花的季云琅。 时间长了江昼就自卑,就紧张,再碰到可能会吵架的场合就忍,抿起那张蹦不出几个字的嘴,偏过那张无数次被挤兑到尴尬不已的脸,留给徒弟一个清冷的、淡漠的、隐忍的侧脸,无声告诉他,为师不讲话,是因为天生不爱讲,不为别的。 然后季云琅就会更生气。 说话生气,不说话也生气,顺着他生气,不顺着他更生气。 有时候连着好几天两人都很平和,不吵架不急眼,干什么都亲亲热热,季云琅就会突然发作,没头没尾把他骂一顿,骂完又抱着他亲,说都怪你,你就不能乖一点,别再惹我生气? 江昼:“……” 江昼以前碰到这种需要他耗费大量精力来应对的人,会选择直接拔刀,不让他们看到明天的太阳。 就算是面对江逝水和云征月,江昼在跟他们爆发过激烈争吵之后的第一反应也是离开家赶紧躲,有多远躲多远,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关心,再也不让自己陷入那种束手无策、无所适从的场景中。 他这张嘴,最不会应付的就是需要通过不停讲话来解决问题的场合。 但偏偏季云琅不是别人,江昼最烦他的时候也不会想要躲开他,更舍不得杀他,就只能每天既烦闷又甜蜜,过着三天挨顿骂两天挨顿打的一惊一乍的小日子。 想起成亲那天,还有个困扰江昼很久的问题也得到了解答。 他大概知道季云琅为什么喜欢穿那身奇怪的红衣服了。 江昼前些天为了给他绣帕子,去街上找铺子小小进修了一下自己的绣工,也就无意发现了一些喜服喜帕上鸳鸯戏水、龙凤呈祥的纹样。 初步推断,季云琅衣服上的金线刺绣是他自己鼓捣的某些婚服刺绣的改版,再找人绣到了衣服上,比如什么龙头鸳鸯、凤头龙之类的杂交品种,所以看起来才那么独特。 江昼猜了那么多年,硬是没猜出来。 这么有品味又有寓意的设计都能做出来,看来徒弟和他一样,在绣界,是个天才。 “前辈?”季云琅的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江昼回神,抓住他的手把他扯进怀里,差点就要强行吻上他,季云琅及时抬起手里那块红布挡到两人之间,只让他亲到一嘴布料。 “前辈,”季云琅在布料后语气平静地跟他谈,“别告诉我你是因为看到喜服,想起了我爹娘成亲那天的场景,心里酸,又把持不住了。” 江昼:“嗯。” 季云琅:“那你再努努力,把持一下,强扭的瓜……” 江昼向前,隔着布料亲到了他脸上,“甜。” 季云琅隔着布料给了他一巴掌。 江昼抓住他的手,越盯这喜服越回忆起徒弟这些年穿红衣在家里晃悠、跟他亲热的模样,季云琅这分明是每天都想跟他洞房。 第73章 心里甜滋滋,又朝他掌心亲了一口。 “你……” 季云琅神色几度变幻,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自顾自地甜蜜了起来。 八方域人,一个两个,真够贱的。 第28章 啾 季云琅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了,楼沙都还没回来。 不过风洵先来了森罗兽骨殿,季云琅对他没什么好印象,看到他就皱起眉。 风洵视线放到他手腕的链子上,季云琅想到些不好的回忆,下意识把手往身后藏。 江昼在他旁边问:“怎么了?” “他有病,喜欢闻别人,”季云琅靠近他,压低声音,“有一回非要抓着我闻。闻完还说,味道真不错。” “……” 季云琅说完就从江昼身边掠过,径直走出森罗兽骨殿。 他靠在外面一堆骨架上,仰头看天边血月,听着从身后大殿里传出来的打斗声,声声铿锵,拳拳到肉。 后来听烦了,启步要走,刚走两步,身边就多了一个人。 江昼拿出帕子来擦自己手上的血,问他:“不等我?” “你自己不会跟?”季云琅瞥了他一眼,在看到他拿来擦血的那条帕子时一顿。 他盯着上面的小花刺绣,“你这个有点眼熟。” 江昼收起来,点头,“丑是丑,”他停顿,“了点。但是能用。” 季云琅:“比你那两条虫子好看。你照着这个绣的?” 江昼:“嗯。” 季云琅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怪异,想了想,说:“你会的还挺多。” 江昼心里得意了一下,再次:“嗯。” 季云琅真诚道:“你要是喜欢这些,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资深的绣师认识,你跟他们好好学习。这样发展一门爱好,有利于缓解你那些把持不住的单相思行为。” “不用,”江昼说,“我的绣技,”他卡住,沉默,季云琅也沉默,两人一起走在黑沙中,路过入口的骨龙时,江昼补全,“已臻化境。” “……” 季云琅顺手摸了把骨龙脑袋,江昼也去顺手摸一把,不小心跟他碰上,摸到了他的手。 季云琅收回手,没理会骨龙不舍的眼神,离开了八方域。 仙洲已经是黄昏,路上他跟江昼闲聊,“前辈,我家孩子跟我说,这条骨龙是你抓来的。” “嗯。” “他还说,你有只大老虎。”季云琅看向他,“是洞里那只吗?” “不是。” 季云琅点头,想到什么,又问,“那你养过猫吗?” 江昼:“没有。” “哦。” 他们到客栈时,琥生正趴在桌子上睡眼朦胧,百无聊赖地逗小蛇。 小骨蛇身上穿着透明的皮,皮上沾了一圈儿黑色绒毛,乍一看跟一条毛毛蛇似的。 季云琅摸了把琥生脑袋,把路上买的吃食塞给他,然后拎起小蛇来看,疑惑道:“它为什么会长毛?” 琥生醒了,抱着那个装食物的纸袋子闻,迷迷糊糊说:“因为这不是它长的呀,这是大哥那只小猫褪的毛毛,它给沾到自己身上了。” 刚进门的江昼:“……” “不,”他说,“我没有猫。” 琥生眨眨眼,立刻点头,表示明白,转头向季云琅重新回答道:“因为它天生就是一条神奇的毛毛蛇!大哥没有小猫。” 江昼满意,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把自己手里的吃食递给他,说:“尝尝你的。” 琥生连忙伸过去跟他换。 季云琅劫下他们那两只交易的手,微笑道:“我很像个傻子吗?” “怎么会!”琥生把吃的放到他面前,从椅子上起身,拎起小蛇就跑,留下一句,“你最聪明了!” 江昼原本要跟琥生换着吃,现在他顺势坐到季云琅旁边,“尝尝你的。” 季云琅瞥他一眼,不给。 两人坐在一起各吃各的,吃了一多半,口味单一,实在太腻。 江昼看了他好几眼,把自己的推过去,“那你,尝尝我的。” 季云琅正喝水,闻言烦躁地把杯子一放,起身就准备出门,走到门口时想到这是自己房间,要走也不是他走。 于是他打开门,对坐在桌前的人说,“出去。” 江昼不动,接着吃,顺手把他那袋拿来吃,见季云琅一直站在门口瞪自己,江昼指指他衣服,“换。” 新衣服在地上滚过一遭,还沾了不少猫毛,早该换了。 季云琅说:“你出去我就换。” 江昼咽下最后一口,给自己倒水,“我能把持住。” 一把剑从他面前飞过,扎透了他手里的杯子,季云琅烦他烦得要死,寒声问:“你走不走?” 江昼起身朝他走近,季云琅下意识后退两步,垂在身侧的手攥得稍紧了一下,江昼注意到,止步,问:“你害怕?” “没有。”季云琅又后撤两步,指门,“出去。” 江昼盯他看了一会儿,走出门。 他好像已经把持不住亲了徒弟好多次,那季云琅确实该害怕。 晚上,他开着窗户站在窗边吹风,忽然听到一阵翅膀扑腾和“咕咕咕”的声音,定睛一眼,是林霄经常用来传信的那只鸽子。 这鸽子看到江昼,眼珠一亮,扑腾着翅膀就朝他飞来。 江昼疑惑,林霄那晚和他爹一起被留在了林外,必定早就找地方藏起来了,怎么还给他传信? 第74章 就在鸽子即将飞进来的瞬间,旁边窗户猛地蹿出一条小蛇来,咬着鸽子腿把它抓了进去。 隔壁房间传来琥生惊讶的叫声,“你怎么抓了只鸟进来!” “……” 江昼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门很久才开,季云琅站在门后,手上捏着那只鸽子,神情阴郁。 鸽子腿上的小竹筒开了,意味着传信的灵气已经跑了出来。 江昼往屋里看,看到了半空中漂浮的一大串字。 是林霄的来信,给他的。 林霄说: 大哥,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跟我爹娘已经藏到了安全的地方。 给你传信是因为我爹今天突然想到你上次问他那个“新名单”的事,他有点头绪了,让我找你讲讲。 他说他也不确定,只是猜测,新名单应该在江昼手上。 不知道大哥你现在在哪儿,离蓬莱岛近不近,方便的话你可以过去看看,江昼回云家了。 并且看架势,他是要稳定云家现在群龙无首的局面,然后代替云家主,接手云家跟“阁”里的事务。 八方域出事前,本来就是蓬莱岛和“阁”里往来最密,所以名单在云家的可能性极大。 我爹刚探到这个消息就让我赶紧告诉你,说你可以回云家接着干了。 云家现在乱成这样,凭江昼跟云家主的关系,只要他有心思,必然能当上云家的下一任家主,大不了改姓云。 我爹让我好好建议你,趁现在赶紧回蓬莱岛去巴结江昼,跟着他干,以后肯定前途无量,当然,等大哥你日后飞黄腾达,愿意带带我们林家最好。 我爹就说了这么多,大哥,下面是我想单独跟你说的: 据我爹的线人说,江昼这次回云家不是空着手的,他带回了云家主的尸体。 但是那天,咱俩明明亲眼看着……嘭!你懂的。 后面没有了,林霄洋洋洒洒写出了一大团灵气,沉得鸽子路上飞都飞不动,这才被小蛇咬进了窗。 琥生见他站在门口,急忙拎着小蛇出来,一脸歉意,“大哥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要偷看你的信,这是它咬开的。” 江昼看向季云琅,季云琅什么也没说,阴沉着脸,把鸽子塞他怀里,启步下楼。 江昼抱着鸽子跟上他。 下楼时,季云琅不回头,说:“别跟着我。” 江昼不出声,依然跟着他。 季云琅要了两坛酒,跳上屋檐喝,江昼抱着鸽子坐到他旁边,顺手就拿起一坛。 季云琅皱眉,“放下。” 江昼已经喝了,自己喝不算,还给鸽子也喂了两口。 晚风轻轻吹,明明应该很惬意,两人却沉闷闷的谁都不说话,对着星星月亮各喝各的。 江昼喝完了,把酒坛放到旁边,托着醉醺醺的鸽子往上一扔把它放走,然后伸手揉了把季云琅脑袋,说:“去蓬莱岛。” 他要会会新回云家的那个“江昼”。 季云琅拍掉自己脑袋上的鸽子毛,微微低下头,说:“为什么?” 他喝得不多,却已经上了脸,肌肤泛起红。 江昼顺势靠近,紧挨着他坐下,“你在问什么?” “江昼。”季云琅依旧不抬头,他没喝多少,看起来却很晕的样子,闷声说,“讨厌江昼。” 江昼拿下他手里的酒坛,晃了晃,还真没喝多少,于是他偏过头,凑近去看季云琅的脸,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泛了红的眼眶。 季云琅要哭了。 江昼心跳快了一瞬,慌乱之下手忙脚乱的第一个动作是紧急抬手挡住他的眼,“别哭!” 季云琅打掉他的手,“谁哭了?” 江昼盯着他看。 眼尾都湿了,又不是只有掉眼泪才算哭。 “去蓬莱岛,”江昼说,“找他。” 然后扒了那个人的皮。 他累死累活哄了半天,好容易让徒弟开心点了,因为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江昼”,季云琅又变成了这样。 他再怎么强调“江昼不爱云晏”季云琅都不相信,可一旦涉及到“江昼跟云晏有点事”,即便只是林霄信里几句话,季云琅也会相信,然后开始难过。 笨蛋徒弟。 季云琅从他手里夺回自己的酒,“不去。” 他说:“我不要他了。” 江昼:“……” “眼见为实。你怎么,知道,信上是真的?” 季云琅不出声。 江昼说:“去看看。” 然后手指弯曲,在他眼尾轻轻擦了一下,湿润润的,“真的哭了?” 季云琅:“没有。” 江昼:“我都摸到了。” 他虚虚环住季云琅的肩,趁他情绪低落、整个人都乖乖的时候,不动声色把他往怀里带。 徒弟真的太好哄骗了,他想。 小小年纪出门在外,对谁都不设防,就这么被除师尊以外的人占了便宜,不是江昼吹,他现在就是趁机上去亲一下,季云琅都反应不过来。 这就叫趁人之危。 单纯的小徒弟,笨笨的小徒弟,该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这个世界多得是居心不良的大人。 想着,他就凑近,瞅准徒弟一边脸颊,“啾”一声亲……到了一把冷冰冰的长剑。 季云琅拿剑挡在自己脸和他的嘴之间,阴着脸道:“前辈,我都失恋了,你就不能把持一下?” 第75章 江昼把嘴撤开,平静道:“不好意思。” “我以为,你会很脆弱,我可以趁乱,把持不住一下。” “现在我知道了。” 江昼既赞赏又失望地摸摸他的脑袋。 “你很,坚强。” “……” 喝完了酒,季云琅回去休息,江昼送他到房门外。 季云琅头也不回,砰一声关上门。 江昼及时止步,差点让他砸到脸。 凶凶的。 他没回自己房间,转身出了客栈,先去八方域跟风洵碰了头。 风洵正在出口跟骨龙对峙,他半边脸肿着,是不久前江昼亲手揍的。 江昼走近后顺势摸了把骨龙脑袋,风洵一拳朝他揍来,江昼不躲,龙头替他挡了那一拳,大张开嘴咬住了风洵的手。 风洵面色微冷,问他,“什么意思?” 入口的守卫已经再次清了,但是风洵拿这只骨龙没办法,跟他说:“这是你的骨龙,你真的要让它守住出口?” 江昼:“不急。” 风洵皱眉,“哪里不急?通道多开一天,就能多放一批人出去,你不是就想这样?” 江昼摇头,“他刚走你就这样,会把他惊动,再回来。” “那又如何?”风洵把自己手从骨龙嘴里抽出来,“既然他要挡我们的路,那就把他关起来,对你来说,也算变相在保护他。” 江昼说:“不行。我和他在外面,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别闹事、引他回来。” 风洵以为他又有什么计划,微微压低声音问:“你想好怎么用他了?不错,江逝水和云征月的孩子,就是应该……” “不,”江昼抬手打断他,“是更重要,的事。” 风洵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难道江昼想出了什么绝妙的、可以即刻攻占仙洲的办法? 他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赞赏,江昼这个人,别看平时脑子不用,真要筹谋起正事来,还是很靠…… “我们的感情,现在有点问题,他马上就,不喜欢我了。” 江昼摸着骨龙脑袋,神情严肃,“我必须先把,这件事处理好。” “?” 风洵盯着他,一字一顿,向他确认,“感、情?我们攻、占、仙、洲的大业,现在要为你的感、情让步?” 风洵每说一个字,语气里的感情色彩就浓厚一分,必要处还专门降速、停顿以表强调。 “你为什么,”江昼有些不满,“学我,说话?” 风洵不跟他争这个,问:“你的感情,不能先放下?” 江昼摇头,“放不下。” “你和骨龙,守好,等我消息。” 风洵讽笑,“等你感情有进展的消息?” 江昼转身,“借你吉言。” “……” 风洵折了根大树枝,抡圆了胳膊朝他掷去,没等砸到他,就被骨龙半路拿嘴巴截获,抡圆龙头狠狠掷了回来。 江昼头也不回离开了八方域,留给他一个孤独决绝的背影。 风洵拔出扎进自己左胳膊里的大树枝,寒着一张脸,重重敲了一下骨龙脑袋。 骨龙大怒:“吼——!” 风洵趁它叫,把大树枝三两下折断,全塞进龙嘴里,趁骨龙大嚼特嚼时转身离开,冷声留下一句,“迟早栽在男人手里。” 第29章 喵 江昼出了八方域,抄近路朝蓬莱岛行去。 行到一多半路程时,估摸了一下和季云琅所在那座城的距离,现在离得这么远,季云琅追踪不到锁灵链的气息。 他摸了摸脖上的颈环,把炭炭“喵”了出来。 黑雾飘出来,露出他颈上那个银链子,小黑猫一跃跳到了地上,仰起头来看他。 炭炭的屁股毛已经长出来一点了,此刻又是只通体毛绒的小团子。 江昼指指来时的路,对炭炭说,“去陪他。” 炭炭不舍地拿尾巴蹭他的腿,江昼俯下身,拿指尖戳它绒绒的小脑袋,教育道:“你是哥哥,要保护他。” 听到“哥哥”两个字,炭炭眼里亮起了光,整只猫瞬间责任感飙升,小脑袋扬起来,沉稳地“喵”了一声,让他放心。 江昼点头,给它指了个方向,“去。” - 季云琅睡梦中感觉脸边痒痒的,睁眼一看,一只小黑团正窝在他的枕头边,尾巴惬意地蹭着他的脸。 “……” 他把小猫用两只手抱起来,通过窗外的月光,举到脸前看。 小猫惊醒,在他手上稍稍扑腾了一下就安稳下来,拿滴溜溜的黑眼珠跟他对视。 “你……”季云琅躺在榻上,抱着它往脸边凑了凑,轻声问,“怎么又来了?” 离得近了,小猫脑袋往前,在他脸上拱,夹着嗓子,“喵喵~” 季云琅往它鼓嘟嘟的脸上捏了一把,“小黑球,说,谁派你来的?” 小猫垂着脑袋想了想,爪子轻轻拍上他手腕那条银链。 季云琅把它放到床榻内侧,侧过身来捏它的小肉垫,“上次我都扔了,你还给我捡回来,多管闲事。” 炭炭原本期待地看着他,以为要被夸奖,听到“多管闲事”四个字,脸顿时垮了,委屈巴巴把自己爪子从他手里抽出来,转过身拿屁股对着它。 季云琅一眼就看到了它稀疏的屁股毛,没忍住笑出声,小猫一回头看他,他就拿被子蒙住自己的脸,小猫一把头扭过去,他就再把被子掀开,继续盯着那两边绒毛稀疏的小屁股笑。 第76章 炭炭听着身后毫不遮掩的嘲笑声,冷着一张小猫脸,一屁股坐下。 它的小猫脑子里现在全是江昼那句“你是哥哥”“你是哥哥”“你是哥哥”,弟弟调皮,不懂礼貌都是正常的,哥哥不能跟他一样不懂事。 于是它又把自己转过来,叼开季云琅拿来挡脸的被子,严肃地把爪子拍到他嘴上踩了几下,意在告诉他,这样是不对的,不应该随便嘲笑其他小猫。 季云琅把它爪子拿下来,坐起来靠到床头,去乾坤袋里摸索一阵,抓出一大袋飘着奇怪香气的小零食。 炭炭惊讶地睁大眼,凑上来闻。 江昼除了偶尔给它吃大肉,从来不喂它,它虽然不饿,但是会馋。 没想到弟弟这么好,还专门准备吃的给它。 炭炭跳到他肩头,往他脸上亲了一口,“喵喵~” 然后就看着季云琅拿起一块小零食自顾自往嘴里塞。 炭炭歪头:? 原来他是给自己吃的! 季云琅吃完一块,拿起另一块,发现小猫叭唧起了嘴,正目不转睛盯着他。 他把食物往小猫鼻子下凑,问:“想吃吗?” 炭炭闻了闻,非常有礼貌地点头,等他喂给自己。 季云琅不喂他,依然自己吃,他有好多吃的,一个接一个,有时候吃到硬硬的食物,还会嚼得嘎嘣脆。 炭炭本来咽着口水在旁边看他,后来看久了发现不对,外面天还黑着,弟弟为什么要大半夜爬起来不停吃东西? 他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炭炭急忙从他肩头跳下去,站到他身前看。 月光透过窗照到他脸上,映得那双紫眸更亮,房间里太安静了,只有他翻弄装食物纸袋子的声音和紧随其后的咀嚼声。 季云琅面无表情,重复着从纸袋子里拿食物加吃的动作,也不看拿的是什么,到手就往嘴里送,左手腕的银链随他的动作从袖口露出来,贴着腕骨晃。 他吃了太多太久了,炭炭过去叼他的纸袋子,被随手推到了一边,季云琅好像注意不到它似的,专心吃自己的夜宵。 小猫上去拱,上去蹭,跳到他脑袋上拍他的脸,季云琅都没反应,炭炭急了,连江昼都吃不了这么多,弟弟还小,吃坏肚子怎么办? 它站在床上晃晃屁股,晃晃脑袋,尽量压制自己的声音,一声轻吼,黑虎现形,爪子向前按住了季云琅翻找食物的手。 季云琅霎时回神。 他看着面前这只大黑虎,正要说什么。 咔嚓一声,床板裂了。 炭炭:“……” 黑虎有些尴尬地跳下床,伸出脑袋来强行叼走他装食物的袋子,一股脑倒进了自己嘴里,三两口嚼完咽下,然后伸出爪子给他擦擦嘴,脑袋和爪子协作,一边拱一边扒拉,让他躺到床上,叼过被子给他盖上。 完事后,它在床边卧下,把脑袋对准季云琅的方向,想要告诉他,快睡吧,哥哥会一直看着你的。 于是它:“喵喵……” 这么大只老虎夹着嗓子喵,季云琅看它的眼神带上一丝怪异。 炭炭悬崖勒马,被他盯得脸红。 喵习惯了。 它清清嗓子,发出一声低沉又稳重的吼叫。 季云琅又开始嘲笑他,毫不惊讶它为什么会变大老虎,依然拿看小猫的眼神看它。 炭炭被他笑得又急又尴尬,嘴里喵吼交错,一会儿甜腻腻一会儿低沉稳重,整只虎都纠结了!错乱了! 弟弟怎么比江昼还坏! 季云琅边笑边往床下看了眼,黑虎正侧卧着,藏住了自己的屁股,看不清楚到底长了多少毛毛。 注意到他的视线,炭炭更是羞愤交加,不想看他了,背过身。 这样一来季云琅就清楚看到了它的屁股。 绒毛稀疏。 听着身后虽然收敛了很多、却仍时不时响起的笑声,黑虎闭上眼,抬起一只爪子挡住耳朵,告诉自己忍,忍,忍。 你是哥哥! - 小舟渐近,江昼立在船头,望向不远处云雾缭绕的仙岛。 他好多年没回蓬莱岛了,第一次上岛时他惊奇地四处跑,用一个月把整座岛逛了个遍,确定这就是最宜居、最适合他的地方。 此前江逝水和云征月虽然也带他来过仙洲,但去得都是些人多、吵闹的城区,江昼第一次来还兴奋,第二次就烦了,人那么多,总会有人凑上来跟他搭话,给他找事。 蓬莱岛不同,这里景色宜人,居民少,事也少,唯一的大家族就是岛中心蓬莱峰顶的云家。 云家家风一向是谦良恭顺,与人为善,不管心里怎么想,起码对外大家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遇事轻易不急眼,熏陶得整个蓬莱岛都安宁和谐,其乐融融,走在大街上看谁脸上都是笑容。 大家都知道这得益于云家,他们与仙门亲近,带得整个蓬莱岛都生了一股滋养人的仙气。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看到躺在琉璃棺里,被残忍虐杀的云家主尸体时,整座岛才会变得出奇愤怒。 江昼刚一上岛,就感知到一阵扑面而来的沉郁之气,往来的人脸上没了笑容,每个人都是紧抿着嘴,阴着一张脸。 江昼不需要找人打听,只需要站到高一些的山头,向蓬莱峰顶看,就能看到仙气缥缈的云雾之上悬浮着一具剔透的琉璃棺。 第77章 云晏的残肢、断舌、碎裂的骨肉甚至那截染血的喜烛,都被放在了棺材里,伴随着那具残破的尸体,沉沉压在蓬莱岛每个人的心上。 这就是“江昼”带回来的,那具不加修复的云家主的尸体原貌。 但是真正的云晏已经被他炸碎在了观海峰下那片湖底,这一点江昼不会怀疑,他的刀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上面这个云晏…… 能把尸体伪装到这种程度,甚至各种细节都兼顾到位,除江昼外,只有三个人。 那天亲眼看着他动手的新娘云姝,他动完手后进门的季云琅,再就是第一个发现云晏尸体,并且立刻为他收尸的——云晏的护卫长,宋扬。 当时有愤怒的云家族众质问宋扬,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封锁现场,彻查凶手。 宋扬的回答是,看到家主的尸体变成那样,冲击太大,他一时不能接受,他不愿意让家主走得这样不体面,所以第一反应就是先为家主收尸。 再说了,云家在仙洲什么形象,家主这样不体面的样子,难道你们还想让全仙洲都看到? 此话一出,无人再反驳。 云家主死在好友江昼的洞房里,却没人怀疑他,而是跟他站到一处,一起找清霄门讨说法。 因为所有宾客都知道,江昼新婚当晚,根本没回洞房,而是在前厅跟他们喝了一夜的酒。 江昼当年没关心过这些,更没去追查那个在他杀云晏时替他在前厅喝一夜酒的“江昼”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的目标只有杀云晏,至于他们怀不怀疑,无所谓,大不了一起下去陪他。 从那之后,江昼就一直没找到过云晏的尸体,他的刀,跟云晏的尸体一起被藏起来了。 后来,他装成一个悲伤的好友,一个愤怒的、失望的师尊,通过合理合规的流程,利用清霄门把季云琅“流放”进八方域,没遭到任何人阻拦。 在仙洲,犯了错的人,就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不过江昼省略了一步,又多做了一步。 省略的那步是,他没有摘除季云琅的记忆灵智,让他变成脑子一片空白的蠢笨“羔子”。 多做的那步是,他给了季云琅两把剑,过去七年日复一日的打架已经让季云琅熟悉了什么力度能杀人、什么手段能逃跑,认清了什么伤用什么药,哪里流血可以不管,哪里流血一定会死。 这样的季云琅带着兵器,完全能在八方域生存下去。 江逝水和云征月当年打开的通道,即便被关上了,他们的孩子进去摸索一年,同样打得开。 江昼在通道打开的第一时间去找他。 但是他没想到,一年后打开通道的季云琅没跑出来回到仙洲,更没有声张,而是默不作声掩盖住了通道被打开的痕迹,然后继续待在八方域,每天流血,每天被虐待。 江昼知道他在赌那口气、在恨师尊,得让他发泄出来,这股气在冲击师尊之前,最好能冲毁整个仙洲。 他提着刀,带着炭炭,解决了花珈,抓来骨龙,在八方域陪了重伤昏迷的季云琅一个月。 江昼找不到自己的刀,这把刀是临时拿来的替代品,用着并不顺手,好在八方域里这群新人才被放进来没多久,一个赛一个的菜,钝刀子来杀都不费劲。 后来…… 江昼脑子疼了,抬手摸了摸自己脖上的银链。 后来戴上锁灵链、和徒弟厮混在一起那五年对江昼来说属于突发变故,虽然突发,但很甜蜜,季云琅很会养懒人,让江昼沉迷又依恋,这五年里一天比一天喜欢他。 唯一不满意的是,季云琅跟他在宅子里住了五年,也守了八方域五年,每天都要挂着一身伤、丢掉半条命。 他这样,会让江昼经常想起江逝水和云征月。 他们的孩子,流着跟他们一样的血,做着跟他们一样的事。 这让江昼又烦又怕。 他不敢再因为这种事跟爱的人吵架,不想跟季云琅分开,不愿意躲远再也不见他……更不能接受季云琅不再喜欢他。 季云琅是这个烦躁吵闹的世界里唯一能让他舒心、让他爱的人,季云琅最好,江昼要把他捆在身边一辈子。 季云琅要是有一天真的不喜欢他了,不要他了,那大家就一起死。 江昼又找不了别人,江昼只有他。 - 江昼熟门熟路,先去看宅子,挑个了地段好院子大,一看季云琅就会喜欢的,大手一挥全款拿下。 在清霄门当挂名仙师没别的好,就是钱多得没地方花,江昼不光自己富,这些年给徒弟腰包也填得满满当当,季云琅从小就知道他有钱,抱起来一晃就能掉银子。 爱买菜的小徒弟,爱做饭的小徒弟,江昼这些年一边花钱养着徒弟,一边让徒弟来养他,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幸福甜蜜。 江昼估算了一下季云琅上岛的时间,忙里忙外布置好了新买的宅子,然后美滋滋去买菜,再把蓬莱岛的一切新鲜玩意全都搜罗来。 床软软的,家具崭新,厨房很大,院子里的树都开着花。 这样等季云琅一上岛就能住上漂亮舒服的大宅子,他当师尊的再略施小计,征服一个小徒弟的心简直手拿把掐,小菜一碟,易如反掌。 江昼,你真是个…… 菜摊摊主提醒他,“兄弟,你东西掉了。” 第78章 江昼低头一看,是他之前给季云琅绣帕子留下的针线和一些半成品小花,他面不改色捡起来,收进乾坤袋。 摊主看清了,为了让他多挑一会儿、多买点菜,十分八卦地跟他唠,“你还会做这个?送姑娘的吧?” 江昼拿起一把葱,又放下,“不是。” “那是送朋友?” “不是。” “给爹娘? “不是。” “拿来卖?” “不是。” 摊主一拍大腿,“自己用!我懂了,兄弟你一看就很适合粉色啊!” 江昼嫌弃地放下他家的菜,走到另一个菜摊。 吵死了。 摊主:“……” 摊主:“我不问了,你回来呗。” 摊主:“兄弟?” 第30章 烟花 进蓬莱岛要乘船,天气不太好,下小雨,起了风,季云琅站在船头,鲜红衣摆被吹得向后乱飘。 他向远方看,蓬莱峰顶就隐在云雾之后。 这是江昼以前住过的地方,不愧是世外仙岛,跟仙洲的其他地方很不一样。 船刚一入水,季云琅就感知到了强烈的、越来越近的锁灵链的气息,江昼的确在蓬莱岛上。 季云琅连着想了他好几天,现在整个人已经麻木,连讨厌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随便吧,江昼爱怎么样都行,碰不到算了,就当出门溜孩子。 琥生趴在船尾,左肩小猫右肩小蛇,惊奇地伸出手来摸下面的水,感叹道:“好清!好凉!好干净!真是一大片好水啊!” 他趴着玩水,小猫小蛇在他背上决斗。 小蛇身上依然穿着那件由小猫屁股毛织成的毛毛外衣,趾高气昂地摇摆着身躯挑衅小猫,小猫凶狠地盯着它,前躯伏低,露出尖牙尖爪,摆出作战姿态,“喵”一声就扑上去跟它缠打到一起。 琥生在水里摸了半天,摸出条小鱼上来,他趴着左右扭了扭身体,把缠在一起的小猫小蛇晃下来,把小鱼递到小猫嘴边,“炭炭,给你吃。” 炭炭亲了亲他的手,“喵喵”两声表示感谢,张嘴正要叼住小鱼,骨蛇就猛然冲过来,张开并不是很大的血盆大口,猫口夺鱼,把小鱼连吞带咽吃到了自己肚子里。 小鱼在它透明的肚子里游泳。 “喵——!” 炭炭一爪拍到它脑袋上把它拍懵,接着不等它反应,左右交替出拳,上下左右来回转着圈儿扇它,扇得骨蛇最后受不了,“哇”一声吐了,小鱼被它喷出来,蹦蹦跳跳飞跃而起,“噗通”一声落了水。 琥生见小蛇被打成这样,心疼地把它托起来,瞪了眼炭炭,“坏小猫!你太过分了!” “……” 炭炭多次欲喵又止,最后还是决定算了,委屈地低下头,背过身,一只小猫坐着,不理他们。 琥生带着晕乎乎的小蛇去船头找季云琅,抱怨道:“炭炭真的好凶,这一路上天天揍小蛇,你看它被打的,都不活泼了!” 季云琅拎起小蛇来看,又递回给他,“没事。” 想到什么,他怕拍琥生脑袋,“你自己都小小年纪,就别随便给人家小猫取名字,叫什么炭炭,太蠢了。” “这不是我取的,”琥生指指气鼓鼓坐在船尾的小猫,“它好厉害,它会用尾巴写字,这个名字是它自己给自己取的。” 被夸了,炭炭眼珠一亮,回了下头,又迅速扭回去,依然气鼓鼓。 它是只有脾气的小猫,季云琅亲自过来戳它它都不理,直到季云琅按着琥生跟小蛇给它道了歉,它才勉为其难转过身来,一跃跳上季云琅肩头。 上了岛,季云琅拦住兴奋的琥生,提着他领子把他抓在身边,“别乱跑,跑丢了不找你。” “哎呀,我不乱跑!”琥生指指前面一个有些热闹的集市,抱着他胳膊把他往那边拽,“过去看看嘛!” 蓬莱岛上的习俗、文化跟外面差不太多,毕竟都在仙洲,只是地理位置偏了点,才显得这座岛超然世外。 岛上的也都是凡人,出门上街不是柴米油盐就是吃喝玩乐,不带多少仙气。 小雨连绵,一直下到现在,地面很湿,琥生走着打滑,想牵住季云琅,但是他低头看自己湿乎乎的手,刚才他沿路拽了几片被雨洗过的树叶给小蛇玩,把半截袖子和手都弄脏了。 季云琅一直拿灵气罩着给他挡雨,就是因为不想看他淋湿了脏兮兮的模样,他这样不敢去牵季云琅,只能小心翼翼走,不让自己打滑。 集市上来往行人都撑着伞,琥生低头看路,一不小心就跟人撞上了。 他脚底本来就滑,重心不稳,这么一撞直接往后栽,季云琅及时出手托住他的背,与此同时,跟他相撞那人也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个姑娘,穿着浅青色曳地裙,撑一把淡黄的伞,伞沿很低,挡着上半张脸。 见撞到的是个小孩,她微微把伞抬起,露出眼来,抱歉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 琥生站稳,刚才慌忙之下拽住了季云琅的袖子,给他留下了一个湿乎乎的手印,心里正慌,注意不到别的。 季云琅也没看这是谁,低头扯了扯自己袖子,的确不太高兴,朝琥生脑袋上拍了一下。 然后就听到一句惊诧的:“是你?” 第79章 “……” 季云琅有时候很烦自己这双紫眼睛,一些几面之缘的、无关紧要的人他都不记得也认不出,对方却总记得他,走到哪里都是: 对方:是你? 季云琅:你是? 他抬头去看,正要习惯性问出来。 却在看到那张脸时微微一顿,“是你?” 其实这位对季云琅来说也是无关紧要,但是他偏偏就记住了。 谁让她是江昼成亲那天的新娘。 当年,季云琅从她刚进清霄门筹备婚礼开始,就不声不响躲在无数个阴暗的角落里窥探过她。 他把这张脸记到了脑子里,心想,跟云晏长得真像,江昼不能光明正大跟云晏在一起,就要找一个跟他长得像的人? 他心里酸,做事也酸,拦下给她送饭的弟子,在每个菜里都添了大半瓶醋,然后亲自送过去,要看她被酸到的狼狈模样。 没办法,他总不能一个人酸,这个人都要得到江昼了,陪他酸一会儿怎么了? 没想到的是,这人跟他道完谢之后就拿起筷子开始吃,面不改色一口没剩全吃光,然后放下筷子擦擦嘴,见他还站在旁边看,就又跟他道了一次谢。 “……” 季云琅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人。 第二天,他亲自下厨,炒出爆辣巨辣超级辣的一餐送去,她仍面不改色吃完,跟他道谢。 第三天…… 第四天…… 酸甜苦辣咸,没有一个能触动到她,这个人的嘴和胃是油盐不进,铜墙铁壁。 季云琅失落过,绝望过,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这么强的人,为什么,看得上江昼。 她去找个更合适的,把江昼让给他不好吗? 然后他就出手夺下她手中汤匙,端起那碗苦汤凑到鼻前闻,刚端起来就有一股扑面的苦气,正常人根本不会喝。 这是因为他后来做饭做疯魔了,连气味也不加掩饰就给她端了上来,反正她什么都吃! 他皱起眉,问:“你没有味觉?” 她擦擦嘴,起身再次跟他道了谢,“苦苦的,很好吃。” “……” “那昨天……” “咸咸的,也很好吃。” 季云琅彻底败下阵来。 云家的女人,恐怖如斯。 以前她什么都吃,却非常瘦弱,脸色也发白,一看就不健康,她在清霄门待的那几天,季云琅给她做过好几顿饭,甚至后面都不作弄她了,也没见她变得有精神一点。 现在街上再见,她整个人都明媚起来了,走路很稳,面色也红润不少。 季云琅问:“你这几年,吃得不错?” 云姝微微笑,走近一步,倾过伞来给他身边的琥生挡雨,说:“我还是怀念你做的那些,离开清霄门后,我再也没吃到过那么令人惊艳的饭菜。” 季云琅勾唇,“你再跟他成一次亲,我还给你做。” 云姝垂眸想了想,问:“当真?” 季云琅:“……?” - 酒楼里,琥生带着小猫小蛇单坐一桌,睁大眼瞪着邻桌的俩人。 又来!又一个漂亮姐姐,大哥一不在,他就出门乱勾搭人! 他把小猫放到桌上,“炭炭,去,咬他们!” 炭炭不去,端端正正坐在桌子边,舔自己的毛毛。 他又把小蛇放到桌子上,“去!咬他们!” 骨蛇也不去,弯曲起身体,舔自己身上的毛毛。 炭炭看它竟然敢舔自己的毛,一爪挥上去把它拍在桌子上,小蛇一尾巴反击回来扇它脸上,猫蛇大战一触即发。 小二过来戳戳琥生,“这位小孩儿客人,我们店里宠物也算人头的哦,您这桌是三个人,我们收您三份座位费,没问题吧?” 琥生皱起眉,“宠物又不入座,为什么算人头?” “这是规定……” 话没说完,缠打在一起的小猫小蛇就一起回头看他,身躯小小,眼神凶凶,仿佛在无声警告他,你再横,我们可是会把你吃掉的哦。 小二心头一跳,擦了擦汗,转身就去找掌柜,嘀嘀咕咕商量了什么,掌柜亲自走过来,和善笑道:“这位小孩儿客人,你这两只宠物看起来太凶了,要是不小心打起来,砸坏了我们店的东西,那就不好了。所以我们除了座位费外,再额外收您一份押金,没问题吧?” “……” 琥生哪应付得了这种场合,低下头,抱起小猫拎起小蛇就往邻桌走,然后在位子上挤挤挤,跟季云琅坐到了一起。 这桌已经上完菜了,云姝大快朵颐,琥生大快朵颐,小猫小蛇大快朵颐,只有季云琅兴致缺缺,一筷子不动。 “你看见了吗?”云姝吃腻了面前这些,跟对面的琥生换,挪盘子的间隙指指天上,问季云琅。 季云琅抬头看,屋顶,大酒楼,挺高,挺气派。 “她是让你看天上。”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脑袋突然被摸了一下,那个让季云琅找了很久、讨厌了很久,也思念了很久的人就这么若无其事地坐到了他旁边。 蓝袍仙人俊雅出尘,从脸到气质,跟这座岛、这条街、这个楼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季云琅刚上岛就被锁灵链的气息冲昏了,只觉得哪哪儿都是江昼的影子,却又没一个人是他。 都是凡人,都没有江昼身上那股独特的、临风而立时令人一眼心荡神驰的仙气。 第80章 江昼这个人,没别的好,就是会装。 琥生放下筷子如临大敌。 小猫小蛇以及云姝都没什么反应,自顾自的吃吃吃。 季云琅静坐不动,江昼跟他坐到一处,手臂挨着他。 季云琅面无表情,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抓着椅子往旁边挪。 江昼:“……” “天上有什么?”季云琅问云姝。 “天上,有家主啊。”云姝疑惑他为什么不问自己师尊,她看向江昼,江昼也没有要张嘴的意思。 于是她清清嗓子,补充道:“江仙师被徒弟掳走的这五年里忍辱负重,一边受辱,一边不忘跟五大派通信,终于历尽千辛万苦逃离了徒弟魔爪,回到云家。他亲身体验过,深知八方域人的残暴狠毒,因此不惜赌上整个云家清名,也要把家主的残尸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那个杀人欺师的逆徒有多残忍。” “……” 季云琅原本已经坐远了,听完这话,他阴下脸,仗着腿长,一脚踢上江昼的椅子。 江昼猛晃,险些摔下去。 季云琅又踹了第二脚,江昼起身,抓住了他的手。 然后如愿以偿挨了第三脚,踢在腿上,踹脏了衣服。 季云琅还不理他,侧过身背对着他。 云姝说完刚才那番话就闭嘴了,还是江昼用眼神暗示她好多遍,她才恍然大悟,补充道:“哦,还有。” 江昼满意。 云姝说:“江仙师怀念故友,不愿意负其所托,回到云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完成当年没有完成的婚礼。” “和我,”云姝指指自己,“不日成婚。” 季云琅起身就走。 江昼看向云姝:“你……” 云姝无辜,“我还没说完,他自己走的。江仙师,你追不追?” 她话音未落,桌前人已没了影。 琥生疑惑地眨眨眼,看不懂,想不通,埋头,接着吃。 季云琅一个人在街上走,江昼追上他,叫他,“云琅。” 季云琅快走,江昼也快走,想牵他的手。 刚碰上季云琅就甩开他,“离我远点。” 江昼不,离他更近了,问:“你不是来找我?” “谁找你了?我溜孩子。”季云琅冷笑,“你爱去哪去哪,与我何干?你这么讨厌我,那你早说,我第一年就把你杀了,不折辱你,不让你一忍就是五年,不让你这么痛苦。” 他气不过,他想骂江昼,还想动手,他讨厌江昼这副若无其事出现又自然而然跟他亲近的模样,好像这么多天只有他一个人难受,江昼根本毫不在意。 江昼把他当什么了?他又不是非要喜欢江昼。 恨死江昼了。 他边走边要骂,不认路,也不看路,眼看迎面走来一队人,江昼抓住他的手一闪身,躲进了旁边一个狭窄的小巷子里。 江昼把他推到墙上抱住他,往下按他的脑袋,轻声说:“别动。” 那队人路过小巷外,看到了里面亲热的身影,为首那个拿兵器敲敲墙,低声训斥:“这种事不能回家做?没见老天都在悼怀云家主?咱们整座岛现在连大声笑都没人敢,你们这样,让江仙师撞见了,吃不了兜着走!” 江仙师不出声,季云琅把他往怀里带了带,不抬头,说:“知道了。你们别看着,害羞。” 那人重重叹了口气,带队离开,“记得快回家!” 人一走,季云琅就松了手,寒着脸推开他,“躲什么?” 江昼不说话,他不让牵手,就牵着他衣袖往外走,这下季云琅没再甩开他,跟着他出了街,往人烟稀少的地方七拐八拐,到了一处山脚。 江昼指指山。 季云琅问:“你带我爬山?” 江昼摇头,拽着他袖子把他拉近,揽住他的腰,一跃上了山顶。 刚一落地,季云琅就推开他。 他现在对江昼的每个动作都警惕万分,再也不会因为被抱一下、亲一下、送了几朵小花就心软,江昼惯会伪装,越是这样,心里越憋着坏招,季云琅已经看透了他,随时准备拿出绳子来绑他。 江昼指向远处蓬莱峰顶,示意他看上方悬浮的那口琉璃棺。 季云琅瞥了一眼,没什么反应。 他踢开脚边几块石头,往另一边走,不跟江昼站在一起。 午后时分,天气放晴,江昼站在山崖边晒太阳,季云琅靠在不远处的树前逗弄跳到肩头的小鸟,两人一人一边,谁都看得见对方,谁也不说话。 季云琅拿出吃的来喂小鸟,小鸟啄啄啄,突然偏过头,精准咬上他手腕那个银链的开口处,叼起来就飞。 季云琅正要出手把它抓回来,就见小鸟以一种快到不正常的速度飞向江昼,落到了他掌心,然后因为飞得太快,站立不稳,晕晕乎乎被江昼放到了地上,一看就是被人操纵着干这种抢劫的勾当。 江昼拿着链子,装出一副“你看看你好心喂坏鸟,链子被抢了吧,不过没关系幸好有师尊在”的样子向他走来。 季云琅连笑他都觉得多余,站在原地不动,任江昼抓起他的手,把链子给他系回来,然后顺势牵住不放。 季云琅问:“你什么意思?” 这是个无聊的下午,他已经跟江昼在这里不声不响待了两个时辰。 第81章 江昼要去自己乾坤袋里拿东西,用他仅剩的那点三分小灵光,唤出了一个虚空透明的小袋子。 通常情况下,有灵气加持,从乾坤袋里拿出的东西都可以顺手让它悬在半空,等全都拿完了,再统一收起来。 可是江昼只有可怜的、虚弱的三分灵力,江昼能怎么办呢,他只能试着往半空浮,然后看着它们直直往下坠,接着捡起来再尝试,看起来就是一个灵力低微、锲而不舍的笨蛋修士。 次数多了,季云琅冷哼,指尖灵光一挑,替他浮了起来。 装可怜给谁看,三分灵怎么了?三分灵也能让你跑这么远,何况你江仙师的三分灵,浮不起几个小物件? 有季云琅帮忙,江昼翻找东西的速度快了很多,季云琅并不感兴趣,他只是待得无聊,偶尔往那边瞅一眼,想看江昼到底能拿出点什么东西来,无非就是两个大类,用来欺骗讨好他的小花,或者拿来扎他心口的刀子。 当然,季云琅并不感兴趣。 无论江昼做什么,他都不会再…… “你!” 看清江昼拿出的东西时,他猛然跳远。 江昼翻遍乾坤袋,终于抱出了一个比人头还大的漆黑无比的灵器大炸弹。 这个大小,近距离引爆,两人必死无疑。 季云琅难以置信,眸光剧烈颤动,“……你就这么恨我?” 江昼摇头,抱着炸弹朝他走近一步,“喜欢你。” “……” 季云琅身后就是悬崖,前有狼后有虎,江昼这是要把他逼到绝路。 他本来都强迫着自己对江昼没感觉了,这么一弄,又气红了眼。 “你喜欢我,是想让我死,还是带我一起死?” “不是,”江昼把炸弹递过去,“帮我抱一下。” 得把翻出来的那堆东西收回去,他一个人只有两只手,总不能一边抱着炸弹一边收拾。 季云琅垂在身侧的手攥得紧了紧,江昼连装都不愿意装了,以前还要亲一下抱一下来迷惑他,暗地里才扎刀子,现在什么也不做就直接把炸弹给他,江昼想干什么?不费吹灰之力解决掉他? “我不抱。”季云琅偏过头。 就该把江昼五花大绑捆起来,让他再也动不了这样的坏心思。 “……” 没想到这么简单的要求都被拒绝,江昼拿着炸弹沉默了一会儿,自己转过身,单手抱着大炸弹,空出另一只手去收拾。 等他慢吞吞收拾完,太阳也已经落了一半的山。 江昼看看天,还要再等一会儿。 他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下,把炸弹放到自己腿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季云琅过来。 季云琅心中冷笑,江昼又要来了,一会儿就会摸他的手,蹭他的腿,然后凑过来要跟他亲,紧接着趁他不备把炸弹塞进他怀里引爆,自己立刻闪身飞远。 不入流的小花招。 他面色冷淡坐过去,不出声,也不理江昼,看他一眼都不乐意。 江昼待得无聊,总不能干坐着等天黑,所以他瞅了季云琅两眼,估摸了一下他现在的心情,挪挪屁股坐得近了点,摸上了他的手。 然后听到了季云琅发出的一声极尽嘲讽的笑。 江昼动作停了一下,没懂,继续按自己的节奏来,把他的手握进掌心,跟徒弟腿挨着腿,亲亲热热坐到了一处。 太阳落了山,江昼觉得天黑得差不多了,要起身,季云琅却抓紧他的手没让他起来。 他偏头去看,季云琅低头垂着眼,看起来很不高兴。 江昼正要问他,就听他先开口。 “为什么不亲我?” 江昼一愣,陷入思考。 季云琅从见面起就一直对他爱答不理,还变懒了,连帮忙拿个东西都不愿意,这些江昼都能理解,毕竟他还没有用上那些维系感情的小手段,没带季云琅回家,没来得及哄他。 虽然江昼一直很相信自己,但是也不至于刚碰面牵了两下小手就能把徒弟哄住了。 这荒郊野岭黑漆漆一片,又不是什么适合亲吻的氛围,他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季云琅主动提出想亲? 难道他真的在这方面天赋异禀? 季云琅见江昼陷入沉思,了然勾起唇,看吧,开始筹谋了,开始犹豫了,要不了多久,他就会…… 江昼怀里抱着大炸弹,微微倾身,在他嘴角亲了一下,然后站起来,飞身掠向了远处的蓬莱峰顶。 他走得突然,季云琅一惊,下意识伸出手,却抓了空,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前方一片黑暗中。 天边忽然一声巨响,只刹那,巨大的烟花绽放在了整个蓬莱岛上空,照亮了峰顶灵气中漂浮着的稀碎的血肉和琉璃碎片。 江昼拍拍手,飞跃回徒弟所在的那个山头。 他第二次炸了云晏的尸体,也不能说第二次,那里面躺着的就不是云晏。 前几日,他布置好要跟徒弟一起住的宅子,紧接着去蓬莱峰顶,潜入了云家。 好巧不巧,让他见到了那位正跟一众云家人缅怀故友的“江仙师”。 他身上那张皮实在太好了,找不出丝毫破绽,再加上云家其他人本来也跟江昼不熟,很多人更是见都没见过他,看这个江仙师俊雅出尘、举止端方,跟传闻中一模一样,便纷纷凑了上来。 第82章 云家群龙无首,乱了很久,正需要这样一个有资历、有名气的人来领导,恢复蓬莱岛跟仙洲五大派的来往,让他们蹭到更多仙门的好处。 唯一站在远处不上前的就是云姝。 这位云姑娘没有凑上去巴结江仙师,落了单,自然也就成了江昼为打探消息,抓到一边拔刀吓唬的对象。 只不过刀刚拔出来他就又插回去了,云姝这张脸,成亲那年又瘦又白,脱了相,所以江昼没注意到什么,现在她胖了点,健康起来了,江昼才看出来,她和云征月,长得有五六分相似。 云姝不认识他这张脸,却记得他这把刀,捂嘴惊呼一声,“江……”她适时住嘴,左右看了看,找到一间角落里的隐蔽空房,把江昼带了进去。 “江仙师,你回来了?”可能是身体好了,云姝活泼了很多,搬来椅子让他坐下,打开门往外看,确保没人靠近,走到桌边,放低声音问,“你回来,是不是要把那个冒牌货赶走?” 江昼不解,“你怎么知道,他是冒牌货?” “因为他回云家的第一天,就把我约到后花园,说想完成兄长的遗愿,跟我成婚。” 云姝有些嫌弃地皱起眉,“他还专门跟我强调,这五年他虽然被逆徒囚禁折辱,但什么也没发生过,他还是……还是第一回,让我放心接受他。可我知道,江仙师你根本不是第一回,而且你是喜欢男人的,你……” 江昼:“……够了。” “那件事,”江昼说,“你可以忘了。” 新婚夜那天,天快亮时,云晏彻底咽了气,江昼也刚跟徒弟闹腾完,抱着他意犹未尽亲了一会儿,然后出手把他打晕。 刚穿好衣服下床,就看到门外瑟缩着的,原本已经逃跑的新娘。 她说,反正跑了也会被抓,不是江昼追杀她就是云家追杀她,还有可能替江昼背锅,坐实杀害云家主的罪名,不如留下来,是死是活都有个痛快。 江昼神情有些复杂,问:“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云姝视线扫过他胸膛处的吻痕,不自在地移开眼,把自己整个人缩得更小,“刚……刚来。” “……” 江昼一掌劈晕了她,丢到院子里,这样一来她也成了受害者,醒来只需要不停重复四个字“我不知道”。 是活还是死就看运气了。 看来她运气不错,这些年活得也不错。 江昼在她的帮助下,近距离观察了云晏的尸体,指尖凝出灵光,在他耳后摸索一阵,撕下了这张皮。 云姝惊讶,“这是后厨前几日刚失踪的小厮,怎么……” 江昼又把那张皮给他盖回去,说:“就地杀人,伪造尸体。” 云姝凝起眉,“我看这个冒牌货不是好人,怪异得很,云家上下现在都快把他捧上天了。他倒是会装,家主死了,宋长官也不在,可不就属江仙师你最说得上话了吗?” 江昼把尸体恢复原貌,合上琉璃棺,问她:“你怎么知道,宋扬不在?” “他当然不在,他都好几年……” 云姝噤声,意识到什么,缓缓睁大了眼。 “宋长官就算回来,也永远是宋长官,”她喃喃,“但如果他是江昼,他就可以当家主。” “江昼”这个身份太好了,名声响,交际圈小,外面的传闻真真假假,轻易就能上手伪装,毕竟本来就是云晏为自己精心准备的新身份,从一开始就是做好准备等着随时被人占用的。 江昼思索,“宋扬为什么,还活着?” 五年前,季云琅来掳他的时候顺路抓了宋扬,丢给那群跟在他身边的八方域人。 江昼不知道为什么,他跟宋扬不熟,不过看得出季云琅很讨厌他,讨厌到他来仙洲只抓两个人,一个是师尊,另一个就是宋扬。 江昼还以为他会第一时间把宋扬弄死。 他跟云姝说:“我徒弟,要来了。” 云姝点点头,唇角挂起微笑,“我记得他,他做饭很好吃。” 江昼满意点头:“没错,你很有……?” “品味”两字没说出来,江昼僵着脸,问,“你怎么知道,他做饭好吃?” 云姝笑而不语。 江昼盯着她,思索了好一阵,从怀里拿出半成品帕子,摸索出针线,跟云姝说,“半个时辰,绣朵小花。绣不完,”他拔出刀,“脑袋搬家。” 云姝的笑僵在脸上。 云姝:“我不会。” 江昼把刀悬到她头顶。 云姝:“我会了。” 然后穿线穿了半个时辰。 看她这么笨拙,江昼收起帕子,神色和缓不少,“算了。” 季云琅的帕子,不可能是她送的。 - 江昼落到山头时,烟花还没完全消散,季云琅正站在崖边看。 江昼心中满意,这么浪漫,这才是适合接吻的气氛。 他不声不响立到季云琅旁边,先试探着牵住了他的手,季云琅没动,于是他把徒弟转过身,倾身向前准备亲他。 “师尊。”季云琅捂住他的嘴,指腹蹭过他侧脸,擦掉他脸上溅到的血,“先别急着亲。告诉我,你又想做什么?” 江昼什么也不想做,江昼就想亲。 季云琅松开捂他嘴的手,掏出绳子和锁环,低下头认真地往他手腕上缠,然后说:“另一只。” 第83章 “……” 江昼不愿意被这么绑,但是难得季云琅又表现出了点对他的兴趣、又热情起来了,那绑一下也没什么。 不过…… 江昼把手背到身后,跟他讲条件,“先亲。” 季云琅笑,向前靠近他,手臂绕到了他身后,以怀抱住他的姿态微微偏头,眼看唇要碰上,他倏地抓住江昼背在身后的手腕拽到身前,把他两只手绑到一起,接着后撤一步,抓着绳子把他往前拽了一下。 江昼脚底一个不稳,向前扑进他怀里。 “……你。” 江昼两手被绑在身前,脑袋贴着他胸口,问:“一定要这样吗?” 骗师尊说要亲,其实要绑人,绑完了也不亲。 “你自找的。”季云琅后撤一步,又要拽绳子,江昼主动跟上他,一起往山下走。 季云琅说:“我本来都不想抓你了,你往哪儿跑、去找谁我都不关心。” 江昼整个人都恹恹:“嗯。” 季云琅扯着绳子把他拽到身边,“但是你非要来我跟前晃,耍你那些拙劣的小花招,连云晏的尸体都能毁,你到底想干什么?又想到什么新的法子来逗弄我,玩弄我的感情?” 江昼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了灵魂,“嗯。” 季云琅一怔,随即冷笑,“终于不装了?” 江昼:“嗯。” 吵死了。 完全不知道季云琅在说什么。 江昼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 绑都绑了,到底为什么不亲? 第31章 亲亲 季云琅拽着江昼下山,快走到人多的地方时止步。 街上已经聚了不少人,都是刚才听到那声响,出来看烟花的。 江昼被绑着手,只能拿肩膀碰碰他,说:“回家。” “回哪个家?”季云琅瞥他,借着街上的灯火,发现他脸上的血根本没擦干净,留着一大片淡红的痕迹。 “我再问你,”他转过身,正对着江昼,指尖溢出灵气来给他擦,“为什么要去炸云晏的尸体?” 江昼:“你说呢?” 季云琅拧了把他的脸,“我要是知道,还问你?” 江昼偏开脸,神色淡淡,又说,“回家。” 季云琅手一顿。 江昼在不高兴。 凭什么?刚才不是还很黏他吗?这才多久就装不下去了? 季云琅收回手,低下头确认绳子锁环还绑得紧,问:“回哪个家?” 哪儿还有家,江昼要是敢带他去云家,他就当场解决了江昼。 正想着,抓在他自己手上的绳子突然绷直,季云琅不察,被拽着向前走了一步。 江昼两手绑着绳子转身,别别扭扭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季云琅皱起眉,想把他拽回来,却怎么也拽不动,反而是自己一直在被江昼拽着走。 江昼脚底生风,走得越来越快,季云琅几次想上去跟他并排,发现根本追不上,又不愿意松开绳子,只能一直被带着。 直到走到一处宅子前,江昼停了步,他似乎很讨厌自己被绑住的两只手,绷着一张脸,直接用脚踹开了门。 刚被拽近的季云琅:“……” 让他反客为主了。 江昼带他进了院子,有风,院里的花树被吹得作响,映着月光,在地上投出影。 花树下有张石桌,上面放着几个透明的小花瓶,盛着清水,插着被人精心裁剪下来的最漂亮的花枝。 不远处摆着一架秋千,随着风在轻轻晃动。 感知到主人回家,宅子四处的灵光渐次亮起来,被人用心布置过的院落便一览无遗。 季云琅四面观察,很像他和江昼住了七年的观海峰,还带着一些他们住过五年的那处宅院的影子,这就是江昼要带他回的家。 江昼径直走向那个摆着花的石桌。 季云琅想,江昼永远就是这些招数,先给他送花示好,再往他心口扎刀。 他忘不了过去在那座宅子里有多少次,上一刻还亲他爱他的江昼,下一瞬就能面无表情对他出手。 戴了锁灵链的江昼根本打不过他,却回回冒着惹他生气、被他惩罚的风险,锲而不舍对他动手。 然后不管前一天被罚得多重,第二天又会若无其事站到他身边,跟他亲吻,和他拥抱。 那座宅子里开春时也有花,江昼第一次给他送花时,背在身后的手里藏着一把短刀。 等他惊喜地走近,接过花,要把江昼抱进怀里,那把刀就扎进了他的心口。 很疼,流了血,但不致命,戴着锁灵链的江昼根本杀不了人。 江昼什么也不说,漠然跟他对视,手里的刀子又深了几分,溅出的血染红了季云琅手里那束花。 季云琅看了他很久,然后把花丢到地上,缓缓抬起手,掰断他的手腕,拔出了那把刀。 那天,他找了最坚硬硌人的锁链把江昼绑起来,用那把刀穿透他的掌心扎在树上,抬起染血的手拍了拍他的脸。 “师尊这么喜欢花,那就在外面多看几天,等花都落了,要是你还活着,我就原谅你。” 江昼仍旧漠然跟他对视,不语。 那双眼里没有爱也没有恨,好像根本看不见他,季云琅强忍着,才没有甩他一巴掌。 江昼凭什么这么对他?云晏是江昼自己杀的,江仙师名声好,要面子,季云琅理解,他喜欢江昼,可以为他顶这个罪,可江昼非但不感激他不爱他,甚至还要不停折磨他。 第84章 凭什么? 他第二天再去看江昼,那把刀已经掉到了地上,是他自己挣扎掉的,垂在身侧的掌心血肉模糊。 江昼似乎晕过去了,季云琅过去拍了拍他的脸,他没反应,他皱起眉把江昼解开,给他治好手心的伤,正要看他身体哪儿有问题,江昼就睡眼朦胧地醒了过来,自然地抱住他,脑袋在他肩膀蹭,说:“饿了。” “……” 季云琅抓着锁链,原本准备再给他绑回去,然后就听江昼“嘶”了一声,从他怀里出来,看着自己满身满手的勒痕,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瞅了他一会儿,接着不满地夺过他手里的锁链丢到地上,又抱上他,说:“太硌,不要。” 江昼这种既不要命又很惜命的行为无数次让季云琅气得想笑,但偏偏他就吃这套,谁让他喜欢江昼。 他把脚边的锁链踢开,抱起江昼问:“想吃什么?” 江昼打了个哈欠,“随便。” “下次,”江昼又在他怀里进入了梦乡,喃喃,“不在外面睡……” 那之后,季云琅就明白了江昼跟他在一起时的做事逻辑——跟你亲热时你什么也不要想,我们甜甜蜜蜜,想杀你时你也什么都不要想,伸出脖子来给我杀。 所以后来,季云琅连续五年都一边喜欢他一边防备他,只要是来自江昼不寻常的、主动的示好行为,他一概不接受,反而江昼不情愿了、难受了,他才会觉得舒服,他就是要强迫江昼。 他才不跟江昼甜甜蜜蜜,他关着江昼,江昼就应该怕他,怕他了,才不会整天想着要杀他。 不过这次不同,季云琅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反正这次江昼要是再给他送花,他就先收下。 江昼走到了石桌前,季云琅跟着过去,他的手马上要碰到那几枝花,季云琅在旁边站着不动,等他送给自己。 下一刻,就见江昼用两只被绑住的手缓慢地抽出花丢到地上,拿起花瓶,倒掉里面的水,然后面无表情松手,任花瓶摔在地上,变成一地碎片。 “……” 他扔了所有花,摔了桌上全部的花瓶,然后目光放到院落一角的秋千上,启步正要过去,季云琅突然出手,从身后抱住了他。 “为什么?”季云琅问,“你不把花给我吗?” 江昼淡声道:“手绑着,抬不起来。” 季云琅手探到他身前,要给他解开,解了一半,他停住,又绑了回去,然后松开手臂,不再抱着江昼,说:“那算了。” 江昼:“……” 为师是看起来很没脾气,还是生气得很不明显? 他又启步向秋千走去,准备怎么做的怎么给拆了,季云琅不让他过去,抓着他的肩把他转个圈儿,面朝最近的几间房问:“我们住哪个?” 江昼冷着脸不理他,他就拽着绳子抓江昼一间间去看,江昼这么懒,竟然能把每间房都布置得很好,甚至厨房里都摆满了新鲜的菜。 季云琅挑不出要住哪间房,先推着江昼去了厨房,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到桌上,拿过挂在旁边的崭新锅铲,塞到他手里,“想让我放开你,可以,今天你做饭。” “……” 江昼哪会做饭,他扬手,把铲子丢回原位。 “想绑着我,可以,”他垂眸,看着季云琅的唇,“亲一下。” 诡计多端,季云琅才不让他如愿,“不亲。你给我脸色看,还想让我亲你?” 江昼正要反驳,不是你先给我脸色?预计会卡壳,而且他一旦反驳了,他和季云琅就会吵起来,江昼哪儿会吵架,还不如让他做饭。 想到这里,他抬手,用灵气把锅铲抓过来,踢了踢季云琅的腿,说:“让我下去。” “这样吧,”季云琅握住他抓锅铲的手,把他一边手腕解开,跟他商量,“你做饭,做完了,我就亲你。” 江昼:“可以。” 虽然他不会,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 季云琅给他做了那么多年饭,江昼没少去厨房看,季云琅厨艺高超,有时候边炒菜边跟他闹腾,还能抽空去添个火,放个调料,做出的饭同样好吃。 小小徒弟尚且如此,他堂堂师尊,做个饭能难到哪儿去?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江昼听到了长这么大以来最令他伤心的嘲讽和怒骂,季云琅太会骂人,他第一次这么狼狈,这么丢人,这么手忙脚乱。 不听话的火和乱窜的烟,难用的锅和挥不动的铲,洒了满桌的调料和滋滋乱溅的油……直到季云琅骂出第十声“废物”,江昼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 他摔下锅铲,也不管还烧着火,气冲冲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被季云琅拽着绳子扯了回来。 从头到脚不重样骂了江昼好久,又见他这么狼狈的样子,季云琅心情很不错,从身后把他抱进怀里,握上锅铲,接手做饭的重任,顺便亲了一下他耳朵,愉快道:“笨死了。” “……” 他到底在高兴些什么? 季云琅很快准备好了饭菜,端到院子的石桌上。 江昼清理了摔碎的花瓶和丢掉的花,坐到桌前垂着眼不说话。 季云琅看出他不高兴,把筷子递到他手里,扯了扯绳子说:“吃,吃完我再绑你。” 江昼不理他,默不作声闷头吃,吃完一放筷子,伸出手,无声告诉他:绑吧。 第85章 骗师尊做饭,其实是想骂人,骂完也不亲,还是要绑师尊。 季云琅,真坏。 季云琅也不客气,拿着绳子走近,抓起他另一只手又绑到一起,确保牢固难以挣脱,满意地拍了拍他的手腕,抓起他要往房里走。 下一瞬,只听见咔嚓一声,江昼生生挣断绳子,弄裂了锁环,然后把自由的两只手伸到他面前。 质量太差,换。 “……” 江昼在挑衅他,季云琅能感觉到,他原先是心疼江昼,不想让他太难受,才换了相对温和的绳锁。 既然江昼不买账,那他就…… 接下来的整个后半夜,季云琅拿出自己乾坤袋里所有用来束缚人的东西,不管是不是糙硬硌人,毫不留情地全给江昼用上。 然后听着耳边无数声“咔嚓”“咔嚓”,眼睁睁看着江昼毁了他所有的绳子和锁环。 季云琅紧张了。 他没东西能困住江昼,但是不绑住江昼,他又不安心。 江昼依然站在他面前,伸出手来让他绑,季云琅站在原地思索了很久,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条轻盈柔软的绸带,把他两只手腕系上,然后抓着绸带一拽,把江昼带进怀里,按着他后脑,吻上了他的唇。 这下江昼挣不断了,手放在他胸口,张开唇来回吻,边吻边要把他往后推,最后推得季云琅靠到了墙上,江昼双臂抬起环过他,与他紧密相拥在一起。 月上中天,院落一角喘息交错,两人身体紧贴,借着湿热的亲吻互相撩拨,江昼想他想得不行,这下终于亲到了,就怎么也不愿意放开。 他这么热情,季云琅早被蹭得忍不住,按上他的腰让他贴得更近,却没有更进一步动作,只跟他互相磨蹭着亲吻。 等终于亲累了,江昼微微移开唇,视线放到他侧颈那个快长好的咬痕上,想也不想,低下头,重重咬了上去。 “……!” 他这么急切,季云琅手原本都摸上他了,这一咬,直接让他整个人顿住,旧伤被反复啃咬实在疼,疼得季云琅瞬间没了别的心思,连摸他的手都收回来,抓上他的头发,“师尊,别咬了。” 江昼闻言,不咬了,松开牙,轻轻舔。 咬完人再舔这个习惯,真的不好。 季云琅眸光微动,没说什么,任他舔够了,掰过他的脸,手指探进嘴里捏他的舌头,“小猫小狗都没这么爱舔人,师尊。” 江昼抓下他的手,注视着他的眼睛,向前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季云琅听完就勾唇笑,啾了一下他嘴巴,“不用。我让你做过那个吗?” 他的手往江昼腰下滑,凑近看他的脸,低声问:“还是你想要?” 江昼正要说什么,忽觉脚腕一软,小黑猫突然出现,端端正正坐在他俩脚边,仰起头来观察他们这个紧密相贴的姿态,歪了歪脑袋,“喵?” “……”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琥生绝望的,“你们……在干什么?” “……” 季云琅不动声色解开绑江昼手腕的绸带,把他转过来,跟孩子解释,“我师尊年纪大了,身子不灵便,我帮他活动活动筋骨。” “身子不灵便嘴巴也不灵便吗?”琥生眼睛红了,“你为什么抱着他亲嘴?” 季云琅凝起眉,“你什么时候来的?” 琥生偏过头不理他。 季云琅又问:“怎么进来的?” 他肩上的小蛇拿脑袋指指小猫,炭炭自豪地喵了一声,仰起头来求夸奖。 季云琅垂眸看它,正要说什么,江昼就俯身一把抓起它,抱在怀里泄愤似的乱揉,把它揉成一只丑丑的爆炸头小猫,丢到地上,然后推开季云琅,拂袖进了房间。 小蛇疯狂嘲笑小猫,小猫又委屈又生气,怒“喵”一声追着小蛇满院子跑。 季云琅叹了口气,推着琥生的肩,带他到石桌边坐下。 琥生甩开他的手,气不过,“你怎么能这样?” “我哪样?” “你……跟你师尊……你这样对得起你媳妇吗?!她还怀着宝宝!” 琥生知道拿大哥来说他不管用,那他那个怀胎三月的媳妇总能管用吧? 季云琅指指屋里,“他不是在吗?” 琥生:“?” 琥生:“可他是个男的啊!” 季云琅摘了树上几枝花下来,掰掉上面难看的枝叶,只留开得漂亮的,回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媳妇儿不是男的?” 琥生:“……” 琥生:“那……宝宝……” 季云琅:“嗯。” “所以你别惹他,自己去找房间住。要是气到他,伤害了宝宝,我绝不放过你。” 他把花拿好,转身朝江昼在的屋子走去。 留琥生在原地红着眼气得直跺脚。 大哥!你到底在哪! 大输特输!输麻了! 第32章 可爱 季云琅推开门进房时,江昼正在桌边泡茶,轻垂的眉眼映着烛火的光,听到声音,抬头看来。 季云琅关上门走近,把花藏到了身后。 其实江昼早看见了,他不说,收回视线,泡好茶,自己先坐下,问:“孩子安顿好了?” “他都长大了,不用管。” 季云琅走到他身边,俯下身,脸和他挨得很近,问他:“师尊,喜欢我吗?” 第86章 江昼这次手段太高明了,不论是在崖顶放烟花还是带他回家,都让季云琅觉得不可思议。 他几天前才刚决定再也不喜欢江昼了,现在一不小心就又要被他迷住。 江昼先不说话,向他身后看,直到季云琅被他看得久了藏不下去,拿出花,他才挑起唇,微微笑了,接过花,说:“喜欢。” 话音刚落,季云琅就抱住他,轻声问:“那你这次会喜欢我多久?你准备这么多,是不是要骗我很久,几个月,还是几年?” 江昼没懂,喜欢不都是一辈子的事?季云琅拿月、拿年来算,好像两人迟早会分开似的。 “我不骗你。”江昼说。 “你分明一直在骗我。”季云琅松开他,在他身边坐下,两眼直勾勾盯着他,“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你来自八方域?” 江昼拿花的手一紧,差点把花枝捏断,随即他反应过来,不对,他慌什么?八方域怎么了,季云琅不还跟那个光屁股的八方域变态交朋友么? 他面色如常,回道:“你没问过。” 言下之意,你不问,我不说,这可不算骗你。 季云琅不出声,江昼用上肯定句,一字一顿清晰地说:“我不是仙洲人。” 这下可没跟你打哑谜,更没骗你,能满意了吧? “但是你在仙洲生活了很久,久到已经足以变成一个仙洲人了。”季云琅凝视他的眼睛,“让你心甘情愿离开八方域来到仙洲的,是不是他?” 江昼:“……” 他不说名字,两人却心照不宣。 他突然这么问,江昼答起来有点犯难,他要是回一个“是”,那也没错,他确实是跟云晏来的仙洲,但是这么答了,季云琅绝对要生气。 他要说“不是”吧,那还得找另一个理由搪塞,这就真的是在骗徒弟了。 见他不说话,一副纠结的模样,季云琅勾唇笑了笑,“我从小就疑惑,师尊,外面传你是清霄门百年不遇的天才,但是你读书用剑都一塌糊涂,平时呢,要么在家闲着,要么去外面游湖看月亮,睁眼吃喝玩乐,闭眼呼呼大睡,你这算哪门子的天才?” 他还不出声,季云琅就捏起他下巴看他的脸,“我去八方域后,发现那里的人都是笨蛋,脑子根本不转弯,你跟他们,是不是一脉相承?” “……” 怎么还骂人呢。 江昼把花摔到桌上,“不是。” 季云琅:“你就是。” 江昼偏过头不理他,季云琅又突然叫他,“江昼。” 徒弟这么多年第一次直呼他名字,江昼心里一阵别扭,更不想理他了。 季云琅说:“我从小就知道,外面关于你的传闻都是假的,你不聪明也不勤快,每天浇浇花种种草就是你最大的运动量了。” 江昼心里反驳。 瞎说,为师没给你做玩具吗?没陪你练剑吗?为师明明一整天都在动! 季云琅把他脸掰过来,“你这么懒,还能坚持雷打不动每天都去找云晏,是不是因为,你真的很喜欢他?” 这回江昼理他了,“不是。” 季云琅笑,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自顾自地问:“你亲过他吗?” 江昼:“没有。” 季云琅:“解过他的衣服吗?” 江昼:“没有。” 季云琅:“那跟他上过……”床字没说出口,江昼捂住了他的嘴。 “你能不能,”江昼跟他聊天似乎非常不愉快,皱起眉,眼底浮上冷意,“别这么恶心。” 季云琅一怔。 江昼说完就意识到不对,可能会让徒弟误会,于是松开捂他的手,在季云琅乱想前捧住他的脑袋,在他嘴上重重亲了一口,然后面无表情解释道:“不是说你。” “……” 他不想跟季云琅聊天了,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花,去找新的花瓶接清水,准备插起来。 一直等他忙完,把花瓶放到桌上,季云琅都还坐着不动。 江昼拿手指沾了点花瓶里的凉水,往他脸上戳,一戳,发现很烫,他俯下身,整只手都覆上了季云琅的侧脸,掌心传来不寻常的热意,他这才意识到,季云琅应该是发热了。 徒弟这么年轻,一下午一直好好的,活蹦乱跳,怎么会突然生病? 季云琅不抬头,江昼就只能蹲下身仰起头去看,握住他的手问:“头晕?” 这种日常的伤伤病病江昼太熟了,戴锁灵链那五年简直家常便饭,犯起病来难受得很,不想动也不想理人,他默认季云琅是晕得厉害了,站起身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在他膝弯一托,把他抱起来往床上去。 他这一抱让季云琅回了神,下意识圈住他脖子,那双紫眸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 江昼一垂眼,就能看到徒弟脸红得不寻常,他有些担心,低下头拿额头碰了碰他,发现又没那么烫了,疑惑道:“哪里不舒服?” 已经到了床边,他把季云琅放到榻上,这是不久前他亲手铺的床,又绵又软,季云琅睡着一定舒服。 季云琅说:“我没生病。”他躺到床上了,顺便圈着脖子把江昼也带下来,两人一起陷进蓬松绵软的被子里,季云琅看起来心情很好,脸依然红红的,唇轻轻挑起,问:“你关心我?” 当然了。 第87章 江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捏捏他发烫的脸,“你从小生病,我哪次不关心?” 季云琅笑意更深。 其实他从小身体就好,不生病,不过为了留住江昼,他会隔几天“生一次小病”,隔几个月“生一次大病”,每到这种时候江昼就会哪儿也不去,留在观海峰照顾他。 不然江昼每晚都会跑去找云晏,他也每晚跟着,看他们亲亲密密一起游湖,说话间挨得越来越近,江昼就差坐云晏的轮椅上了。 要说江昼不喜欢云晏,他是绝对不信的,都那样了还不叫喜欢,那江昼对他做的这些,就更算不上喜欢了。 季云琅想到心里就发酸,不笑了,把他抓进怀里抱紧,说:“我以前,看你跟云晏那么好,他身体差,你就给他披衣服倒水关心他,经常陪着他,我就觉得你肯定是喜欢他那种病恹恹的模样,我从来不生病,所以你不管我。” 江昼:“……” “你不生病,”他说,“我管你什么?” 季云琅手本来在他身上摸,闻言一顿,不满地抬起头来看他,“对啊,我不生病,你管我什么?只有我伤了、病了、快死了,你才会多看我两眼,过来照顾我关心我,平时你就一直陪着云晏,有时候说好要陪我,他那边一有人来叫,你就又走了,这样你还说不喜欢他?我看你喜欢他喜欢得很。” 季云琅越讲越气,不想摸他也不想抱他了,把他拽起来。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杀他,师尊,我说一下,你看对不对,你喜欢云晏,但是云晏不喜欢你,你这么多年一直对云晏单相思,那天他突然让你娶云姝,你接受不了,云晏不爱你就算了,竟然还把你推给别人,所以你一气之下杀了他,但是杀了他不代表你不爱他,生前就爱而不得,他死了你心里只会更念着……” 江昼捂住他的嘴,听得犯恶心,脑子都疼了。 “我……” 季云琅抓下他的手,打断他:“没事,你不用跟我解释,我这么喜欢你,什么接受不了?你嘴上哄骗我,心里念着他,这么多年都是这样,我早就习惯了。只要你还在我身边,那就怎么都好,我都能接受,你找我总好过去找别人。” “……” 江昼憋得想死,现在只恨自己没有一张跟徒弟一样妙语连珠舌灿莲花的嘴。 季云琅上了头,强硬地揽过他的腰把他带进怀里,上手撕扯他的衣服,“师尊,你成亲那天晚上,我最后悔的就是让你看云晏的脸看了一整晚,我让你那么舒服,你却眼里心里都是他,我问你,你跟我做的时候,到底有几回是想着我,又有几回想着他?” 江昼实在忍不住了,季云琅边说他脑子里边想画面,凭着他对云晏的恶心程度,立刻就要吐,季云琅已经撕他衣服撕了一半,正准备把他往床上压,江昼猛然出手推开他,整个人趴到床边,“哇”一声吐了出来。 “?” 季云琅惊诧地看着他,气笑了,“我还没碰你!” 江昼:“不是……呕……” 眼看他吐得难受,季云琅过去给他拍背,又下床给他倒水,喂到他嘴边。 江昼漱完口,拢好自己半掉不掉的衣服,看着季云琅,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想了想,再次强调:“我真的,”不喜欢云晏。 卡了。 卡了。 卡了! 一晚上没卡,这时候卡了! 季云琅在等着听他说。 江昼:“我……。” 江昼:“…我…。” 江昼:“……我。” 江昼闭嘴。 好一个“我我我”,接连三个“我”,“我”出了一个心虚无措,“我”出了一个百口莫辩,“我”出了一个…… “我知道了。” 季云琅开口打断他。 江昼:“……” 为师什么都没说,你知道什么了? 季云琅指尖凝出灵光,去清理他刚刚吐的地方,然后跟他说:“是我不好,不该戳你痛处,也不该强迫你。有些事我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不应该说出来让你尴尬。” 江昼:“……” 季云琅看向他,神色如常,摆出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把他被撕坏的衣服拢好,“师尊这么不舒服,那今晚先各睡各的吧,我看你这里房间很多,你走还是我走?” 江昼叹了口气。 徒弟真的,越长大,越难搞。 他手撑在床上,朝季云琅挪近了一点,一只手按上他大腿,另一只手在他身上摸索,灵光一闪,摸出了他的乾坤袋。 季云琅的所有东西都是他给的,他想拿什么都拿得到。 他去季云琅的乾坤袋里掏,因为要带孩子,所以季云琅装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小物件,江昼找了半天,才拿出自己想要的——季云琅之前用来绑他的绸带。 季云琅的所有绳锁都被他毁了,现在只剩那个软软的绸带能拿来绑人。 他握住绸带一角,抓起季云琅一只手,往上缠了几圈绑好,然后把另一端绑到自己手上,把他推倒在床上,盖好被子,抬手挥灭了烛火,在一片黑暗中抱住他,意在无声告诉他—— 虽然为师这里有很多房间,但是你哪儿也别想去,乖乖在我身边睡觉吧! “你……”季云琅抬了抬自己被绑住的手腕,顺着绳子摸到他的手,问,“什么意思?” 第88章 江昼说不了话,脑袋跟他凑得很近,用呼吸声告诉他:乖一点,少问,快睡。 幸运的是,徒弟的小脑袋瓜很聪明,看他这样,知道他是在示好,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就伸手一捞,把他带进怀里,说:“睡吧。” 门外扒着窗户缝偷看半天的琥生:“……” 他摸摸自己左肩的小猫,又戳戳自己右肩的小蛇,转过身靠着墙蹲坐下来,悄声说:“你们看见了吗?他都吐了!他真的有宝宝!” 炭炭跳到他面前,摇摇头。 琥生一脸高深莫测,摆摆手,“你一只小猫咪懂什么?果然,大哥的这个竞争对手十分强劲,等再见到大哥,我一定要鼓励他不要气馁,坚持下去,一定能追到嫂嫂的!” 说完,他就捞起小猫放到自己肩头,边给自己打气边回房间睡觉了。 房内把他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的两人:“……” “师尊,”季云琅说,“孩子梦游,话本读多了,你能理解吗?” 江昼:“嗯。” 江昼补充:“我不能生的。” 季云琅:“我知道。” 第二天一早,季云琅到了时辰自然睁眼,习惯性地去揽睡懒觉的师尊,却摸了个空。 他心里一慌,急忙抬手,手腕的绸带还在,顺着绸带一扯,看到了身前被子隆起的一团。 “……” 他彻底清醒了,呼吸微重,眉头皱起,说:“起来。” 江昼在干什么?他都说了不用做这种事。 江昼很不熟练,牙会磕到他,有些疼,季云琅不太舒服,坐起身掀开被子,掐住江昼的脸让他抬头,“都说了不……” 他突然动作让江昼毫无准备,嘴角被撑得红,蹭得润,就这么抬起头来跟他对视。 然后低头,当着他的面,啾了一口。 “……” 他前面那么卖力季云琅都不喜欢,啾这一口反而被啾舒服了,季云琅不掐他脸了,往他嘴边送。 后来季云琅给他擦干净脸,凑近轻吻了吻他的唇角,问:“为什么突然这样?” 他这么问有私心,他喜欢江昼对他好,却不喜欢江昼藏着心思对他好,这种事他不需要江昼做,江昼主动来做,必然有原因,总不能是单纯因为想吃。 江昼说:“因为想吃。” “……” 季云琅把他扑到床上,“大早上就来骗吃骗喝,你还要脸不要?” 季云琅脸还红,眼尾留着纵情后的余韵,江昼仰躺在榻上打量他,然后抱住他,在脸颊最红的地方亲了一下,“可爱。” 接着不等季云琅说话,就认真注视着他的眼睛,说:“我不喜欢云晏。” 季云琅原本正因为他前一个吻和那句“可爱”开心,唇都挑起来了,一听他后一句话,瞬间不笑了。 看吧,这就是江昼的心思,先亲近他讨好他,再引出那句话,好让他继续死心塌地。 动动嘴皮子谁不会?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知道,季云琅要是年纪再小点,就真的被他骗到了。 季云琅面无表情伸出手揉他的嘴角,像在逗弄他,随口道:“哦,那你喜欢谁?” 江昼:“……” 季云琅不信。 他酝酿了一整个晚上,季云琅不信! 他抓下季云琅的手,问:“要我证明?” 季云琅笑,还在逗他,“行啊,你怎么证明?” 这时,门外传来琥生叩门的声音,“那个姐姐说,她很快要和江仙师成亲了,刚刚送来了请柬,要请你们过去。” 季云琅面色一阴,抓着两人之间长长的绸带把江昼整个人绕住,托着他一用力,把他抱坐到自己腿上,“江仙师,你又要成亲了?” 江昼面不改色,“嗯。” “……” 季云琅沉下脸。 江昼说:“抢婚。” 季云琅:“我才不抢,你敢成亲,我们就一刀两断。” “不用你抢,我去。”江昼把缠在身上的绸带解开,“你在家歇着。” 季云琅不,“我在家歇着,你跟人跑了我都不知道。” 江昼点头,“那你去,我在家歇着。” “?” 季云琅脑子乱了一阵,又很快理清,神色和缓下来,“要跟她成亲的不是你?” 江昼疑惑,“我还没说。” 你怎么知道? “你是笨蛋,我又不是。” 季云琅盯着他,正要再说什么,指尖突然灵光一闪,五大派又给他来信了。 他皱了皱眉,把江昼的脑袋按到怀里,不让他看,然后亮出信件。 信上,五大派先问候了他一路舟车劳顿是否辛苦,觉得蓬莱岛怎么样,又说,想约他出来见一面,聊聊八方域和他师尊的事,下面附带了时间地点。 季云琅读完就抬手挥灭灵光。 江昼现在就在他怀里,跟五大派还有什么好聊? 江昼偏着头,看得一清二楚,暗中记下了时间地点,问季云琅:“不去吗?” 季云琅不满,捏他腰,“谁让你偷看?” 江昼把头偏回去,“没有,没看见。” “……” “师尊,”季云琅叫他,“你自己是笨蛋,就觉得大家都是笨蛋?” 江昼:“不是。” 江昼:“你才是笨蛋。” 第89章 第33章 哄哄 江昼不睡懒觉了,季云琅很惊奇,在他想下榻时搂着他的腰把他拽回来,脑袋搭在他肩窝说:“你要是困就接着睡,想吃什么我去做。” 江昼不困,说:“不用。” 他扯了扯昨夜被季云琅撕坏的衣服,去房间一角的衣匣翻出新的来换。 他脱掉外衣,裸/露出了腰和背,肌肉线条比他在宅子里戴着那两条锁灵链时要精壮漂亮许多。 季云琅跟过来,从身后抱住他,手抚摸过腰腹,轻轻吻他颈上那个银链,呼吸就打在他耳边。 “我没有锁灵链能用了,你要是再想跑,我没办法。” “我不跑,”江昼说,“一直在你身边。” 季云琅没有接话,紧紧抱着他不愿意放开。 江昼已经注意到了,季云琅从始至终都沉浸在自己的难过里,不论他解释什么,说什么,徒弟都听不到心里去。 为什么会这样? “云琅。” 江昼强行抓下他环在腰上的手,转过身,在季云琅即将不高兴之际,把手里的衣服递给他。 季云琅微顿,接过衣服给他穿。 穿衣服的间隙,江昼捧住他的脑袋,像昨晚一样,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然后跟他抵着额头,轻声说:“你有什么不开心,要告诉我。” 季云琅的脸也像昨晚一样,缓慢而又强烈地红了个透顶。 江昼手心又感到了烫,只不过这次他能确认,季云琅不是生病发热,而是单纯的……害羞了。 江昼摸着他烫烫的脸,心中悄悄得意,年轻的小徒弟,可爱的小徒弟,平时在师尊面前装作一副成熟老练的模样,其实脸皮比谁都薄,面对他堂堂师尊的调戏,只能红着脸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今早也是,想让师尊吃深一些,又舍不得按他的脑袋,只能张着嘴轻轻喘,手在旁边抓紧了被子。 江昼不抬头,都知道他腰在颤。 季云琅脸红了半晌,突然朝他屁股上狠狠拍下一掌,又觉得下手太重,给他揉,不满道:“师尊手段越来越高明了,你这样,反而显得我在处处欺负你,我……!” 江昼用同样的力度,往他屁股上也狠狠拍下一掌,季云琅整个人一惊,那双紫眸倏然睁大,“你……” 江昼也给他揉,温柔亲了亲他的嘴角,用眼神无声告诉他: 以后你对师尊做什么,师尊就对你做什么,不让你觉得自己在欺负我,更不让你觉得为师在委曲求全讨好你。 可惜季云琅接收不到他的眼神,季云琅只知道自己被打了屁股,默然推开他,连给他系了一半的衣带都不管了,转身出了房间。 江昼自己穿好衣服追出去,在门口碰到了蹲守的琥生。 琥生把请柬递给他,疑惑地看着他,问:“你不就是江仙师吗?她为什么邀请你去参加自己的婚礼?” 笨小孩儿。 江昼说:“你猜。” 琥生猜不透,还有第二个问题,视线放到他肚子上,“那宝宝……” 江昼没理他,追去了厨房。 炭炭再次跳下来对他摇头,“喵喵喵!”他没有宝宝! 琥生把它捞回肩头,指着厨房里两个人。 “你一只小猫咪懂什么?你看,嫂嫂都去给他做营养早餐了,我跟你赌一百条小鱼,他绝对能生下宝宝!” 他张嘴就豪赌一百条,炭炭眼神一亮,狂点脑袋。 “喵喵喵~!” 等着输吧,人类崽崽! 厨房里,季云琅自顾自地忙,见江昼进来了也不理他。 锅里有汤,煲了一半,江昼打开去尝,尝完不知道把锅盖盖回去。 季云琅看见了,过来夺下他的勺子,盖上锅盖,“你在这里又不能帮忙,出去。” 江昼拿起桌上刚蒸好的糕点吃,破坏了漂亮的摆盘。 季云琅简直想拿勺子敲他脑袋,“你怎么……”越来越不要脸了。 江昼自己吃一半,另一半喂到季云琅嘴边,季云琅不吃,江昼捏起他的下巴,强行喂给了他。 莫名其妙被塞了满嘴的季云琅:“……” 他抹掉嘴边的糕点屑,“你是……” 嚼嚼嚼。 淡了,浇点蜂蜜。 嚼嚼嚼。 “你是在报复我?” 把江昼抓进那座宅子时,季云琅十九岁,是脾气最差的时候,经常收不住,动辄就要强迫他。 他曾经有段时间热衷研究新菜的做法,做完都要让江昼尝,然后要求他点评。 江昼什么都点评不出来,只会说“好吃”或者“难吃”,有时候干脆这俩字也不说,直接点头,摇头。 试得多了,江昼不愿意吃了,跟他说少研究新菜,不要加那些奇奇怪怪的配料,吃完很不舒服。 那时候季云琅根本不管江昼愿不愿意,自己一门心思想干什么,就逼着江昼必须配合他,没少往他嘴里强塞东西吃。 后来江昼被他喂得厌了一个月食,吃什么吐什么,季云琅就再也没敢研发过新菜,只给他吃最稳妥最安全的家常菜。 那时候他就是这样,江昼不愿意吃,他就捏着江昼的下巴,强行喂给他。 正想着,江昼就拿起他刚浇了蜂蜜的甜糕点,沾了点酱油,朝他走来。 “……” 他不想吃,江昼把他按在了厨房一角,将他两手反拧到身后用那根绸带绑住。 第90章 然后一手环抱住他,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另一只手喂到他嘴边,“听话。” 蜂蜜和酱油的味道一起冲击着鼻腔,这块莫名其妙的黑暗糕点已经蹭上了嘴唇,季云琅挣扎了几下,不解道:“你为什么这样?” 江昼说:“强迫你。” 这不是显而易见? “你……” 江昼把糕点塞进了他嘴里,季云琅吃不了那么多,只能先咬一口下来,刚入嘴就吐了出来。 “不行,师尊,太难吃……唔……” 江昼又给他塞了一口,他要是不主动咬掉,就要全塞进去。 其实只有前面一点沾了酱油,季云琅第一口就全咬掉了,后面吃着还行,他就一边吃,双手一边在身后挣扎。 笑话,小小绸带,根本绑不住他,等他挣脱,就让江昼好好为现在的行为后悔。 眼看要挣脱,江昼揽着他的那只手突然松开,绕到后面紧紧钳锢住他背在身后的两只手腕,把最后一口塞进他嘴里,说:“吃完再动。” “……” 季云琅咽下最后一口了,江昼还不松开他,把沾了糕点屑和蜂蜜的手指蹭到他嘴边。 季云琅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他抿着唇,不愿意,江昼这不是莫名其妙吗? 不愿意的后果就是江昼俯下身吻了吻他侧颈那个咬痕,牙齿在上面轻轻磨,无声告诉他,你再不张嘴,我可就咬了。 季云琅沉默片刻,张了嘴,探出舌尖细细舔,那两根手指顺势伸进他嘴里,夹弄起了他的舌头,江昼没咬他,唇凑到他耳边,“云琅,吃干净。” 季云琅说不了话,尽量迎合他的动作去舔,时间长了就有些呼吸不畅,脸颊泛起红,整个人往后撤了撤,靠进江昼怀里,想让那两根手指退出来。 江昼看他确实难受,不再抓着他,亲亲他耳朵说:“干净了。” 其实没有,他沾了满手的蜂蜜,根本舔不净,季云琅吃不掉那么多。 江昼松开他,转身去洗手,季云琅就站在原地不动,抬起手来,擦了擦嘴唇。 江昼回来后,拿自己沾了凉水的手左右两边一起捏季云琅的脸,靠近他问:“不开心了?” “没有。”季云琅问,“你还想干什么?” 江昼摇头,“没了。” 他对季云琅说:“你看,我也会强迫你。” 我跟你在一起,不是因为害怕,更不是故意装样子来讨好你,因为没有必要。 我想让你做什么,完全可以用强的,你抵抗不了。 季云琅被他这句话弄笑了,抓下他的手把他往怀里带,“你强迫我什么了?强迫我吃完了一整块沾酱油的蜂蜜糕?” 江昼:“嗯。” “那……”季云琅把他抱起来,手往他衣下伸,“刚才我舔你,你是不是喜欢?” 江昼往半开的窗外看了看,小孩小猫小蛇正在院子里追着跑,没注意到这边,他指尖溢出灵光,关了窗。 汤快煲好了,咕嘟咕嘟冒着泡,季云琅瞥了眼,想去熄火,可惜厨房这个角落离锅的距离实在太远,而且师尊的火还没熄下来,他实在无暇顾及汤锅。 江昼关了窗后矜持了一下,说,“不用。” 季云琅把他推坐到角落一张空闲的长桌上,勾掉他的衣带,揉了两下,脸跟他离得很近,看着他说,“你这么想要,哪里不用?” 江昼想了想,手缓缓抓上他头发把他脑袋往下压,垂下眼看他,说:“那好吧。” 那时的季云琅还不知道江昼这个听起来有些纠结的语气是什么意思,他抬起江昼一只小腿,等着看师尊一会儿毫无招架之力、意乱情迷的模样。 后来确实意乱情迷了,江昼有些凶,季云琅意识到不对想起身时,后颈已经被牢牢扣住。 太深,把他撞出了泪花,他在间隙抬眼去看江昼,江昼好像很喜欢,胸膛起伏着,脸微微红了,唇角带笑,垂下眼看他。 那眼神简直像是在鼓励他,再努力一些,让师尊更舒服。 火上的汤锅剧烈翻滚起来,汤已经彻底煲好了,再不熄火,很快就会熬干。 可惜季云琅现在过不去,连放出灵气过去的机会都没有,他的嘴角现在比江昼更红,等结束时嗓子也肯定会哑 他舍不得那样弄江昼,江昼对他倒是不客气。 江昼后来把他抱起来,压到桌子上亲吻,季云琅脑子已经乱了,江昼拿他的嘴来了两次,把他的头发弄得很乱,就连现在亲吻他,也一边抓着他的手过去,要来第三次。 “你是……”季云琅微微偏开唇,注视着他,“忍了很久?” 江昼眼底有些红,想接着跟他亲,不乐意被打断,于是他用力掐了一下季云琅的大腿,在他张嘴呼痛之际又吻了上去。 门窗紧闭,只有细微的光从窗缝透进来,汤彻底熬干了,季云琅躺在桌上的这个视角恰好能看到汤锅的惨状。 这么好的汤,到头来只让江昼一个人喝到了。 季云琅本来早就决定,他再也不强迫江昼做那种事,江昼既然那么不愿意、要逃跑,那他以后就多顺着江昼,不欺负他。 现在他有些错乱,他都不强迫江昼了,江昼反而上赶着要跟他亲密。 反正汤已经熬干了,两人相拥着在长桌上亲热了好一会儿,江昼不光打湿了他的脸和领口,也弄脏了他的手和衣袖,季云琅现在从头到脚都沾了他的,抱着他一个翻身压住,亲他的嘴角,“师尊,你再不让我去洗,我可就不跟你客气了。” 第91章 语罢,作势去扯他的衣服,江昼不管他,往窗外看,“怎么出去?” 两人现在都不是能见人的模样,外面还跑着孩子和两只小宠物。 季云琅思索片刻,有些泄气地往他身上一栽,“我得再想想。” 不能带着孩子一起住。 后来两人还是在厨房里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打开门来叫孩子和宠物自己盛饭吃。 琥生疑惑:“你们不来吃吗?” 季云琅咳了两声。 江昼:“不用。” 季云琅:“饱了。” - 两个什么也没吃却饱得不行的人在房里沉默。 江昼后知后觉感到愧疚,刚才好像有些凶,弄得徒弟很可怜。 他过去摸摸季云琅嘴角,问:“疼吗?” 他一问,季云琅就笑,抓住他的手,亲了一下,“不疼。” 季云琅换了新衣服,还是那件穿了很多年的红衣,江昼盯着上面奇怪的杂交神兽纹样,开口:“云姝成亲那天。” 季云琅看向他。 江昼:“去抢亲,把那个‘江昼’,抢过来。” 季云琅问:“谁去?” 江昼说:“都可以。” 季云琅去,或者他代表季云琅去。 反正总得有个名头,把刚回云家的江仙师劫走,季云琅来抢自己师尊的亲,合情合理。 只是…… 江昼问季云琅,“宋扬,还活着吗?” 听到这个名字,季云琅皱起眉,“怎么突然提他?” “那个江仙师,就是他。” 江昼补充:“我猜的。” 季云琅想了想,“我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江昼问:“你抓走他后,没杀?” “没有。”季云琅想到很不愉快的事,看着江昼说,“我小时候经常跟踪你,你去找云晏,我就悄悄跟在你身后,看着你们亲密。” 江昼:“……” “然后经常被他身边那个宋长官逮住。” 季云琅垂眼,“你们乘船在湖心,他就在湖边抓着我头发,把我脑袋往淤泥里按,说你和云晏才是一对,让我不要痴心妄想,逼我说出不喜欢你、绝不会纠缠你才放开我。” 江昼一怔。 “但我没说过。”季云琅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我喜欢你,就是要纠缠你,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要用尽手段来得到你……” 江昼把他带进怀里,季云琅问:“你干什么?” 江昼搂住他的腰,把他抱得更紧,“你该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喜欢你,跟踪你,然后被你相好身边的护卫教训了?” 季云琅本来今天上午很甜蜜,一提起这个,整个人又冷下来了,他推开江昼。 “我说你今天这么反常,你想让我替你去抢亲,把那个假冒你的人抓过来大可直说,我这么喜欢你,什么不能做?非要绕一大圈,耍手段先哄我,你是不是就喜欢骗我?” 他又生气了,这次江昼没跟他急,也没觉得不舒服,等他骂完了又抱住他,说:“是我不好。” “你有什么,不开心,要全告诉我。” 江昼抱得很紧,季云琅推不开他,皱眉道:“哪有人会把所有心思都说出来?” “你不说出来,”江昼说,“我不懂。” 他摸摸徒弟脑袋,“不懂的话,我会装不知道,然后一不小心,忘了。” 季云琅又生气又想笑,强行把他从怀里扒出来,“你真的笨死了。” 江昼:“嗯。” “……” 江昼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笨蛋,江逝水和云征月从小就在鼓励他,说他是最棒最聪明的孩子。 后来跟云晏来了仙洲,那就更不用说了,云晏为了打造这个完美的新身份,所有赞美之词都往他身上怼,就差把他捧到天上去了。 会骂他笨的只有季云琅。 江昼这么多年都拿季云琅束手无策,摸不透徒弟奇奇怪怪的小心思,有时候明明在哄人,到最后却都会演变成让徒弟不高兴。 为什么? 这种事情发生得多了,自信如他,也不禁开始思考,难道他真的是笨蛋? 不能这样。 江昼决定从今天开始让自己看起来智慧一点,别等季云琅骂他骂久了,真觉得他有多笨。 季云琅不说,但是江昼感受得到,徒弟从小就很崇拜他,觉得师尊冷冷的酷酷的,是他心里天神一般的存在,不然徒弟为什么会暗戳戳喜欢他? 比起笨蛋师尊,季云琅肯定是更喜欢天才师尊。 江昼在他面前这么多年的形象,不能轻易就打破。 想到这里,他开口,“云琅。” “嗯?” 江昼坐直了身体,神情冷淡看向徒弟,姿态高高在上,嗓音清清泠泠,强调道:“为师,不是笨蛋。” “……” 季云琅先是怪异地盯他看了一会儿,接着猛地低下头,想笑又不笑,忍得肩膀都在颤。 江昼想问他怎么了,又觉得那样不够高雅,他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固自己在徒弟心目中的形象。 于是他僵坐着不动,挺直脊背,留给季云琅一个冷淡精致的侧脸。 半晌,季云琅似乎调节好了,咳了一声,正色道:“我知道,师尊,你不是笨蛋。” 第92章 江昼满意,矜贵地点点头,“嗯。” 第34章 惬意 那场绽放在蓬莱岛上空的巨大烟花惊动了岛上所有人,有消息灵通的岛上居民已经知道,蓬莱峰顶上云家主的尸体被人炸毁了。 大街小巷口耳相传的首要凶手人选只有一个,就是对自己师尊爱而不得、妒恨其好友,以至于痛下杀手连人家尸体也不放过的——来自八方域的凶徒恶煞,季云琅。 这个凶徒恶煞刚刚收拾完院子里小孩和宠物玩闹留下的一片狼藉,过去用力压了一下石桌边的摇椅,然后松开手,把闭着眼惬意躺在上面的人摇醒。 “你怎么这么懒?” 季云琅拿起桌上一颗葡萄,往江昼嘴里塞,低下头捂住他的嘴逼他连皮带籽一起吃下去。 “我让你扫院子,你在外面晒着太阳睡了一上午觉?” 江昼咽下葡萄,抓住他的手把他往下扯进怀里,一起躺到摇椅上晃晃晃,“晒太阳。” 季云琅笑,捏起他两边脸,“乌龟晒太阳还知道翻面,你怎么一动也不动?” 江昼把他的手拿下来,揉揉自己脸,正色道:“我在思考。” “你的脑子还能思考?”季云琅惊诧,跟他额头抵着额头,要感应他这一上午思考出了什么。 江昼当然要思考,“季云琅上岛毁了云家主尸体”的事现在已经传开了,现在蓬莱岛上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一双紫眼睛,原先招待过他们的那家酒楼老板吓得连夜闭店。 云姝要过几日才成亲,现在他和季云琅都不上街,平时置办什么东西都是小孩带着两个小宠物去。 但是江昼今天下午得出去,之前五大派邀约季云琅,日子就是今天。 “云琅,”他说,“我下午,” 上个街。 上个街。 上个街。 上个街街街街街街街街。 卡死得了。 “嗯?”听他不说了,季云琅抱着他翻个身,自己躺到摇椅上,“你下午什么也别想,去把厨房收拾了,等琥生买菜回来,顺便把菜洗好。” 说着季云琅就把他推下去,闭上眼,一副要午睡的架势。 他现在惬意得很,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担心过江昼会突然不见,那根用来绑人的绸带被丢在床上,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会被两个人拿来互相绑绑小手,然后抱在一起美美入睡。 江昼应该是喜欢他了,季云琅想。 不然这几天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好?没事就抱一下亲两口,嘴还特别甜,跟以前很不一样。 季云琅就是想跟他过这样的日子。 想着,他又伸手一捞,把准备转身走人的江昼捞回来,在他脸上啾了一口。 然后松开他,闭上眼,晒着太阳午睡了。 睡梦中感觉江昼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揉了揉他的脑袋。 江昼出门时,跟买菜回来的琥生擦肩而过,顺手捞走了他肩头的小猫。 琥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江昼这几天都只跟季云琅说话,没怎么理过琥生,好像不太喜欢他的样子。 琥生一个人想了想,想通了,他肯定更喜欢他们自己的宝宝,季云琅现在带着他这个拖油瓶来一起住,让他师尊不高兴了。 他带着菜进门,摸摸肩上小蛇,说:“没关系,他不喜欢我们,我们可以回八方域,等什么时候大哥过来拿下嫂嫂,有他哭的!” 小蛇舔了舔他的手。 琥生放好菜,发现季云琅正在睡,也就没有打扰他,带着小蛇坐在秋千上晃悠。 阳光很好,风轻轻吹,季云琅在花树下睡,一直会有花瓣飘飘洒洒落到他身上。 仙洲真好啊,琥生想,他已经跟蓬莱岛上很多卖菜的摊主混熟了,他们说,春夏秋冬四季会有不同的时令蔬菜,等他过段时间来买,摊子上的菜就会变样了。 但是季云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他赶回八方域,琥生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待到他们摊子上的菜变样。 炭炭变回黑雾覆盖上了锁灵链,江昼换下脸,背好刀,到达约定地点,代替八方域领主,赴了五大派的约。 约定地点是一处闹市的酒楼,江昼到楼下时,能透过半开的窗看到二楼雅座已经等了一个人。 他启步上楼,转过弯来才发现,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靠窗而坐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一身素衫,揣着手,笑眯眯,江昼刚一上楼,他就急忙起身招呼他过来坐,仿佛一眼就知道,江昼是他们要等的人。 江昼脚步在楼梯口一顿,面无表情走过去,在他两人对面坐下,“啪”一声,把兵器拍到了桌上。 靠窗那年轻男子身躯一震,额前明显生了冷汗,却依然笑眯眯,而他旁边那个……仙人,眉目清雅,神情冷淡疏离,面对大刀岿然不动,自顾自地品茶,穿一身水蓝色华服锦袍,头戴玉冠,明显就是精心打扮过。 就连颈上那个精致的银链圈,也仿得一般无二,不过只有外形一样,丝毫没有锁灵链的气息,仿造的人应该以为这只是个装饰品。 江昼盯着他看,心想,面前的这个“江昼”,看起来真是,比江昼本人,还要江昼,简直是变成了季云琅最喜欢的样子。 要是今天来赴约的是季云琅,抛开锁灵链不谈,江昼真的觉得,他会认错。 第93章 “哎呀,”年轻男子先开口了,拿起茶杯来给他倒茶,把桌上的茶点推过去,不动声色把他的刀挤远。 “大家出来喝喝茶交交朋友,这位八方域的大人何必这么凶呢?” 江昼按下他倒茶的手,“你们约的,不是我。” 年轻男子笑了笑,仍旧把茶放到他面前,“来之前我们就知道,以目前蓬莱岛的状况,季领主恐怕不会轻易露面,找一个使者来,不是很正常吗?正巧,我也是替主子跑腿的,我姓胡,叫我小胡就行,大人你怎么称呼?” 江昼:“胡。” 那人微微一惊,“这么巧?那胡大人,我一定要跟你喝一杯,我干了,你随意。” 语罢,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江昼的确随意,没理他。 “……” 小胡放下茶杯,笑仍挂在脸上,见他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身旁的人,了然点头,开口。 “今天约大人来呢,也没什么别的事,还是那句话,交个朋友,这位江仙师,就当是我们送给季领主的一份薄礼,感谢他这些年和我们的配合。” “配合?”江昼问,“他配合你们什么?” 小胡左右看了看,靠近他,压低声音。 “季领主这些年舍己为人,帮着我们守八方域,维护仙洲和平,做的是大好事。季领主能让你代他前来,必然因为你是他的心腹,胡大人,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你回去告诉你们领主,我们把江仙师完完整整送给他,这算是我们的诚意,请他跟我们合作,协力关上八方域的通道,到时不管他要什么,我们都给得起。” 他声音越压越低,笑眯眯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毕竟比起在那个鸟不拉屎的蛮荒当领主,还是仙洲的权势地位更吸引人一些。我们知道季领主出身清霄门,他要是想要,我们把整个门派打包送过去也不是不行,到时候胡大人你也跟着前途无量……怎么样,你受累转告一下季领主?” “可以。”江昼问,“你们准备,怎么关闭通道?” “这就需要我的主子跟你们季领主详谈了,”小胡靠到椅背上,耸耸肩,“毕竟说破天,咱们也就是个给人跑腿办事的,我确保把人送到,把话带到,也就回去了。” 江昼思索片刻,说:“云家,也有一个江昼。” 言外之意,我怎么知道你这个江昼是真是假? 小胡听他提这个,笑容维持不下去了,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头发,咬牙骂了一声,说:“你回去转告季领主,让他放心,云家那个是小事,交给我们,很快解决。他和江仙师纯挚的师徒之情,绝对不能让那种冒牌货抹黑!” 江昼没说话。 看这个小胡的态度,宋扬应该是不跟五大派一起干了,甚至他的行为已经妨碍到了五大派。 五大派这边给出来一个假江昼,宋扬自己在云家也扮了个假江昼。 五大派是想靠送一个“江昼”来拉拢季云琅。 宋扬呢?他假扮江昼,搬出云晏尸体,还大张旗鼓要成亲,桩桩件件都踩着季云琅的点来做,季云琅知道后,肯定无论如何也会去云家找他。 他想以“江昼”的身份,利用季云琅来做什么? 这个不得而知,所以江昼得让季云琅去抢亲,或者他替季云琅去抢,总之要让那个假江昼接触到季云琅。 还有…… 江昼看着面前这个完美好看、精心准备过的“江昼”,心底浮上一丝疑惑。 为什么不管是五大派还是宋扬,都想靠一个假的“江昼”来利用季云琅做什么,就好像他们确信,真的江昼已经不存在了一样。 不然他本尊出现往季云琅身边一站,他们两方的伪装不就不攻自破了? 江昼跟这个小胡没什么好聊了,他起身,提起刀,跟对面那个依然自顾自冷淡矜贵喝茶的江昼说:“走。” 他们出了酒楼,小胡扒着窗户朝他们挥手告别,喊道:“帮我转告你们领主,祝他幸福~玩得开心~~” 江昼:“……” 玩什么,什么玩,就算这个“江昼”仿得再像、再好看,季云琅还会认不出自己师尊吗? 他带着这个“江昼”避开人群走出闹市,到了一片荒凉的空地,这个“江昼”左右看了看,微微皱起眉,问他:“云琅呢?” 声音都一模一样。 江昼不跟他多废话,准备解决他,但在那之前…… 他伸手,摸上这个“江昼”的后耳,准备探一探他这张皮。 “江昼”很抗拒,他刚碰上,就打开他的手,捂着耳朵后退一步,微皱起眉。 “胆子不小,不知道我跟你们领主的关系?” 江昼:“……” 竟然能一口气说出这么一长溜话,厉害。 “知道,”他说,“我替领主,验验真假。” 语罢,再次伸出手摸上这个假“江昼”的脸。 看着好看,一上手摸就知道是张硬套上去的不合适的皮。 江昼的脸从一开始就是人脸术师为他量身打造,独属于他本人的,完完全全就是他的第二张脸,这些套着一层皮出来骗人的当然不能比。 这个假“江昼”明显已经被他摸得紧张,却故作淡定,问:“行了?被你们领主看见,你不会有好下场。” 江昼手放到刀柄上,“他不会看见了。” 第94章 刀才拔了一半,就见这个假“江昼”眸光微动,朝他身后叫了一声,“云琅。” 江昼:“……?” 他回头,恰好看到站在身后不远处,神色莫名的季云琅。 假“江昼”推开他,一边整理衣服,扶正发冠,一边朝季云琅的方向走近。 季云琅瞥了眼刚走到自己身边的“江昼”,什么也没说,抓着他手腕把他拽到身后。 然后朝面前的男人扬了扬眉:“前辈,好久不见。” 江昼:“……” 他收刀,走过去,视线放到季云琅抓那个假“江昼”的手上。 季云琅笑了笑,挡住身后的“江昼”,对他说:“好几天不出门,刚出来就偶遇前辈,你还在摸我师尊脸,真、巧、啊。” 他最后三个字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话音刚落,江昼就抬手,在他脸上也摸了一把,一视同仁,说:“真巧。” 季云琅被他摸了脸也没什么反应,依然笑着,“跟前辈好久不见,一起喝一杯?” 江昼瞥了眼他身后的假“江昼”,说:“不用。” 他得先走,然后换回自己的皮,再来揭穿这个假“江昼”,这样顺带把人交给季云琅处理,也省得他动手。 他绕过面前两人离开,刚走没几步,就听身后传来几句低声的训斥。 “跑哪儿去了?” “谁让你穿这种衣服?脱了!” “不乐意,是想我帮你?” “师尊,这么不乖,真以为我在外面不会动你?” “……” 江昼脚步一转,折返回来,面无表情抓住季云琅手腕,让他松开那个“江昼”,然后说,“喝一杯。” 季云琅笑,不再碰那个假“江昼”,视线落到他脸上,“好啊。” 江昼拽着季云琅手腕,自己插在他和那个假“江昼”之间,三人就这么并排走。 假“江昼”暗中看了季云琅好几眼,多次想要找机会绕到他身边,他一动,江昼的刀就多拔一分。 季云琅垂眸看着自己被牢牢抓住的手腕,动了动,挣不脱,不解道:“前辈,当着我师尊的面,你这么把持不住?” 江昼:“嗯。” 江昼:“你听话,不然,我杀了他。” 季云琅被他威胁到了,叹了口气,“那好吧。” 他对“江昼”说:“师尊,你听见了?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咱们打不过他,为了性命,忍忍吧。” “江昼”神色淡淡,看起来不慌也不怕,点了点头。 季云琅还想跟他说什么,江昼把他脑袋转过去,“别看他。” 季云琅:“为什么?” 江昼:“我吃醋。” 季云琅:“那……” “我一吃醋,刀就忍不住。” 季云琅:“好吧。” 季云琅早就找好了喝酒的地方,领路过去。 他们避开人群,到了一处僻静的湖边,岸旁静静停着一艘画舫。 季云琅领他到画舫前,“前辈,原本今晚我要跟我师尊约会,毕竟我们太久没出门了,在家很闷。但是……” 他瞥了“江昼”一眼,“但是我师尊又乱跑,实在让我失望,所以今晚就变成我们三个人的约会了。” “江昼”闻言,眼神一亮,似乎是想起自己准备过如何应付类似的场合,理了理衣裳,淡声道:“云琅。” 季云琅和江昼一起看向他。 他平静开口:“别离,是为了更好的相遇,为师之所以离开你,是因为——” 江昼把刀架到了他脖子上。 “江昼”眼底霎时闪过一抹惊惧,仿佛下一瞬就要尖叫出声,面色却坚持不变,淡漠地偏过头去,闭嘴不说了。 江昼收起刀。 很敬业,五大派应该给了不少。 季云琅静静看着他拔刀收刀,什么也没说,启步上了船。 船灯亮起,画舫悠悠飘荡进了湖心,舱房内,季云琅自顾自寻了个位置坐下。 假“江昼”原本想坐到他身边,余光瞥见江昼那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拔出的刀,决定默默站在门口不动,顶着一张高雅冷淡的脸,对江昼无声表示:您先请。 于是江昼就先请了,自然地坐到季云琅身边,拿过他手里的酒杯,问:“什么酒?” 季云琅喝了一半被他夺走杯,不太高兴,“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语罢,要把自己酒杯夺回来。 江昼直接喝完了他杯中剩下那半,放下说:“一般。” 季云琅笑,把自己杯子拿回来,“前辈,你会品酒吗?” 江昼不会。 江昼:“会。” 季云琅兴致勃勃,摆出提前准备好的一桌子酒,要跟他细品,解释道:“原本呢,今晚该跟我师尊在这艘船上把酒赏月,不醉不归,顺便……” 他垂下眼,挑起唇,脸上浮起红晕,手里转着酒杯,轻声道:“维系一下感情。” 船窗半开,能看到外面的湖和月亮,他这模样羞中带涩,俊美的脸庞在月光和船灯照映下显得格外勾人,看得江昼心中一动。 然后再一动。 然后狂动。 今天下午就不该上街。 要是早知道徒弟今晚要约他游湖,还悄悄安排了这么多,他把自己焊死在家里,说什么也不会出那个门。 第95章 江昼,草率了。 还没等江昼为自己的草率后悔,季云琅就像是才想起来门口还站着一个人似的,抬头道:“师尊,怎么不过来?” 语罢,拍了拍自己另一边的位置。 “江昼”听他叫了,整理好衣裳,扬起下巴,矜持冷淡地走向他,弯腰在他身边坐—— 拔刀的声音。 下一瞬,“江昼”坐到了横亘而来的刀上。 江昼握着刀柄,一用力,托着他的屁股往上重重一拍,把他弹到了对面更远一点的位置。 “江昼”被弹得一个踉跄,撅着屁股往前跑了好几步,理了一路的衣冠直接乱了。 那一刀拍得很重,“啪”得一声,听着都疼,他却淡然地收起屁股站好,什么也没说,就近坐在了旁边的空位上,理好自己的衣裳发冠,坐直身子,持续向外散发仙人的高贵典雅之气。 十分敬业。 江昼收起刀,“疼了可以揉,没人看你。” “江昼”:…… 季云琅低着头,握酒杯的手在颤,嘴角绷了半晌,好容易没笑出声,抬起头,面有不解:“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刀,”江昼说,“吃醋了。” 季云琅懂了,点头,“前辈性情中人,刀也是性情中刀,可以理解。” 他转头,心疼地望向远处的“江昼”:“师尊,你看到了,打不过他,为了你的性命,忍一忍好不好?” “江昼”淡然扫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点头。 季云琅不再看他,转回头来,接着兴致勃勃跟前辈品酒。 他先倒一杯,推到江昼面前让他尝,问:“怎么样?” 江昼一饮而尽,“一般。” “你这是牛饮,哪算品酒?”季云琅又换了瓶酒给他倒,“试试这个,要细品。” 江昼细品,然后一饮而尽,“一般。” 季云琅要接着给他倒第三瓶酒,他出手,抓住季云琅手腕,把酒瓶从他手里拿下来,说:“不品了,都一般。” 季云琅笑了,手试着从他掌心抽了抽,没抽出来,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订这艘船,本来就是为了跟我师尊品酒,品完酒呢,还能顺势再维系一番感情。” 他把两人之间的矮桌推开,跟江昼挨近了坐,手在他掌心打了个圈儿,反手握住他,轻声问,“前辈,现在我们不品酒,还能做什么?” 江昼越品他这话越不对,皱了皱眉,“你想跟我,做什么?” “不知道啊,这不是问你吗?” 季云琅跟他坐得近了,一抬眼,视线就落到他脖颈那个黑色的颈环上,伸手要去摸。 江昼立时挡住他,把他手抓下来,问:“干什么?” 季云琅盯着看,“好看,想摸摸。” 江昼:“不行。” “前~辈……” 季云琅叹了口气,指指远处的“江昼”,嗓音略夹了一下,责怪道,“你怎么就不懂呢?我跟我师尊都分开坐了,这就是你的机会,这种时候都不把握,你到底会不会追人?还是说,你不喜欢我了?” 江昼:“……” 他僵着脸,松开两人互相握着的手,一把推开季云琅。 “好好说话。” “注意你的语气。” “让它符合,你的年龄。” 他垂下眼,越想越不舒服,越想越难受,要气死了。 季云琅都二十四岁了! 谁家二十四岁的徒弟会在外面用这样的声音跟别的男人说话? 你在撒娇吗? 为什么不跟师尊撒? 师尊不就是下午出门没告诉你吗? 为师也不是不想说,为师那是卡了!卡了! 你要是不追出来跟前辈偶遇还非要喝这一杯,为师现在早就回家收拾完厨房洗完菜了! 然后等我们吃饱饭,就可以一起出门,现在陪你游湖赏月维系感情的就是亲爱的师尊,不是这个喜欢欺负你调戏你的前辈! 江昼边想着边抬起眼来看徒弟,眼神凶得吓人,似乎在无声告诉他:我向你示好可以,你回应我就是你的问题了! 季云琅丝毫不怕,自顾自地倒酒往桌上放,还时不时朝他笑,用微笑无声告诉他:没办法,前辈,我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单、相、思。 江昼一个人气了半晌,季云琅已经摆了满桌的酒,邀请他接着品。 江昼冷着脸说:“不品,散了吧。” 语罢,起身要走,季云琅却抓住了他的手,跟着站起来,出手朝他胸口一探,从他衣襟处捏了一小团黑色绒毛下来。 他把这团黑绒毛递到江昼面前,疑惑道:“前辈,这是什么?” “……” 年轻的小徒弟,眼尖的小徒弟。 这么小小一点,还没有指甲盖大,还能是什么?这是炭炭的毛。 爱掉毛的坏小猫! 江昼神色如常,“很明显,是我,衣服掉毛。” “哦……”季云琅凑近闻了闻,皱起眉,“不对啊,怎么一股小猫味,前辈你不是没有猫吗?” 江昼抓住他的手,对着他指尖一吹,把那团毛吹掉,说:“我没有猫。你闻错了。” 季云琅点头,“好吧。” 他仍然抓着江昼不放,“前辈这就走?酒还没品完呢。” 江昼强忍下心里的不情愿,说:“我还有事,你跟你师尊品。” 第96章 然后不等你们品完一杯,为师就会很快换下皮来拆穿他! 季云琅朝坐在远方那个孤高淡漠孤芳自赏的“江昼”瞥了一眼,不太情愿,“你看他那副样子,他眼里有我吗?他眼里只有他自己,我不想跟他喝。” 说着,他抓着江昼的手小幅度晃动了一下,“前~辈……” 江昼把刀往桌上一拍。 喝! 今天不是季云琅喝死,就是他喝死。 季云琅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杯子,摆了满满一桌,品酒霎时变成了拼酒。 间隙,江昼跟他说,“以后讲话,注意语气。” 季云琅:“什么?” 江昼:“注意场合。” 江昼:“注意对象。” “还有,”江昼喝完最后一杯,把酒杯重重放到桌上,提起刀,拿刀柄轻敲了一下他脑袋,“注意自己的,年纪。” 十四岁都撒不出的娇,二十四岁就不要胡乱撒。 季云琅:“哦。” 酒喝完了,船也靠了岸,江昼向窗外看了看,“我送你回家。” 然后他也要回家。 受够了。 季云琅不可能看不出那个“江昼”是假的,他就是想借这个来跟前辈亲近,为什么? 师尊一不在就对别的男人这么热情,欠收拾。 江昼刚下船时走得很快,脚步平稳,毫无醉态,季云琅在身后提醒他,“前辈,回我家,你走这么快,认识路吗?” 江昼想想也是,脚步放慢,跟他们并排,一回头,见“江昼”又想往季云琅身边凑,冷着脸插到他俩之间。 季云琅笑,看着他说:“前辈,喝了那么多都不晕,你千杯不醉?” 江昼:“嗯。” 季云琅点头,随口道:“我师尊酒量就一般,三杯醉十杯倒,所以我平时不找他喝酒,本来今晚呢,是想把他灌醉,多聊一点。你知道我想跟他聊什么吗?” 江昼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季云琅不说话了,到了家门口,他跟江昼说,“我到家了。” 江昼点头,转身就走。 “……” 季云琅站在门口,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等那个身影在拐角处转了弯,他彻底不笑了,眼底一点点浮上冷意。 这时,感觉胳膊被碰了一下,那个一直孤芳自赏的“江昼”碰了碰他,张嘴要叫他名字,季云琅面无表情拽住他衣领,一脚踹进家门,对琥生说:“绑了。” - 江昼刚拐过弯,脑袋就晕得差点撞了墙,还是炭炭及时跳出来托住他。 晕死了。 差点在徒弟面前栽了。 他虽然不至于十杯倒,却也绝对没有千杯不醉,季云琅那满满一桌差点没给他喝死。 他脑子现在什么也想不了,就想回家睡觉,在黑虎身上趴了一会儿,吹着夜里的凉风迷迷糊糊换了脸换了衣服,估摸着差不多了,又打起精神,消掉自己身上的酒气,捞起变回小猫的炭炭,准备回家。 反正季云琅肯定知道那个“江昼”是假的,他现在只需要找个合适的理由,解释好自己为什么一下午不在家,就可以抱着徒弟美美入睡了。 进了家门,他一眼看到被堵着嘴五花大绑捆在树下的“江昼”和旁边带着小蛇看守的琥生。 那个“江昼”一看到他,就惊讶地睁大眼,“呜呜呜”了好几声吸引他的注意。 江昼走过去,把炭炭交给琥生,跟他说:“去睡。” 琥生抱住小猫,“可是他会不会逃跑?” “没事,”江昼指尖飞出灵光,又给他加了层锁,“跑不了。” 琥生点头,打着哈欠回去睡了。 江昼拿下这个人嘴里的布条,问:“想说什么?” “江昼”大喘气,开口第一句:“我去他爹的!” 江昼:“……” “江昼”看向他,神情激动:“同行吧兄弟?他们给你多少啊?有你了为啥还找我?哎呦我去,这一晚上真够难熬的,不是我说,这行真不好干,客人一个赛一个的有病,不说了不说了,你赶紧把我放了,咱们唔……唔唔唔……” 江昼又给他堵回去。 区区冒牌货,只能睡院子,谁跟你是同行? 他走到房间门口,酝酿好理由,深吸一口气,推门。 没推动。 理解,应该是醉得厉害了,力气不够。 再推。 没推动。 再再推。 还是没推动。 夜里的风很凉,把江昼吹醒了,此刻他清楚地意识到,季云琅从里面,把门锁上了。 “……” “……” “……” 他站在门口沉默了很久。 小小一个门,肯定拦不住他,但现在不是门的问题,是态度的问题。 季云琅锁门,就是因为不想让他进。 为什么? 因为今晚跟前辈聊得开心,觉得师尊索然无味了? 因为前辈千杯不醉,觉得师尊十杯就倒没意思了? 江昼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站在门口,硬闯也不是,转头就走也不是。 其实这里房间很多,但是他这么多天一直和季云琅睡在一起,他就是在外面等一整夜,也不可能会去其他房间睡。 一旦去了,有第一晚就有第二晚,有第二晚就有第三晚,到最后季云琅房里睡的就再也不是他了! 第97章 他抬手,敲了敲门。 还好,徒弟虽然锁了门,但是并没有不理他,他刚敲门就应了声,友好又亲切地让他,“滚。” 江昼不滚,他能滚到哪儿去?冒牌货才睡院子,客人才睡其他房间,他要么不睡,要睡就一定要睡季云琅在的这间房。 他又敲了敲门。 江昼站在门外,锲而不舍,隔一段时间敲一下,等敲到第二十下时,门开了。 季云琅站在门后,阴沉着脸,眼眶红红盯着他。 江昼心头一跳,下意识伸手要把他抱进怀里问问怎么了。 下一瞬,季云琅猛然拽住他手腕,把他抓进了房。 第35章 甜甜 江昼被他抓得一个踉跄,本来就醉着,脑子还晕,这么一弄直接扑进他怀里,然后季云琅“砰”一声关上了门。 江昼虽然一进屋就想睡,但还是惦记着刚才看徒弟那一眼,正要开口问他怎么了,季云琅就突然把他整个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动作很轻,江昼整个人陷进了柔软的被子里,心里一暖,感觉季云琅也没有特别生气,顺势翻个身抱住徒弟的腰,脑袋埋进他怀里,解释道:“下午出门散步,你在睡觉,就没叫你。” 季云琅:“嗯。” 也没问他为什么散个步从中午散到半夜。 季云琅靠在床头垂眼看他,摸他的头发,“师尊。” 江昼脑袋晕得不轻,沾床就想睡,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又听季云琅问:“下午,你带炭炭出门了?” 江昼:“嗯,散步,遛小猫。” “师尊喜欢小猫吗?” 江昼现在全靠本能回答问题,“一般般……太爱掉毛。” 季云琅拨开他的头发,手指挑弄着他颈上的锁灵链,低下头,在他耳边问,“那师尊喜欢我吗?” 江昼快睡着之际感觉到他的靠近,偏过头跟他碰上嘴唇,连亲了两下,说:“喜欢。” 季云琅笑,捏起他的下巴让他张嘴,多亲了一会儿。 亲热间他脱掉了江昼的上衣,锁灵链就搭垂在裸/露的肩膀上,他手在江昼胸口抚弄,吻他颈上那个银链,在他侧颈留下了不少痕迹。 他以前最爱在江昼身上显眼的地方留下欢好的痕迹,这条银链伴着侧颈点点红痕,无论什么时候都好看。 他喜欢江昼柔柔弱弱任他摆布,在他怀里意乱情迷的模样,这样他才安心,才觉得江昼永远不会离开他。 可他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两条锁灵链的存在。 现在不过是摘掉了手腕上那个,江昼就已经完全不受他摆布了,甚至还……他眸光稍暗,朝着江昼脖颈,用力咬了下去。 下午他睡醒后不见江昼踪影,锁灵链也再次没了气息,其实他该慌乱生气,愤怒地出去找江昼,但是这次他却异常平静。 或许是因为刚睡着时江昼揉了揉他的脑袋,又或许是面前收拾了一半的厨房和桌台上放着的,江昼还没来得及洗的菜。 江昼干活干了一半消失无踪,给了季云琅一种他只是暂时离开,很快会回来接着干完活的感觉。 所以他决定这次不跟江昼生气,等江昼回来也不骂他,他不能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对师尊发脾气,这样只会把他越推越远。 他很早就让琥生订好了船,他是真的想约江昼去游湖,想了很多年,他也要在湖心和江昼亲热。 琥生说江昼带着炭炭出门去了,季云琅不明白师尊为什么跟胡夜的小猫这么熟。 而且他们都是八方域人,都很凶,爱咬人,咬起人来还都很疼,可着一处折磨。 不知道的还以为江昼和胡夜在通过他脖上的这处咬痕联络感情,他一口,他一口,他俩就是两口子,季云琅只是一个活体的行走的爱情驿站。 后来季云琅出门乱找,听到街上有人提到今天的日期,脑海里霎时闪过五大派那封信里的时间地点。 他找过去,路上基本已经确定了,江昼肯定在那里。 果不其然,还没走近,就见“江昼”和胡夜两人拉拉扯扯出了酒楼,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 季云琅心里惊涛骇浪,脑子里带着“难道他俩真是两口子”的疑惑跟踪过去,然后松了口气。 那个“江昼”离近了看,一眼就是假的。 接着,他就从刚走近的胡夜身上,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带得周围空气都仿佛在“喵喵喵”的炭炭的气息。 跟炭炭一起住了这么久,他早就对这只小猫的气味特别敏感了。 江昼带走了炭炭,然后就变成了胡夜。 有些事情一旦起了怀疑的头,很轻易就能把过往的种种联系到一起。 季云琅站在原地良久,把那些惊讶和愤怒全压下去,让另一个比较正向的情绪占了上风——别的都不重要,幸好,他俩不是两口子。 其实笨蛋做的很多事都能让人看出他是个笨蛋,比如江昼给自己取名“胡夜”,又比如胡夜不加掩饰地对他凶,对他好,用自己蹩脚的表达能力和拙劣的演技和他相处,在他面前不停美化师尊的形象。 季云琅突然觉得自己也是个笨蛋,他明明一直知道,会这样对他好的只有江昼,会这样没心没肺来骗他的,也只有江昼。 季云琅越咬他越用力,江昼睡梦中挣了挣,推他,“云琅,别咬……” 第98章 江昼睡着了还会喊他的名字,季云琅心里一软,原本准备继续咬下去的牙齿放过了他。 他撤开,对着那处浅痕轻吻了吻,然后躺下,揽过江昼的腰,脑袋凑在他耳边问:“师尊,我要是把锁灵链摘掉,你会……” 他话没说完,江昼倏然睁眼,二话不说抓起旁边的绸带把他两只手绑起来固定到床头,绑得死紧,为了防他挣脱还专门加了一层灵力,完完全全一副要把他束缚住的模样。 “?” 刚才还睡得迷糊说梦话的人,突然又精神又流畅地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季云琅:“你……” 江昼掐起他的脸,表情严肃地看着他,“为什么突然,要摘锁灵链?你是听人说了什么,还是自己,看到过什么?有人教唆你?你今天见了谁?” 季云琅没理解他的话,对他最后一句却有反应,反问道:“我今天见了谁,师尊不知道吗?” 江昼依然严肃地盯着他,季云琅甚至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几分怒意。 他想了想,回答:“都没有,我没见什么人,也没人教唆我,我就是……问问,反正我也不会给你摘。” 他问那句话就是想闹,问完之后他会紧接着问江昼会不会离开他,然后不管江昼怎么回答、睡着觉能不能回答他,他都要毫不留情地借机欺负江昼。 他今晚一定要欺负了江昼,心里才能舒服,才能不去计较那些江昼逗弄他、欺骗他的事。 现在人没欺负成,自己还被绑住了。 “师尊,”他问,“你不是睡了吗?” 让你吓醒了。 江昼下床去喝水,想到什么,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大包颜色鲜艳的糖,喝完水后拿了一颗回来,要喂给被自己绑在床上的徒弟。 季云琅见这糖颜色这么丰富,抿着嘴不愿意吃,从唇缝里挤出声音,“你要……给我……下毒?” 哄他半天他都不张嘴,江昼没办法,只能自己先吃,再去亲他,这下季云琅乖乖张嘴了,偏过头来跟他亲吻。 甜意弥漫在唇齿间,季云琅尝到了这颗糖的味道,连跟他接吻都乖巧了许多。 甜甜的小徒弟,爱吃糖的小徒弟。 江昼心中满意,摸了摸他脑袋,一边亲吻,一边扯过被子盖住两人。 他今天上街路过了一家糖铺,看到一款要价奇高的招牌糖果,走了进去,心想,敢卖这么贵,他一定得试试,刚尝一口就觉得季云琅会喜欢,没忍住买了很多回家。 亲了很久,都吃完了糖,两人还意犹未尽,江昼绑着他不解开,趁着甜腻腻的氛围叫他,“云琅。” “嗯?” 江昼问:“喜欢师尊吗?” 这个问题似曾相识,不久前季云琅刚在他耳边问过一模一样的,江昼的回答是“喜欢”和两个亲亲。 季云琅盯他看了一会儿,勾起唇,“这个问题我要想想。师尊急吗?” “……” 当然急,江昼本来觉得这就不算个问题,他都不屑问,季云琅不喜欢他还喜欢谁?季云琅最喜欢他。 但是现在…… 江昼:“急。” 他再问:“喜欢吗?” 季云琅故作苦恼,“你让我想想,师尊,这种事不能急,我明早告诉你,行吗?” 当然不行,那江昼今晚就不用睡了。 他盯了徒弟好一会儿,见季云琅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他也不吱声了,故作冷淡地躺下,闭眼不说话。 季云琅见他闭眼了,自己也闭眼,丝毫不想着出声求师尊解开自己。 没多久,江昼忍不住了,睁眼。 “云琅,”他说,“你现在说,喜欢师尊,我就天天给你吃糖。” 季云琅都准备入睡了,听他这话,闭着眼笑,“你当我是小孩子?” “……” 他还等江昼再磨他两句,哪知江昼听完他这话,直接不出声了。 他忍了一会儿,睁开眼去看。 江昼面色有些冷,正盯着他,见他睁眼了,问:“你还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子?” “……” 季云琅:“不然呢?谁家小孩子跟你大半夜在房里抱着亲?” “你不是小孩子,你长大了,”江昼伸出两只手来揉他的脸,面色不善,语气极差,“哪天跟别人抱着亲,师尊也不知道。” 季云琅在被子底下给了他一脚,江昼隔着被子扣住他脚腕,按在床上,说:“……,……。” 他想说:你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子,在外面就不要随便学小孩撒娇,当然,在师尊面前可以,因为跟师尊在一起,你永远可以当小孩。 本来他今晚讲话能力还算可以,跟季云琅吵上几个回合也没落下风,他还想借机教训一下徒弟,再说点好听的哄哄。 没想到这就不行了,完全卡住,一个字也说出不来。 季云琅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真的不高兴了,咳了一声,动了动脚腕,先给他台阶下,“我喜不喜欢你,师尊自己不知道?” 江昼不出声,用眼神告诉他:知不知道是一回事,你说不说又是一回事,为师现在就是想听你说,你快说啊。 可惜季云琅从来接收不到他的眼神信号,见他还不吱声,默认他是不给面子,也不管自己手还被绑着,彻底不理他了,“呵”了一声偏过头睡觉。 第99章 江昼就想听徒弟嘴甜一点说句好听的,慰藉一下自己这颗被气到不行的心。 今晚都甜腻腻叫了两声“前~辈”,就不能也甜腻腻叫两声“师~尊”? 以后不能让季云琅见胡夜,真的养成这种随时撒娇的习惯还得了? 这样下去久了,万一哪次跟师尊吵架吵得凶了,立马念起前辈的好,不声不响就变了心,那江昼就彻底完了。 思及此,他躺下,盯着徒弟的脸思考,怎么才能让他更喜欢师尊一点。 季云琅手被绑在床头,胳膊抬得酸,根本睡不着,闭着眼想,他以前绑江昼,比这要狠多了,还一绑就是一晚上,江昼一定很不舒服。 他那时候就是故意让江昼难受,因为江昼骗他,玩弄他的感情,还想要他的命。 上蓬莱岛后,跟江昼在一起待了这么久,他没少跟江昼提以前,江昼也事事顺着他,只有一件事,他不提,江昼也不说,那就是江昼当年到底为什么要送他去八方域。 他每次都想问江昼,却没有一回开得了口,总觉得一问,他和江昼就没办法再继续甜蜜了。 他可以相信江昼喜欢他,但是江昼心里除了喜欢他之外,绝对还有另一件更重要、更想去做的事,所以才会残忍又冷漠地利用他,让他在八方域受尽折磨。 他不想跟江昼提,更不想去问江昼“你愿不愿意为了我,放弃一些决定、改变一些想法”,这样听起来很可怜,也很像在利用他们之间的这份感情。 现在他又多了第二件想问不能问的事,江昼送他进到八方域,又变成胡夜去救他、帮他,到底是因为喜欢他心疼他,还是因为利用完他觉得愧疚,又或者是想起了他父母,心软了。 师尊这么厉害,季云琅现在什么都不敢问他,也就只能跟他开些情情爱爱的小玩笑,就这样人家一生气,还要把他绑起来不给解开。 开个玩笑怎么了?想跟他亲热一下怎么了?他脖上那个锁灵链摘不摘有区别吗? 江昼真是厉害死了,在外面逗弄他,欺负他,看他为了师尊伤心难过,自己在旁边事不关己,心里指不定怎么得意。 季云琅看穿他之后回家一个人生气,一个人难受,最后才决定不跟他计较,江昼现在把他绑这么久是什么意思?也不来问他勒不勒疼不疼胳膊酸不酸,江昼睡了吗?他还被绑着,江昼怎么睡得着?江昼怎么能睡着?江昼怎么敢…… 边想着他边睁开了眼,扭过头去准备狠狠瞪上一眼没心没肺睡着的师尊,刚扭头,就对上一张离得极近的脸,江昼躺在他身边对着他的侧脸瞧,面有愁容,似乎在思考,也不知道这样看了多久。 见他突然睁眼,江昼一惊,下意识扯上被子盖住脑袋,一动不动,无声表示:为师睡了,为师没有在偷看你。 “……” 季云琅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腿在被子底下碰了碰他。 “师尊。” 听他叫了,江昼把被子从脸上掀开,先露出眼来看他,紧接着故作平静,露出整张脸,淡声道:“嗯。” 用态度告诉他,我们正在吵架,为师没忘。 季云琅手还被绑着,身子朝他挪了挪,两人睡一个被窝,离得本来就近,这一挪,被子底下的身体就挨得更亲热了,季云琅微偏过头,朝他耳边轻声说:“考虑好了。” 江昼没懂,依旧淡然盯着他,用态度告诉他,我们正在吵架,为师没…… “喜欢你。” “……” 季云琅碰不到他的嘴,于是朝他脸颊亲了两下,想了想,又亲了第三下。 “……” 江昼继续淡然盯着他,然后下一个瞬间,抓起被子,蒙住了脑袋。 江昼的心边跳边开满了小花,被子也开满了小花,他整个人都被小花包围住了,以致于季云琅在外面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见。 季云琅见他态度冷淡,还蒙上脸不愿意看自己,知道这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霎时有些不舒服。 他忍,酝酿片刻,对着身旁被子隆起的一团放软了声音,“师~尊……” 江昼还不理他。 季云琅又叫了第二声,脑袋挨得近,还专门蹭了蹭他。 依旧没反应。 季云琅胳膊已经酸得不行了,心里也越来越烦躁,见江昼这态度,面无表情把身体挪回去,在被子底下猛踹了他一脚。 江昼瞬间回神,掀开被子,只见刚才还乖乖甜甜的徒弟莫名其妙换了副嘴脸,朝他冷冷一笑,“我刚才没说完,我是想说,喜欢你这么久,有、点、腻、了。” “……” 江昼神色冷淡,面无波澜,什么也没说,默默转过身,下床,开门,出门,关门。 然后对着外面空旷冷寂的院子和不远处被绑在树上“呜呜呜呜”的假“江昼”,重重朝自己胳膊掐了一把。 疼。 没做梦。 季云琅说,有、点、腻、了。 为什么?因为师尊不爱说话?因为师尊很无聊?因为师尊不像胡夜一样一边磕磕绊绊一边还能舌灿莲花调戏他? 他是师尊,稳重点怎么了?胡夜这种外面的野男人能比吗? 是,胡夜是高高帅帅、形象好、性格好、人好、刀好、哪里都好,非常有魅力,徒弟年纪小,一时被这种开得好的野花迷了眼也正常。 第100章 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对师尊说“有点腻了”,这种话太伤人心了,江昼在外面站了很久都调节不好,心里那么多刚开的小花枯的枯萎的萎,最后只剩下光秃的花枝陪伴他那颗越来越冷的心。 他启步,走向那个“呜呜呜呜”的假“江昼”,抬手摘掉他嘴里塞的布。 那人瞬间大喘气,边咳嗽边跟他说:“我就说吧,这活真不好干兄弟,你这是受不了出来了吧?要不我替你?哎,说实话,其实我来的时候就做好准备了,还看了不少相关的话本子,什么疯疯徒弟俏师尊,冷冷师尊色徒弟,那写得,啧啧,香艳,我早知道这回身子是保不住了,来之前还专门……” 他边说,江昼边在他耳后观察,炭炭这时顶开隔壁房的窗跳了出来,顺着江昼的腿爬到他肩上,摇摇身体,晃出了几根毛毛到他手心,绒毛刚一落下便化作黑雾,江昼瞅准他脸皮相连处那一丝不适配的细缝,抬手一撕,彻底拽掉了他这张皮。 这人似乎毫无所觉,仍在喋喋不休跟他唠。 “我跟你说哈,做那种事也是有经验的,都干咱们这行了,就别讲究了,胡总管说了,我只要好好伪装,把这个人陪好,就能让我爹娘一直住在大宅子里,下半辈子吃喝不愁,我在这儿能多待一天,我家里能拿到的好处就越多,赚钱嘛,不磕碜,诶,他们许你什么好处了?看这架势,以后是咱俩轮换着来吗?那……” 江昼站在旁边看他,撕掉的那张皮已经被江昼随手扔到了地上,按理来说,撕掉了伪装的皮,露出的该是自己本来的脸,但是这个人,他那张“江昼”的皮下,根本没有脸。 准确来说是没有五官,整张脸平平的什么也没有,就是一块肉色的板子,眼眶不凹陷,嘴部不凸起,此刻就算他在喋喋不休,那张平板儿似的脸上也没有任何动静。 炭炭喵喵了两声,一跃跳到那人脑袋上,低着头,拿爪子向下点了点他的前额。 小猫爪散发出温和的灵光,那人脸上的肉块动了动,仍旧没有长出五官。 “喵喵……” 炭炭不死心,猫爪接着往外拍灵光,江昼把它提溜起来,放到地上,推了推它的屁股让它回去睡。 小猫最后看了那个人一眼,哒哒哒跑回自己房间,跳进了窗。 那人从刚才起就住嘴了,此刻脸朝着江昼的方向,语气惊恐:“怎么了?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江昼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块小铜镜,递到他脸前。 见到镜子里自己的脸,那人胸膛提起,猛然吸气,立时要发出一声气贯长虹的嚎叫,江昼适时从乾坤袋里掏出块大药贴,贴在了他嘴的位置。 那人瞬间像被堵住了嘴一样“呜呜呜呜”嚎不出声。 五大派为了让假扮江昼的人更适配这张皮,生生磨平了他的脸。 这个人现在感知不到疼痛、什么也不知道,是因为有仙门的术法给他吊着,等什么时候用不上他了,术法一撤,疼都能给他疼死。 想到这里,江昼又掏出来几个大药贴,一股脑把他整张脸贴住。 看炭炭刚才的样子,它是回去想对策了,它想帮这个人把脸长出来。 多管闲事的小猫。 反正那张皮撕了,江昼肯定不会再给他套回去,五大派送人来给季云琅陪睡,江昼只是听着,就忍不住要去端了他们老窝。 确保这个人不会再顶着他的脸在季云琅面前晃,江昼转身离开。 天蒙蒙亮,这晚要过去了,他在院子里吹了会儿风,冷静下来,觉得徒弟刚才就是气话。 季云琅这么喜欢他,怎么可能腻了他? 徒弟不高兴,他再去哄哄就好了。 想着他就要推门而入。 不等推开门,就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是不是,还绑着季云琅? 天都亮了! 第36章 咬咬 季云琅没想到江昼会这么转身就走,走了还大半天不回来。 这是什么意思?惩罚他吗?让他手腕疼,让他胳膊酸,让他难受,然后等师尊回来再乖乖给师尊认错,从此以后就变成一个嘴甜的、乖巧的小徒弟,什么事都求着师尊,顺着师尊……江昼做梦。 其实江昼把他绑住,只是多上了层灵光,季云琅要是硬想挣脱,多费点力也行。 但是他不可能自己挣,江昼绑的,就要让江昼来解。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推开,江昼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到了床边。 季云琅闭着眼,没睡,知道他走过来了,心中冷笑。 江昼见徒弟乖乖睡着,两手还被绑在床头,可怜得不行,坐到床边给他解了开,缓慢地把他胳膊放到身侧,摸了摸他两只手腕上的勒痕。 他透过窗向外看,等天再亮些,季云琅就会自然醒,该怎么在徒弟醒之前让气氛变得融洽些? 江昼想了想,握着刚解下来的绸带,往自己左手上缠了一圈,然后咬着绸带,把自己左手跟右手绑到一起,把多出来的绸带一端塞到季云琅手里。 绑。 师尊绑你,你也绑师尊,一整天别松开。 不用你动手,师尊自己绑。 季云琅闭着眼装睡,感觉到江昼在旁边窸窸窣窣闹了会儿动静,然后把一端柔软的绸带塞进了他掌心。 江昼估摸着他要过一会儿再醒,自己先靠在床头闭上了眼, 第101章 下一瞬,手腕一紧,被人拽着绸带扯进了怀里。 季云琅把他扯过来,抱住他一个翻身滚到床榻内侧,看着他绑起来的两只手腕,拽了拽问:“什么意思?” 两人倒在榻上,江昼双臂顺势勾住他脖子,跟他贴得近,说:“我忘记了,绑了你一整晚。” 他见季云琅没什么反应,脑袋向前,跟他贴了贴额头,问:“手疼吗?” 季云琅:“你说呢?” “那你也绑我。”江昼说,“反正你喜欢,绑人。” 季云琅不满,“谁喜欢绑人了?” “你以前,经常绑我。” “我那是……算了。” 季云琅拽了拽绸带,见他自己绑这么牢,心里气也消了大半,江昼知道来哄他就行。 江昼却皱起眉,想他那句“算了”,什么算了,想跟师尊算了? 季云琅想下床,江昼抓住他手腕把他拽了回来。 季云琅不出声,用眼神问他:干嘛? 江昼问:“考虑得怎么样?” 季云琅挑眉,故作疑惑道:“什么?” 江昼:“喜欢师尊吗?” 季云琅神色如常,抓着绸带又往他手上缠了两圈,“我昨晚不是说过了?” “昨晚哪句?”江昼问,“腻了?” 季云琅点头,“嗯。” “……” 江昼顺着绸带去抓他的手,面上就能看出很不高兴,问:“那怎么,才能不腻?” 季云琅手一顿,随即继续绑他,自然道:“这简单啊,师尊从今天开始学着怎么黏人,寸步不离跟着我,对我再热情点,没事就撒个娇,表个白,多笑笑,嘴要甜,眼也要尖,我一不高兴就来哄。你越这样,我越新鲜。” 季云琅把多余的绸带在他两手腕上打出个蝴蝶结,手指一勾,把他带下床,拽到自己身边,问:“怎么样?” 江昼说:“我一直是这样。” 季云琅笑了,“哪样?黏人,嘴甜,热情,眼尖?” 江昼面色淡淡:“嗯。” 季云琅一直避重就轻,江昼已经很不高兴了,又一次问:“喜欢,”他停顿。 “师尊吗”三个字已经在嘴边了,只要他接上,这就是一句完整的话,但是停顿得有点久了,要是现在接,会显得怪怪的。 于是他不再说话,脸彻底垮下来,他都问不出来,那季云琅肯定不答了。 他就想听徒弟说一声喜欢,怎么就这么麻烦? 他默不作声反手解了手腕上的蝴蝶结绸带,把它丢回床上,然后越过季云琅往外走。 刚要开门,腰上就一紧,季云琅追过来,从身后环腰抱住他,说:“喜欢师尊。” 见他不出声,季云琅抱得更紧,袖口处两手腕被绑出的红痕露在了江昼面前,继续道:“你再多问两句,我就全告诉你了,以后能不能有点耐心?” 江昼低下头,唇挑了挑,心里舒服些了,还想问他,只喜欢师尊吗?会不会对什么别的人有好感? 他问不出来,季云琅却自顾自地接着跟他说,“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不可能会去喜欢别人,你不用再问我这些,我心里只有你。” 季云琅好像听到他笑了,转过来看他的脸,手指按住他嘴角的弧度不让他降下去,凑近问:“你开心了?” 江昼:“嗯。” 江昼握起他的手,亲了亲被勒出的痕,“以后,不绑你。” “没事,”季云琅笑,屈指蹭了蹭他脸颊,“师尊,你知道吗?你昨晚绑我的时候特别凶。” 江昼当然知道,说:“链子,不能摘。” 季云琅:“我不摘。” 他视线向下,扫过江昼脖颈处,扶着他的肩转了个身,走向衣匣,“你换身衣服再出去。” 江昼不想换,说:“不用。” “用,”路过铜镜,季云琅把他往镜前推,边解他衣裳边示意他看脖上的吻痕,“你这样出去,想让谁看?” “你可以不弄。” 江昼抬手摸了摸,摸到侧颈还有一个半深不浅的咬痕。 季云琅抓下他的手,边给他换能遮挡的衣服,还边要再寻个地方来一口,“不,我就喜欢你这样。” 他在江昼胸口和腰上都轻掐了几下,留下泛红的印,接着给他穿好衣服,系衣带时从身后环腰抱住他,轻声道:“这样的话,师尊每天在外面正正经经,其实身上都是我留下的痕迹。” 江昼好像懂了,“这样,要是有人递帕子。” 他试着拽了拽自己衣领,“就可以扯开衣服,给他看。” “……?” 季云琅:“不是。” 季云琅:“这不是给人看的。” 江昼却已经自顾自抓着他的手转过身,视线放到他侧颈那个明显再次变浅的咬痕上。 季云琅立时甩开他,后退一步,抬手捂住。 他不会又想咬吧! 江昼朝他走近,季云琅后撤,在后背贴上墙退无可退之际开口,“师尊,你……” 江昼抓住他的手腕,按到墙上,解了他的衣服。 万幸没再追着脖子上那处旧伤咬,江昼先在他胸口舔咬,啃了两口,等季云琅受不住开口叫他时,他松口,揽着季云琅的腰让他转身,俯下身在他侧腰处亲吻,留下了几处红痕。 季云琅腰最敏感,他一这样,就颤着想躲,江昼按着他,亲着这边,手在另一边掐,等起身时,两边就都有了他留下的痕迹。 第102章 江昼吻完腰,还想接着往下亲,这样的话就得接着往下脱。 季云琅的上衫已经被他解下,此刻全都松松垮垮挂在腰间,见他真的要往下拽,深感不妙,攥住他的手腕,让他看窗外,“师尊,天都这么亮了。” 晚上氛围才好,没必要白日宣淫。 可惜江昼没懂。 江昼:“嗯。” 自顾自把他下衣也扯松了。 季云琅决定先问清他想干点什么,刚要开口,江昼手就探过去,朝他大腿根猛掐了一把。 “唔!” 掐完大腿就顺着往下掐小腿,衣服被带得不停往下掉,穿不穿已经没区别了。 季云琅明明所有衣裳都还在身上挂着,却又隐隐有种被他扒光了的感觉,被江昼按着,这样边脱边咬边掐,他心里有些羞愤,紧接着这份羞愤就上到了脸,也下到了…… 江昼摸着他光裸的小腿,正想着掐一下还是咬两口,不经意抬眼,微微一怔。 真是年轻的小徒弟,大白天就这么精神。 近水楼台,他顺便去亲了一口,季云琅推他脑袋,说:“不要。” 虽然精神了,但是一点也不想要,江昼最好能赶紧放开他。 可惜这种时候嘴上说的话,江昼一概不听。 江昼还掐着他小腿,用了些力将他抱起,季云琅整个人就被他抬高抵到墙上,腰和他的脑袋持平,困在了他和墙之间。 这个姿态让季云琅更羞愤,江昼把他抱得很高,手无处放,没办法稳定身体,全要靠他手臂的力量托着。 季云琅沉默片刻,退了一万步来跟他讲,“师尊,房里有床。” 走个三五步就过去了!一定要在墙边挑战这种奇怪的动作? 江昼:“嗯。” 然后捏着他的腿,埋下头。 季云琅整个人一颤。 他腰总会忍不住乱动,总觉得要往下摔,但是江昼把他抱得太稳了,腰乱成什么样,人也不摔。 江昼主动又热情地对他这样,放到几年前季云琅都不敢想,他心跳得很快,唇合不上,溢出了声音。 江昼抬眼看他,他一看,季云琅就偏过头,“别看了……你快点。” 可惜这跟江昼快不快没什么关系,谁让季云琅年轻,精力过盛。 一回生二回熟,上次江昼什么也听不出来,只知道埋头吃,这回有些悟出了徒弟在什么时候叫声会大,哪些语调是舒服了,哪种语气是还想要。 好可爱。 等彻底完事,江昼手臂一松力,就把他整个人放下,捞进了怀里,热乎乎的,季云琅伸出双臂抱住他,脑袋埋在他肩窝不动了。 江昼垂眼看,徒弟被他边掐边咬弄了满身的印子,还在这样一个清晨被吃到整个人黏黏软软的靠在师尊怀里,刚才叫得那么舒服,心里是不是更喜欢师尊了? 他心情舒畅,要帮徒弟把衣服穿好,季云琅把他往旁边推了推,“我自己来。” 他脸很红,江昼去摸,烫烫的。 “师尊,”季云琅垂眸整理衣服,叫他,“你下次别这样了。” 江昼不解,问:“你不喜欢?” 是季云琅先在他身上留了很多印子,他才去咬季云琅,也是季云琅先有反应,他才……而且刚才那副模样,季云琅明明很舒服。 他不喜欢什么? 季云琅不说话,江昼戳了戳他依然红红的脸,“你不说,我不知道。” 季云琅还不说话,理好衣服后绕开了他,独自往外走。 江昼:“……” 害羞了吗? 外面那个假“江昼”还在贴着满脸药贴睡觉,季云琅路过他时脚步一顿,揭开药贴看了一下,又给他贴上,盯着他脚边那个酷似人皮的可疑物体沉默。 江昼这时跟了出来,立到他旁边,手很快,往他嘴里塞了个东西。 季云琅尝出是昨晚那种颜色奇怪的糖,看了他一眼,指指地上,问他:“这是什么?” 江昼:“皮。” 季云琅问:“你的皮?” 江昼不喜欢他这个说法,纠正,“是他们仿造的,皮。” “哦。” 季云琅俯身,要捡起来看,江昼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去捡,不等季云琅问,先说:“不好看,别捡。” 季云琅不动,直勾勾盯着他的脸,片刻,笑了一下,“师尊长得这么好,你的皮会丑到哪儿去?” 江昼让他看紧张了,不想跟他讨论皮,说:“师尊好看,就看师尊。” 别去看皮。 季云琅非要看,江昼没拦住。 他拎起来,对着那张脸仔细看了会儿,又来看江昼,目光带上审视,“师尊,你看,这个人只需要穿上这层皮,就能跟你变得一模一样,那……” 江昼捂住他的嘴,想了想,又给他塞了颗糖。 这是不想让他问的意思。 季云琅抓下他的手,吃了糖还接着跟他聊,“那是不是代表,只要有这样的皮在,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变成任何样子?” 江昼沉默一小会儿,开口:“是吗?” 又补充:“这个,我不太清楚。” “你不清楚,却知道他变成你的样子是因为穿了一层皮,还能把这层皮完整撕下来,”季云琅把手里东西递到他眼前,“我看你还挺懂的。” 第103章 江昼:“不。” 江昼:“我不懂。” 季云琅盯着他不说话。 江昼跟他对视片刻,把眼神偏开,刚偏开,就觉得这样显得心虚,又偏回来,跟他对上眼。 季云琅没忍住笑,不问他了,把手里的东西收起来,骂他,“真笨。” 江昼:“你才笨。” 见他收了那张皮,江昼问:“你要这个?” “嗯,”季云琅转身去厨房,随口道,“这东西这么好用,等师尊哪天再离开我,我就随便找个人套上你的皮,天天……” 江昼很快跟上来,捂着他的嘴不让他说完,“别说这些,让师尊伤心的话。” 季云琅拿下他的手,“师尊会伤心吗?” “会,”江昼跟他一起进厨房,问,“吃什么?” “不知道,”季云琅往院子里看了眼,见琥生的房门依旧紧闭,皱起眉,“怎么还没醒?” 江昼跟着去看,“还早。” “不早了,他在八方域敢一睡这么久,我要揍他。” 江昼不吱声了,良久,“我以前,也睡很久。” “嗯,”季云琅笑,“我不也没少揍你?” 只是揍的方式要更亲密一点。 江昼想到什么,说:“你总喜欢趁我没醒,弄那些。” “没办法,谁让你懒?而且你睡着的时候才乖。” 季云琅自顾自去准备吃的,江昼站在一旁思考,然后问他,“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嗜睡?” 季云琅掀锅盖的手一顿,紧接着回道:“你一直嗜睡,从我认识你第一天起,你就每天都要睡很久。” 季云琅煮面,要撒葱,哪儿也找不到,皱眉道:“刚让琥生买的,又没了,家里有偷葱贼?” 江昼疑惑:“你不是,不喜欢葱?” 所以江昼看到一次就会顺手扔一次,还准备下次提醒琥生,别买,嫂嫂不爱。 季云琅更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葱?我哪有不喜欢?” 江昼:“……”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当时胡夜给他甜糕点和葱油的咸糕点,他自己说的不喜欢葱,所以江昼才记住了,决定让一切葱都远离徒弟的视线。 季云琅见他陷入思考,说:“我没有不喜欢。所以家里的葱是你偷的?” “偷”这个字用得不好听,江昼不回答。 季云琅去捞面,让他拿碗来,说:“师尊下次想知道我的喜好,可以直接问,不要自己乱猜。” 江昼:“没有。” 是你自己说的。 江昼一个人想了很久,都把面端到了外面还没想通,没想通就要问,他握住季云琅手,问:“那你,有没有不喜欢吃的?” 季云琅什么饭都会做,知道江昼不挑食,他也什么都做,任何东西都能跟着吃上两口,但是吃的也不多。 所以江昼从来不知道,徒弟到底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听他问了,季云琅回道:“我什么都不喜欢吃。” “?” 江昼问:“不喜欢甜食吗?” 那次对胡夜手里的糕点二选一,他就是选了甜的,所以江昼才一直觉得徒弟喜欢吃甜甜的东西。 季云琅以为他是说那些糖,笑了一下,“那个糖,其实味道挺怪的,要不是你喂,我才不吃。” “……” 江昼僵在原地。 怎么可能?那糖多好吃,他尝过第一口就知道一定会是徒弟喜欢吃的,还专门买了一大包回来,想没事喂两颗,让季云琅整个人都甜甜的。 他不信,皱了皱眉问:“你真的不喜欢?” 季云琅已经坐下挑了一筷子面,闻言放下筷子,看向他,说:“过来。” 江昼走近,季云琅伸手把他捞到腿上坐,去他怀里摸索一阵,摸出了乾坤袋里装糖的纸包。 他拿出一颗,喂到江昼嘴边。 江昼不张嘴,有些疑惑,“这是给你吃的。” 季云琅两指捏着糖,碰了碰他的唇,“张嘴。” 见他坚持,江昼张嘴吃掉了那颗糖。 甜腻的味道在嘴里弥漫,江昼心里更疑惑了,明明这么好吃,季云琅为什么会不喜欢? 季云琅看着他,问:“甜吗?” 江昼点头。 “那师尊喜欢吗?” 江昼说:“你喜欢。” 季云琅笑,揽着他的腰让他坐近,把那一大包糖送到他面前,“我问你,你买这些糖之前,是不是觉得好吃,想天天吃,所以才会买这么多?” 江昼摇头。 心说,为师一直念着你,是想让你天天吃。 见他否认,季云琅又问:“那是想买来给我吃,对吗?” “嗯。” 他唇角笑意更深,把糖放到桌上,凑近捏起江昼下巴,“但是我不喜欢吃啊,师尊,你专门为我买的,买这么多,我又不喜欢,怎么办呢?” 江昼哪知道怎么办。 他一直觉得季云琅肯定喜欢,现在他却突然说不喜欢,这么好吃的糖,为什么不喜欢? 季云琅朝他嘴上亲了一口,说出的话却冷漠无情,“扔了吧。” 江昼立时:“不扔。” 这么好吃的糖,为什么…… 江昼倏然想通什么,把桌上的糖塞进乾坤袋收好,泰然自若道:“你不喜欢,可以不吃。” 第104章 师尊自己吃。 季云琅笑,又凑上去亲他一口,“笨死了。” 这奇怪的糖,江昼自己尝了惊为天人,喜欢得不得了,就想带很多回来给他吃,自然而然觉得,这么好吃,徒弟肯定喜欢。 季云琅不吃糖,心里却让江昼弄得甜滋滋。 江昼想去吃面,季云琅抱着他不放开,问:“师尊,你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拿给我吃,是不是因为你念着我,想对我好?” 江昼在他怀里坐着,一手搭在他肩上,惜字如金:“嗯。” 当然了,师尊不念着你还念着谁?师尊每天都念着你,想给你吃糖,你不喜欢,还要扔,没品味的小徒弟。 季云琅问:“你嘴里的糖,吃完了吗?” 江昼:“没……” 话音未落,季云琅抱着他起身,把他压到了桌子上。 那两碗面被季云琅用灵气推到桌子最角落,他抱着江昼,有些激烈地亲吻上他的唇。 江昼回吻他,双臂环住他的脖颈。 不远处的屋里,琥生睡醒了,肚子咕咕叫,打着哈欠想开门,小猫小蛇突然一起跳到门前挡住他,拿脑袋抵着他的腿让他回床上,过一会儿再出去。 琥生不愿意,摸着肚子,“饿死了!” “喵喵喵!” 炭炭咬着他裤腿往回拽,小蛇把自己变长,拿尾巴勾住他的腿往回拉,琥生怎么也不愿意动,“不行啊,我饿,我好饿,我一定要出去吃饭!” “喵喵!” 炭炭气死了,跟小蛇交换一个眼神,由小蛇变成大蛇缠住琥生,炭炭把窗户顶开一个小缝出门,哒哒哒跑向桌子上热吻的两人,在他亲得俩意乱情迷什么也注意不到之际,拿尾巴扫过桌角两碗面,一碗顶到脑袋上,一碗用尾巴托着,再咬住一双筷子,平稳地负重跑回了屋内。 有面吃,琥生不出门了,在屋里吸溜吸溜,小猫小蛇围着另一碗,也吸溜吸溜。 屋外,两人略显激烈地吃完了糖,抱在一起喘息。 江昼还念着自己的面,刚才季云琅煮的时候他就觉得香,放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想着,他就搂着徒弟起身,扭头一看。 面呢? 第37章 喵喵 两碗面离奇失踪,江昼实在想吃,两人就回到厨房重新煮。 季云琅余光瞥见被绑在树上那人动了,专门多下了把面,最后端出来三碗,然后走到树前,解了那人的绳子。 江昼:? “江昼”:? 他现在已经不是江昼的模样了,季云琅撕下他脸上的药贴,说:“脸兄,来吃面。” 脸兄感动得面部颤动,“云琅,你……” 江昼一筷子擦着他的脸扎进了树里。 脸兄住嘴,啥也不说了,坐过来吃面。 他拿起筷子,江昼和季云琅一动不动盯着他,仿佛都很期待,他要怎么吃面。 脸兄似乎也想到了自己的脸现在不太对,先试着挑起面,用意念张开嘴,往嘴的位置送。 毫不意外,没送进去。 脸兄:“!” 两人都大失所望,低下头各吃各的。 他咽咽口水,摸摸咕噜噜的肚子,看向江昼,“那个,这位同……这位仙师,你可不可以先把皮还给我,让我吃两口面呢?” 江昼不理他。 脸兄放下筷子,垂下头,默默坐了一会儿,起身,自己靠到了树上,等着两人吃饱了再来绑他。 季云琅瞥了他一眼,从怀里一掏,掏出那张皮,隔空丢给他。 江昼:“!” 他立时要出手拦住,中途被季云琅挡了一下没拦成,眼睁睁看着那个人接住皮,十分熟练地贴到脸上,然后在瞬间,整个人就变了气质模样。 脸兄一套上江昼的皮,就迅速进入角色,昂起矜贵的下巴,走到桌前,拿筷子挑起几根仙气飘飘的面,然后冷淡地开始吸溜。 季云琅观察了他换皮的全过程,若有所思。 江昼不太高兴,一放筷子起身要走,想了想,又回来端起碗,顺便把季云琅的收了,气冲冲去厨房洗碗。 脸兄吃得差不多了,季云琅敲敲桌子,问他:“你是五大派的人?” 脸兄吸溜的动作一顿,放下筷子,抿抿嘴,平静道:“不是。” “你不是被我师……那个很凶的男人从五大派手里带出来的?” 脸兄摇头,还想继续否认,季云琅拔出剑来,“那行吧,我家里东西少,断头饭只给你做了碗面条,多担待,下辈子自己找点好的吃。” 脸兄腿一软,屁股从石凳上滑了下来。 他一手斜撑在地上,偏过头,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承认道:“我是。” 季云琅点头,拿剑拍拍他的脸,“说吧,他们让你来做什么?” 脸兄娇羞了,偏过头去,“这还用问嘛?就……陪你内个内个。” 季云琅笑,“还有呢?” “还能有什么?”趁现在只有他们俩,脸兄顶着江昼的脸,对季云琅暗送秋波,“云琅,你要是觉得我够味儿,就留着我,咱不唠别的,就唠你师尊,你喜欢的样子,我都有~” “哦?”季云琅把他抓起来,按到椅子上,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样子?” 脸兄自信昂头,“我怎么不知道?来之前,你跟你师尊的关系我都研究透了,他逃你追,他死你疯,他……” 第105章 季云琅叫停他,“谁死?” 脸兄猛然住嘴,捂住自己嘴巴摇头。 季云琅神色微冷,“江昼死了?” “没有,哪有,”脸兄指指厨房,“你师尊他不是在这儿吗?” 季云琅嗤笑,“那个?跟你一样的冒牌货,还不如你。” 脸兄顿时来劲了,夹着嗓子阴阳怪气道:“是吧?我也觉得他小子不太行,人家江仙师是这样吗?黏黏糊糊的,还爱~吃~糖~,还往徒弟腿~上~坐~,还……” 季云琅剑横到他脖子上,“你看见多少?” “没、没多少……” 脸兄噤声,轻轻抓住他的剑,从自己脖子上挪开,指指厨房里的江昼。 “既然你都知道了,云琅兄,那我也不跟你拐弯儿了,我觉得,阁里一声不吭同时派了我们两个来,还瞒着我啥也不说,那肯定就是想让我们竞争,看谁能在你身边留住。这我也理解,哎,你说现在哪行没竞争?你别看我这样,真干起活来我可是很敬业的,比那边那个好多了,你方便考虑一下吗?” 季云琅收起剑,“我想想。” 脸兄闻言,立马要起范儿,江昼这时出现在他身后,一个手刀把他劈晕,让他趴到了桌上。 江昼收拾完厨房,刚洗了手,拿沾着凉水的掌心覆上季云琅两只脸,俯身问:“我哪里不如他?” 季云琅顺势抬起脸来,跟他对视,“他说你死了。” 江昼反问:“我死了?” 季云琅抬手往他心口摸,心还在怦怦怦跳,回道:“没死,活得好好的。” 江昼却很久没出声,凉手还在他脸颊上盖着,似乎在思考。 季云琅坐着百无聊赖,摸他的腰,抬手勾他颈上的银链子,把他领口往下拉,揉弄他脖颈下方的吻痕。 “云琅,”江昼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分开几天。” 季云琅神色淡淡,面上没什么反应,揉他的力道却重了。 他把那块皮肤揉得更红,收回手,“几天?” “不知道,”江昼说,“我不跑,会找你。” “三天后云姝成亲,不去抢亲了?” 江昼垂下眼看他,“你要去。你不去,云姝会危险。” “知道有危险,她为什么还成亲?” 江昼说:“我逼她的。” 季云琅想了想,站起身,拿下他两只手,“你还真够坏的。” 江昼解释,“还利诱了。” “用什么利诱,”季云琅猜,“让我给她做饭吃?” 江昼微微惊诧。 他怎么知道? “我跟你在一起可以哪儿都不去。”季云琅看向他,脸上终于露出些不开心来。 “你呢?才几天你就待不住了,是,你专门准备了我们的家,做这么多,我是很喜欢很高兴,我以前爱欺负你,现在不了,你很笨,经常气到我,我可以不跟你计较,就连你最近热衷对我……我也没有不乐意,我就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你到底明不明白?” 季云琅说着又红了眼,想到什么,他盯着江昼。 “你真当我不知道?你之所以做这些来哄我开心,这几天一直跟我亲密,就是觉得我这么久找不到你,该对你失望了,快要不喜欢你了,所以赶紧露面来吊我一下,好让我接着喜欢你。” 江昼更惊诧了。 这他都知道? “不然你在外面多自由多快活,才不会想着跟我待在一起,我天天骂你,你肯定受不了,今早迫不及待确认了我还会继续喜欢你,立刻就不忍了,说走就要走,还说会找我,恐怕下回找我就是再次觉得我不喜欢你……” 江昼要抱他,季云琅一把退开他,后退了两步。 “你少来这套,别跟我说什么你喜欢我,离开我不代表不爱我,我都不管,你现在要么留下,我们商量一下午饭吃什么,要么直接走人。” “你要是还敢骗我,现在为了哄我留下了,今晚或者明早悄悄溜走,江昼,那我绝对再也不理你。” 江昼:“……” 他觉得徒弟简直神通广大,能探知到他的一切想法,不管是已经想过的,还是只冒了个头还没来得及实践的,季云琅都说得出来。 这是把他看透了。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上前一步,说:“不骗你,我可以现在,就走。也会去找你,不管你在哪儿。” 季云琅:“那你走吧。” “走之前,”江昼站着不动,“想亲一下。” 季云琅冷笑,“今天亲的还少?” 江昼视线落到他侧颈那个咬痕上,坚持道:“亲一下。你过来,或者我过去。” 这话听着像是在威胁人,季云琅权衡利弊,过去了,脸依然冷着,“亲吧。” 江昼俯身,轻吻了一下那处怎么也长不好的咬痕,指尖溢出灵光,轻轻一抹,给他消去了。 今天在季云琅身上咬了很多印子,江昼忽然明白了,这种痕迹应该遮起来,盖到衣服底下。 季云琅心里有他,就不需要这些露在外面的痕迹给别人看。 季云琅要是心里没他,那就算咬上一身的牙印全露出来也没用。 这种东西不是用来露的,是两个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甜甜的小秘密。 他揉揉徒弟脑袋,掏出颗糖,又想往他嘴里塞。 第106章 季云琅皱眉,“我说过我不喜欢吃,你有完没完?” 江昼手停顿了一下,季云琅才刚说过,他就忘了。 也可能是因为他身上没别的东西了,看季云琅又变成那副难过的样子,不自觉慌乱,只想赶紧找到办法来哄他。 他把糖收回来,准备自己吃,季云琅却突然抓住他的手,把糖送进了嘴里,然后继续满脸不爽地看着他。 江昼把整包糖拿出来,心想,他又喜欢吃了?那…… 季云琅一看他这样就烦,自己还气着,不能松劲儿,就冷着脸把这一大包糖给他塞回乾坤袋,说:“别给我,我不喜欢。” 江昼盯着他看,无声问:不喜欢为什么要吃? 季云琅偏过头不理他。 不喜欢糖,但是喜欢送糖的人,很难懂吗? 江昼真是笨死了。 - 江昼走了,走前也不说怎么处理脸兄,季云琅就自顾自找了个房间,把他关进去,然后把琥生和小蛇叫过来,叮嘱他们看好这个人。 炭炭在他脚边扬着脑袋,用眼神问他:我呢? 季云琅把它捞起来,捧到眼前,问:“你知不知道……” 炭炭:“喵喵?” 季云琅把它抱到脸兄面前,“怎么把他的皮撕下来?” 炭炭眨眨眼睛,不出声。 季云琅拍拍它脑袋,挨近他一边的小耳朵,轻声问:“你是不是知道?” 炭炭低着头不动,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他,季云琅从乾坤袋里摸出小零食,往它嘴边送。 炭炭吧唧一下嘴,偏过头,忍着不吃。 季云琅把它放到桌上,小零食放到它面前,然后摸出一大袋,慷慨地倒满大半个桌子,哄道:“我就问问,你放心,我绝对不去揭江昼的脸皮。” 炭炭抬起头来看他,无声问:真的吗? 季云琅笑,“真的,我怎么会骗小猫呢?” 假的,他就是在骗小猫。 等知道了怎么揭掉这层伪装的皮,下次再见胡夜,他就要毫不留情地撕下那张脸,跟江昼当场对峙,问问他为什么要给自己做一张这样大相径庭的皮。 胡夜那种类型,季云琅根本不会感兴趣,在路上碰到了都要绕着走,他就喜欢师尊本来的模样。 季云琅用炭炭给的两三根小猫毛,成功撕下了脸兄的皮,收进怀里,然后走到桌前,拎起埋在零食堆里吃得肚子圆鼓鼓的小猫,转身出了门。 他去蓬莱峰顶,路上虽然刻意绕着人,但还是被注意到了。 路人看清他的眼睛,有些会低垂下头装没看见,跟他擦肩而过,有些义愤填膺,胆子也大,跳出来指着他鼻子骂,问他到底跟云家主有什么仇,要害他至此。 不管怕他还是骂他,季云琅一概不理,抱着小猫越过他们接着走。 每到这种时候,炭炭都会从他怀里跳出来,在那几个人每个脑袋上跳一下,让他们愣在原地,模糊了记忆,想不起自己刚才见过谁。 季云琅问它:“你干什么?” 炭炭拿脑袋拱拱他的脸,“喵喵~”因为要保护弟弟~ 季云琅说:“你真可爱。” 小猫耳尖霎时变得粉粉的,卧到他肩头。 上了蓬莱峰顶,到了云家大门外,季云琅本来准备直接进,后来想了想,觉得这样大摇大摆的不太好,于是他换了个路线,不声不响潜了进去。 三日后江仙师和云家姑娘就要再续前缘,云家已经热闹起来了,这地方太大,堪比一个宗门,季云琅找不到云姝,拎起炭炭来问:“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炭炭跳到地上,往前跑着引路,带他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 季云琅不愿意擅闯姑娘院子,先放炭炭从窗户里跳进去,不久后,门开了,云姝让他赶紧进来,别待在外面。 季云琅在门口停了停,问:“方便吗?” 云姝点头,出手扯了他一把,然后立即关上门。 她招呼季云琅坐下,说:“你比你师尊有礼貌多了。” 季云琅接过她递来的茶,“他不懂怎么跟人相处,你多包容。” “我很包容了,”云姝在他对面坐下,拍着胸脯感叹,“那把刀,真吓人。” 季云琅问:“那张脸不吓人?” 云姝想了想,回道:“脸还是不错的。江仙师有两副面孔,你会不会觉得自己谈了两个人?” “不会,我就谈一个。” 她房里的衣架上挂着成婚时要穿的衣服,大红的布料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的纹样,季云琅凝目去看。 云姝抱过炭炭来,拿桌上的茶点喂它,摸着小猫脑袋说:“我要第二次跟江仙师成亲了。” 季云琅终于有机会问出自己想问的,“第一次成亲,你看上他什么了?” 云姝:“你不要让我回忆,我刚吃饱饭,问多了会吐。” “因为江昼?” 云姝摇头,“因为云晏。” 季云琅看向她,“这我记得,是云晏让你嫁给江昼。” 云姝不说话了,低头喂小猫,喂完后轻轻擦掉它嘴边的糕点屑。 小猫拱拱她宽大的衣袖,直接把她袖子撩开,探出舌头来舔她,季云琅不经意瞥见她小臂上狰狞交错的疤痕,皱了皱眉。 小猫就是要舔那处的疤,季云琅深觉冒犯,要把它抓回来,却只见一道灵光闪过,云姝原本伤疤交错的手臂霎时恢复了光洁。 第107章 季云琅动作一顿,云姝直接惊叹出了声,问他:“你们师徒养了一只神医小猫?” 神医小猫跳到她肩头,似乎知道她身上还有其他的疤痕,额头抵着她的脸颊,整只小猫发起光来。 等它发完光,季云琅才过去把它拎下来,解释道:“小宠物一只,很没礼貌。” 云姝沉默了片刻,“你说我给它钱,它会收吗?我可以照蓬莱岛上要价最高的神医给。” 季云琅惊讶:“你这么有钱?” “一般般,只是最近发了笔横财。”云姝理好袖子,“前几日你没来的时候,江仙师无聊,我带他去岛上的赌坊转了一圈,他很感兴趣,也很有钱。” 季云琅不用再听下去,“然后让赌坊大赚了一笔。恰巧那是你的铺子,所以相当于你从他身上大赚了一笔。” 云姝见他这么清楚,问:“他跟你讲了?” “没有,这种事他不会跟我讲,讲了我会笑话他。”季云琅捏着茶杯,“你从他那里赢了多少?” 云姝给他比了个数。 季云琅看了眼,笑,“九牛一毛,他钱袋子鼓得很,下次带我一个,薅光他。” 云姝摇头,“见好就收,我赚够了。跟你合作,你会出千,故意让他赢。” 季云琅看她的眼神多了份怪异,沉默片刻,赞道:“很久没见过会用脑子的人了。” 说着,他把炭炭提到桌上,拍拍它脑袋,“神医小猫,你要收多少钱?” 炭炭想了想,摇摇头,“喵喵~”不用啦~ 季云琅点头,跟云姝报了个数,是她赢江昼的两倍还多,说:“它亲口喵的,要这么多。神医都会贵些,你懂的。” 云姝的笑僵在脸上。 炭炭着急,猛摇头:“喵喵!”不是! 季云琅按住它脑袋,朝云姝说:“听见了?” 云姝摇摇头,“我觉得它不是这个意思。” 季云琅:“它就是这个意思。” 云姝说:“我明白了,你觉得我欺负了你师尊,故意坑他钱。” “难道不是?” “愿赌服输,就是小玩一下。” “小玩一下你赚他那么多?”季云琅给自己倒茶,“你是聪明人,看出他玩不来那个,就故意忽悠他过去,想坑他一笔钱,我可不觉得,这叫愿赌服输。” 云姝叹了口气,“你说得都对,但是我这么做,是有理由的。” 季云琅自顾自喝茶,丝毫不关心她的理由,只知道江昼在外面被人坑了。 就说他不会跟人交际,还老喜欢往外跑,乖乖待在家不好? 云姝坚持要说,她被季云琅讲得也委屈,垂下眼,神情黯淡。 “我的确是看出江仙师不太擅长,想故意坑他一笔,但是在这之前,我被他拿刀逼着……” 云姝不说了。 季云琅问:“什么?” 云姝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绣了半个时辰的帕子。我线都穿不上,他却让我绣小花,绣不出来就要给我脑袋搬家。后来见我实在不行,他才愿意放过我,但是他当时看我的眼神,你懂吗?就是那种看笨蛋的眼神,好像在说:‘你连这都不会?那算了,我的大刀,不杀笨蛋。’我气不过,坑他点钱怎么了?” “……” 季云琅放下茶杯,“他让你绣什么小花?” 云姝想了想,“粉帕子,红绿相间的小花,挺好看的,他让我照着绣。” 虽然回忆不太愉快,但她还是实话实说,称赞道:“你师尊真的,爱好广泛,心灵手巧,他拿刀逼我的时候其实还指导了我几句,听起来就很懂的样子,他是不是很会绣帕子?” 季云琅沉默许久,说:“嗯。” “不瞒你说,他的绣技……” 云姝:“什么?” 季云琅:“已臻化境。” 云姝肃然起敬。 第38章 想你 江昼离开蓬莱岛,直接回了八方域。 他打晕八域主,从森罗兽骨殿里拽出再次被锁环束缚住的风洵。 风洵看到他,面色冷淡,问:“你的感情没问题了?” “比你好多了。”江昼拔刀劈裂他的锁环,刀尖指了指森罗兽骨殿里的楼沙。 风洵厌恶道:“他比花珈更恶心。” 江昼摸出花珈的皮,戴到了自己脸上,风洵面色一僵,夺过刀就要砍他。 可惜他从小就不是江昼的对手,如今在沙牢里磋磨过六年,更不用说了,拿着兵器都被江昼掰断手腕打趴到了地上,江昼依然戴着花珈的脸不摘,居高临下地踩上了他的断手。 风洵一抬头,就看到血月照射下这张艳丽狠辣的脸,他盯着,说:“真恶心。” “你以前,爱他的时候,”江昼摘下那张脸皮,丢到风洵手边,“可不说这些话。” 风洵默不作声抓起一把黑沙,盖住那张脸皮,然后从江昼脚下抽出断手起身,一脚踩上黑沙掩埋下的那张脸,往出口处骨龙的方向走。 江昼也顺脚踩过,去出口,要把骨龙收回来。 骨龙还记得季云琅的嘱托,让它守好八方域,此刻江昼的命令与他相悖,龙头纠结地凑到江昼脸边,无声向他询问该听谁的。 江昼说:“听他的。” 骨龙点点脑袋。 江昼又说:“现在是我,强迫你,你不用情愿。” 第108章 骨龙:“……” 风洵在一旁冷哼,视线放到他颈间的银链上,问:“猫呢?” 江昼:“在他身边。” 风洵扯唇:“骨龙给他,猫也给他,你还真不给自己留后路。” “我的就是他的。” 江昼抓着骨龙巨大的身躯转身,边在黑沙里行走边折叠它,把它身躯变小变瘦,最终停步在以前住过的洞穴外。 风洵这时也跟了来,江昼让他先进去,不等风洵回应就拽着他猛一下推进洞。 一声虎啸响起,接着是激烈的打斗声,江昼抓着骨龙站在洞口等。 等声音停了,他启步踏入。 骨龙从刚才听到那声虎啸起,就变得异常激动,在江昼手上吼了两声,战意勃发。 江昼屈指敲了下它的嘴,说:“不是炭炭。” 停了停,又补充:“是它娘。” 骨龙:? 骨龙以前和炭炭经常打架,它们俩才是同龄凶兽。 现在一说到炭炭娘,骨龙就觉得对方是已经当娘的大凶兽,而自己只是跟它孩子一样的小凶兽。 因此进洞之后见到黑虎,它不再吼叫,而是规规矩矩从江昼身上爬下来,给自己找了个地方蜷着。 风洵跟黑虎打了一架,此刻一人一虎各自带着伤不出声。 江昼问风洵:“认识?” 风洵点头,“江逝水和云征月养在外面的凶兽,你走之后,他们才把它接进家里住。” 江昼想到江逝水第一次抱着炭炭到他面前。 那时他年纪小,已经有了骨龙,整个蛮荒最帅最凶的兽,江逝水却想拿一只小奶猫来跟他换。 江昼拒绝,他不喜欢可爱的毛绒绒,就喜欢凶巴巴的大猛兽。 江逝水:“炭炭,给他变一个。” 炭炭跳到地上,晃晃脑袋,变成了一只大黑虎,“吼”一声扑过去,把小江昼压到爪下。 江昼面无表情躺在地上,垂眸看按在自己胸口的毛爪子,用眼神无声询问:就这样? 炭炭:…… 黑虎收回爪,自卑地垂下脑袋,坐到一边不动弹了。 江逝水哈哈大笑。 听江逝水在笑,盘在洞穴外面偷看的骨龙也张开骷髅大嘴,发出胜利的吼笑声。 江昼还是更喜欢它的! 炭炭可以接受江逝水笑它,却一点也不惯着骨龙,听它在外面笑得那么欢,一龇牙就冲出洞外,跟它缠打到了一起。 凶虎斗恶龙,两只兽越变越大越打越狠,那一战打得半个八方域都卷起了黑沙,花珈在一旁兴奋得来回跳,过去抱住江逝水胳膊撒娇:“爹,江昼不要,能不能把那只黑虎给我呀?” 江逝水摇头,“你驯不了它。” 花珈原本含笑的脸霎时黑了半分,松开江逝水的胳膊,阴恻恻地盯着他的脸。 江逝水却根本没在意,眼看两只兽打得越来越凶,一撸袖子,问江昼:“拉架,敢去吗?” 江昼不想动弹,抱着胳膊在一边,“不去。” 于是江逝水就自己去了,他哪儿打得过两只急眼的凶兽,不是被炭炭一爪挥开,就是被骨龙一脑袋撞开,伴着卷到半空的黑沙在天上乱飞。 云征月带风洵从外面回来,一看眼前这景象,皱起眉。 风洵二话不说要过去帮忙,却被花珈拽着手扯到了一边,晃着手臂问他今天出门杀了多少人,有没有拔他们的舌头挖他们的眼。 风洵被绊住,家里能打的孩子就只剩下江昼了,云征月刚看他一眼,不用张嘴,江昼就冷着脸不耐烦地过去,准备暴揍两只凶兽,救下又菜又爱凑热闹的爹。 后来发现没那么容易,骨龙听他的,炭炭却不听,他管不了炭炭,每次一稳住骨龙,炭炭再来挑衅,骨龙就又暴起了。 江逝水在又一次被炭炭拍飞之际把江昼推过去,让他赶紧驯服这只黑虎,然后拍着自己衣服上的黑沙叹气道: “乖仔,你看这只大老虎这么凶,再打下去可就把咱家毁了,我跟你娘今晚就得睡沙子里,你就当为了爹娘,努努力,去拿下它。” 江昼停了片刻,过去拽开骨龙,独自对峙黑虎。 凶兽被揍服便算认了主,炭炭刚被他揪到半根绒毛便喵喵叫着变回了小猫,四肢张开,故作虚弱地往地上一趴,用行动表示:我服啦我服啦~ 江昼:“……” 骨龙:“……” 要不要脸! 这下黑虎也是他的了。 后来江逝水联合云征月,一步步哄骗江昼平时只跟炭炭接触,就算需要出去打架,也只带着炭炭,不带骨龙。 江昼一直知道他们的心思,他们觉得骨龙凶,不想让他用,只想让他身边带着相对温和的炭炭。 反正这两个人永远觉得,他能被教成乖孩子。 直到他们发现江昼在外面让炭炭吃人,云征月眼眶直接红了,江逝水气得一天揍了他三顿,江昼给他们看自己满身的伤,那天战况激烈,不是对面死,就是他死。 云征月默不作声给他补衣服,江逝水把他拽到一边,语重心长教育他,拳头硬是好事,可以自保,但是不要这么随意杀人,更别养成这样的习惯。 江昼第一次觉得他烦,这里是八方域,又不是仙洲,你不杀人,就得等着被人杀。 花珈和风洵杀人不眨眼,他们从来不管,只有他,不管做了什么事回家都会被教育。 第109章 恰在这时,有一拨人闯进来,想要占取他们的洞穴。 江昼冷眼看着,对江逝水说,你自保吧。 他得出气,等爹娘跟他道歉,向他求救。 结果没等那拨人进全,花珈和风洵就回来了,那晚惨叫声伴着血腥气留了一夜,断肢残骸堆满洞口,花珈风洵沾了满身的血,江、云两人却什么也没说。 江昼气得一整晚没睡,过后好几天没理他们。 现在想起来还气,他瞥了眼风洵,风洵跟黑虎刚才打架,是因为突发状况没认出对方,此刻挨着坐了会儿后握爪言和。 黑虎的肉垫拍上风洵那只断手,一顿,放轻力道,上去蹭了蹭。 江昼凝目去看,心想,难道炭炭它娘也跟炭炭一样,有给人治伤的本事? 后来发现是他想多了,黑虎只是想拿爪子安慰风洵一下,顺便还要给他舔舔伤。 江昼从怀里揪出几根走之前薅炭炭的小猫毛,一半丢给黑虎,吸引了它的注意,然后自己在风洵身旁坐下,把另一半小猫毛按到他那只断手上,瞬息便为他治好了伤。 风洵手伤时不在意,手好了依然没反应,拍掉手腕的附着的绒毛,语气有些嘲讽道:“你变了?” 江昼没理他这话,从乾坤袋里拿出纸笔,画了张脸说:“查个人。” 风洵接过纸看,江昼把刀放在一旁,靠着墙闭上了眼。 又补充:“猫毛下了毒。”查不出来,疼死你。 风洵漠然起身,“你没变。” 江昼要在家里休息,把风洵赶了出去。 他让风洵在八方域查宋扬,看这个人到底在八方域待了多久,去过哪几域,现在又在哪里。 宋扬那样欺负年少的季云琅,季云琅抓来他后都没杀,还一留就是这么多年,这让江昼很不高兴。 就算要折磨人,出完气也该尽快斩草除根。 但是他不可能对着徒弟表达不满,季云琅想做什么都好,有做不对的地方江昼就替他更正,他只需要每天开开心心待着,做自己喜欢的事。 季云琅现在开心吗? 江昼不知道,反正直到走之前,徒弟都还冷冰冰的不理他。 江昼一想起他就没了困意,摸出一小团炭炭的黑绒毛,放到手心轻轻一吹。 - 蓬莱峰顶,季云琅靠坐在院墙一角看月亮。 炭炭在他腿边卧着熟睡,忽觉一阵微风吹过,全身的小猫毛都被吹动了起来。 它爬起来,晃晃脑袋,眼睛眨了眨,似乎是接收到什么信号,一跃跳上季云琅的腿,仰起头对着他:“喵喵~” 季云琅听到声音,垂眸看它,拿指尖点点小绒耳朵,问:“不睡了?” 话音刚落,就见炭炭身后的长尾巴发起光来,在半空中摇摇摆摆一闪一闪。 季云琅笑,发光小猫,不知道的还以为它准备在半空用尾巴写字。 下一瞬,就见长尾巴灵活流畅地甩动起来,一笔一划,写出两个字。 ——想你。 “……” 季云琅不笑了,目光凉凉盯着那两个字,然后握住小猫尾巴,用尾巴尖的灵光在前面添了个字。 ——不想你。 正盯着字看的江昼一怔。 他抬手,把那个突然出现的“不”字抹掉,又变回 ——想你。 紧接着,“想你”两个字也被对方抹掉,绒毛在半空中飞舞,一笔一划,变成了: ——滚。 江昼:“……” 季云琅写完字就松开了小猫尾巴,仰头靠到墙上接着看月亮, 那个冷漠的“滚”字依然在半空飘着。 对面还不收起灵光,季云琅看月亮间隙,余光总能瞥到自己写下的那个字。 也不抹掉,也不写新的,就让那个“滚”一直飘在那里,碍眼得很。 让你滚你就滚吗? 笨蛋。 这时,炭炭喵喵两声,小猫尾巴又开始动了,季云琅垂眸去看,只见尾巴尖尖在空中迅速划动,一点一点勾勒出几个奇怪的弧度,画出两个大大的“^”,和一个大大的“3”。 然后缓慢游移,靠到一起,在他面前拼接出一个高调的、巨大的、金光闪闪的 ——^3^ “?” 紧接着这团灵光就直朝着他飘过来,“啾”一声撞上他的脸颊,四处散了开。 “……” 闪闪的灵光碎屑在他四周欢快飞舞,甜蜜蜜地把他整个人绕起来。 炭炭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灵光亲亲,小眼珠晶亮,兴奋地在地上来回跳,伸出爪子来扑那些灵光。 季云琅垂下眸,捂着脸不出声。 半晌,唇角轻轻扬了起来。 第39章 小花 季云琅从没想过,他有一天能这么淡定地看师尊和别人约会。 云家后花园特别大,他抱着小猫,随便找了个假山隐蔽,瞧着不远处的两个身影。 云家的这个“江昼”就不如脸兄扮得好。 最初见脸兄,季云琅要走近才能完全确认他不是江昼,这个江仙师不一样,可能是在云家待得久,伪装松懈了,隔这么远季云琅都看得出来,他的仪态很差,披了一张高雅的皮,却不注意保持,一双眼就那么直勾勾地黏在云姝身上。 丑陋无比。 江昼才不这样,江昼就是随便往大街上一站,整个人也都是仙气飘飘,好看得很。 第110章 这个江仙师已经是第十次想摸云姝的手被她避开了,隔得太远,季云琅没刻意去听他们聊什么,只见两人拉拉扯扯,他摸她躲,这样走了一路。 在其他路过的云家人看来,这就是一对迫不及待在新婚前出门幽会的有情人。 他要真的是宋扬,那季云琅就真要笑了。 从他被江昼带回家的第一天起,这位宋长官就从没给过他好脸,见一次骂一次,脏话要骂一箩筐。 季云琅曾经不解,他跟宋扬无冤无仇,宋扬恨他什么? 后来他知道了,宋扬不是恨他,是恨江昼。 恨江昼跟云晏关系亲近,恨江昼让云晏破例,留下他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孩子。 那些年湖边的无数次跟踪窥探,季云琅有多嫉恨云晏,这位宋长官就有多嫉恨江昼。 心上人跟别人亲密,季云琅只在岸上远远观望,暗自伤怀,有时候看的难受了就干脆偏过眼,或者提前回家睡觉。 宋扬不能,他是云晏的护卫长,他得寸步不离跟着主子。 云晏跟江昼湖心幽会的时候,他负责撑船,两人饿了冷了,他负责送餐送衣,就这样每天守在舱外,边撑船边近距离看着窗上越靠越近的两个影子。 那眼神阴森森直勾勾,季云琅每次远远看,都觉得他下一刻就会抡起船桨砸死里面那对狗情人。 季云琅甚至期待过,不过他一想到江昼也可能被砸死,就不期待了。 他虽然心里酸,但是并不想让江昼那么惨。 有时候两人想单独相处,就会让宋扬把船停到岸边,然后把他赶下去。 每到这时候,躲在岸上窥探的季云琅就会被他逮住。 宋扬满心的戾气无处发,一脚把他踹倒,拽着他的领子远远拖到湖对岸,把他的脑袋一次次砸进泥里,“小畜生,你才多大,啊?你师尊在里面玩男人都偷看,江昼教过你了?一窝贱种。” 季云琅最初打不过他,只能找机会拍他一脸泥,在激怒他后挨更多的揍,后来灵力充沛,力气也变大,打得过了,就跟他在湖边互殴,离那艘船远远的,船里激不激烈不知道,反正外面挺激烈的。 有一次季云琅把他脑袋踩进泥里,在他快憋死之际又拽着他头发提起来,蹲下身拉到脸边问:“你们云家主隔三差五找我师尊,他病成那样,吃得消吗?” 宋扬吐出一口泥,盯着他扯起唇,“吃得消,这还是江昼住到清霄门,离得远了,以前在云家,他们可是每天……” 季云琅又把他踩了回去。 这是他第一回把宋扬打到不能动弹。 也是他在连续跟踪师尊好几年后,第一回有机会靠近湖对岸那艘船,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他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看到什么他都会成熟稳重地接受,充其量就是撞见两个不穿衣服的男人交缠,有什么不能忍? 直到他看见,云晏捧着江昼两边脸,挨得很近,仿佛下一刻就要亲上去。 他愤怒了。 什么成熟,什么稳重,现在要是不阻止,他们马上就会亲嘴! 在外面就这样,真不要脸! 于是愤怒的季云琅在自己成熟稳重的十六岁这年,因为害怕师尊当着自己的面被别人亲了嘴,而做出了一件不够成熟稳重的愤怒的事。 他掀了停在岸边、承载着江昼云晏两人的那艘船,让他俩连人带船一起翻进了水里。 干完坏事没来得及跑,下一瞬,就被江昼打出的灵光束缚在了原地。 云晏行动不便,身无灵力,江昼先把他救上了岸,然后抬眸看向季云琅的方向。 季云琅被他束缚在一旁,见师尊看自己了,偏过头不出声。 云晏呛了水,浑身湿透,边咳嗽边抓着江昼的手,没想到他真这么虚弱,季云琅生出些愧疚,往那边多看了两眼,心里还想着他别真出什么事。 紧接着就见江昼把他的轮椅丢上岸,抱起他放到椅上,为他脱掉湿透的外衫,拿出件新衣来给他裹上。 季云琅那些愧疚瞬间变成了难受。 难受之余,又想,江昼不光养孩子糙,谈情说爱也糙,脱了外衫,内衫还湿着,就这么再裹一件外衣,这一路上捂死云晏得了。 紧接着又想,也不对,江仙师又不是凡人,稍微用点灵不就给他烘干了? 果不其然,刚给云晏裹好衣服,江昼指尖就溢出灵光,要为他烘干。 季云琅心里酸,不想看,又忍不住看。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那灵光点了又灭,灭了又点,伴随着云晏一声接一声的咳嗽,江昼沉默着把自己亮不出灵光的手收了起来,无声表示:我今天不太稳定,好像用不出灵力了,你忍忍,回去再换衣服吧。 云晏咳完了,抓住他的手说,“无妨。” 季云琅看了他们一会儿,江昼放不出灵光,也还湿着,就放出自己的灵过去,准备把他俩烘干,灵光还没飞过去,江昼就抬手打断,冷冷看了他一眼,低下头,跟云晏说:“回去收拾他。” 云晏全程没往季云琅的方向看,只盯着江昼,虚弱地点了点头。 季云琅从被江昼看了那一眼起,心就变得拔凉拔凉,再听到师尊那些话,一时又怕又生气,直接背过身去,不看他们了。 江昼从没罚过他,现在却因为这个要收拾他,收拾就收拾吧,谁让他嫉妒,生气,伤害了师尊的心上人,江昼今天最好把他打死,不然他以后还会接着嫉妒、生气,寻到机会就伤害他的心上人。 第111章 宋扬姗姗来迟,他被打晕在泥里刚醒,又在湖里清洗完换了衣服,见云晏变成这样,挽起袖子就要来揍季云琅,江昼拦住他,让他赶紧带云晏回去,徒弟自己会教训。 宋扬当时冷笑了一声,拉江昼到一旁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幸灾乐祸地看向季云琅。 季云琅狠狠瞪他,他当然知道宋扬会说什么,他要让江昼知道,徒弟偷偷跟踪他跟踪了好几年,说不定还对他存着那种心思,让他好好教育教育。 江昼越听,表情越不对,季云琅瞪着宋扬,眼神越狠,心里越慌。 完了,他想。 这下江昼要么杀了他,要么不要他,今晚真得被收拾了。 宋扬带云晏离开了,季云琅被江昼捆在一边低着头不说话,然后余光就看见江昼走近,在他身边停下。 他心跳的很快,他怕被江昼打,也不想被打,这样显得江昼对云晏特别好,对他很坏,那他心里会更难过。 接着就感觉身上的束缚一松,江昼拿湿漉漉的手揉了揉他脑袋。 季云琅心里一酸,霎时就红了眼眶,他知道是自己不对,虽然不乐意,但还是抬眼看江昼,要跟他认错,道歉,顺便要拿自己的灵把湿透的师尊烘干。 不等出声,就见江昼自若地放出灵光来把全身烘干,然后拉起他的手,往观海峰走。 江昼什么也不说,看着也没有怪他的意思,季云琅摸不透,叫他,“师尊。” 江昼偏过头看他。 “你刚才不是用不出灵力吗?” 江昼说:“可以。” “那你不把云家主烘干,让他就这么湿着回去?” 江昼唇挑了挑,没说话。 季云琅很少见他笑,想了一路他这是什么意思,回到观海峰时想通了。 刚才江昼湿透了,头发滴着水,衣服都粘在身上,他就没忍住一直看,因为他喜欢江昼,觉得他这样湿漉漉的又性感又好看,再看云晏就只觉得狼狈不堪索然无味。 江昼肯定也是觉得云晏那样看起来性感,他喜欢,而且湿漉漉的云家主在湖边吹风很冷,要一直颤抖着抓着他的手,往他身上靠,江昼肯定爽死了。 想通了,季云琅心里不停泛酸,无意识地被江昼拉着回了家,带到桌前,按到椅子上,然后神奇地给他变出一大桌外面买的新鲜玩意和吃食。 季云琅回过神来时,桌子已经堆成了小山。 江昼以往每次出门,也都会给他带一大堆东西回来,不管他喜不喜欢,一股脑往他面前送。 这次也一样,江昼还拎着乾坤袋往外掏掏掏,季云琅抓住他的手,问:“你不是要收拾我?” 江昼点头,不掏了,提起乾坤袋来往外倒,又倒出一大堆,然后再把里面自己的东西挑回去,边挑边说:“今晚别睡,把……” 季云琅神色一暗,果然,师尊生气了,收拾他的第一步,就是要剥夺他的睡眠。 接下来呢?要怎么罚他? 他把云晏弄成这样,师尊肯定…… 脑袋突然被敲了一下,江昼见他走神,把脸凑近,问:“听到了?” 季云琅没听到,但是凑这么近,脸红了。 唰得一下,红得很快,以致于江昼还没把脸挪开,就先盯着他红红的侧颊和耳朵陷入了沉思。 季云琅心跳怦怦,脸烫得不行,一想到今天宋扬堵着江昼说了那么久,他就慌乱,只想赶紧趴到桌上,把脑袋埋进手臂里。 宋扬肯定不会说他好话,还不知道要把他编排得多么下流龌龊。 江昼离得太近了,盯着他看,还一时半会儿没有要撤开的意思,他越盯,季云琅脸越热,越觉得煎熬。 季云琅余光往旁边瞥了瞥,手伸过去悄悄挪开挡道的椅子,然后不动声色地侧过身,准备跳下椅子拔腿就跑,先找个地方躲几天,等江昼忘得差不多了再回来。 不等他一只腿挪下去,江昼突然开口,上来就问:“你喜欢我什么?” 季云琅:“?” 这种敏感又隐私的事情,江昼就直接问出来了? 他是当师尊的,他不应该避嫌?不应该语重心长苦口婆心教育徒弟? 季云琅刚才想跑,就是因为不想应付来自师尊的教育和唠叨。 虽然江昼也不会唠叨他。 江昼有一点特别好,就是不爱唠叨人。 每次季云琅听清霄门那些弟子吐槽自己师尊看着年纪不大,唠叨起来跟大几千岁的老头老太似的,他就觉得江昼真好,虽然不管他,但是不管他,给江昼当徒弟,有一种既可怜又自由的幸福感。 他可以确保江昼不会唠叨他,却不保证师尊不教育他,季云琅又不傻,这种事放哪个师门都是大逆不道,是要藏在心里的,谁说谁傻子。 现在听江昼这么直白地问了,季云琅突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大逆不道,他看着江昼的脸,实话实说道:“前不久梦见你了。” 江昼不是很理解,问:“梦见了,所以喜欢?” 季云琅摇头,“喜欢了,才会梦见。” “所以你为什么喜欢?” 季云琅不答,直勾勾盯着他的脸,接着给他讲自己的梦,讲得很详细,很生动,很激烈,很粗暴,很翻云覆雨,很大汗淋漓,很…… 江昼拿起桌上一个小零食塞进他嘴里,捂住他的嘴让他吃。 第112章 然后垂下眼,拿起一个小零食,塞进自己嘴里,嚼嚼嚼,兀自品味刚听到的这个春意无边的梦。 半晌,仿佛品出季云琅确实挺喜欢他,说:“哦。” 季云琅:“?” 他刚才那番话,盯着江昼一字一句讲出来,是在调戏江昼,冒犯江昼,江昼给他的回应是喂他一嘴小零食,然后说一个,“哦”? 江昼是不是在阴阳怪气他? 他问江昼:“你生气吗?” 江昼又给他塞一个小零食,坚持问:“为什么?” 季云琅不想回答。 他能说什么?江昼所有的优点缺点,他可以说个一箩筐不停,但是要问他为什么喜欢江昼,那他说不出来。 他和江昼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早就知道,喜欢一个人根本就没有理由,就算现在江昼突然变得特别坏,身上没了优点全是缺点,那他心里也照样喜欢江昼。 他说:“没有原因,我喜欢了你很久,你不管是好还是坏,在我这里都已经没有概念了。所以我说不出,为什么喜欢你。” 江昼又问:“很久是多久?” 很少有人对“徒弟”这种特殊的爱慕者刨根问底问这么多,季云琅一直知道师尊脑子里的东西异于常人,但是…… “师尊,你说实话,”季云琅什么也不管了,盯着他,“你问清楚之后,会拿我怎么样?” 江昼盯他看了很久,非常久,特别久,似乎在思考,这期间,季云琅心跳快得不正常,呼吸都困难起来,简直有一种跟他坐在桌前对视了整整一百年的错觉。 然后江昼手动,嘴也动了。 这一瞬间,他的所有动作在季云琅眼里都被慢放。 他终于想通了? 结论是什么?生气吗?尴尬吗?难受吗? 他会先动手还是先动嘴? 动手的话是要给一巴掌还是摸摸脑袋? 动嘴的话是要骂他还是要教育他? 他的手比嘴明显先动,那极有可能是要先给一巴掌再骂他,或者先摸摸脑袋再教…… 可惜动作再慢放,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并没有给季云琅留下那么多的思考时间。 江昼伸手,拿起桌上一个小零食,张开嘴,放进去,嚼嚼嚼。 然后起身,去睡觉。 “……” 季云琅当晚在桌边沉默着坐了一整夜,心里无声咆哮,大声咆哮,利声咆哮,巨声咆哮。 他想不通江昼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回应很高明,他被江昼吊住了。 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身上之际,他站起身,拔剑,出门,练剑。 快吃午饭的时候江昼睡醒,悠悠从自己房里出来,走到院子里时一顿。 他沉着脸叫停练剑的季云琅,抓着他往花田走。 季云琅让他吓得剑差点脱手,难道江昼想通了?看他这样,应该…… 江昼指着外面一整片枯萎的太阳草小盆栽,又把他抓到花房里,让他看一整屋枯萎的月亮草小盆栽,问:“昨晚让你搬花,你没搬?” 晚上要让月亮草出来晒月亮,太阳草进屋,白天要让太阳草出来晒太阳,月亮草进屋,必须保证在晚上夜幕完全降临和白天太阳开始暴晒之前完成置换,否则两种草都要死。 平时江昼按自己的作息,睡前换一遭,醒后换一遭刚刚好,昨晚江昼不想动了,才把自己的太阳草和月亮草托付给他。 灵气修炼不易,他要是不愿意用灵,就上手搬,的确要搬个一晚上,所以江昼让他今晚别睡,去照顾花草。 他要是想睡觉,那就用灵气搬,会省事很多,反正江昼自己都是用灵气。 托付给他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好意思说喜欢人。 江昼很不高兴,按着他给死去的太阳草和月亮草道歉。 季云琅就一边给小草道歉,放出自己的灵气去治愈小草,一边偏过头看江昼。 生气了,这张脸冷下来也好看,见他主动去救小草,神色才和缓下来。 刚睡醒不久,头发还有些乱,衣领也不规整,因为现在不需要出门,所以他在家里很随意。 “师尊。” 季云琅叫他,江昼头发翘翘,衣服乱乱,神色冷淡看过去。 季云琅搬了一小盆刚复活的太阳草递到他面前,“这样行吗?” 江昼接过来看,说:“嗯。” 季云琅又给他搬了一小盆月亮草,“这个呢?” 江昼接过,“可以。” 这下他两手就都抱上了盆栽。 季云琅指尖灵光一挑,让这两个盆栽里的草开了花。 季云琅站得很近,江昼垂眸看小花,季云琅就看着他。 然后抬手,帮他把翘翘的头发往下压了压。 第40章 绒绒 洞穴中,黑虎和骨龙各卧一边,江昼闭目休憩。 听外面传来动静,他睁眼,起身出洞。 风洵效率很高,月亮都还没从半轮变成满月,他就已经带着一个人来找江昼了。 看到江昼出洞,站在风洵身旁的萨孤蛮眯起眼,只觉得刚恢复好的脚腕隐隐作痛,“是你?” 江昼瞥了他一眼,想不起来再哪儿见过,只当不认识,没理。 萨孤蛮看看风洵,又看看他,了然点头:“你不再跟着那个仙洲来的领主,改投奔八域主,还算明智。” 第113章 他说的八域主,自然是指风洵。 江昼这才对他有点印象, “二域主?” 风洵点头,“你让我查的那个人,最后消失在二域。” 江昼问:“死了,还是跑了?” 风洵看向萨孤蛮,等他回答。 “那个仙洲来的奴隶,没几天就被玩死了。”萨孤蛮哼笑,“你们找他有事?” “我在仙洲见过他,”江昼走到萨孤蛮面前,“你撒谎。” 萨孤蛮的表情变得很不对,语气愤怒,问他:“你都见过了,还来问我?” 江昼点头,确认道:“他果然跑了。” 萨孤蛮愣在原地,似乎在用脑子,片刻,否认:“不是,他死了。” 江昼没再理他。 江昼问完了,眼神示意风洵说话,风洵跟他用眼神交流了几个回合,开口:“二域主。” 萨孤蛮看他。 “通道已经第二次放开,你和你的人,还不准备进入仙洲?” 萨孤蛮皱眉,“又放开了?骨龙呢?” 没人理他,他想了一会儿,自顾自地摇头,“不去。” 风洵又问:“你对仙洲没兴趣?” “有,”萨孤蛮眼中膨胀出野心和欲望,脸上露出巨大的笑,“等我当上领主,就带人出去踏平仙洲,把那群奴隶们全抓回来。” “所以,”风洵问他,“在当上领主之前,你不会出去?” 萨孤蛮:“没错。” 江昼把风洵拽到一边,问:“你觉得,他这样像谁?” 风洵眉头皱起,什么也没说,回了洞穴。 江昼回到萨孤蛮面前,直截了当地问他:“宋扬跟你,说了什么?” 有风洵在,萨孤蛮还能好好说两句话,此刻风洵走了,萨孤蛮看不上这个没有势力的新人,同时心中记恨着他挑断自己脚筋,此刻目光阴沉盯过来,握紧兵器,手臂肌肉暴起,周身翻涌上杀气。 不久,萨孤蛮兵器被丢在一边,整个人摔进黑沙里,全身的血口子汩汩向外淌着鲜血,江昼在他身旁擦刀,又问:“宋扬跟你,说了什么?” “……” 听他说完,江昼并不意外。 “他许诺你,只要不出去,就让你当领主。”江昼问,“你相信?” 萨孤蛮抬起胳膊,在怀里掏半天,掏出一张纸,江昼拿过来一看,是宋扬给他的保证书,保证道,如有违约,天打雷劈。 然后洋洋洒洒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萨孤蛮仰躺到黑沙上,语气笃信:“我找其他奴隶看过,他们说人人都知道,这是仙洲最毒的誓言,宋扬,不敢骗我。” 江昼神色复杂地把那张纸还给他,用刀背怜悯地敲了敲他的脑袋。 他很能打,这让萨孤蛮畏惧又敬佩,他对江昼说:“你今天不杀我,等我当上领主,也不会杀你。” 江昼摇头,“你当不上领主。” 宋扬想效仿当年的云晏,在八方域中选一个人为他所用,把其他窥探过仙洲的八方域人全部消灭掉,然后封锁通道,流放新人,重造一个新的八方域出来。 那他手里必然要握着新名单,有了名单,才有办法压制住这群八方域人。 宋扬这次回到云家,不论是假扮江昼还是大办婚礼,处处都显露出一种要跟五大派割席的意思。 这就更让江昼觉得,他一边握着新名单,一边想利用季云琅干些什么。 季云琅对自己师尊的感情,别人不清楚,宋扬清楚。 现在五大派那边的消息是“江昼死了”,宋扬肯定也是确认了这一点,才敢假扮他,所以这种时候,谁是“江昼”,谁就能拿捏季云琅。 江昼越想越不舒服,他们都觉得徒弟是傻子,以为随便谁来假扮师尊都能把他骗住,其实季云琅精得很,真师尊都拿捏不住他,假的能有什么用? 而且徒弟那么专情,就算知道师尊死了,他也不会去找那些披了一层假皮的冒牌货。 他死了,季云琅只会跟他一起死。 江昼自我调解一下,心里舒服多了,拽起萨孤蛮推进洞穴,说:“进去,让八域主告诉你。” 他们当年是怎么利用花珈,血洗八方域。 萨孤蛮这个脑子,坐不上花珈的位置,只能当被血洗的那群人之一。 宋扬就算想效仿当年云晏那么干,也不会找他。 萨孤蛮进了洞,至于怎么说服他、让他知道自己被人耍了,就是风洵的事了。 江昼现在需要去确认一下,为什么,江昼死了。 他回到观海峰下的那片湖边,跃入湖中,找到当初停放云晏尸体的地方,果不其然,原地又多了一口新棺材,里面躺着一个衣衫齐整、俊雅又安详的江仙师。 江昼从怀里摸出猫毛,化出黑雾去他耳后摸,准备看看这回又是找了谁来假扮。 撕了半天,撕不下来。 黑雾在他手心缓慢消散,无声表示:这是真脸,不是人皮。 “……” 江昼在湖底呆了很久,盯着江仙师这张真脸,把这具尸体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完完整整,干干净净。 江昼才不信世上有人能跟他长得一模一样,最初人脸术师来做这张脸,本来就是调整修改了很久才出来,江昼本人提了不少建议,全被采纳糅合进去,才得了这样一副面皮。 第114章 过去云晏总是很上心,要隔几天检查一下他这张脸的状态,给他各种奇珍异宝让他好好保养,毕竟是为自己准备的。 谁能想到费尽心思保养得那么完美好看,直接让季云琅爱上了。 江昼本来因为过往种种,对这张脸有些膈应,但是每当季云琅把他抱在怀里,温柔盯着他这张脸看,唇软软地印在脸颊上,然后夸两句“真好看”,“这么招人喜欢”,江昼的心就飘了。 这就是他的脸,季云琅喜欢,他就戴一辈子。 会拥有这张脸的江昼只有一个,其他的都是冒牌货,至于这个“真脸”的江昼,更是冒牌货中的冒牌货。 江昼抓着他的肩,把他的尸体扔起来,然后拔刀,在水下砍掉他一只臂膀,再把那只臂膀砍成好几段,从乾坤袋中拿出一颗微小的灵光炸弹,把其中一段炸得稀烂,然后坐在湖底,静静盯着面前这堆碎裂程度不一的残骸。 血肉静静在湖水中扩散,吸引了不少湖底生物,它们却只是闻了闻就转头离开,有一只小鱼不小心含进嘴里一口碎肉,连忙在水中打了好几个旋儿,把肉吐出来,连呕带吐地离开了。 看来这肉不怎么好,连水底的小动物都不吃。 江昼在湖底坐了很久,偶尔有小鱼游过来,拿嘴巴啾啾他的脸颊,江昼每次都面无表情把它们弹开,说:“再乱亲,把你们喂小猫。” 又想到徒弟身上也流着小猫血,他垂眸,唇勾了勾,又补充,“只给小猫亲。” 小鱼:“……” 被它弹过的小鱼联合起来,商量了一番,一起游到他面前,噗一声,吐了他一大口泥。 为了小猫拒绝小鱼,没品味的人类! 江昼擦掉脸上的泥,又在湖底坐了一会儿,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具尸体。 最先凝聚起来的是比较小的碎肉,接着是那只被砍成几段的手臂,手臂勉强拼接出一个形状后,就缓慢朝尸体挪动,精准地接了上去,最终拼接出一个完整的人形。 走近看才发现,刚才被砍的地方全是裂痕,肉骨拼接的痕迹很明显,想要变得光洁如新,还是需要时间恢复。 不过这就足够江昼确认,那天被他炸毁的云晏,又把自己的肉拼了起来,而这张脸,直接拼成了江昼的模样。 江昼有些恶心,盯着他的脸问:“为什么?” 你都死了,还这么努力,就这么想成为“江昼”? 当年,他假意装作一副痴情于云晏的模样,表示自己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包括献出自己的身体。 云晏感动坏了,当即拿出来两大盒黑漆漆的药丸,你一盒我一盒,两人对着吃,谁也不剩吃了个精光。 然后关切地问他,身体有没有什么异样。 江昼摇头。 云晏说,“好。” 又说,从今天开始,他二人就吃同一种药、喝同一种仙露、品同一种美食,甚至要赏同一种景,吹同一种风,摄入的东西越相近,两人的身体越会契合。 江昼吃下云晏的一大盒药那天,是带季云琅回来的第一天。 云晏破例允许他养一个徒弟在身边,或许是觉得区区一个小孩子,杀起来方便,留下也无妨。 江昼现在才意识到,他就是从那时开始嗜睡,并且在自己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觉得那是正常作息。 从此之后每回见云晏,他都会被喂些奇怪的药物,大多时候都用些手段吐掉了,有些躲不过的就只能咽下去。 云晏见他听话,态度也一天比一天温顺,大概是觉得江昼爱惨了自己,做很多事都开始带着他。 跟五大派来往,需要经常去一个比蓬莱岛更偏远的小岛上,五大派联合创立的组织就落脚在那里。 在仙洲,每个人分散于五个不同门派,一旦进到这里,就都成了一家人。 高耸入云的大楼中央挂着一块长方的牌匾,上面雕刻着一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阁”。 江昼第一次见,不理解,问:“什么阁?” 云晏告诉他,这是因为五大派各有一个好名字想往上面放,谁也不愿意让着谁,这么多年争执不下,有一回两个门派的长老打起来,互相抓花了对方的脸,闹得很难看,干脆就决定不起名字了。 江昼明白了,点头。 的确是关系很好的一家人。 云晏带他去,是要让他露脸,让“阁”里的人都知道江昼,等以后云晏接手了他的身体,再回来也会方便许多。 但是“阁”里的很多事务都是对标八方域的,江昼就是八方域人,云晏不可能傻到让他窥探那些秘密,所以每次都是让他止步在这座高楼的最外围,让他等在原地,哪儿也别去。 江昼乖乖点头,含情脉脉注视着他,让他早些出来。 然后等云晏离开,他脚不沾地哪儿都去,随着来的次数增加,江昼也逐渐摸清了这整座楼存在的意义。 各个宗门都会有犯错的弟子,平时仙洲里也会出现不少恶人罪犯,“阁”里这群人的任务,就是把这些身上有重大瑕疵的、没必要继续活在仙洲的人流放进八方域,去充满杀戮的蛮荒做无知蠢笨的“羔子”。 还自认为很仁慈地抹去他们的记忆,摘除他们的灵智,让他们不至于因为“想起自己曾经是仙洲人”而感到痛苦。 他们的名册上记录着每个被流放进仙洲的八方域人。 第115章 嘴上说着只流放犯错的弟子或者恶人罪犯,可名册上往往会出现不少奇怪的人,风烛残年的老人、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连刚出世的婴儿,几岁的小孩子,都能被列到“恶人罪犯”一栏。 每当要流放这种特殊的“羔子”,“阁”里人都会很兴奋,凑到一起看,迫切想要观察到这些“羔子”进到八方域会出现什么样的反应。 上来就死掉的,他们会痛呼,努力活下来的,他们会兴奋,哪种类型的人活下来的多,他们接下来一段时间就会热衷流放那样的类型,用来增加八方域人的存活量,人越多,他们能看的乐子越多。 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了这么多同类型的“恶人罪犯”来。 他们沉浸在自己的娱乐中,高高在上地掌控着别人的生命,江昼那时才知道,江逝水和云征月当初发现的五大派的秘密,就是这个。 这样了都还瞻前顾后,不愿意放八方域人出去。 他们顾及仙洲,五大派可不会顾及他们,他们破坏了“阁”里的狂欢,最终的命运就是被除掉。 江昼又想吐了。 他没见过江、云两人的尸体,云家那个老仆人给他的信上却讲得很细,细到他每次想要刻意遗忘,脑海里就会浮现出画面,爹娘的笑脸和血肉在他的脑子里一起游荡,不停刺激着他的神经。 江昼恨五大派,恨仙洲,也恨自己,全要除掉,一个都别想跑。 风洵说得对,当年要是他在,事情不会变成这样。 他就应该听话,留在八方域,打那些无聊的架,杀那些无聊的人,然后当那个无聊的领主,管住整个八方域,帮助爹娘一点一点往外放人。 而不是跟他们吵架,负气离开八方域,给花珈提供大把的机会。 花珈从来就不喜欢仙洲,也不喜欢爹娘。 他还是吐了,在上岸的下一刻,万幸没吐在湖里,不然要全沾到身上。 他把湖底的尸体带了出来,回到观海峰。 烧过的地方已经复原,看不出一丝痕迹,因为这是季云琅曾经居住的地方,清霄门生怕季云琅回来看到了发怒。 清霄门,包括整个五大派对季云琅的态度都诚惶诚恐,他们知道,只要季云琅想,八方域里的这批人随时都出得来。 可惜季云琅不想。 季云琅不想做的事江昼不可能逼他,小徒弟什么也别管,乖乖待在家就好。 江昼把这具尸体搬进房间一角的地窖,找到一个箱子藏了进去,然后摸出自己乾坤袋中所有的锁,锁得严严实实,接着套进一个更大的箱子里,最后用灵光封死,走出地窖,再把地窖的入口也封住。 云晏这样一直死不透、阴魂不散,让江昼很膈应。 他在湖底不知道待了多久,不清楚蓬莱岛那边的情况,揪出怀里剩下的小猫毛,放到嘴边一吹。 他现在想跟徒弟说说话,希望季云琅不要不理他。 - 季云琅抱着小猫,在云姝和江仙师散完步,拿袖子边擦手边回房的路上跟她走到一起,让她抱过小猫好好哄哄自己的手。 就在刚才,云姝躲闪不及,还是被那个江仙师眼疾手快摸到了手背。 “你知道吗,”云姝说,“我刚才险些没克制住自己的巴掌。” “知道,我分析了你抬手臂的弧度,力度不小,能把他脸皮扇掉,” 季云琅遗憾,“谁能想到你只是去撩头发?你要是一巴掌招呼上去,不用等成亲,我今天就动手。” 云姝摇头,“这可不行。你师尊没说吗?就是要你大张旗鼓在婚礼上劫走他,让所有人都知道,江昼被他徒弟抓走了。” 季云琅不说话。 云姝问:“你在想什么?” 季云琅把小猫从她怀里接回来,摸着毛绒小脑袋说:“我在想,江仙师这么高调在云家办婚礼,必然做好了准备等我找来,说不定这就是个陷阱。我师尊现在让我自投罗网,是不是因为他根本不关心我的死活?” “喵喵!”炭炭在他怀里摇头,拿肉垫拍了拍他的手。 云姝一路不语。 进了房,她说:“我刚才问那个江仙师,明知道季云琅在蓬莱岛,为什么还要跟我成亲,他不害怕徒弟找来吗。你猜他怎么说?” “他说让我,有来无回。” 云姝问:“你听见了?” “嗯,刚巧想听一下,就听到这句了。”季云琅把小猫放到桌上,戳着它的小胖脸,轻轻笑,“你说我要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死在这儿,我师尊会怎么样?” 云姝:“啊?” 炭炭急了,在桌子上猛跳一下,告诉他:不会的!我会保护你! 这时,炭炭的脑袋顶闪了一下光,季云琅凝目去看,抱起小猫问:“这回不亮尾巴了?” 小猫低着头,把脑袋抵到他耳边,传出江昼的声音,“云琅。” “……” 季云琅拿远小猫,盯它脑袋顶看了一会儿,又抱近,对着小猫脑袋,不咸不淡回道:“嗯。” 江昼说:“宋扬,从八方域跑了。” “嗯。” 江昼问:“你在家吗?” “不在。” 江昼:“在云家?” “嗯。” 江昼不出声了,似乎在思索,季云琅捧着小猫等了会儿,叫他,“师尊。” 第116章 江昼应了声。 季云琅问:“你让我一个人来抢婚,不怕我有危险?我要是死了,你哭不哭?” 炭炭耳朵一颤,小猫眼瞪大看向他。 你怎么直接问了!说了我会保护你! 江昼说:“你不会死。”又补充,“你死了,我也死。” 季云琅耳朵贴着小猫脑袋,毛绒绒,热乎乎的,他笑,说:“那我不死,不然我死了你都活不下去。” 江昼:“嗯。” 江昼说:“你把宋扬劫走,关到家,然后不要出门,等我回去。” 季云琅皱眉,“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不想等你,一天不回来我就要多等一天。你去干什么了?我不能去找你?” 江昼没出声。 季云琅盯着小猫脑袋说:“师尊,你现在要是敢突然不理我,我就……” “云琅,”江昼叫他,“等我找你。” 季云琅:“不等。” 季云琅:“讨厌你。” 季云琅:“你……” 小猫左耳尖尖忽然一亮,抬起脑袋来,往他唇上碰了碰。 像是江昼在亲他。 季云琅不出声了。 他抱着小猫往桌上一趴,半晌,声音很轻,又说:“讨厌你。” 第41章 嘴甜 季云琅在云家藏了两天,大概摸清了这处建筑的布局。 他到处乱跑,有炭炭在,完全不需要担心会被人发现,有时候差点暴露了,这只小猫都能带他化险为夷。 云姝的院子非常安静,总没人过来,季云琅在院里逗小猫。 云姝在婚礼前一天终于知道试婚服,她换好衣服出来,季云琅看见了,说:“比你当年那样好看。” 云姝惊诧,“你还记得我当年成亲的模样?” 季云琅点头,“我当时嫉妒你,早就把你穿着婚服和江昼站在一起的样子刻进了脑子里。” 云姝拍拍胸脯,“幸好你没杀我。现在想想,你当年虽然嫉妒我,却什么坏事都没干过,就这么默默接受师尊和别人成婚,这样的爱,真令人感动。” “不是,”季云琅抱起小猫,正色道,“我曾经对你的食物动过手脚。” 提起食物,云姝眼神亮了,“你什么时候再做那些好吃的饭给我?” 季云琅看着她身上的喜服,笑,“等我跟江昼成亲那天。” 云姝眼神更亮了,“然后大摆酒席,每桌都摆上那样的饭菜!等有机会我一定要问问江仙师,你们什么时候能永结同心。” 季云琅垂眸,摸着小猫脑袋,“我也想问问他。” 这时,炭炭突然从他手上跳下去,猛蹿到门边,叼了个东西进来。 季云琅定睛一看,是骨蛇。 他把小蛇拎起来,问:“你怎么来了?” 骨蛇在他手上摇摆着身体,慢慢从嘴里吐出一小块卷起来的字条,展开一看,是琥生的字迹。 季云琅看完,皱起眉,把小猫塞进云姝怀里,拎起小蛇说:“我回趟家。” 云姝一惊,“那……” “很快回来。”季云琅拍拍小猫脑袋,“先让它保护你。” 炭炭:“喵喵~” 季云琅赶到家时,琥生正抱着胳膊一脚踩在桌子上,凶巴巴地跟面前几个八方域的壮汉对峙,季云琅过去问:“几个?” 琥生指指面前几个虽然壮实却看起来怂怂的八方域人,“我叫得回来的就这几个,还有很多都在外面,今天上街真的吓死我了,他们怎么全跑出来了!” 季云琅问最近的一个人:“什么时候出来的?” 那人吓得全身颤抖,自己偷跑出来被领主逮住了,腿一软就要给他跪,季云琅托住他说:“不责罚,就问问。你是更久之前出来的,还是最近?” 他们没有今天明天或者几个时辰之类的概念,只能这么问。 这人仍旧低着头,说:“最近。骨龙消失了,域主让我们,随便。” 听到“骨龙消失了”几个字,季云琅嘴角溢出一抹冷笑,能支使动骨龙的,除了他,就是胡夜。 好师尊,真是一点都不考虑后果,也不考虑他。 怪不得让他在家乖乖等着,只怕现在大街上都是熟人。 师尊想让他等到什么时候?等这群跑出来的八方域人把仙洲夷为平地? 季云琅问面前这个人,“你是几域的?” “八域。” “……” 季云琅眼神微冷:“楼沙让你们出来?” 这个人抖得更厉害,扑通一声跪下,“不是这个域主……是、另一个。” 季云琅一下子抓紧了他的手臂,这人疼得闷哼一声,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良久,季云琅松开他,又询问其他人,得知除八域之外,其他几域也有不少人出来。 他问:“二域三域呢?他们还是没出来?” 琥生在一旁接话,“出来了,都在街上呢,叫不回来的那些大部分都是二域三域的。” 他们一向不服管,琥生没办法狐假虎威。 季云琅带琥生上了街,转了一圈却都没看到人影,琥生说:“我刚才来叫人,他们看到我了,是不是知道你也在这里,所以躲起来了?” “你说,”季云琅垂眸思索,“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琥生摇头。 季云琅却笑了,“不会要去抢婚吧?” 第117章 “啊?” 他去抢,这群八方域人也去抢,就变成了他带领着八方域人去抢,再往外一传,就是季云琅带着大批八方域人闯了出来,准备踏平仙洲。 五大派必然坐不住,说不定现在就派了人赶过来,两边一旦对上,局面只会更加混乱。 第一批出来的那些人季云琅找不到,也不准备去找,那时候他一门心思想着找江昼,其他什么也不关心。 况且那时候二、三域没放人,最难管教的这批人还好好待着,其他跑出去的心里都惧怕领主,不敢在仙洲放肆,也就没有掀起太大风浪。 这次不同,二、三域放了人出来,那仙洲必然不会太平。 一想到这些都是江昼在背后推波助澜,季云琅心就凉了一大半。 他如今在外面,身边只带了琥生,没有骨龙,更没有其他域主帮忙,什么时候对上萨孤蛮带着两域的人,必死无疑。 江昼是真不怕他死,轻飘飘一句“在家待着,等我找你”就想打发掉他。 他就这么想毁了仙洲? 这段时间住在一起明明很融洽,江昼表现得也很喜欢仙洲的美食美景、风土人情,他现在这么做,是丝毫不怕这些全被毁掉。 究根结底,还是不够爱他,不愿意珍惜和他在一起的这些日子。 江昼脑子里永远有自己的东西,不管他的死活,也不在乎他的想法,只不过是最近学会了嘴上的一些甜言蜜语,才显得两人关系亲密了。 季云琅现在彻底想通,江昼这种人只能捆死在身边,不能给他一点自由。 从前他靠锁灵链,可以武力压迫,现在没了锁灵链,打不过江昼,他就得靠别的手段。 必须想办法让江昼到他身边来。 要彻彻底底捆住江昼。 - 他带琥生回去,视线扫过家里这几个八方域人,问:“饿了吗?” “?” 一顿饭吃得这几个人眼泪汪汪,一人抹着泪说:“领主不光教我们种菜,还这么会做饭,做好了还给我们吃,我……呜呜啊啊啊啊……” 他开始嚎叫,季云琅让他住嘴,问:“你在八方域种菜种得好好的,来仙洲干嘛?” 那人不敢说,连嚎叫都不敢了,埋下头往嘴里扒饭。 他身边那几个人也不出声,其实不用说,都知道,因为想来。 仙洲可比八方域好了不止半点。 季云琅盯他们看了一会儿,盛了饭,专程去端给被关在房里的脸兄,顺手带上门。 他出来时,琥生疑惑:“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跟那个没长脸的人有话要聊吗?” “没事。” 季云琅揉揉他脑袋,拎起骨蛇,带进一间空屋,问:“能打吗?” 小蛇点点脑袋,晃晃悠悠变成大蛇,等季云琅拔剑后,和他缠打到了一起。 骨龙本体就十分厉害,它的尾巴也不弱。 跟大蛇缠斗期间,季云琅想到第一次看骨龙战斗,从他醒来起就一直很黏人的呆呆龙,在战斗状态下一声龙嚎能带得整个森罗兽骨殿都颤抖。 当时二域主见他一个生面孔突然住进森罗兽骨殿,不服气,来挑战,季云琅拔剑准备上。 琥生抱住他胳膊不让他去,小孩儿小小一只,哭着说:“不要,他那么壮,你打不过他的!” 打不过也得打,季云琅现在不是一个人,莫名其妙多了个孩子要养,又不能拍拍屁股自己跑路。 况且他在八方域也待了一整年,已经发现了这里资源贫瘠,没有丝毫灵气,这里的人都是不会用灵力的。 所以他身上剩着的那些灵力,足够让他在这些体格悬殊的对手攻击下活命。 骨龙就是在这时由黏人呆呆龙化身战斗呆呆龙,把二域主叼到森罗兽骨殿上空,在众人注目下揍得只剩一口气,一尾巴扫回了二域。 也是那晚,整个八方域都见识到了血月下这只残忍暴虐的巨龙,季云琅从此出门,不管到哪儿都有人怕,需要战斗的场合少了很多。 当然,少了不代表没有,八方域那种地方,明枪暗箭防不胜防,也不怪他们想来仙洲,根本没人愿意在那里待下去。 骨蛇轻轻缠上了他的腰,伸出信子来舔他的脸,季云琅收起剑,拍拍蛇头夸道:“有点本事。” 骨蛇兴奋得皮下的骨头都开始跳舞,从嘴里吐出几根小猫毛毛到他手上,仿佛在问,它跟炭炭谁更厉害。 季云琅把它从自己身上解开,“那要看你们谁更听话了。” 他抱着蛇头叮嘱了几句,最后指指外面,“能看好孩子,守好家,你就比小猫厉害。” 骨蛇重重点头,让他放心。 季云琅回到云家时已经是半夜,等天亮,婚礼就该开始了。 随着时辰将近,蓬莱峰顶各处都开始增添守卫。 季云琅修仙,有灵力,只有凡人肯定挡不住他。 只是云家结仙缘,蓬莱岛上的族人仙凡参半,会修炼、有灵力的并不少。 季云琅的确在外面被卡住了,进不去,几个修仙的云家族人已经聚集在峰顶,向外探查有没有可疑的气息出现。 他找到个稍远的角落等了片刻,等到一只夜色中哒哒哒跑过来的小黑猫,炭炭顺着腿爬到他头顶,放出灵光把他整个覆盖住。 这下谁也探查不出他的气息了,季云琅抬手拍拍头顶的小猫,“你怎么这么厉害?” 第118章 炭炭在他头顶端坐,得意地摇头晃脑:“喵喵~” 季云琅成功潜入云家时,夜色正深,云姝的院落不再那么冷清,围了很多人,祝福她的,教导她的,为她梳妆打扮的,直到这时候,季云琅才感觉到云姝像个大家族的姑娘,而不是一个可有可无,住在偏远小院里的女子。 他抱着小猫找了个更偏的院落,把它举到眼前,“我想跟江昼说话,应该怎么做?” 炭炭眨眨眼,把自己脑袋凑到他嘴边,蹭了蹭,季云琅问:“亲你一下?” 小猫一愣。 黑绒毛悄悄泛起粉,然后点头,期待地看着他。 季云琅笑,瞅准它脑袋上最毛绒的一处,“啾”一下就要亲上去,突然感觉被一股灵光阻拦,脸被推开,江昼的声音传来,“不用亲。” “……” 炭炭紧张地眨了好几下眼,骗人亲亲没亲到,还被当场拆穿,羞愧地抬起爪子,把自己的脸捂住。 季云琅嘴角依然挂着笑,弹指挥灭那点灵光,朝小猫脑袋“啾”一下亲了上去。 “!” 炭炭全身的绒毛瞬间舒展,小耳朵粉扑扑的,松开爪子来看他。 “喵喵喵喵~~~” 叫声黏黏腻腻,开开心心,变成了最快乐的小猫。 江昼:“……” 他的声音不太高兴,“说了让你别亲。” 季云琅现在不想理他,但是他主动找江昼说话,不理他又显得很奇怪,于是压低声音,冷冷“哼”了一声,当做回应。 江昼在那边沉默,然后问:“你找我,就是为了,让我听你亲小猫?” 季云琅问:“你怕我死吗?” 他说这种话,江昼语气明显更不高兴了,“你不会死。” “难说。” 江昼问:“还在云家吗?” “嗯。” “你乖一点,听话,劫完亲就回家。” 季云琅听他这话,心里很难受,又问:“你真的不怕我死?” “你不会死。” “师尊,其实我什么也不想,就想跟你在一起。我们在蓬莱岛,或者回观海峰住,哪里都行。”他问,“你呢?” 江昼沉默片刻,问:“你怎么了?” 季云琅抱着小猫说:“没怎么。我现在就想回家,回家后看到你也在,我们可以一直待在一起,很久不出门。你能回来吗?” 江昼一直没出声,只有小猫脑袋还亮着灵光,良久,江昼说:“我会找你的。” 季云琅眼神黯了黯,什么也没说,松开手,把炭炭放到地上。 炭炭疑惑地坐在他面前,歪着脑袋看他:不说话了吗? 季云琅不出声,他想到了和江昼在观海峰上的日子。 最怀念也最喜欢的,就是刚被知晓心意那年。 他十六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被发现了那样的心思,师尊既没打他也没骂他,甚至没有为了避嫌而刻意冷淡疏远他。 江昼不反感,季云琅做事自然就大胆。 他给江昼端茶递水,从前要装出一副清澈单纯的模样,现在他会趁江昼接茶的时候故意蹭他的手,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脸,盯着他的唇,看唇瓣沾了茶水而变得湿润。 江昼轻抿一下,季云琅等着他伸出舌来舔,然后江昼就放下了茶杯。 “云琅,”江昼说,“别这么直白。” 眼都要黏师尊唇上了。 江昼这话说得就直白,季云琅垂下眼,“哦。” 想了想,他又补充:“师尊,真好看。” 他心思不正经,自然没少读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上面说,想俘获一个人的心,嘴不能笨,脸皮也不能薄。 他说出这样的话,显得嘴很甜,但是江昼好像没什么反应。 季云琅心中疑惑,他夸师尊好看,师尊不开心? 于是他寻了个机会问江昼:“我做什么,你会开心?” 江昼指指外面,“把花浇了。” 季云琅转身要去,忽而脚步一转,又站回来,厚着脸皮道:“我帮师尊做事,师尊给我什么好处?” 江昼坐下,“你从前也做,不要好处。” “从前是从前,”季云琅盯着他,“现在我要追求你,当然不能默默干活,让你不知道我的好。” 江昼问:“你在追求我?” 季云琅:“嗯。”他伸出手,“师尊跟我牵一下手,我就去帮你浇花。” 这对江昼来说简直小菜一碟,边跟他牵上边说:“以前也会牵。” 季云琅把他的指尖握在掌心,“不一样。” 江昼问:“哪里不一样?” 季云琅不说,站在他身边牵够了,转身去浇花。 从这回开始,他帮江昼干什么都要求江昼给他牵一下。 到了后来,江昼再想让他干活,自己就伸出手来说:“牵。” 季云琅觉得时机成熟了,可以得寸进尺,不牵,站在他面前说;“师尊给我摸摸脸,我就……” 他话说一半,江昼就沉下脸,生气了。 季云琅霎时噤声,想当自己没说过,伸出手来牵他,牵完去干活。 没等碰到,就被江昼拍开了手。 江昼没跟他说话,起身自己去浇花。 季云琅跟过去,帮他拎桶,说:“对不起。” 江昼不理他。 第119章 一直到浇完了花,江昼都不跟他说话,季云琅目送他回房换衣服,目送他出门。 他又去找云晏了。 这次季云琅没跟着,他进了江昼的房间,躺上他的床,抱住了他刚换下的衣服。 江昼终于对他生气了。 他很后悔,早知道不学话本上的,觉得时机成熟了就可以得寸进尺。 努力了这么久,明天开始就要全部归零。 他才牵了几天江昼的手,还什么都没做过,没抱过他,没亲过他,江昼要是以后再也不理他,他该怎么办? 他抱着江昼的衣服,感觉把江昼抱在了怀里,他身上很烫,呼出的气息也很热,双腿蜷了起来,衣料摩擦着被握在手心,带着江昼身上的余温。 江昼突然进门的时候,他还没结束,听到开门声,他也没怕,眼和脸都很红,看向站在门口的人。 “师尊。”他声音非常轻,叫江昼。 他不管了,反正江昼已经对他生气了,他就是要在这种时候出声调戏江昼,这样他会更舒服。 江昼什么也没说,径直走进房里,拿起自己落下的东西,转身要再次出门。 路过床榻时顿了顿,看了眼被他抱在怀里的衣服,犹豫片刻,问:“你会洗干净,对吗?” 季云琅:“……” 季云琅:“嗯。” 江昼说:“要是弄到床上……” 季云琅:“我都会洗干净。” 江昼点头,没再说话,出了门。 季云琅在他床上发了一晚上的呆。 江昼这是什么意思? 他在江昼回来前收起了被弄脏的衣服,拿出干净的单子给他铺好床,然后把洗好的衣服晾出去,坐在屋外等日出,看衣服被小风吹得飘飘荡荡,天边出现第一缕光的时候,山下也出现了师尊的身影。 他跑过去接江昼,问他需不需要沐浴,用不用洗衣服,他其实还想问江昼,你找云晏,是去和他做那种事了吗。 但是他不敢。 江昼远远看见小院里自己那件衣服被洗好晾出来了,摸摸他的脑袋说:“你还小。” 季云琅低下头,“嗯。” 江昼说:“不要沉迷,也别贪多。” “……” 季云琅小声说:“没有。” 他问江昼:“你不生气吗?” 江昼从乾坤袋里掏出吃的来喂给他,季云琅吃了,他又拿出一个。 他喂一个季云琅吃一个,说:“你的乾坤袋好大,总能装这么多吃的。” 江昼说:“带孩子。” 季云琅不吃了,偏过头,把他的手推开,“我不是孩子。” “嗯,”这点江昼不否认,点头说,“长大了。” 季云琅的脸霎时变得很热,耳朵红得像要滴血,故作镇定道:“对啊,我长大了,你该把我当大人来看。你再对我这么好,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江昼没再说话,季云琅在他身边走了一会儿,抬头看他。 然后发现江昼也正垂着眼在看他。 季云琅瞬间躲开了视线,又低下头,心再次变得扑通扑通。 江昼为什么这么看他?是还把他当小孩,还是有了那么一点点想跟他谈情说爱的意思? 季云琅不会问他,自顾自地在心里给了答案,他厚着脸皮磨了江昼这么久,昨夜又被他撞见那样的事,江昼肯定不会再完全把他当徒弟了,江昼对他,已经有了一点点别的感觉。 他只需要慢慢来,慢慢等,迟早有一天,师尊会变得对他更有感觉,把他当成一个值得托付的、可以谈情说爱的人来看待。 没有的时候只想要一点点,有了一点就想要更多。 季云琅从那时候就开始等,后来的日子无数次觉得自己等到了,可每次又都会很快失去,他的心永远跟着江昼飘忽不定。 江昼总是要让他等。 季云琅垂眼,盯着自己手腕上的银链,过了很久,小猫脑袋都不亮灵光了,他才想起来回复江昼那句“我会找你的”,轻声说:“好。” 第42章 猫毛 江仙师和云家姑娘举办婚礼,蓬莱岛上的云家族人全都来了,热闹无比。 季云琅隐在暗处,抱着小猫看。 上次江昼成亲也是这样,一样的场面,一样的衣服,一样的人。 云姝第二次跟人拜堂了,他决定一会儿结束问问她,会不会心里不舒服,因为这几天云姝的样子,实在看不出有多少被逼迫的成分。 她挺开心的,跃跃欲试。 跟江昼一样,脑子里有不少季云琅不知道的想法。 季云琅抱着小猫想,江昼让他来抢亲,抓走“江仙师”,是不是要利用他,他动完手,外面八方域的那些人就会闯上蓬莱峰顶烧杀劫掠乱打一气,到时候任谁脑子里都会觉得这是季云琅带着八方域人来仙洲开干了。 那他就会被架起来,架到一个不上不下、人人喊打的位置。 师尊这时候再出现在他身边,告诉他,会永远陪着他,蛊惑他一起对抗仙洲。 这样的未来能和江昼一直在一起,其实挺甜蜜的,如果江昼在他身边,抱着他,一字一句好好跟他讲,那他真的会考虑。 反正任何事都跟他无关,他只念着江昼。 但是现在他很不舒服,江昼什么也不告诉他,只会自顾自地去做一些事,然后推着他走。 第120章 原定在婚礼最热闹的时候,季云琅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现身劫走江仙师。 等到了时辰,还没动静,云姝明显焦虑起来,隔着盖头季云琅都能感觉到她急了。 季云琅还不动,冷眼看着他们拜完堂,江仙师留下喝酒,云姝被带去洞房。 怀里的炭炭疑惑仰头:“喵喵?” 季云琅把它抱到脸前,问:“小猫,你打架厉害吗?” 炭炭疯狂点头。 何止厉害,横扫千军! “好,”季云琅把它放到地上,转向大门的方向,“你现在去外面,把想上来的八方域人全部挡住。” 炭炭一愣,“喵?” 季云琅笑,“不用管我。还是说,你要留在这里保护云姝,让我去对付外面那些人?” 炭炭焦急地摇头,咬着他的裤腿不走。 季云琅问:“江昼让你保护我,对吗?” 炭炭点头。 季云琅拔出剑来,横上自己脖颈,“你走不走?” 炭炭急得顺他的腿往上爬,要去夺他的剑,季云琅拎起它,剑锋已经深入了血肉。 炭炭眼珠瞪大,整只猫都颤动起来,下一刻就要把自己变大来阻止他。 季云琅说:“不许变。你现在变了我们都暴露,我会更危险。” 炭炭不变了,从他手上扑腾两下跳到地上,仰起头来看他。 季云琅蹲下身,又把它往外推,说:“你沾了我一身猫毛,他们闻不到我,我一个人不会有危险。但是外面那些人要是闯进来,我就真的危险了,知道吗?” 炭炭眨眨眼,在思考。 季云琅皱眉,“江昼不懂,你也不懂,你跟他一样笨?” 炭炭还是想了一会儿,小爪子拍拍他,扭头向外跑。 外面确实有很大的杀气,比里面危险很多。 炭炭走了,季云琅抓了一手的小猫毛,随意往怀里一揣,去了云姝所在的喜房外,找了棵树藏上去。 这是江仙师住的院子,喜房也正是他的房间,季云琅这个视角恰好可以看清整个院落,也能看到喜房内,那个着急翻找着什么的身影。 季云琅目前不是很关心云姝在找什么,远远瞥见江仙师过来了,他折了根树枝,砸向窗户,提醒里面的人。 听到声音,云姝一顿,急忙把房间恢复成原样,盖上盖头坐到了床上。 江仙师开门进了房,季云琅顺势跳下树,跟到了窗外向内窥探。 喜房内,江仙师挑了云姝的盖头,摸上她的手。 云姝躲了一下,问:“江仙师你……很急吗?” 江仙师尚且保持着高雅冷淡的模样,矜持道:“还好。” 手已经准备上去扯她的衣服。 云姝从刚才听到树枝砸窗户起,就知道季云琅在外面了,此时刻意扬高了声音,问:“江仙师你这样,真的不怕你徒弟看见吗?” 看似在问江仙师,实则在喊话季云琅:你为什么还不出手!不怕你师尊知道吗?! 或许是这声问话管了用,在江仙师即将触碰到她衣领时,外面的季云琅终于良心发现,两把剑一起飞进来,避开江仙师,直直擦着云姝的身体扎进了床板。 这架势,像是一开始就是准备来扎云姝。 与此同时,大门被一脚踹开,季云琅神色阴沉闯了进来。 云姝惊恐地大叫一声,拼命把自己被扎进剑下的喜服往外拽。 江仙师从看到那两把剑起眼神就变了,此刻他故作淡定站起身,看着季云琅,开口:“云琅,你还是来了。” 季云琅勾唇,“师尊大婚,我怎么能不来?”他瞥向一旁吓得脸煞白的新娘,“娶一次不够,师尊还要娶她两回?” 江仙师把他的剑从云姝身边拔出来,丢还给他,抓着云姝的手起身,说:“她是你师母。” 云姝吓得声音都带上哭腔,“江仙师……我……” 江仙师温声安慰她:“别怕。” “……” 季云琅静静看着。 这个江仙师在激怒他。 如果是真的江昼敢在他面前做这种事,季云琅第一个要杀的根本不会是新娘,而是江昼。 江昼要么别跟他确认关系,季云琅可以一直单相思来喜欢他,一旦确认了,江昼这辈子就只能是他一个人的,敢做出这种事,季云琅不会放过他。 但是面前的这个江仙师不会懂,他只会想,季云琅一定会因为愤怒,杀掉新娘,独占师尊。 那季云琅就如他的愿。 他掌心汇聚起灵光,一把拽过云姝,转过身背对江仙师,一剑抹了她的脖子。 鲜血奔溅而出,云姝甚至没来得及尖叫就失了声,被重重摔到地上。 季云琅跨过她的尸体,向江仙师走近,捡起床边的盖头擦剑。 “师尊,”他垂眸,冰凉的剑锋轻轻扫过江仙师的脸,“你一定要这样让我伤心?” 江仙师丝毫不慌,神色冷淡看着他。 季云琅的剑割开了他的衣领,剑尖向下,挑断他的衣带。 他的手覆上江仙师的胸膛,用力,把他按到了榻上。 他把江仙师的喜服扯开,垂下眼问:“师尊不求我?” 又说:“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江仙师面无波澜,侧过头,淡漠道:“随你。” 第121章 季云琅手顺着他胸膛向上,去摸他的脸,“师尊还是这样,没情没趣,像个死人。” 江仙师被他摸得身躯轻颤,呼吸也重,紧闭上眼,一副厌恶至极视死如归的模样,看得季云琅心里作呕。 这就是外面这些人对他和江昼之间关系的理解,都觉得是他强迫了江昼,侮辱了江昼,事实上分明是江昼先勾引他,诱惑他。 江昼才不会露出这种表情,江昼和他做那些亲密的事,永远是喜欢的。 江仙师闭着眼忍受,抚到他耳边的手却倏然发力,撕下了他这张皮,露出下面宋扬的脸来。 宋扬猛然睁眼。 季云琅吹掉手上猫毛,拎着他这张皮,脸上扬起一个恶劣的笑,“宋长官,几天不见,堕落成这样,戴着江昼的脸勾引我,这么想跟我睡?” “你……” 宋扬刚张嘴,季云琅的剑就穿透他的手臂扎进了床板。 宋扬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手臂颤抖着抬起一些,又被扎得更深,季云琅冷声道:“别动。” “你怎么……”宋扬嗓音嘶哑问,“认出我的?” 他这话问得季云琅发笑,剑在他手臂里转了个圈儿,疼得宋扬唇和脸一起泛了白,“你觉得,你扮江昼扮得很好?” “起码不差。”宋扬盯着他手里那张皮,强忍疼痛,扯起唇来笑,“小畜生,你还不知道吧,江昼死透了。你把他关起来干了五年,每多干一次,他就多死一……” 季云琅给了他一巴掌,嫌恶道:“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话。” 宋扬被他扇得偏过脸,吐出嘴里的血,接着笑,“云晏死了,你当江昼能活多久?七年,够长了!” 季云琅眸光一颤,“什么意思?” 宋扬不会告诉他,他仰面躺在榻上,盯着季云琅的脸,勾唇道:“你把这张皮给我戴回来,把我当成你师尊,干我,不比他的滋味差。” 季云琅看他的眼神霎时非常复杂,沉声道:“你不恶心,我恶心。” 宋扬不以为意,甚至抬起腿来蹭他,“干起来就不恶心了,不试试?” “呕……” 季云琅还没出声,趴在地上的云姝就吐了,她支起身,捂着胸口干呕了半晌,“你们太恶心了……” “……” 季云琅:“你死了。” 云姝:“我又活了。” 她两指捻起自己脖子上残余的血袋,慢吞吞走到床边,塞进了动弹不得的宋扬嘴里。 然后捡起盖头来,掐住他的脸让他张嘴,一点一点往他嘴里塞,伤心道:“宋长官,你昨天还说喜欢我,今天就想找男人,我们刚才拜堂,白拜了吗?” 血袋被挤压到喉口,宋扬几欲作呕,却又被满嘴的布料堵着吐不出来。 他对云姝的行为毫无预料,眼珠睁得极大瞪向她。 云姝抓起他那只被剑扎透的手臂,向旁边猛一用力,宋扬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叫,手臂险些被生生割下来。 季云琅抓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云姝垂眼说:“他这只手摸过我。” 季云琅皱眉,“我师尊让我劫走他,没让我杀他。” “不杀,砍他一只手臂不行吗?” “砍掉了止不住血,”季云琅把她手抓开,“你换个法子报仇。” 云姝在床帘上蹭掉手指的血,转身,“那再说吧。” 她又开始在宋扬的房间里翻找,宋扬这样了都还偏过头盯着她,仿佛生怕她翻出什么东西来。 季云琅顺着他的视线去看,扫过整个房间,跟云姝说,“桌面橱柜上不用找,墙角或者地面,应该有机关。” 宋扬闻言看向他,季云琅在床边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抽出绳子来不紧不慢地捆他,“宋长官,你说她想找什么?” 宋扬没办法回答他,他就自顾自地把绳子绑成蝴蝶结,然后抽出一根接着绑,绑了好几个蝴蝶结,边绑边说: “我真看不懂你们,每个人都那么有心思,云姝同意跟你成亲,是想从你房里找东西,你呢?你为什么要假扮江昼,还要跟人家云姑娘再续前缘,你用江昼的脸干这种事,不怕我找来?” 云姝还在翻找东西,听他这话,动作微顿,回道:“我不只是想找东西才跟他成亲。是你师尊拿他那把大刀逼迫我,我不得已才同意的。” 季云琅:“哦。” 他问:“所以你在找什么?” 云姝不说话了,装没听见。 不久,转移话题道:“你是不是该走了?” “嗯。”季云琅拔出自己的剑起身,拎起被五花大绑的宋扬,“那我现在回去,把他关到家,把自己也关到家。” 云姝:“好,快走吧。” 见他不动,还专门过去帮他打开门,挥挥手,跟他告别。 季云琅不动,盯着她刚翻找过的房间一角,一个特别眼熟的卷轴,“你要找的,是不是那个?” 第43章 乖乖 季云琅话音刚落,云姝就急忙去拿。 可惜云姑娘没有灵力,比不得他灵光一挑的速度快。 季云琅把卷轴拿在手上转一下,展开了一段。 “别动!” 云姝喊住他,眼底浮现出紧张,边走近便朝他伸出手,“给我。” 季云琅盯着展开的那一小段看,好巧不巧,从密密麻麻的小字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122章 他把卷轴合上,背过手去,问云姝:“这个东西不应该是我师尊想要?你也需要?” 云姝惊诧:“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季云琅看向她,“你拿了这个,要给江昼?” 云姝停顿了一下,强作镇静道:“不是。” 季云琅懂了,点头,“就是。” 他问云姝:“你知道江昼会拿这东西来干什么吗?” 云姝垂下眼不说话。 季云琅不用问了,她这样,一看就知道。 季云琅拿好卷轴,拎着宋扬向门口走了几步,“我不是很懂,你为什么答应江昼这种事,你恨仙洲?” 季云琅视线放到她脸上,“还是恨云家?” 云姝不出声,背过了身。 云姝抢不过他,也不会来跟他抢,季云琅避开正门,带着宋扬出了云家。 走到没人的地方,他摘下宋扬嘴里的盖头,把他扔到地上,拿手里的卷轴拍他的脸。 “你用我师尊的脸成亲,新房外面一个守卫也不设,是觉得我不会闯进来,还是我闯进来你也不怕?” 宋扬摔在地上,两手被绑在身后,挣扎间手腕上的蝴蝶结似乎有些松动,他扯唇,盯着季云琅的眼睛:“想知道?” 季云琅随手把卷轴丢到地上,拔出剑来,“一般吧,我主要觉得,你现在不说,马上就没机会了。人之将死,不能说点明白话?” 宋扬垂眸,目光灼灼盯着地上的卷轴,季云琅像是没有注意到一般,还在拎着剑劝他,让他死前说点什么出来。 宋扬突然暴起,两手挣脱束缚,抓起地上的卷轴挥开,袖中滑出一个长条状的东西,对准他名字的位置狠狠一扎—— 那名字上金光乍闪,继而变得灰暗,季云琅站在他面前,垂眸含笑,毫发无损。 “这就是你说的,让我有来无回?” 宋扬大惊,又狠狠扎下去,季云琅扬剑挑开他的手腕,一脚踹开他,把卷轴连着他袖中那个东西带起来抓到手里,“不难为你了,宋长官。” 他手指抚过卷轴上自己的名字,中间的“云”字上已经被扎出了一个洞,他笑了笑,卷起卷轴收好,把刚才扎他名字用的那个长条状东西也收起来,抓起被踹远的宋扬,捡起盖头堵上他的嘴,往家的方向走去。 同样的卷轴,胡夜曾经给他看过,上面的名字就代表着八方域里的某个人。 只是刚见到这个卷轴上自己的名字,季云琅就想笑,他一眼就能认出江昼的笔迹,江昼平时一个人的时候写字很快很随意,龙飞凤舞,这上面的名字,可能因为写出来要给人看,他故意端了起来,一看就是用尽全力写出了这规整的三个字。 如胡夜所说,这个卷轴上的名字可以控制对应的人,懂些手段的可能还会靠这个杀人,江昼亲手把他的名字写上去,季云琅不认为师尊会真的让他陷入这种任人摆布的境地。 这东西是从宋扬房里翻出来的,季云琅得看看他有多少后招。 刚才扎的那一下,要是江昼写的名字真管用,季云琅就算不死,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不过无所谓,江昼要是真把他的名字写到这种东西上,这东西还能控制他,那死就死了。 江昼都这么对他了,还活着干嘛? 他看看天,垂下眼,又一晚过去了,江昼还不来找他。 他一点也不想等了。 讨厌江昼。 - 夜色冰凉,海浪拍岸,江昼和风洵下船,一起眺望远处高耸的大楼和悬挂在中央的那个巨大的“阁”字。 江昼说:“你第一次,来仙洲。” 风洵不理他。 江昼问:“感觉怎么样?” “很重。”风洵身上挂满了大小不一的各式灵光炸弹,看着全身空空如也轻松自在的江昼,第十次问,“你为什么这么轻松?” 江昼给他看自己的乾坤袋。 风洵想卸了身上的货往里装,江昼避开,收起乾坤袋,跟他说:“我们一人一半,很公平。” 想到什么,他又指指远方那个“阁”字,问风洵,“看得懂吗?” 风洵冷冷哼了一声,没理他。 江昼先一步向岛上走,“有机会教你认字。” 风洵负重跟在他身后,“不用。” 小时候爹娘没少教他们认字写字,但是只有江昼乖乖跟着学,其他两人一趁爹娘不注意就要往外溜。 虽然江昼学得也一般,但是态度可嘉,毕竟他不说话不出门,一个人往那儿一坐就能坐一天,看起来认真得不行,没有哪个爹娘能拒绝这样的小孩。 虽然很多时候绕到正面,都会发现这个小孩只是看起来拿着笔坐得端正,实际上早就点着脑袋昏昏欲睡。 江昼回想第一次提笔认字,花珈和风洵都找借口开溜了,爹娘就一人一边围着他,只教他一个人,偶尔还会一人一口往他嘴里塞吃的,江昼就一边嚼,一边写,越嚼越香,越写越好。 只是想想就很幸福,他教季云琅的时候也是这样,徒弟小小一只,坐在桌前认真写字,他从身后缓步靠近,准备看他有没有在偷懒睡觉。 往往还没走近,季云琅就扭了头,一双紫眼睛毫无倦意,亮晶晶地对着他。 耳朵灵光的小徒弟,精神棒棒的小徒弟。 第123章 江昼总是故作淡定走近,拿起他刚写完的纸细细查看,像极了爹娘拿起他的字查看时的模样。 不过他们看的时候不是皱眉就是叹气,江逝水有时候急了还打他脑袋,好像他写得多烂似的,江昼每次心里都不舒服。 为了不让徒弟也不舒服,他决定一点眉头也不能皱,一丝冰冷的眼神也不能有。 所以他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在认真查看,其实一个字也没读,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放下纸,讲出提前准备好的夸赞的话,揉揉徒弟脑袋,喂他一个小零食。 江昼一直知道自己是个好老师,在他悉心的教导下,徒弟好好长大,变得又优秀又自信,敢说他不好的、让他不爽的可以拔剑全部杀掉,就连师尊敢不顺着他的心意,他也凶巴巴恶狠狠的不会留情。 江昼心里甜蜜起来,想跟风洵炫耀,手指灵光一闪,用最小的力量炸了他屁股后面一个微型的小炸弹。 风洵被他炸得整个人一跳,霎时扭头看他,冰寒的视线要把他刺穿。 江昼问:“你知道吗?” 风洵觉得他不会说好话,但还是问:“什么?” “我觉得,你很孤单,”江昼语气带上些怜悯,“他们全都死了,你还认识的,只剩我。” 风洵拍掉屁股上的炸弹碎片,没说话。 “所以你不管,做什么,都只能跟我一起。”江昼摸了摸自己颈上的银链,唇角轻轻挑起,“但我不一样,我们分开后,你继续孤单,我可以……” 我可以和徒弟亲亲热热甜甜蜜蜜幸幸福福快快乐乐—— 卡住了! 前面那么多话都是无关紧要的,在最重要的一句卡住了,那他白说这么多了。 这是一次失败的炫耀。 他不说完,风洵也知道他想表达什么,面无表情伸手,猛拽了一下他的链子然后撒手,相当于重重勒了把他的脖子。 江昼被拽得往他的方向靠,脑袋差点碰到他肩上的炸弹,一时不满,亮出灵光又要炸他。 风洵突然开口:“这个链子,你跟他,一人一条?” 江昼点头。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本来只有我一个人带,但是后来被徒弟当成了定情信物,所以现在我们一人一条。你可能不懂什么叫定情信物,不过没关系,我们懂,就行。 可惜这样的表达方式不在他的能力范围内,遗憾作罢。 “云征月当年问我愿不愿意戴,”风洵垂眸,“我拒绝她了。” 江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锁灵链是云征月留下的东西,江昼一直知道。 季云琅会在八方域得到它们,并且在江昼最需要锁灵链的时候,恰好带着这两条链子找来了,江昼曾经感到意外。 季云琅去清霄门劫他那年,刚一靠近,江昼就感应到了他怀里那两条银链,上面带着很浓烈的云征月的气息。 于是江昼顺理成章地戴上了链子,被季云琅抓走关起来,其实对江昼来说,更像是保护起来。 江昼需要保护自己的身体。 季云琅待在八方域的那两年,江昼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所以他翻遍蓬莱岛,到处去寻找云晏的尸体,总觉得云晏没死透。 他当时难得有些怕,这几年云晏给他吃的药,躲不过的都没少吃,不过他从没在意过,也并不认为几颗药丸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但是现在他开始思考,云晏要是真的没死透,占取了他的身体,那季云琅怎么办? 徒弟那么喜欢他,他要是换了芯子,季云琅认得出来吗?认不出来的话,发现师尊变得不一样了,会伤心吗? 江昼每天在观海峰上重复着浇花搬花的动作,然后去看空荡荡的徒弟的房间,心里想,明明已经打开了八方域的通道,季云琅怎么还不出来?他怕季云琅再不出来,他会忍不住先把自己杀了。 不然真等没死透的云晏占了他的身体,那江昼要恶心死。 一筹莫展之际,季云琅终于知道要从八方域闯出来,江昼远远听到山下的声音,浇花的动作都欢快很多,想赶紧把这片花田浇完,然后让季云琅去办点事,徒弟都长这么大了,做什么事都利索,掀遍仙洲,还找不到云晏的尸体吗? 可惜不等他浇完花,水桶就被打翻了,季云琅握紧他的手,吻他吻得很凶。 呼吸交缠间,江昼感知到他怀里锁灵链的气息,脑海里浮现起了云征月的影子。 云征月总是很温柔,牵他的手,摸他的头,为他缝补衣服,在他闹脾气时也不骂他,只会自己红着眼睛不说话,有时候江逝水揍他揍得狠了,云征月还会挺身而出,替他去对付不讲理的爹。 他在云征月的袋子里见到过这两条链子,好奇拿出来玩,第一次挨了云征月的揍,他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娘这么能打。 他越打越倔,昂着头拒不认错,问云征月这是什么,云征月把链子收起来,神情又变得温柔,拿出药来涂抹他刚被揍出来的伤,说:“戴上这个,再坏的孩子也会变乖。” 江昼以为她还在生气,说这话是威胁自己,皱起眉说:“我不戴。” 云征月就笑,轻轻摸他的脑袋,“你很乖,不用戴。” 一听她不让自己戴,江昼又觉得不舒服,冷着脸道:“那我,要戴。” “?” 第124章 云征月不给他,他就闷着不理人,等江逝水回来了,不经意地给他看自己的伤,然后再不经意地告诉她,娘打的。 江逝水大惊说不可能,你娘她温柔可人,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把你打成这样? 说着就去看云征月。 云征月一脸茫然,“怎么了?” 江逝水:“没事。” 然后在江昼脑袋上按一下,低下头教育他,“自己出去打架输了,就别怪罪给娘,你娘这样,像是会打人的吗?” 江昼第一次被这样戏弄,看他们一唱一和的模样,气得把江逝水来了个过肩摔,又因为体量小,自己也跟着摔到了地上。 江逝水躺在地上哈哈大笑,伸出手来揉他两边的脸蛋,“乖仔,以后长点记性,别惹你娘生气,她气多了可就不喜欢你了。” 那两条链子江昼就再也没碰过。 后来再见,就是从季云琅怀里揪出来,让他给自己戴上。 颈上那个一戴,身体的异样就压制住了,手腕那个再戴上,算是满足徒弟一些不太正经的小癖好。 其实手腕那个本来就没多厉害,他要是想弄掉,费点力也可以,只是这些年季云琅的态度,还是让他不敢妄动。 季云琅最喜欢对他说“师尊,你乖乖的”,江逝水和云征月也喜欢跟他说“你乖一点”,江昼一直不解,锁灵链戴上不就乖了吗?但是江逝水和云征月不给他戴,季云琅给他戴了,戴完还是照样跟他生气,反正不管怎么样,他就是跟他们嘴里的“乖”不沾边。 现在风洵说,云征月曾经想让他戴链子,江昼更不解了,问:“她给你戴,是想让你,变乖?” 风洵:“什么?” 江昼皱眉:“你哪里能乖?” 风洵没懂,但是听着不像什么好话,从自己身上揪了个炸弹扔向他。 炸弹咕噜噜落地,无事发生。 江昼看他的眼神又带上一丝怜悯,捡起炸弹来,给他挂回身上,“别浪费,一会儿,去炸。” 那么高的楼,光布置炸弹都要布置好久,江昼顺便拍拍他的肩,说:“辛苦了。” 又补充,“好好干。” 想了想,又补充,“乖。” “?” 第44章 银链 季云琅到家时,琥生和小蛇正乖乖待着,原先叫回来的那几个八方域人也在,季云琅把宋扬丢进关脸兄的房间里,带出脸兄,对外面几个人说:“跟我走。” 琥生见他还要出门,问:“那我呢?” “你看家。” 琥生带着小蛇坐回到桌边,“好吧。” 出门后,季云琅把捆脸兄的绳子解开,问:“去哪儿能见你们总管?” 脸兄揉着酸痛的手腕,激动道:“不远,他住在蓬莱岛上,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说着,脸兄回头看了看他身后几个壮汉,“但是这……你要带这么多人去吗?” 季云琅挑眉,“不然呢,我该一个人去?” “倒也不是……”脸兄摆摆手,主动带路,“上次不就是你那个背着刀的手下去见我们胡总管吗,他一个人就挺凶的,你这次带这么多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叛变了,要去杀我们胡总管。” “他不是我手下。” 脸兄点头,“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像,哪个手下会对老大那么没礼貌,而且你们……” 脸兄凑近他,神秘兮兮问道:“难道你们是那种关系?我第一次见你那天,他一直在吃我的醋。” 季云琅:“嗯。” 脸兄没有五官的脸上现出惊诧之色,“胡总管给我的信息里,可只有你对你师尊情根深种爱而不得,没听说你还有其他……那你是更喜欢你师尊,还是更喜欢他?” 季云琅没理他。 脸兄尴尬地闭了嘴,身后跟着好几个壮汉,总觉得背上凉飕飕的,步子也不禁加快,很快到了胡总管栖身的小屋。 刚走近,就听到里面一阵砸东西的声音,一人在房里边砸边怒,骂天骂地。 脸兄去敲门,那声音瞬间停下,门很快打开,胡总管在对上他这张脸的瞬间大喝一声:“何方妖孽!” 脸兄开口:“胡总管,是我。” 胡总管也反应过来了,大口喘气,“吓死我了,你……”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你脸皮丢了?” “对啊,”脸兄摸着自己脸,奇怪道,“为什么我会没有脸了呢?” 胡总管随便讲了几句话搪塞他,正要让他进屋,就发现不远处还站着几个人。 季云琅见他看来,走近,推着门口两人一起进屋,问胡总管:“上次是你约我?” 看清他的模样,胡总管几乎在瞬间换上一副笑脸,“季领主!我还以为此行见不到你了!” 季云琅也笑:“我也以为此行不会见你。碰巧,刚劫完亲,顺路就过来了。” “劫亲?”胡总管惊诧,“云家的亲?” “对啊。” “那是个假的江仙师啊!” “是吗?”季云琅挑眉,想了想,无所谓道,“没事,反正我也没劫成,他身边守卫森严,我接近不了。” 胡总管请他坐下,又注意到他身后好几个人,搬来了屋里的所有椅子一起请入座,然后坐到季云琅身边给他斟茶。 “季领主,实话实说,云家那个冒牌货真不是我们的人,我们是诚心跟你合作的。” 第125章 季云琅看了脸兄一眼,点头,“确实挺诚心。” 胡总管笑得尴尬,强调:“心意,重要的是心意!” 季云琅笑笑,没出声。 胡总管靠近他,压低声音道:“季领主,有件事不知道方不方便问,你去云家找那个冒牌货,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季云琅问。 “就是一些奇怪的东西,”胡总管眯起眼,“比如类似帛书、纸卷之类的……” 季云琅微凝起眉,似乎陷入了思考,良久,见他实在想不出来,胡总管叹了口气,转了话题,跟他聊别的。 他眼珠在眼眶里转悠几下,先是瞥了下脸兄,斟酌着开口:“季领主,对于你师尊的死讯,我们深表惋惜……” 季云琅垂下眼,不说话,显然已经是知道了这一消息。 胡总管继续道:“但是我们既然跟你合作,就一定是诚心的,只要季领主相信我们,我们保证,有法子把你师尊救活。” “哦?”听他讲半天废话,季云琅这才来了点兴趣,抬起眼来看他,“胡总管你有办法救活我师尊?” 胡总管摆摆手,“我哪有那本事,说得是我们五大教派里,能人异士众多,一些让人起死回生的手段还是有的。” “可问题是,我至今没见过我师尊的尸体,”季云琅一把拽过坐在旁边的脸兄,神情微冷,“你们最先得知我师尊的死讯,却不通知我,反而找了个冒牌货来搪塞,胡总管你一口一个诚心,到底是诚心帮我找江昼,还是诚心把我当傻子?” “不、不是,季领主你别生气,我们是考虑到你知道后会伤心过度,才……” “废话少说,”季云琅拽着脸兄起身,“当初是你们自己在信里说,愿举五大派之力,帮我寻回江昼,现在我师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拿个冒牌货要糊弄谁?” 胡总管疯狂擦汗,“我们懂你的意思,季领主,我们懂,只是这消息是上面给的,我也就是个办事的,现在被您识破,我差事没办成,回去赏钱也要被扣光……这样吧,我马上修书一封回去,争取让您活见到人,死、死也见到尸!” 季云琅想了想,“行吧。等你上面有消息了,我该怎么联系?” “这个您放心,还是老方法,我们会主动找您的!” 胡总管见他稳下来了,视线放到后面几个壮汉身上,迟疑道:“只是,季领主你带这么多兄弟来仙洲,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按我们的约定,最好是一个也别带出来……” “多吗?”季云琅打断他,看他的眼神带上一丝可怜,“看来胡总管你最近没上过街啊,你上级也没给你传信,那你真该反思一下自己这差事办得到底有多差,差到……” 季云琅端起茶杯跟他面前那杯碰了碰,补充:“他们都不想管你了。” 胡总管脸顿时变得煞白,看着他身后几个凶神恶煞的八方域壮汉,咽咽口水,把脸兄拉到旁边嘀咕了一阵,猛然扬高声音:“八方域人全跑出来了?!” 季云琅遥遥回道:“别怕,全跑出来不至于,也就一半。胡总管,你上面没给你传信,是不是代表他们不准备派人来救蓬莱岛,也不准备救你,要让你和这座岛一起被毁掉了?” “当然不是!”胡总管拔高声音,又瞬间泄气,“……应该不会吧?” “谁知道呢?”季云琅打开门,“趁现在还没什么乱子,胡总管你连夜出岛,回去问问就好了。” 胡总管理了理思绪,问他,“季领主你主动跟我说这些,是想证明,那些人不是你放出来的?” “当然了,我找我师尊就花光了所有精力,哪还会往外放人?” 季云琅要亲自护送胡总管到停船的地方,夜色已深,街上几乎所有人家都闭门不出,有大半夜不睡坐在门口吹风的,看到这么多大汉走过来,也吓得急忙回了家关紧房门。 远处传来几声虎啸,伴随着兵器相交的声音,季云琅抓着胡总管一跃跳上一处屋顶,示意他看蓬莱峰下几团黑漆漆的打斗身影。 胡总管汗如雨下,拿着块布拼命擦擦擦,“这……这是……” “很明显,八方域内乱,管不住了。” 季云琅叹气,无奈道,“胡总管,你好好看看,那边打得这么凶,听声音,还有蛮荒的猛兽在,我手里就这几个兄弟能用,怎么可能压制得了他们?” 胡总管边擦汗边思考,季云琅接着又轻轻叹了口气,“我目前也不太好过,相信胡总管你一定可以理解。” 他抓上胡总管的肩膀,带他跳下屋顶,一行人快步朝水边走去。 “胡总管,今天的一切,你可一定要完完本本汇报上去,这群八方域人跑出来,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可千万别把这顶帽子扣到我头上。” 胡总管已经焦虑得回不了他的话了,惨白着脸疯狂擦汗大喘气,脸兄咳了两声,替他回道,“你放心吧云琅,我们胡总管最明事理,就算回去之后他忘了,我也会提醒他的!我……” 季云琅瞥了他一眼,拔剑,“你留下。” 脸兄:“啊?我就不……” 话未说完,就被一剑抹了脖子,血溅出老远。 胡总管大惊,“你!” “怎么了?” 胡总管深吸一口气,“没事没事,是我们先骗你,这是他应得的……我明白了,季领主,这事传信太慢了,我必须得回去汇报……那我等上面有信儿了,再、再联系你……” 第126章 “好啊,”季云琅把胡总管送上船,朝他挥别,遥遥道,“他替你们把命留在这儿了,胡总管你可千万别忘了他,一路走好。” 胡总管已经开始抹泪了,“一定一定!难为您帮他收尸了!” 胡总管的船飘远了,自愿留下的脸兄咽了咽口水,“云琅,我……我留下,除了陪你内个内个,还能有什么别的价值呢?” 季云琅瞥他:“谁让你活的?” 脸兄脑袋一歪,又死了。 季云琅带着他朝蓬莱峰顶的方向走,路上去自己乾坤袋里翻找,捏出个红顶小瓷瓶,又从怀里掏出江昼的脸皮,低声问:“脸兄,我问你,你想不想飞黄腾达?” 脸兄又活了,没有五官的脸上显出一丝惊恐,“怎么飞?下辈子飞?我不想!” “不是,”季云琅缓声安慰他,“别怕,我不杀你,我再问你,你这辈子,有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脸兄摇头,“没有,我也不想做什么惊天动地的……” 季云琅:“非常好!人活一世,就该有这样的志气!” 他拔下小瓷瓶的盖子,把散发着可疑气味的瓶口凑到脸兄嘴巴的位置,“废话不多说,脸兄,都在这一口里了。” “……” 脸兄住了嘴,默默接过小瓶,季云琅从怀里拿出两张江昼的脸皮,一张脸兄的,一张宋扬的,一起递给他,问:“你看这两张皮,有没有什么区别?” 脸兄上手摸了摸,又把鼻子凑过去闻,拿起他左手那个,“这个是我的。” “好,”季云琅递给他另一个,“那你戴这个。” 知道他不讲理,所有商量的话实则全是命令,脸兄也不多说了,接过皮,顺畅地戴上,“好了。” 戴上脸皮,长出嘴了,他仰头,准备把手里的小瓶一饮而尽,反正就算他现在不喝,季云琅也会灌他。 季云琅却抓住他的手,“别急,你戴上这张皮,身体有没有什么异样?” 脸兄感觉了一下,“没有啊,挺好……” 忽然,他瞳孔骤缩,僵在原地,十分艰难地抬起手,“云、云琅,快接一下你这个小瓶子,我拿不住了,要摔了,我把它摔了你应该不会杀我吧?我……” 季云琅接过小瓶,看他这样,问:“怎么了?” 脸兄没了负担,终于能僵硬地张开嘴,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拉长声音大喊一声:“好——疼——啊——啊——啊——!” 季云琅问:“哪种疼?” “就那种疼!那种割开皮肉的疼!它要跟我的皮长到一起了!” 季云琅还剩最后几根猫毛,二话不说抓到他耳后,把这张皮揭了下来,脸兄霎时轻松了,斜坐在地上大喘气,用没有五官的脸摆出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嘤嘤道:“云琅,你……” 季云琅问:“这张皮,跟你的皮很不一样?” “没错!我的皮就是一张舒舒服服的面具,你这张皮,一沾上就往我肉里钻,简直像要把这张脸缝到我身上,云琅,就算我暂时没了脸皮,你也不能这么折磨我啊!” 季云琅垂眸想了片刻,把脸兄自己的皮丢给他,然后把小瓷瓶再次塞进他手里,“喝了。” 脸兄毫不犹豫一饮而尽,没好气问:“您还有什么吩咐?我用不用再把瓶子吃了?” “这倒不用,”季云琅把他拽起身,接着朝蓬莱峰顶走,“一看见你这张脸,我就想我师尊了。” 脸兄本来觉得他可恨,现在又觉得很可怜,叹了口气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 “没事,我已经节哀了。脸兄,你扮我师尊是不是扮得特别好?” “那当然,我可是专业的。” 脸兄挺起胸膛,周身的气质瞬间大变。 - 云家前厅依然很热闹,宾客凑在一起喝酒闲聊,处处洋溢着大婚的喜气。 大概是宋扬假扮的江仙师特意嘱咐过,不要靠近洞房,所以他所住的院落至今无人踏足,也就没人发现,新娘正一个人坐在翻得乱糟糟的房间里,抱着一只大胖鸽子乱揉。 季云琅到时,云姝正边捏鸽子毛边嘀咕,“不是说你徒弟很乖吗?不是说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吗?不是说绝对不会发生意外吗?你说的那么自信,我还当你真的什么都安排好了,难道你们师徒两个联手在耍我?我……” 季云琅在门口停了片刻,敲敲门,推门进来。 云姝抬眼,正要动作,却在看到他旁边的人时一顿,“江仙师?” 江仙师微微点头,踏进门来,坐到桌边。 季云琅跟着走到桌边,给师尊倒茶,望向他的眼神情意绵绵。 云姝抱着鸽子起身,视线怀疑地在他俩之间巡视,“江仙师你回来了?” 江仙师点头,“嗯。” “那你事办完了?” “没有。”江仙师面不改色,放下茶盏,握上季云琅的手,深情望向他的眼睛,话却对着云姝,“想他了。” 季云琅低下头,手指勾了勾他颈上银链,眸光温柔:“我也想你。” 江仙师看他的眼神更深情了。 熟悉的感觉袭来,云姝瞬间打消了一多半怀疑。 这两个人,不论单独出现还是一起出现,这种随时随处、旁若无人、不管不顾进入谈情说爱状态的能力,一般人是装不出来的。 第127章 “那……”云姝跟着走到桌边,把鸽子放到江仙师怀里,看他俩这副样子,犹豫片刻,干脆摊了牌。 “江仙师,你要跟徒弟一起做事,可以提前说,不要表现出一副‘徒弟还小,不用告诉他’的样子,我误会了很久,还以为你真的要瞒着徒弟,这几天跟他讲话都小心翼翼的。” 讲出来,云姝顿时觉得轻松多了,坐下给自己倒茶,看了眼季云琅,“我就说嘛,你没事跟我抢什么,原来是想在你师尊面前表现表现。” 季云琅:“嗯。你这么漂亮,我怕我师尊只跟你合作,移情别恋了。” “你师尊又不喜欢女人。”云姝喝茶,问江仙师,“是吧?” 江仙师点头。 云姝放下茶杯,放轻声音问:“江仙师,你想徒弟了,中途回来,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们提前说好的不能不作数,你的人是不是该上来了?” 季云琅也参与进来,跟着放轻声音,“你说的是山下那些杀气冲天,能掀翻整个云家的八方域人?” 云姝正要说话,季云琅就示意她看窗外,几个拿着兵器的壮汉身影若隐若现,“先来了这几个,他们太久不出门了,动作有点慢,你理解理解。” 见真的来了人,云姝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嘴角弯起,点头,“好。” 季云琅却不笑,盯着她,“他们全上来之后,云家可就毁了,这么多人,都得死。” 云姝笑容更大了,很开心的样子,脸都泛起了红,低下头,“嗯。” “……” 季云琅难得有些说不出话,想了想,“那等他们全死光,我给你做顿饭,庆祝庆祝?” 双喜临门,云姝看他的眼神都添上了几分柔情。 季云琅跟她完全聊不动,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戳戳江仙师怀里的鸽子脑袋,盯着它无声询问: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 鸽子歪头,“咕?” 这是当初林霄给胡夜传信用的那只鸽子,胡夜当时喂了它几口酒,直接放走了。 季云琅记它记得很清楚,他手指向下,抬起那只挂着小木筒的鸽子腿,果不其然,看到上面一个小巧的咬痕,是骨蛇咬住它时留下的牙印。 季云琅什么也没说,捏捏鸽子嘴巴,对云姝道:“既然我师尊回来了,那他的鸽子,我们一会儿就带走了。” 云姝点头,“你什么时候来给我做饭?” 季云琅笑了笑,朝她走近一步,掌心溢出灵光,“云家要是毁了,厨房和里面的菜都不会幸免,我拿什么给你做饭?” 云姝一怔。 下一瞬,灵光袭来,眼前一晕。 季云琅托住她,让她向前趴到桌子上,无奈摇摇头,“你也不笨,干嘛跟江昼合作?” “云琅,那我……”脸兄在他旁边开口。 “你留下吧。”季云琅摘掉他脖上那个伪装的链子,收起来,“做得还挺像。” “那当然了,我们五大教派里能人异士众多,看一眼就能做出来。” 脸兄去怀里摸摸摸,摸出条跟他手腕上一样的链子,“你看这个,原本我假扮江仙师,是要戴两个的,但是我们有探子观察到你手上多了这个,就知道你师尊肯定没戴手链了,所以……” “行了,”五大派到处盯着他这事季云琅一早就知道,他把那条假手链也夺过来,语气不满道,“这是定情信物,谁让你们随便仿造?” 脸兄不服,扬着江昼的脸,矜贵道:“连定情的人都能仿造,定情信物怎么不能仿造?” 季云琅不想理他了,说:“你留下,现在你就是江仙师,以前怎么装以后就怎么装,等我消息。” 脸兄接上:“否则的话,你刚才给我喝的剧毒就要发作。” 季云琅惊讶,“你这么聪明?” “云琅,我帮你做事可以,”脸兄微微垂下眼,“我能提个条件吗?” 他拿江昼的脸说这种话,季云琅看着别扭,背过身去,“可以。” 脸兄从房间里找出纸笔,给他写了个地址,“你去这里,把我爹娘接走,保护好。现在胡总管知道我死在你剑下,肯定不会再管我爹娘了,你保护好我爹娘,我为你做什么都行。” 季云琅接过纸,“可以。天亮给你消息。” 脸兄一惊:“这么快?” “对啊。”季云琅带起云姝往外走,“你现在把房间收拾好,酝酿一下说辞,明天对外传出新娘离奇失踪的消息,然后好好扮你的江昼,等我联系你。” “还有,”季云琅走前跟他说,“不想死的话就一直待在云家,少露脸,别出门。” - 季云琅把晕倒的云姝带到了家里,琥生大惊:“你干什么!放开那个姐姐!大哥不在你就敢这么大胆了吗?!” 季云琅拍拍他的肩,严肃道:“琥生,你已经长大了。” 琥生顿时责任感骤升,挺起胸膛,“没错!所以你放开那个姐姐!你干嘛把人家打晕?” 季云琅拖出房里的宋扬,跟琥生说:“我一会儿送你们回八方域,你负责看好这两个人,我不找你,你不许再来仙洲。” “你要把我赶回去了吗?” “不是赶,”季云琅蹲下身,认真道,“你长大了,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明白吗?” 琥生眼睛红了,又开心又难过,一把抱住他,“我知道了,但是等仙洲再换季的时候,我还想来,看看他们菜摊子上会有什么不同的蔬菜。” 第128章 他这话说得身后几个爱种菜的八方域人面露惊奇,季云琅笑,拍拍他的背,“好,等再换季,还让你来,不过那时仙洲就热了,要给你置办新衣服。” 琥生问:“那你还有钱吗?” “有啊,”季云琅说,“我师尊的钱,花不完的。” 琥生现在对江昼的感觉很别扭,既觉得他跟大哥是情敌,又觉得他跟季云琅在一起很好,而且他还有宝宝,现在自己还要花人家的钱来买菜买衣服。 他想了想,说:“那好吧,等我再见到大哥,问问他愿不愿意接受你们两个。” 季云琅失笑,“好啊,你可别忘了。” 听到要回八方域,那几个壮汉商量了一阵,小心翼翼向季云琅表示,想要从这个宅子里带点东西回去作纪念。 季云琅摆摆手,“搬空。” “?” “想要的都拿走,剩下的全砸……”季云琅停了停,“不,别砸了。” 又停了停,似乎是下定什么决心,他背过身,再次改口。 “砸。” 把这拨人送进八方域,季云琅在森罗兽骨殿看到了被五花大绑丢在座上的楼沙,季云琅过去解开他,二话不说先给了他两拳。 楼沙原本看到他就想大叫,表达自己的愤怒和委屈,见他带了这么多人回来还这么急,不敢犯病了,安静听着他的叮嘱,摸着自己被打肿的脸说:“知道了。之前一直跟着你那个男人,你得小心他。” “不用。” “用的!”楼沙突然激动起来,“你不知道他是怎么对神的!他揍神!还绑神!还骂神!他……” 楼沙骂起来没完,季云琅留他在一边骂,找了一圈儿没见骨龙,他戳戳小蛇脑袋问:“你知道它在哪儿吗?” 小蛇点点头,跳到地上游出去,不多时,补全了尾巴的骨龙就急匆匆蹿了回来,卷住季云琅,龙头激动地在他身上乱蹭。 那几个八方域人已经在用宅子里带来的桌椅床和锅碗瓢盆布置森罗兽骨殿了,季云琅把骨龙挂到房梁上,叮嘱楼沙说:“最近别犯病,也别乱跑,待在森罗兽骨殿,看好人。” 楼沙急得原地狂跳,“没用!那个男人能制服你的骨龙!” “我不会让他进八方域,”季云琅拽他起来,“我把他留在仙洲,你带着孩子待在这里,有骨龙守着,足够了。” “你要怎么把他留在仙洲?”楼沙惊恐地看向他,“不会要献出自己的身体吧?” 季云琅又给了他一拳,楼沙捂着脸爬起来,准备跟他道歉,季云琅转身,“差不多吧。” 楼沙:“?” 楼沙:“不至于啊——!” - 从八方域出来,季云琅马不停蹄去处理脸兄父母的事,找了个安全的小村镇把人安置好,又马不停蹄赶回了蓬莱岛。 这是他近期用灵力用得最多的一次,想再补回来,就要多修炼很长一段时间。 刚上岛,他就感到心力交瘁,什么也不想做了,只想快点见到江昼,往他怀里栽。 他循着不时响起的虎啸,找到了炭炭和一群八方域人打斗的地方。 一只兽和一群人已经对峙了很久,炭炭不让路,他们也不退,有敢往上闯的全都被一爪拍到了地上。 一群人中,萨孤蛮站在最前方,握紧兵器盯着面前这只难搞的凶兽,似乎在准备安排下一轮进攻。 季云琅藏身在不远处,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拔出剑来,朝戴着银链的手腕重重一划,面无表情看着鲜血喷溅,打脏了脸和衣服,也染红了银色的手链。 他解下锁灵链,抱出那只鸽子,把染血的链子挂到它爪上,上了一层灵气封锁,拿沾满血的双手揉了把它的鸽子毛,让它看起来又血腥又凄惨,然后捧到脸前,轻声说:“去找江昼。” 第45章 血泪 走到“阁”的最外围,江昼给风洵大致点了几个方位,让他去布置炸弹。 风洵问:“你呢?” 江昼往另一个方向走,“等人。” 又有一艘船靠了岸,林霄和林爹被几个八方域人押在船上,林霄远远看到江昼,就瞬间变得两眼泪汪汪,等船靠了岸,他再也忍不住了,悲声道:“大哥!你写信骗我出来,就是为了抓我?你抓我就算了,为什么连我爹也不放过?” “没骗你,”江昼把他们拽上岸,“你自愿来的。” “那不还是因为你说自己去云家投奔江昼混出名堂了,要带带我们家!我爹看到这个可忍不住,撺掇着让我来见你。” 在海上漂半天,林霄晕了一路,落地就吐,吐完从林爹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筒,痛心道:“结果我刚出现你就抓我,还给我爹发信,连字都不带变的!” ——你儿子在我手上,不来撕票。 江昼带他往岛上走,“你不服,可以反抗。” 林霄抹抹泪,正要再说什么,看到他颈上那个银链,惊讶道:“大哥你换风格了?” 江昼没理他。 从踏上这座岛起,林爹的表情就不对了,他拿出纸笔来唰唰唰写完给儿子看,然后由林霄来跟江昼交涉。 林霄快走两步跟上江昼,小声道:“大哥。” “嗯。” “我爹让我问你,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难道云家又恢复和‘阁’里的来往了?” 第129章 江昼说:“我不是,云家人。” “那你信里跟我说……” 江昼:“骗你的。” 林霄这才想起大哥隐藏在他记忆深处的另一个身份,声音更小了,说:“我记得,你是八方域人。” 江昼点头。 林霄跟他商量:“我是无所谓,大哥,能不能别让我爹知道?他年纪大了,可能会害怕。” 江昼正要说话,身后负责送林家父子来的几个八方域人就开口了: “嘿!仙洲就是不一样,我一吸全是仙气儿,脑子都通了,真是比八方域好哈!” “就是,等咱们打下仙洲,天天出门大喘气儿!” 林爹:“?” 他惊恐地回头看了几眼,快步走上前跟儿子并肩,连字都顾不上写了,抓着林霄手臂艰难嘀咕了几句,责怪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这个人是八方域人。 林霄压低声音跟他说:“我原先是怕你对人家有偏见,胡大哥人真的挺好的,我认识的几个八方域人也都不错。” “人、人不错,他把我们抓、抓、抓来?” 林霄握住他的手,“爹你别抖,胡大哥不会杀我们的,他找我们来,肯定是因为我们有用。” 说着,他试探着问江昼:“是吧胡大哥?” “嗯。” 林霄松了很大一口气,“大哥你放心,我爹他给五大派干了那么多年,该懂的不该懂的都知道不少,你尽管说,我们能办的一定尽力!” 林爹打了一下他的手,恨铁不成钢道:“谁尽力,你、尽力?” “爹,你是爹啊!当然是你尽力了!” 林爹沉下脸看他,“你……想帮这群八、八八方域人,毁了仙洲?” “毁……”林霄看向江昼,犹疑道,“大哥,你不会吧?” 江昼被他父子俩吵得烦,冷声道:“会。” “但是你不是喜欢季云琅吗?他可是仙洲人!” 这话一出,林爹大惊,身后几个八方域人也大惊。 江昼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多人知道了心思,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不觉得林霄烦了,耐心回道:“嗯。” 又补充,“很喜欢他。” 林霄点头,“我知道的,大哥,我知道的……” 何止是“很喜欢”,冲动的大哥,直白的大哥,季云琅喂他下了毒的酒他都喝,这怎么不算是爱得死去活来呢? “那,大哥,”林霄劝他,“你想毁灭仙洲的话,季云琅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他家就在这里,你愿不愿意为了他——” 江昼拔出刀架到他脖子上,林霄一惊,嗓音骤然变了调“——对不起大哥,我不说了!” 林爹也惊,“你别、别冲动,先说让我干什么,别伤、伤伤害我儿子!” 已经走到了“阁”的最外围,再往里就会被人察觉,江昼止步,问林爹,“八方域名单,你会用,对吗?” 林爹连忙点头,“会,我会。” 江昼不出声了,林爹站在他身边急得直搓手,生怕他的大刀砍掉儿子脑袋。 等风洵布置好自己身上所有的炸弹返回,发现和江昼汇合的地方多了好几个人,他问江昼:“你做什么?” 江昼把林霄推给那几个八方域人,带风洵和林爹往旁边走了几步,拿出那卷老名单,展开,露出了上面仅剩的两个亮金光的名字。 江昼点上风洵的名字,对林爹说:“月隐日。” 月隐日是人为,月隐日当天,八方域人的狂暴也是人为,江昼需要知道他是怎么操作,让八方域人每到那段时间都变得杀意勃发。 他和风洵在八方域,发现真正野心勃勃想要闯入仙洲、占领仙洲的八方域人只有一半,剩下那批人已经在八方域里种起了菜,松起了土,甚至圈起围栏养上了鸡鸭鹅,过去防身保命用的兵器,早就不知道放到哪个角落里吃起了灰。 去不了仙洲,困在这种蛮荒之地,只因为得到了一点仙洲来的好处,就完全打消了闯出去的念头,一群笨蛋,这么愿意被圈养起来? 江昼本来很气愤,又觉得可笑,想找到第一个干这种事的人好好收拾一顿,顺带要骂几句,问来问去,知道了他们的土壤、种子、鸡鸭鹅蛋都是季云琅送来的,瞬间不出声了。 风洵当时在他旁边,跟他说,查清楚了,可以开骂了,尽情骂。 江昼不理他。 骂谁,骂季云琅吗? 徒弟年纪这么小,做什么事都带着一点纯真和可爱,他能有什么错呢? 既然这群人不愿意出去,那江昼就找法子帮他们出去,月隐日的八方域人身体不由自己,心自然也不由自己。 快了,等拿到新名单,人为激起八方域人的怒火和战意,速战速决打下了仙洲,江昼就可以放下心里的一切,抱着徒弟甜甜蜜蜜过日子,到时候他就再也不会让季云琅伤心难过了。 林爹站在名单前,犹豫了很久,不敢动作。 考虑到面前两位都是八方域人,而且五大派做这种事的确缺德,他怕自己真那么做了,会激怒他们。 眼看江昼等得不耐烦了,林爹拿出纸笔来,给他写了操作方法,然后又写:做这个,需要用到仙洲的灵力。 他摊开自己两手,给江昼看掌心那点微弱的灵光,写道:我们林家本来就都是凡人,靠我厚着脸皮往上凑才结了仙缘,现在少了清霄门的依仗,我难以修炼,跟我儿子两个人身上早就没多少灵了。 第130章 言外之意:我弄不了,但是可以告诉你方法,你自己弄,可你们八方域人都是没有灵力的,要不你就算了吧。 下一瞬,就见江昼掌心溢出了灵光。 “?” - 那边在忙,这边林霄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吃的,往地上一坐,跟这几个八方域人分而食之,成功打入了内部。 那几人感叹道:“难怪这个新老大这么有魄力,连骨龙都驯服得了,原来跟领主是那种关系啊。” “话又说回来,领主竟然喜欢这种类型,真是看不出来。” “就是!抛开很能打不说,这个新老大有什么好?领主为什么喜欢他不喜欢我?” 众人大惊,看向发声的那人。 那人黑脸微红,“嘿嘿”两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领主以前给我吃过一个饼,又软又香,就跟领主的脸一样,又……” 林霄及时捂住了他的嘴,语重心长劝道:“有些话,一辈子藏在心里就好。” “还有,你们领主不喜欢他的,”林霄指指江昼的方向,压低声音,“胡大哥他是单恋。” 被捂嘴那八方域人问:“什么是单恋?” 林霄摇摇头,不准备跟他解释。 这时,林爹两眼怔怔走了过来,林霄急忙扶他坐下,问他怎么了。 林爹凑到他耳边问:“为、为为什么,这个姓胡的八、八方域人,会用清霄门的功法?” 林霄眼睛惊讶地瞪大,在爹旁边蹲下,悄声道:“他确实一直有灵力,但是爹你怎么能看出来是清霄门的功法?” 林爹皱眉,“我让你在清清、清霄门修习,你连这都看不出来,成天干什么吃、吃了?” 林霄不想跟他聊这个,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行行,我不说了,反正我这么多年天天给人拎包,啥也没学会。” 江昼刚到,就听见他这句,说:“确实,你这个年纪,不行。” 明明是同龄人,却跟季云琅差远了。 林霄低下头不说话了。 江昼跟林爹说:“试过了,没问题。新名单的操作,也是一样?” 林爹叹了口气,想起是自己主动让儿子给他的消息,说新名单在蓬莱岛,心里带着负罪感,问:“你拿到、新名单了?” 江昼看看天,“快了。到时有需要,还找你。” 言外之意:你们父子就哪儿也别想去,乖乖留下吧。 这时,天边传来“咕咕”两声,林霄猛然站起身:“这不是我家鸽子的声音吗?” 江昼远远看到一个飞来的影子,说:“现在是我的了。” “我说家里怎么少了一只,”林霄恍然大悟,“我上次给你传完信,你根本没还给我!” 新名单马上要送过来了,江昼心情很好,难得有闲心回复他:“是鸽子自己喝醉,飞不动,落到我屋顶。” 又补充:“我重新驯化过,现在它,是我的了。” 林霄敢怒不敢言,一屁股坐下,嘀咕道:“鸽子哪会喝酒啊……” “我的鸽子,会。” 会喝酒的鸽子飞近了,江昼刚要伸手去接,却在看清它时一怔。 这鸽子毛发沾满血污,形容凄惨,像是刚从什么战场上拼死逃出来的样子,它腿上绕着一团灵光,里面模模糊糊地护着什么东西,此刻正拼命地闪动。 他感应得到,这是季云琅的灵。 江昼心下疑惑,他把用鸽子传信的方法教给了云姝,等着她送新名单过来,现在鸽子身上为什么会出现季云琅的灵? 他抬手挥开那团灵光,去拿里面的东西,不等拿出来,先沾到一手湿润。 触感很黏,很凉,摸形状是条链子。 灵气完全消散的瞬间,鲜红的血液便滴滴答答地从半空往下落,江昼看清手心这条像是在血水里浸过的银链,只觉心口一紧,脑子嗡得一声响,抓鸽子的手松力,任由它扑腾腾飞到了林霄身边。 林霄也看清了,惊道:“大哥!这是……” 江昼握紧手里的银链,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要离开,风洵这时走近了,揉着酸痛的肩膀拦住他,“去哪儿?” 风洵今天一整晚没歇,先是负重满身炸弹上岛,再是气喘吁吁沿着外圈布置炸弹,再加上江昼刚才拿他做月隐日的试验,成功后又把他揍趴到地上,他忍了很久,就为了江昼嘴里那个今晚就能开干的大计。 先“轰”一声炸开这个地方,再利用新名单,在最愤怒、杀意最高涨的时候放出所有八方域人,正式向五大派宣战。 江昼跟他保证的时候十分自信,说自己在仙洲这么多年,了解五大派,他们打不过自己亲手造出的八方域人,真到了那种时候,要么求人,要么等死。 风洵听完这话,又看他今晚做事像模像样,心里不禁想,江昼这个人,虽然平时不靠谱,偶尔还会因为自己的感情问题抛弃一切,但是真要到了这种正正经经的大事上,还是十分拎得清的。 然后江昼就走了。 留给他一句冷冰冰的,“炸弹拆了,带回去。” 风洵没错过他手心紧握的那条链子,江昼又去处理他的感、情、问、题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前方那个疾步离开越行越远的身影,满脑子江昼那句“炸弹拆了,带回去”。 谁去拆? 第131章 谁来带? 谁哼哧哼哧一晚上白干,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良久,风洵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去拆炸弹。 - 蓬莱岛。 季云琅持剑站在炭炭身边,已经跟它并肩作战了整个后半夜,红衣碎裂染血,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 炭炭一边怒目提防那群八方域人,一边心疼地舔季云琅,不停“喵呜喵呜”让他躲起来,自己一只猫可以应付他们。 季云琅垂下眼捏捏黑虎的耳朵,轻声问:“你为什么不把他们全吃了?” 炭炭打得很保守,谁冲上来了它才会袭击,轻易不杀人,季云琅早就注意到了这点,他说:“琥生告诉我,你在八方域特别厉害,吃人不眨眼,现在怎么一直受欺负?” 炭炭晃晃脑袋,不出声。 季云琅揪掉它几团毛毛收起来,“我问你,你是不是只有跟着江昼,才会那样杀人?” 炭炭想了想,点点脑袋,“喵喵~” 不那样的话,江昼不喜欢它。 一只这么壮硕的黑虎竟然学小猫夹嗓子,对面有八方域人嘲笑它,炭炭凶恶地龇起牙,巨吼一声,吼了回去。 季云琅附下身,凑到它圆圆胖胖的耳朵旁边,低声嘱咐了几句,让它从现在开始放开了打,越激烈越好,要伤人,要见血,又说,“我一会儿受伤,别管。” “喵喵喵!”炭炭当即要拒绝。 结果下一刻,就有柔软的唇轻轻印上了它的右耳,它眼睛一亮,两边圆耳朵都跟着翘了翘,然后听到季云琅说:“相信我。” 炭炭变成了一只粉扑扑的大黑虎,猛地向前跳到中央,一声冲天的虎啸,一爪下去,惊呆了面前这群一晚上只伤不死的八方域人。 季云琅看向从刚才起就阴沉着脸站在后方的萨孤蛮,提了提剑,攻向他。 萨孤蛮早就想跟他一战,见他攻来,举起兵器迎击。 从前忌惮着骨龙,萨孤蛮没机会杀他,现在大好时机,萨孤蛮莽着劲儿想要他的命。 季云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江昼赶到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大混战的场面,炭炭和季云琅都杀出了满身的血,而他们对抗的,是江昼亲自从八方域放出来,又指定到蓬莱岛上的那批人。 季云琅一边对战萨孤蛮,一边被四五个八方域人围攻,已然不敌,左右两侧的人借机制住了他,下一瞬,就见萨孤蛮高扬起兵器,狠狠斩向了他的脑袋。 江昼拔刀扔去,挡住萨孤蛮的袭击,一跃跳到战场中央,接刀斩掉了萨孤蛮一只手臂。 以此同时,只听得身后一阵响动,季云琅挣脱束缚,抹了左右两人的脖子,似乎是闻到了锁灵链的气息,他皱了皱眉,看向前方,眼神空洞,茫然道:“师尊?” 正对上他的视线,江昼瞳孔骤缩,季云琅脸部上方,双眼位置横亘了一道深重的血痕,鲜血顺着脸流淌而下,暗紫的眼底洇了一片血红。 季云琅被毁了脸,也毁了眼,他看不见了。 所以对着胡夜的脸,叫了师尊。 季云琅闻出锁灵链的气息,确定了是他,突然松手扔了剑,向前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身后有人见他丢了剑,立刻要攻来,被飞跃来的黑虎一爪拍到了地上。 江昼不回头,提刀向后一扔,刚刚捂着胳膊躲远的萨孤蛮脑袋瞬间被砍掉,咕噜噜落了地。 江昼没去捡刀,揽上季云琅的腰飞身离开战场,季云琅伤口的血已经全流到他衣服上,浸透布料,黏上肌肤。 “师尊,”季云琅紧抱着他,问,“我们去哪儿?” 江昼不出声,回应季云琅的只有耳边的风声和明显急促、慌张的呼吸声。 江昼不知道去哪儿,他的脑子已经思考不了这些了。 季云琅说:“回家吧。” 江昼朝家的方向去,季云琅全身都是伤,每个伤口都在流血,家里有药,有床,他要给季云琅包扎,喂他喝药。 然而等他带着季云琅赶到家,看到的只有破损的大门和被洗劫一空的宅院,开满花的树被砍成半截倒在地上,他给季云琅做的秋千被劈得稀烂,所有的门窗都被砸坏,房间里面空空荡荡,连个茶杯都没留下。 院子的正中央,斜摔着他用来插花的那个花瓶,季云琅给他送的那枝花离开水已经枯萎了,被一把八方域最常见的兵器狠狠穿透,扎进地里。 那把兵器直直立在院中央,恶毒又嚣张地宣告着胜利。 他一直不出声,季云琅问:“怎么了?” 然后从他怀里出来,看不见也站不稳,摇摇晃晃的,启步要往院里走,“到家了吗?” 江昼抓住他的手腕,又把他带回了怀里。 季云琅不解,但是已经没有力气再从他怀里挣开了,脑袋搭在他肩头,用很虚弱的声音说:“身上很疼,我想躺一下,师尊,我们不进家门吗?” 听江昼不出声,季云琅又自顾自地把脸埋到他颈窝,开口给他道歉。 “你让我在家等,我没有,让我去劫亲,我也没劫成,云家突然多了很多守卫,我藏不下去了,只能下山,刚下山就碰到了那群八方域人,萨孤蛮早就想杀我了,我和炭炭脱不开身,跟他们打了很久……可是我明明守住通道了,他们怎么会全跑出来呢?” 第132章 听耳边江昼的呼吸重了,季云琅停了一下,突然猛咳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全浇到了江昼身上,捂着胸口痛苦道:“师尊,我……我是不是很没用?你让我做什么都……咳咳……做不好,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我要是再也看不见了,你还要我吗?我……咳咳咳……” 他边说边咳血,江昼从现身开始就没有出声说过一句话,季云琅垂下眼,眼尾倏地落下两滴血泪,“师尊是不想理我了吗?我……咳咳……” 江昼终于有了动静,抬手抹掉他嘴角咳出的血,动作僵硬地给自己换了脸,变成师尊的模样,轻声说:“不回家了。” 声音在颤,擦血的手也在颤,江昼在究极的慌乱中连人带脑子彻底停住了。 季云琅每吐出一口血,那点鲜红就会落在他心口,一点一点染红他的眼睛,击溃他的神经。 等终于协调好了自己的肢体,江昼抱住他,呼吸很急,重复道:“不回家了。你还想,去哪儿?” “……” 季云琅本来还想咳口大的,但是师尊突然抱他这一下抖得实在太厉害了,他不敢再往外吐血,生生压了回去,然后安抚似的拍了拍江昼的背。 季云琅感觉到了江昼的异样,他知道师尊很难受,在心疼他,他也同样心疼江昼,但还是开口,用伤后极其虚弱的声音说:“身上很疼,师尊,为什么不回家了?我想回家。” 他坚持问了,江昼就要答,先是模棱两可地说:“回家,没用,要给你治伤。” “回家不能治伤吗?家里什么都有,你会把我治好的。” “没有,”江昼说,“家里什么,都没了。” “什么意思?”季云琅问。 江昼:“家,被人搬空,全砸了。” “是那群八方域人干的?” “嗯。” 季云琅垂下眼,不再追问。 江昼带他转了个身,要往别处去,想避开他的伤口抱起来他,却对着满身的血痕无从下手。 江昼正拼命从自己早就变得恍惚的脑子里想办法,就见季云琅抬了眼,眼眶红红的,眼角流出血泪,目无焦距地望向他的眼睛,自责道:“我没有看好那群人,让他们来了仙洲,还毁了和你的家,师尊,你不要生气,也别因为这个离开我,我会再找一个新家……我……咳咳……我也会想办法看好他们,不让他们再来仙洲……咳咳咳……” 他捂着胸口咳血,语无伦次地哄着江昼,向他保证着未来,仿佛生怕江昼因为这个而厌弃他、离开他。 最后抬起那双湿红的眼睛,盯着他,一字一顿,说:“都怪我。” 江昼瞳孔剧烈收缩,脑袋在那个瞬间“轰”得一声炸了开,强烈的心虚感笼罩住他,身体怔然站在原地,眼却不受控制地偏开,想要去躲季云琅的视线。 即便他知道,季云琅已经看不见他了。 第46章 偷偷 季云琅失血过多,有些晕,又靠回到江昼身上。 他没有完全失明,但也差不多了,看什么都是一团模糊的影,毕竟跟萨孤蛮打架那几下都是真砍,眼上这道伤,他是迎面对上的。 季云琅看不清江昼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慌乱和不知所措,因此他叹了口气,抱住江昼的腰主动开口道:“师尊,找个地方,给我治治伤。” “好。”江昼很快回应了他,但其实并不知道要去哪儿,还是季云琅给他报了一个地址,说:“仙洲有个地方,叫梅庐,里面住了不少医修,师尊知道吗?” 江昼:“不知道。” 他只在清霄门结识过几个医修,那是因为季云琅小时候打架偶尔受重伤,江昼给他喂药喂不好,只能去找别人。 “那过去吧。”季云琅说。 江昼还是想抱起他,季云琅笑了笑说:“不用,我能站稳。” 其实他站不稳,不然也不会整个人靠到江昼身上就起不来,等了一会儿,忽然感觉手背软软的,被一个毛绒绒的大脑袋蹭了蹭。 炭炭回来了,背着一刀双剑一共三把兵器送到江昼手里,江昼收起兵器,抱起季云琅,坐上了黑虎的背,然后拍拍它的脑袋,指了个方向。 黑虎“喵喵”一声,狂奔而去,背上两人稳稳当当地坐着,季云琅侧身靠在江昼怀里,想睡了,闭上眼说:“我今天才知道,原来炭炭不是小猫。” “嗯。” 江昼见他困了,从乾坤袋里掏出软绵绵的垫子给他枕到脑后,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说:“睡吧。” “……” 季云琅觉得江昼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不能再绕弯,于是他主动开口道:“师尊,我要是现在睡了,会不会醒不过来?” 他不说,江昼没意识,说了,才终于开始怕,抽掉垫子,收好,“那你,别睡了。” 季云琅笑:“好啊,那你亲我,亲了我就不睡。” 江昼皱了皱眉,没动。 这种时候了,还想着亲? 他没反应,也不来亲,季云琅呼吸重了几分,脑袋一歪,又昏昏欲睡:“好困……” 接着就感觉有发丝垂落在脸边,江昼低下头,碰上了他的唇。 季云琅满意了,仰头去回吻,微张开嘴,一只手臂勾上他的脖颈把他往下拉。 江昼怕亲得狠了他喘不过气,不敢太凶,季云琅却和他越挨越近,刚才虚弱到只能躺下的身体一点点坐了起来,变成了双臂环抱住他,吻得急了,肢体动作也大,身上已经凝固的伤又开始往外渗血,江昼鼻间除了季云琅的气息外就是一阵又一阵浓郁的血腥气。 第133章 季云琅一定很疼,他想,疼成这样了,都还能有反应,真是年轻的小徒弟。 放在平时,江昼会好好和他亲热一番,但是现在徒弟这么热情,他却兴致全无,在季云琅的手要往他衣服里探时,江昼出手阻挡,然后结束了这个突然变激烈的吻。 季云琅微微喘息着,抱紧他不愿意松开,不让亲嘴唇了,就吻他的耳朵,“师尊,我好想你……从今天开始,我一天也不会和你分开。” 季云琅搂紧他,半个身子压上了他的腿,看不清,只能从江昼的脸颊开始吻,顺着寻到了唇,湿湿热热的,又碰在一起,轻轻蹭了几下,季云琅声音很柔,说出的话却让江昼微微睁大了眼。 “今天开始,我每天都要和你亲,一天没亲,”他说,“我就去死。” 江昼抱住他,当即回道:“有时候,不在一起,亲不到。” 季云琅吻他的动作一顿,霎时冷了脸,推开他,变出自己的乾坤袋往他怀里倾倒。 噼里啪啦一顿响后,江昼眼前多出了大小不一的刀具绳索、散发着诡异气息的五颜六色的小瓷瓶、奇怪的药粉、长满倒刺的长鞭、微型的狼牙棒……不少触目惊心的刑具过后,倒出来一盏叶子做成的灯,小叶笼中依然闪烁着幽绿的萤火光芒。 季云琅看不清,以为自己倒出的全是能杀人的东西,随手捡起一个威胁江昼:“师尊,看见了吗?我要是想死,随时都能。从现在起,我每天都等你来亲,一天不亲,我立即死。” 江昼感觉徒弟是因为失血过多,刚才亲得厉害,又缺了氧,脑子有些不清楚了。 他很后悔,刚才不该和季云琅那样大亲特亲,亲一小下就可以了,徒弟拎不清,他当师尊的也拎不清吗? 他拿下季云琅手里那个毫无威慑力的、亮晶晶的小叶笼,接过他的乾坤袋,把倒出来的东西一个一个装回去,身体前倾碰了碰他的唇,抛开脑子里的一切想法,哄道:“那每天都亲,你别死。” 季云琅笑了,弯起的嘴角都甜甜的,说:“好。” 江昼看着他弯起的嘴角,觉得可爱,像小孩子,紧接着又向上看到他脸上的伤,向下看到他身上的血,不觉得可爱了,心里很难受,小孩子才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季云琅一定很疼。 炭炭急速往梅庐的方向赶,路上江昼只能从两人的乾坤袋里翻,翻出些药品绷带之类的东西,先给季云琅简单处理伤口。 大部分药品都是从季云琅乾坤袋里翻出来的,江昼托着他一只手臂,边给他上药边问:“你经常,带这么多药出门?” “对啊,我从小就天天伤,天天需要用药,师尊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江昼被他全身大大小小触目惊心的伤口弄得心疼不已,注意力全在伤口上,边撒药边随口回道,“你爱打架。” 季云琅突然挣脱手臂,打掉了他手里的药,阴着脸问:“什么意思?师尊说这话,是觉得都是我的错?小时候在清霄门他们骂我,我才打架,后来在八方域,他们要杀我,我才会接着打,比起责怪我,师尊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为什么……” 药粉洒落,全落到了炭炭的绒毛上,炭炭痒,小幅度抖了抖身体,带得伤重的季云琅一个没坐稳,还沉着脸骂他呢,下一刻就扑进了他怀里。 江昼顺势搂抱住他,在他要接着骂之前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季云琅冷笑,要从他怀里出来,手刚抵上他胸膛,就听江昼开口,“当年,送你去八方域。” 季云琅一怔,瞬间不动了,呼吸都缓下来,生怕听不清江昼接下来要说什么。 然后就没声音了。 他等不及了,问:“什么?” 江昼还不出声。 季云琅最后给他一次机会,一字一顿清晰地问:“当年送我去八方域,然后呢?师尊想说什么?” 又等了很久,仍旧没声音。 季云琅刚热了一点的心慢慢凉了下来,他不需要江昼说别的,他只要江昼哄他,跟他道歉,说当年虽然那么做了,但是师尊还是爱你的,心疼你的,只要江昼说了,他就能完全把心里这个坎儿过去。 他爱江昼,江昼想让他做什么都行,但是江昼不能对他冷漠、对把他送到八方域受苦这件事无所谓。 江昼到底懂不懂? 心彻底凉了,他冷着脸,用了力,要推开江昼,手却突然被握住,有温热的指尖点上了他掌心,一笔一划,痒痒的。 江昼给他写了三个字:等一下。 季云琅动作一顿,没从他怀里出去,说不出为什么,心口向外,又散发出了融融的暖意。 江昼是在哄他,知道他等得不耐烦了,主动来安抚他。 这也让他注意到另一个从没细想过的事情。 胡夜,是不太会说话的。 他原先只当是江昼为了伪装,故意给“胡夜”这个身份一个奇怪的特征,可今天,江昼从看到他满身的伤开始,整个人就陷入了明显的慌乱中,脑子更笨了,动作也不协调,甚至连出口的话都不加修饰,让那些停顿方式奇怪的字全都一个个蹦了出来。 所以胡夜不是装的,江昼也不太会说话? 他脑子想着事,一直沉默,江昼好像很怕他细想下去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急忙从乾坤袋里掏出糖来,喂了他一颗,然后季云琅就成功被他转移了注意,皱了皱眉说:“我不喜欢吃这个。” 第134章 江昼说不出话,就拍拍他的脑袋,继续拿出药来给他处理伤口。 等炭炭带他们到梅庐时,季云琅身上几乎所有的血都被止住了,只有眼睛上的伤江昼不敢动。 梅庐位于山郊野外,四处分布着很多房屋,再向前是远山广阔,脚下有溪水潺潺,季云琅呼吸到这里的新鲜空气,听到耳边的流水声,心情好了很多,问江昼:“师尊,你觉得这里好吗?” 江昼抱他下了虎背,没有闲心去赏四周的景,要先带他去找医修看伤。 季云琅说:“东面山脚,最有钱的那家,他家屋顶上有颗大珍珠。” 江昼抬眸去看,一众简朴的小木屋中,的确有一个建筑鹤立鸡群,在这种山清水秀的地方盖起窜天的高楼,楼顶尖还托着一颗巨大的明珠,像是由什么特殊材料制成,纯白剔透,向外散着点点灵光,从外形来看,毫不亚于五大派里那些昂贵的宝器。 知道他看见了,季云琅笑,“他做那个大珍珠,一半的钱都是我出的。” 江昼本来没懂是什么意思,直到他带着季云琅到了那座建筑的门口,守门侍童一见到季云琅就像见到了一锭行走的金元宝,见他伤成这样,更是两眼放光,招呼来三五个人把他请进楼,自己连滚带爬跑进去找主人。 刚一进楼,就闻到空气中浅淡的药香,炭炭已经变成了小猫咪,站在江昼肩头,此刻正好奇地四处看,“喵喵”两声请示江昼之后跳了下去,哒哒哒跑去了别的地方。 这群人动作很麻利,带他们到了楼里最好的病房,让季云琅躺下后,好几个侍童进进出出为他端上药,熏上香,又有几人站到床边,动作熟练地要为他脱下衣服。 江昼不太情愿了,阻止他们说,“我来。” 面前的侍童是一群半大的少年,男孩女孩都有,听他这话,不约而同冷了脸,叉起腰,扬起脑袋,甚至嘴角撇下去的弧度、瞪人时眼睛睁大的范围都一样,异口同声道:“你懂医吗?把病人伤口撕坏怎么办?” “……” 这些侍童穿着打扮整齐,站得整齐,甚至动作、声音也都整整齐齐,要不是脸不一样,江昼真的要怀疑自己的眼睛。 考虑到季云琅的伤和衣料早就黏在了一起,他放弃了,后撤几步,让开路说:“轻点。” 侍童再次异口同声答:“知道。” “……” 季云琅从躺到床榻上起就没出过声了,闭着眼睛昏昏欲睡,江昼闻出了床头的香不太对,一个侍童瞥了他一眼,答:“这个催眠,另一个是止疼用的,不然这么多伤,你想让他疼死吗?” 这次只有一个小孩在说话,江昼心中惊讶,原来他们不是一个模子做出来的假孩子。 另一个侍童拿着金光闪闪的大剪刀为季云琅剪掉伤口处黏连的衣料,目不转睛说:“我们不是假人。” “……” 江昼默默在一旁看他们为季云琅的伤口做护理,把他刚给徒弟包扎的那些全部拆掉,重新细致地处理了一遍。 江昼看不出什么区别,他觉得自己包扎得很好。 离他最近的一个侍童说:“你包扎的,要么太紧,要么太松,要么忘撒药,要么撒了很多药但是全撒到了伤口外,还有,以后不要同一处伤用两种药,这样不会好得更快,只会让他更疼。” “……” 江昼离他们远了很多。 他还什么也没说,这群小孩是会读心吗? 这群侍童给季云琅做好简单的处理,清理掉血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见江昼一直在旁边看着不离开,一人过来领他出门,“家眷去换衣服,你身上这么脏,不要靠近他。” 这几个小孩说话语气一直不好,江昼本来不喜欢,但是一听“家眷”两字,他心里就舒坦了,决定原谅他们。 他换好衣服回来,屋里已经没人了,床头燃着香,季云琅乖乖躺在床上睡着,眼上蒙了一层白纱。 侍童把他送到门口,嘱咐道:“桌上有药,用灵气盖着,等他醒了再去拨开灵气喂给他喝,你自己不要动,否则药会凉掉。” 江昼点头,问:“他的眼睛……” “这要等我家主人来看。”侍童仰头看了他一眼,转身要走,嘀咕道,“这么多年,终于有人陪他来治伤了。” 江昼揪住他领子,把他往回拽,接着问:“他以前,经常来?” “不是,”侍童把自己领子从他手上夺回来,捋平,“他快死的时候才会来。” 侍童离开了,江昼进房,坐到床边等季云琅醒。 等了很久,一直没动静,季云琅蒙着眼睛,他也分不清楚徒弟到底睁眼没有。 这里的床很大,内侧还有很多空间,预想他可能还要睡很久,江昼也上了榻,一只手臂虚虚搂住他,脑袋挨得很近,顺势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原本他亲完就闭上眼准备睡,忽然见季云琅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弯曲了一下,那种极力想忍,却实在忍不住的笑溢了出来。 这下江昼就知道,他已经醒了。 他支起身要去端药来,季云琅躺着不动,说:“别去,不想喝。” 江昼问:“因为很苦?” “你怎么知道?” 江昼又躺回去,“闻到了。” 季云琅脑袋朝他的方向靠了靠,抱怨道:“他们家,所有的药都很苦,喝起来还没完,一碗接一碗。” 第135章 江昼想了想,说:“那先休息,睡醒再喝。” “睡醒也不想喝。” 江昼轻轻捏了捏他的脸,“你又不是,小孩子。” 季云琅小时候生病不想喝药,就瞒着江昼偷偷往花盆里倒,苦得不少花草都变了异,长成歪瓜裂枣的模样。 后来被江昼逮住过一次,不情不愿认了错,就再也没敢倒过药,甚至生病的次数都少了。 季云琅似乎也想到了小时候不喝药的事,嘴角轻轻勾起,说:“师尊,你离近一点,我跟你说个事。” 江昼把脑袋挪过去,跟他互相缠着头发,蹭着耳朵,然后听季云琅说:“我从小到大,没生过病。” 江昼觉得他可爱,在为小时候的自己找补,无情击破道:“你有段日子,经常生病。” “那都是装的,所以我不喝药。”季云琅偏过头,唇靠近他耳边,轻声说,“那样你才会留在观海峰陪我,不去找云晏。有一回,我说头特别疼,又不知道为什么,你生怕我晚上疼得厉害没人管,在我床上陪我睡了一整晚。” “当天半夜,我趁你睡熟了,”季云琅停顿,紧接着朝他耳朵上啾了一下,愉快道,“亲了你十下。” “……” 江昼记不清了,问:“那时候,你多大?” 季云琅也记不清,他很早就开始喜欢江昼了,一直以来也只有江昼,于是他让江昼脸再近些,准备再次连亲他十下,刷新这段记忆,让它变成二十四岁这年发生的事。 然而才亲到第五下,江昼就突然捂住了他的嘴。 季云琅不满,正要说话,就听见床边一道清润的男声传来:“在我家床上做这种事,得加钱。” 他抬起手臂,扯过被子把江昼整个人盖住,“没钱。” 江昼从被子里钻出来,向徒弟证实自己的经济实力,淡声说:“有钱。” 季云琅又把他往被子里盖,小声说:“藏好,我才亲了一半,不给人看。” 他这么说了,那江昼也要盖他,当即旁若无人地跟他抢起被子互相蒙脑袋,季云琅身上有伤,抢不过他,最终一起被蒙了进去。 季云琅在被子底下叫他,“师尊。” 江昼脑袋就在他旁边,“嗯。” “这里是人家的地盘,我们都藏进来了,谁去跟外面那个人交涉呢?” 江昼想了想,也有理,说:“我去。” 季云琅:“好。” 江昼掀开被子,把自己的脑袋露出来,准备财大气粗地跟那人聊聊价钱,却发现床边已经空无一人。 于是他又心满意足地把自己蒙回去,脑袋凑到季云琅脸边,说:“他走了。” 言外之意,可以接着把剩下的五口亲完了。 季云琅却不亲他了,回:“好。” 然后说:“那聊聊吧,八方域。” 第47章 喂药 他不提“八方域”,江昼就真的忘了。 原本在炭炭背上是要跟季云琅解释的,后来他让徒弟等一下,就等到了现在。 江昼把被子扯下来,不再盖着两人的脑袋,把季云琅刚才被他蒙脑袋弄乱的头发往旁边拨了拨,但是不敢碰他眼上那个纱布,收回手说:“我当时觉得,你十七岁,很厉害了。” 季云琅没出声,江昼的手轻轻握上他的手,温热的掌心包裹住他的指尖,“我让你去八方域,是因为,你父母。” “嗯。” “我小时候,”江昼说,“和他们住在一起,亲眼看他们,打开了通道。” 季云琅的手指在他掌心动了动,“八方域到仙洲的通道?” 江昼原本想点头,想到徒弟看不见,他说:“对。” 季云琅语气淡淡,问:“师尊从小住在八方域,你喜欢哪里吗?” “不喜欢。” 没有人会喜欢八方域,江昼尤其,因为他比所有人都懒,不爱思考,不爱讲话,也不爱打架,他喜欢过不用被任何人打扰的安稳平静的生活,八方域是他最讨厌的地方。 “所以你来了仙洲。”季云琅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地动,弄得江昼痒痒的。 季云琅问:“你既然不喜欢八方域,为什么还要送我过去?你真的没想过我会死在那里?” 江昼从前听他嘴上总挂着“死”字只是心里不舒服,现在再听,整个人都慌,他握紧季云琅的手,嘴里的话从过去的“你不会死”变成了“你不要死”。 他答非所问,像在搪塞,弄得季云琅既生气又想笑,重复了一遍问题,“你送我去八方域,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会死在那里?” 江昼实话实说:“没有。”不等季云琅接话,他就继续道,“你很厉害,我亲自教的,不会死。” “这是在说你自己厉害。” 江昼:“没有。” 季云琅仍旧觉得他在搪塞,换了个说法,接着道:“那就当我不会死。但是我从到八方域第一天起,就不停受折磨,很多时候都打不过他们,被他们抓起来,像一只待宰的小羊羔一样玩弄,我每次逃跑,都要拼出半条命。师尊,你在八方域住过那么久,我会遭受什么,你不清楚?” 江昼说:“清楚。” 欺负过季云琅的人,但凡他找得到的,都杀掉了,但还有很多漏网之鱼在,季云琅不说是谁,他也从来不知道。 季云琅不说话了,是对他的回答不满意,江昼又补充:“可以把他们,全杀了。” 第136章 “我才不杀,我早就忘了他们是谁。” 江昼不解:“你不恨他们?” 季云琅闻言偏过了头,白纱下的眼睛睁开来看他,“我只恨你,师尊。” 这个江昼一直知道,但是真的从徒弟嘴里说出来,又让他觉得难受,下意识回道:“那你,别恨我。” “我这么多年一直恨你,哪能说不恨就不恨?” 江昼把自己整个人挪近,脑袋凑过去,朝他唇角亲了一口,坚持道:“别恨。” 季云琅漠然偏过脸,“就恨。你对我这么坏,也不心疼我,以前是,现在也是,我会恨你一辈子。” 他的脸偏到了外侧,江昼再想靠亲亲来哄他,就只能越过他下床,趴到床边来亲。 季云琅听到了他的动静,在他刚刚下床之际脑袋一偏,又把脸偏了回去。 “……” 江昼再想亲,就得躺回去,想都不用想,等他躺回去了,季云琅又会再偏回来。 这就意味着季云琅不是想凭这个跟他亲近,徒弟这个样子,需要他从别的方面来哄。 季云琅现在露给他的只有一个耳朵,江昼趴在床边,伸出手指,轻轻戳上他柔软的耳垂,说:“你受伤,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心疼。” 季云琅的脸偏回来点了,江昼的手可以摸到他脸颊,挨近蹭了蹭,接着说:“我以后守着你,再也不让你受伤,你别,恨我。” “守着我,”季云琅开口了,“每天都在我身边?” “嗯。”江昼补充,“还每天都亲,所以你也别死。” 江昼愿意跟他说这么多哄人的话,季云琅心情好一点了,唇角都上扬,脸彻底偏了回来,变成最方便被亲到的样子。 江昼却还没说完,直接在床边坐下,握上他的手,轻声道:“八方域的通道,是你父母,亲手打开,他们的血和灵,和你一样。” “所以你需要我像他们一样,进到八方域,再次打开那里的通道。” 江昼微微诧异,“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聪明,不像你这么笨。” 季云琅看不清江昼,只能动动手指,回握住他的手。 他一直不愿意跟江昼提八方域,是因为不想再和师尊聊起不愉快的事,他们的关系现在很好很甜蜜,很多事季云琅自己心里不舒服几下就算了,他不想再跟江昼吵架。 但是江昼现在主动提了,还来哄他,那季云琅就想多问一些,他开口,正要询问江昼,这样利用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愧疚过,就感觉手被抓起来,江昼在他掌心落下一个吻,轻声说:“那时候,我一直念着你,以为你很快,会出来,找我。但是后来,我们关系变得,很不好。” “我早该哄你的,”他说,“对不起,云琅,我以后都会,” 季云琅正静静听着,就发现他又没声了。 看来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对江昼的心理和生理都是一个考验。 其实说到这里就够了,季云琅早在很久之前就不恨他了,现在他越讲,季云琅越爱他。 此刻他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江昼拽到身上来亲吻,然后脱掉他的衣服,分开他的腿,不知道身上这些伤受不受得住,好想要江昼。 床头的催眠止疼香很好用,伤口的疼痛已经全部止住,相应的,季云琅浑身也没了力气,可他脑子活跃,想,这么久没做了,让江昼自己来的话,他会愿意吗? 他脑子里正充斥着那些色/情旖旎的想法,就忽然感觉手心一痒,江昼又在给他写字。 估计又要让他等一下了。 季云琅可以等,反正他再也不会和江昼分开,来日方长,没说完的话可以留到以后慢慢说。 可江昼这回没让他“等一下”,而是坚持补完自己的话,他刚才说到“我以后都会”,然后在季云琅手上一笔一划写: ——对你好。 季云琅手指蜷了蜷,从他手上挣脱,然后淡定地提起被子,挡住了自己的脸。 再然后就没动静了,江昼隔着被子,戳了戳他,想问,你是不是开心,偷偷藏起来笑了,还想跟他说,在师尊面前不用藏,你还受着伤,被子闷久了缺氧。 说不出话了,就只能靠行动,江昼上手把他的被子拉下来,让他露出脸来,准备亲亲一个人躲起来笑的小徒弟,然后就发现他眼上那层白纱洇了血泪,变得鲜红湿润。 哭了。 江昼还没来得及慌,就听季云琅呼吸沉重地开口,“师尊,去找人,眼……好疼。” 不等江昼反应,人就自己来了,一人风风火火闯进房,“眼怎么了?你哭了?抹了药谁让你哭的,想变瞎子?” 还是之前那个来收钱的男子,不过他第一次来的时候穿着简单,是楼里统一的素衫,这回再来,已然换了一套金光逼人的外袍,一顶足以亮瞎人眼的金冠,怀里还抱着一只耀眼夺目的金小……什么金小猫,这是炭炭! 他给炭炭染了一身金毛! 江昼倏然起身,不等动作,那人就把金小猫往他怀里一塞,用灵气涤净手,坐到床边,上手给季云琅拆眼上的白纱,边拆还边不忘问:“谈情说爱都能流眼泪,怎么,在吵架?当然,我就问问,并不关心,你不用回答我。吵架也好亲嘴也好,多换了一次药,就得加钱。” 季云琅:“没钱。” 第137章 江昼抱着金小猫,站在旁边财大气粗道:“有。” 季云琅叹了口气,又说了一声,“没钱。” 江昼:“……” 都说了师尊有,还想着用霸王药,贫穷又自卑的小徒弟,好可怜。 那人正重新给他上药,闻言把药碗一放,嗓音霎时由清润的年轻男子音变得嘶哑,“有完没完?我上回就告诉你,我改姓了,我现在姓金!不姓梅!不要叫梅乾!叫我金乾!” 季云琅:“哦。” “……” 江昼抱着金小猫,默默转过了身。 他把金炭炭举到眼前,盯着它,用眼神无声询问:怎么回事? 炭炭眼珠还是黑色,全身却都被亮金色的染料染过,一抖毛毛还往下掉闪闪的金粉,见江昼问了,它委屈地喵喵两声,恶狠狠瞪了眼床边那个金光闪闪的人。 炭炭是好脾气小猫,第一次这么讨厌一个人,江昼掌心溢出灵光,正要给它洗干净,让它重新变回小黑猫,身后突然传来声音:“那边那位,礼貌一点,别动我的金金。” 炭炭气愤地龇起牙,朝他吼了一声:“喵!” 听到声音,季云琅疑惑,问金乾:“你养猫了?” “嗯,招财小金猫,吉祥得很。”金乾得意。 “你这猫的声音,”季云琅嘀咕,“有点耳熟啊。” 金乾不以为意,“天底下小猫都是一个声音。” “哦。”季云琅接着问,“长什么样子,可爱吗?” “可爱,很富贵的小胖猫。” “养多久了?” 金乾为他蒙纱布的动作一顿,随即自然道:“没多久,路上刚捡的,它很喜欢我,缠着要跟我回家。” 不远处炭炭又发出一声愤怒的喵喵。 金乾为季云琅处理好眼睛,捂住心口,两眼放光,搓搓手就要去抱自己的金金,“听,它叫得多甜呐!” 过去前还不忘叮嘱季云琅,“别再哭了,药一天一换,越哭越疼。” “好,”他这么好心,季云琅也好心,问他,“你会养猫吗,用不用我教教你?” “不用,”金乾摆摆手,已经站起了身,“我现在要带我的金金去噶掉它那个罪恶的小蛋蛋,这样它才是一只纯粹的招财小猫咪。” 江昼:? 炭炭:? 季云琅:“去吧。” 金乾路过江昼,朝他伸手,要接过自己的金金,炭炭气得全身的毛毛都抖了起来,不停往下飘落金粉,江昼想了想,把猫递给他,说:“它有些凶,小心。” 炭炭不配合,一直挣扎,交接小猫时两人的手不可避免碰到了一起,触碰到江昼肌肤的瞬间,金乾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你……” 炭炭突然来了一整套喵喵拳,五六爪连呼到他脸上,“喵”一声跳下去就跑,金乾顾不上江昼了,拔腿去追。 江昼站在原地拍自己手上的金粉。 “师尊。”季云琅叫他。 江昼走近,看他眼上重新处理好的伤,问:“还疼吗?” “疼。” 季云琅等江昼来哄,江昼直接折返回桌前端来了药。 闻到苦药味越来越近,季云琅改口:“不疼了。” 江昼动作很轻地把他上身扶起来,让他靠进怀里,第一口药已经喂到了他嘴边,温声说:“张嘴。” 季云琅偏过头。 江昼不悦地皱起眉,“你伤得很重,喝药。” 季云琅实在不想喝,又怕江昼急了强喂给他,低下头说:“我伤重是我咎由自取,怪我没本事,看不好八方域里那群人,师尊不要管我了。” 这话一出,江昼态度就和缓了,放下装满苦药的碗,抱住他温柔道:“不怪你。” 季云琅顺势往他怀里靠,面上恹恹,“师尊不用安慰我,你要是讨厌我了,可以直接说,是我没本事,做不好师尊交代的事。” “不讨厌你,”江昼吻他脸颊,哄道,“喜欢你。” 季云琅唇挑了挑,“真的?” 江昼用行动回应他,唇向下吻到了他侧颈,手圈在他腰上,手指绕着缠住他的衣带慢慢拽开,避开重伤的地方,撩拨抚摸,在他耳边问:“想不想做?” 季云琅缠在白纱下的眼睛直接亮了。 他正愁不知道怎么跟江昼开口,师尊自己就想要了,看样子还会很热情,太久没和江昼好好亲热,季云琅激动得心跳都快了。 他仍然低着头靠在江昼怀里,却微微分了腿,方便江昼去摸,然后表现出一副自己也不是很急的样子,善解人意道:“师尊愿意吗?” “师尊什么时候,”江昼捏了他一下,“不愿意?” 唇和手在游走撩火,嗓音温柔缱绻,就响在耳畔。 然而江昼抱着他又亲又哄撩拨了半天,季云琅心潮一下比一下澎湃,身体却从头到脚无比冷静,终于,澎湃的心潮也慢慢静了下来,他又叫江昼。 江昼:“嗯。” “你去把床头的香掐了。” 江昼不解,“为什么?” 季云琅不太想说,忍了忍,还是开口:“点着香,我不太舒服。” 江昼理解道:“因为你,受伤了。” “不是,”季云琅又催他,“去把香掐了。” 江昼不去,“那是止疼用的,掐了,你伤口疼。” 第138章 “我不疼,师尊,你快去。” 季云琅真的有些急了,江昼都这样撩拨了,他还没有反应,这让他很挫败也很惋惜。 江昼仍然不去,收回手,帮他把衣服穿好,理得整齐,再次端来药碗,用灵力加热,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说:“喝。” “……” 又回到喝药了,季云琅问:“为什么?” “你想做吗?”江昼问。 “想啊,”季云琅不跟他装了,是真的急,“你把香掐了,我们立刻……” 江昼把一小勺药怼进他嘴里,低下头,吻掉他嘴角的药液,“你伤重,不喝药,又要掐香,”屁股没伤,江昼托着把他抱坐到腿上,第二勺药又怼进嘴里,“还想亲热,身体吃不消。” 季云琅是真讨厌这种药,第二口刚进来就想吐,江昼又来吻他,这回吻得深了些,捏着他的下巴,逼他把药全咽下去,结束后问:“边亲边喝,还是我灌你?” 江昼问出这话,自己心里直接给出了答案,这还用选?可爱的小徒弟,边喝药边和师尊亲,就算嘴里苦,心里也是甜甜的,他都不用等季云琅的答案,当即就要喂上第三口,亲上第三下。 然后就听季云琅说:“你灌我吧。” “?” 季云琅被苦得干呕,一想到要把这么苦的东西分成几十口,每喝一口还要亲好大一会儿,不停回味那种苦涩,他就想死。 他又重复:“反正我自己也喝不下,你灌吧,师尊。” 江昼端着药沉默了。 叛逆的小徒弟,不同寻常的小徒弟,真让师尊意外。 他只想着亲,提前根本没有做好灌季云琅的准备,突然开灌,他是灌不来的。 他还想争取一下,垂眸,强硬地捏起徒弟两边脸,提醒道:“灌的话,我先,不心疼你。” 言外之意,不管你一会儿苦到还是呛到,师尊都不会停下的!现在选另一种更加温和甜蜜的喝药方式还来得及! 季云琅:“快灌。” “……” 考虑到季云琅的身体情况,万一真的呛到,震裂了伤,咳出了泪,那他就又要遭罪了,江昼最终也没灌,端着药又磨了半晌。 直到季云琅不耐烦了,托着他的手主动把药一饮而尽,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么闹一通,他累,季云琅也累,还险些影响到他们的感情,好在终于把药喝完了,他把碗放到床头,想到刚才那场失败的调/情,季云琅心里肯定不舒服,得先在口头哄哄。 不等他开口,门又被人推开,一个侍童端着一碗药进来,放到桌上,提醒道:“到时辰了,喝药。” “……” 季云琅冷笑,“我说了,在这喝药,一碗接一碗。” 江昼不说话,心道,那是因为你不愿意喝,生生拖到下一碗端上来才把上一碗喝完。 侍童本来送完药准备出去了,不经意往床上一瞥,看到江昼把人抱坐在腿上的姿态,视线陡然锋利,拔高嗓音呵斥道:“伤成这样,你们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喂药。 江昼问心无愧,淡定地把徒弟从腿上抱下来,让他在床上躺好,侍童却不放过他,走近劈头盖脸一顿教训,给他列举了很多会不小心把伤者弄死的情况,嘱咐道:“以后别这样了。” 被小孩教训,江昼不愿意听,低着头走神,在被子底下捏季云琅的手,还是季云琅回道:“好的,他知道了。”侍童这才离开了。 季云琅眼睛看不见都知道江昼现在是什么样子,故意逗他,问:“师尊不听人家讲,怎么好好照顾我?” “我对你的身体,很熟悉,”江昼还在捏着他的手玩,冷淡道,“不用他们讲。” 叽叽喳喳,吵死了。 季云琅笑,“困了。”然后拍拍床内侧,让他上来一起睡。 江昼看了眼桌上刚端来的药,本来想说,喝完吧,但是连喝两碗,季云琅折腾,他也折腾。 他上了床,脑袋又和徒弟挨到一起,闭上了眼。 还是等下一碗端上来前再喝吧。 第48章 相好 一觉睡得熟,金乾过来给季云琅换药时,江昼正揽着季云琅,脑袋靠在他脸边,两人谁也没醒。 季云琅睡梦中感觉身上不对,稍微清醒点了,抬手一摸,在胸口摸到一只不属于江昼的手,问题是再往下摸,这只手覆盖下的,又的确是江昼的手。 他疑惑,把那只陌生的手抓住丢开,心满意足地摸上搭在胸口的师尊的手,闭上眼又要睡去,紧接着听到耳边响起一句:“谈情说爱抱着睡觉,药也不喝,挺惬意啊。” “当然了,”季云琅回,“第一次在你这里这么舒坦。” 金乾抱着胳膊在一边,看着床上搂抱在一起的两人,嘲讽道:“他离你再近点,能把半个身子的血给你压出来。” 季云琅闻言,抬起自己有些僵硬的胳膊,把江昼又往身边揽了揽,顺便扯过被子盖住他。 金乾问:“什么人?” 季云琅不告诉他,“他不管是什么人,都不是你趁我们睡觉,进来偷偷摸他手的理由。” “别把我讲得那么猥琐,”金乾坐到床边,给他换药,又问,“第一次见你带人来,很喜欢?” “嗯。” “喜欢到什么程度?” 第139章 这个问题很抽象,季云琅不答,金乾问得更具体了些,“他死的话,你会不会跟他一起死?” 继宋扬后,季云琅再次听到有人把“江昼”和“死”两个字联系到一起,说这话的还是梅庐最顶尖的医修,他心里有些慌了,把江昼的手从自己胸口抓出来,压到被子上,说:“梅神医,你再摸摸。” 金乾不动,季云琅改口,“金神医。” 金乾“嗯”了一声,掌心聚起灵光,又覆上江昼的手。 季云琅看不见,只在良久后,听到上方传来的一声长叹。 “……” “什么意思?”季云琅问,“该准备后事了?” 金乾不说话,回了他第二声长叹。 然后收回手,转身离开了。 “……” 江昼睡着觉感觉喘不过气,睁眼才发现被徒弟紧紧搂在了怀里,点着香,季云琅现在虽然不疼,但是身上的伤都是实打实的,抱这么紧,江昼已经看到一些伤处渗出了浅红的血迹。 “云琅,别抱这么紧。” 江昼想让他松一些,季云琅不,手臂收得更紧,声音压得很低,在他耳边,“江昼,你要是敢死,我也不活。” “?” 江昼把自己一只胳膊抽出来,去摸他额头,摸不出来,又拿自己额头去碰,随后疑惑,“没发热。” 他以为季云琅又想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先安抚性地摸摸他头发,然后用了些力,强行把他双臂从自己身上拿了下去。 季云琅又说:“师尊,你别死。” 江昼看着他身上渗出越来越多的血迹,回:“这话应该,我对你说。” 谁一副快死的样子,心里没数吗? 江昼避开季云琅再次的拥抱,好一阵亲亲摸摸把他哄在了床榻上,然后下床去找那群凶凶的小孩,让他们来给季云琅重新处理一下伤。 又被好几个小孩同时瞪了好几眼,还有几个叽叽喳喳开始教训他,江昼面无波澜,指指床上,“快去。” 几个小孩异口同声道:“哼!” 江昼总觉得他们会读心,很可怕,不愿意离得太近,就坐在房间中央的桌子旁,遥遥关注着季云琅。 这时,听到门外“喵喵”两声,金乾抱着金炭炭走了进来,却没往季云琅在的床边去,反而坐到桌前,和江昼面对面。 江昼见到炭炭,下意识先往下看,炭炭害羞地捂住,金乾惋惜道:“我这里的医修,还不够格给老虎噶蛋蛋,所以让金金逃过一劫了。” 江昼瞥了眼他满手抓痕和脸上那个明显是被大老虎扇出的超级大爪印,从他手里接过小猫,指尖飞出灵光,把金炭炭洗得干干净净,让它变回黑小猫,然后说:“他叫炭炭。” 不叫金金。 炭炭骄傲地跳上江昼肩头,昂着脑袋蔑视面前这个金光闪闪的人类。 金乾:“好吧,没有缘分的小猫咪。” 说完小猫,他面色转瞬变得凝重,指着床榻的方向,压低嗓音跟江昼说:“这位家眷,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他的眼睛,不太乐观,严重的话……” 他顿了顿,挨近江昼,放轻声音,“可能会失明。” 江昼搭在桌上的手一紧。 “怎么算严重?”他问。 金乾摇摇头,叹气,“我说多了你也不懂,总之治得好就恢复,治不好就失明。” 江昼改口,问道:“那应该怎么治?” “这个呢,我就开门见山,云琅也是我们的老顾客了,我这里一向是给多少钱,出多少力,”金乾边说边去摸小猫头,微笑,“上不封顶。” 江昼想了想,问:“你这里,有没有,大一点的房间?” “?” 几个侍童给季云琅重新处理好伤口,又叮嘱他几句,一先一后出去了,季云琅叫了江昼几声,没人应,只有炭炭“喵喵”着跑过来,跳上床,蹭了蹭他的手心。 季云琅反手拍拍他脑袋,“金金?” “喵喵!”炭炭生气了,季云琅又改口,“是炭炭。” 炭炭点点小脑袋,低下头,往他手腕一道浅浅的划痕处舔了舔。 季云琅原先为骗江昼过来,割了手腕,让锁灵链染上血,后来去找炭炭并肩作战,被看见了,炭炭急得拿脑袋狠狠拱了他的腰。 季云琅当时伸手过去想让它给舔舔,黑虎吼了他一声,偏过头,全身的毛毛都在告诉他:不舔!等着被江昼看见吧! 季云琅说:“好吧,那我一会儿就一不小心死掉,死前什么也不说,只告诉江昼四个字。” 黑虎耳朵动了动。 他捏捏黑虎耳朵,一字一顿道:“小心炭炭。” “喵!”炭炭一惊,急忙转过头来舔舔,把他手腕的血止住,伤疤消淡。 季云琅不满意,“消得干净些。” 炭炭拒绝了,用脑袋把他拱开,继续凶狠地对峙面前那些八方域人。 季云琅只能作罢,把袖子撸下来,对炭炭说:“不要跟我耍你那些小猫心机,这么浅的伤痕,江昼根本注意不到,你有本事说人话,去告诉他。” 炭炭撇过脑袋,不想理他。 结果这么久过去,两人形影不离黏在一起,江昼还真的没注意到他手腕上那个很浅的疤。 炭炭现在又来舔舔,把原先留下的伤疤消得一干二净,季云琅身上其他地方的伤口太深太重,就算是神医小猫也无能为力,只能先让他慢慢养,等快养好的时候炭炭再来帮他痊愈。 第140章 季云琅手臂抬起,轻轻摸小猫,问:“江昼骂你没有?” 炭炭摇头,“喵喵~” 江昼留下炭炭保护季云琅,是因为他清楚炭炭的能力,现在变成这样,换正常人早就应该怀疑,然后从这只小猫查起,看它为什么突然变弱,连一个人都护不住。 好在江昼并不算个正常人,没办法在担心徒弟之余再关心其他事情,基本上就是季云琅说什么他信什么。 季云琅把小猫抱到脸边,保证道:“没事,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我的伤,想不通别的,你别害怕。” 炭炭才不怕,自信地喵了两声,甩着长尾巴去扫季云琅的脸。 季云琅问:“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去找他,急一点,让他以为我出事了,这样他就会赶紧回来。” 炭炭才不帮他骗人,闭着小嘴不出声,就当没听见。 季云琅已经学会拿捏小猫了,把它抱近轻声哄:“那我亲你一下,你帮帮我,好不好?” 炭炭听到这话,直接从他手上挣脱,跳下床,头也不回地出门了,走之前还回头,特别凶地朝他“喵”了一声,表示自己很不高兴。 季云琅莫名其妙,它不是很喜欢被亲亲吗?小动物的心思果然难以捉摸,还是江昼简单。 想到江昼,他唇角又不自觉带上笑,师尊突然离开,留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待这么久,等回来了,他就又有机会闹,他一闹,江昼就要来哄,江昼最近总是哄他,不顾自己讲话不顺溜也要说些好听的来让他开心。 真是笨死了,脑子笨,嘴也笨,季云琅现在一想到他,心里就甜滋滋,又想,他的伤一辈子不好,江昼就要这样守着他,哄他一辈子,这种方法确实比从前那样要好用多了,他不该让江昼恨他、怕他,就是该想尽办法让江昼喜欢他,心疼他,然后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季云琅盘算着一会儿怎么闹,要把握好度,不能让江昼太慌,也不能让他不慌,最好能磕磕绊绊逼出几句告白的话,再让他保证会和自己永远在一起,然后……季云琅想了想,然后再亲一下,就不闹了,他又不是真的怪江昼,自然也不想让师尊心里不舒服太久。 然而他等了很久,久到都睡了个回笼觉,江昼还不回来。 季云琅一个人躺得既无聊又烦躁,连小猫也不来陪他,心思逐渐变了,这下就不是小闹,等江昼回来,他要大闹,然后怎么哄都不理,一口也不亲,让江昼难受一整晚。 他在屋里想着,炭炭一只小猫坐在屋外生闷气,满脑袋都是季云琅要靠“亲亲”来跟它做交易,上次也是,亲它根本不是因为喜欢它,是想利用它! 他们人怎么这么坏,小猫就不会这样,小猫亲谁一定是因为喜欢谁,它以前觉得季云琅是弟弟,那肯定也是小猫,所以季云琅第一次亲它,它非常开心,第二次亲它,它同样非常开心,现在季云琅要第三次亲它了,它的小脑袋瓜却突然通透了。 第一次是因为要和江昼通信,第二次是想让它帮着骗江昼,第三次是要它帮忙找江昼! 弟弟根本不喜欢小猫,他就喜欢江昼,就连亲小猫也是为了江昼! 炭炭要气坏了,小爪子在地上乱踩,突然感觉身上一轻,金乾不知道何时走到了门口,抱起它就激动地一通乱亲,嘴里念叨着,“黑色金金也是金金~亲亲金金~真是招财进宝的好小猫~” 炭炭连着十几巴掌拍他脸上,跳下去气冲冲跑远了。 有病的人! 季云琅听到屋外有动静,紧接着有人开门进来,他皱起眉,问:“他人呢?” 金乾惊讶,“你看不见,我还以为你会把我认成他。” “不会,”季云琅说,“我认得清他。” “是闻得清吧。”金乾走近,拽来一个椅子,坐到了他旁边。 “你那个相好,他今天得晚点回来。” “为什么?” “因为我跟他说,”金乾调整了一下他眼上纱布的位置,“你要瞎了,想救你,就用他的眼来换。” “你……”季云琅停了停,“你们学医的这么骗人,不怕遭雷劈?” “不想知道他什么反应?”不需要他回答,金乾自顾自接上,感叹道,“那真是毫不犹豫,当机立断,问我什么时候安排换眼,他随时都行。而且他身上的钱……堆满了我整个大厅还往外溢,我差点淹死在里面,半个时辰前刚爬出来。说真的,这样的相好你哪里找的?” 季云琅只听重点,语气凝重,“你收他那么多钱?” “人家要给,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就说了一句‘钱越多,治疗越到位’,他就要把家底掏空给我,结果快把我淹死了,他家底都还没空。” “能有这种财力的……”金乾放低声音,问,“五大派的人?” “钱确实是在五大派赚的。” 至于别的,季云琅不说。 两人沉默,不久,季云琅问:“他人呢?真送去挖眼了?” 金乾:“嗯。” “那我现在就挖你两只眼珠,等他回来,给他换上。” 金乾叹气,“真的没想到,你这种三天一小伤五天一大伤,十天就要鬼门关走一趟的人,竟然有时间谈情说爱,而且还这么会谈,真好,真有钱,真般配。碰到这样一个愿意为你花钱的男人,就……” 第141章 季云琅不耐烦了,不想跟他继续聊下去,问:“他在哪?” “换眼啊,我和他说越早越好,现在最好,他就进去了。” 季云琅冷笑,“信不信我把屋顶的珠子拆下来塞你嘴里?” 他脾气不好,金乾不敢跟他开太久玩笑,解释道:“我是替你考验他的真心,他爱你,我才有必要救他性命,我骗他去检查了。话说在前面,我们家一向收多少钱出多少力,这你知道的,他这个情况,”金乾叹了口气,“那一屋子钱,都不一定够。” 季云琅最听不得医修只叹气不说话,“别打哑谜。” 金乾摇摇头,起身离开,留给他一句,“等我查出来吧。” “……” 他越这样,季云琅心里越乱,差点就要强撑着下床去找江昼。 刚坐起身,江昼就进来了。 第49章 好笨 锁灵链一靠近,季云琅就感应得到上面的气息。 他开口:“师尊,过来。” 江昼刚进门就见他自己坐起来了,本来也要过去,路过桌子时顺手端了药。 他原本以为又要多磨几句,心里已经酝酿好了说辞,没想到季云琅这次什么也没说,接过药碗就喝,神情平静,毫不抗拒,江昼在一旁看着,心里满意,坚强的小徒弟,乖乖的小徒弟,就算怕苦也知道坚持喝药。 刚喝完,江昼就往他嘴里塞了颗糖,想给他喝完苦药之后来自师尊的一点小甜蜜,紧接着就见季云琅毫不犹豫把糖吐进药碗,脸上终于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 这么苦的药可以喝,师尊的糖不能吃? 季云琅把碗递回给他,无声表示:喝药已经够恶心了,你不要让我的恶心一阵接一阵。 江昼放下碗,正要问他为什么起来,手腕就突然被攥住,季云琅把他往下拽。 其实这点力道根本拽不下他,但江昼还是顺着他的力往下倒,半个身子都扑到了他身上。 江昼一手撑在床边避免压到他,脸和他离得很近,问:“怎么了?” 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又乖又凶。 季云琅白纱下的双眼紧盯着他,又重复了刚醒来时说过的话,“江昼,你要是敢死,我也不活。” 江昼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死? 他脑袋向前,碰了碰季云琅的额头,确认他真的没有发热,然后在他身边坐好,伸出双手捧起他的脸颊,轻声说:“我不死。” “你说不死就不死吗?要是趁我不注意,突然死了怎么办?” “?” “这又是你的新手段,你想靠这个离开我,那你这些天跟我说过的话都是假的?你根本不喜欢我,也不想跟我一直在一起,哪天突然死了,又留我一个人……你别碰我!” 季云琅语气很差,越说越气,一把抓下他的手甩开,显然已经毫无缘由地怪上了他。 “……” 江昼盯着自己刚被甩开的两只手看。 以“你是不是会死”开局,以“你不喜欢我”结束,毫无道理,胡言乱语,颇有一种没架吵也要找架吵的意思。 换了其他人敢这么找事,江昼早就不忍了。 但是徒弟还小,受伤之后神志不清醒,喜欢乱想,江昼理解,握上他的手,耐心道:“我喜欢你,也不会死……”死字还没说完,季云琅就第二次甩开了他的手。 “……” 这让江昼回忆起这五年来在宅子里,季云琅无数次毫无理由的生气。 每当江昼觉得最近甜蜜了,融洽了,徒弟总能找到新问题来跟他闹。 吃得少了,闹,一口一个“你就这么讨厌我,连我做的饭也不愿意吃”,讲得江昼无地自容,看着剩下的几口菜,觉得自己是个浪费徒弟心意的罪人。 既然这样,那下顿他就吃多点,全吃完,没想到他吃多了季云琅闹得更凶,“这么多你吃得完吗?肚子不会不舒服?吃不完也不直说,就硬要吃,你就这么烦我,为了应付我连自己的身体也不顾?” 江昼那时的确烦了,一放筷子就起身,越过季云琅出门,他得去院子里冷静冷静。 刚走到门口,就感觉身后一阵风,季云琅跟过来了。 江昼当时想,徒弟肯定是要把他拽回来往床上一摔,然后借着那股莫名其妙的怒火来跟他亲热。 通常亲热完之后,两人就又变得融洽了,这样也行。 他脚步停了。 不过并没有等到被拽进房,反而是后背遭了重重一推,季云琅把他推出去,嘭得一声关上了门。 “……” 那种烦躁感和无力感困扰了江昼好几年,他始终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季云琅很小的时候也闹腾,有时候乖,有时候坏,脾气很奇怪,但好在年纪小,江昼可以拿捏他,现在不行了,越长大越不得了,每天拿捏着师尊过日子。 江昼实在想不通,也不说话了,又怕坐着不出声让季云琅觉得他走了,心里更生气,于是又往徒弟的位置挪了挪,跟他腿碰上腿,表示自己还在。 季云琅一个人冷着脸沉默了好久,见江昼一直干坐着没动静,就伸出手来,往他腿上拍了一下。 江昼也往他腿上拍了一下,轻轻的,拍上就没收回去,顺势搭在了上面。 仍旧没人说话,良久,季云琅开口,问:“你不哄我了?” 第142章 “哄过了。” “就哄一下?” “两下。”江昼说,“都被你拒绝了。” 季云琅低下头,“那你就不知道再哄第三下?” “好。”他这样就是不闹了,江昼握上他的手,凑近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季云琅问:“你烦我吗?” 江昼烦,季云琅沉默多久,他就烦了多久,不过他不说。 他回道:“不烦。你不开心,要告诉我。” 季云琅闻言一顿,又垮了脸,把自己手从他掌心抽出来,“师尊自己有事都不告诉我,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江昼:“……” 又开始了。 刚好了一点又要闹,江昼面色已经不太对了,季云琅看不见,自顾自地开口:“我问你,早上这么久不在,你去干嘛了?说会一直陪着我,还不是一声不吭就往外跑,我看你就是烦我唔……” 太烦人,太无理取闹。 如果面前是别的人,江昼会恶狠狠地揍,但是面前是季云琅,他就只能恶狠狠地亲。 他扣住季云琅的后脑,一手托着他的腰,强行压着他躺回了床上,然后扯过被子来蒙上两人,断断续续亲了好一会儿,他一松口季云琅就骂,季云琅一骂他就亲,用行动无声表示,师尊都把你亲到喘不过气了,还觉得师尊不喜欢你吗? 亲了特别久,把季云琅亲得彻底没了脾气,跟他黏黏糊糊地躲在被子底下,抱在一起,嘴就没歇过。 最上头的时候,两人都想,这辈子就这样不要分开了。 后来是怎么分开的,侍童来送药,看到床上被子里蠕动的一团,惊恐地大喝一声,一嗓子给他俩喝清醒了。 不久前刚处理好的伤又被抱着滚出了斑斑血迹,这回不是江昼一个人犯错,季云琅也跟着闹腾,侍童跑出去搬救兵,叫了五六个侍童一起进来,叉着腰站在床边,异口同声骂他俩。 金乾闻声赶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看他俩躲在被子里不好意思出来,急忙赶走床边几个叽叽喳喳的侍童,自己走过去一把掀开被子,看着两人满身满床的血印子,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哇哦”。 紧接着问:“二位这样,是准备好合葬了?” “没有,”季云琅又把被子扯回来,盖住江昼,“吵了个架。” “吵得挺凶吧?” “嗯。” 金乾点头,从自己怀里拿出金算盘,“什么也别说了,加钱吧。” 季云琅问:“加多少?” “有多少加多少,”金乾算好数,给他记了笔账,意有所指道,“这种时候了,还心疼那点钱?” 然后拍了拍他垂在身侧的手,转身离开,边走边嘀咕:“小年轻,真烧钱……” 江昼被季云琅按在怀里,蒙在被子底下,好多次想把脑袋露出来,问问那个人什么时候治季云琅的眼睛。 今天检查完,那些人直接让他回来了,说还要评估一下他眼睛的质量,看能不能换。 “师尊,”等人全走了,季云琅才让他露头,又问,“你会死吗?” 江昼:“……” 哄了这么久,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他非要这样,江昼也不客气,语气带上些责怪,问:“知不知道,你要瞎了?” 季云琅没什么反应,“哦。” “……” 江昼说:“我很担心,早上去找他们,治你的眼睛,不是故意,一声不响离开。” 季云琅迅速回道:“但是你想一声不响给我换眼,等我眼睛好了,你反而瞎了,你觉得这样我会高兴?” 江昼惊诧,“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是笨蛋,我不是。”季云琅抬手摸到他的脸,揪起一边脸颊重重捏,“我要是不问,你是不是不准备让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师尊,我需要换眼,找谁不能换,又不是非要找你,你瞎了我就不要你了,况且你是那种愿意为了别人奉献自己眼睛的人?” 江昼不是。 他想了想,把脸往季云琅的方向靠近,说:“你总觉得,我不够喜欢你。” “所以呢,换个眼就能证明你喜欢我了?” “不知道,”江昼垂眸,盯着他刚被亲得红润的唇,“我每次哄你,只能亲,亲完,你不生气了,但是根本没哄好,下次还,翻旧账。” 他把唇贴上去,又亲了一口,然后把脑袋窝到被子里,用十分微小的声音说:“跟以前一样。” 季云琅:“……” 委屈上了。 一整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说之前还专门来亲他一口,仿佛生怕他会因为这话生气。 季云琅去掀被子,江昼按得很紧,就是不让他掀。 于是季云琅也寻了个空隙钻进去,他眼上有伤,江昼顾及他的脑袋,手松了松,一不小心就又在被子里跟他面对面了。 视线昏暗,江昼本来没关系,反正看不见他,就当他没有在自己面前,后来季云琅从乾坤袋里掏出一盏绿荧荧的小叶灯,拎到两人之间,让江昼彻底看清了他的脸。 他摘下了眼上的纱布,鼻梁上横亘的疤痕已经结痂,上面敷了药,那双紫色的眼睛映着萤火的绿光,注视着他。 四目相对,江昼又安慰自己,没事,虽然这么看,徒弟这双眼睛亮晶晶的,但季云琅是看不见自己的,只要看不见,他就不慌。 第143章 紧接着就听季云琅开口,“师尊,我不会瞎。”季云琅向前,脸和他离得很近,那盏绿色的小灯亮在两人之间,他轻声说,“这么近,我能看清你。” 江昼瞳孔瞬间放大,问:“真的?” “嗯。”季云琅离他更近了,额头相互抵上,“所以,我的眼睛会慢慢恢复好,不会瞎,也不需要你给我换眼珠,更不需要……” 季云琅伸手抱住他,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叹息,“更不需要你通过这种方式来证明喜欢我。” 他总跟江昼闹,逼着他来哄,只是因为想让师尊回应他,不是需要江昼付出什么。 喜欢江昼这么多年,他已经过了太久得不到回应的日子,只要江昼给的回应到位了,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所以他要求江昼每天亲他,想着法子逼江昼嘴里说出那些告白的、哄人的话,他必须要听江昼不停重复对他的喜欢,就算说不出话也要努力说,这样他才能安心,否则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他就又会觉得江昼不喜欢他,或者说,不够喜欢他。 他已经长大了,自己什么都会做,养一个师尊来谈情说爱自然不在话下,他什么也不需要江昼做,只要江昼热情,嘴甜,把心里对他的喜欢全部说出来。 “师尊。”他又叫江昼,“你说实话,我一直跟你生气,你是不是早就烦我了?” 江昼说:“没有。” “你有,”季云琅弹了弹小叶灯,让叶子去撞江昼的脸,“我逼着你说那么多奇怪的话,一点也不像个仙师的样子,你以前从来不说,现在肯定一边说,一边觉得烦,但是想到要哄我,又没办法,只能一边烦,一边说,对不对?” “不对。” 江昼很不喜欢这种什么都被徒弟看透的感觉,他堂堂师尊,谈个情说个爱难道还要被小小徒弟拿捏吗? 季云琅笑,又弹了下小叶灯,去撞他的脸,“没事,师尊,你说实话,我不生气,”想到他脑子和嘴都笨笨的,季云琅逐字逐句教他,“你就说,虽然心里总是嫌我烦,觉得我无理取闹,但是实在太喜欢我,所以只能一边心烦,一边喜欢,你对我的烦,绝对不会影响你对我的喜欢。” 江昼:“……” 这话,怪长的。 几番权衡,他语气放轻,温柔道:“喜欢你,不烦。” 然后略显紧张地盯着季云琅,心中呐喊:够了!这就够了!这话不好听吗?不要再闹了!为师堂堂师尊,需要你小小徒弟来教怎么谈情说爱吗?烦死…… 他及时在心中住嘴。 然后告诉自己,不烦,徒弟不烦,他这么喜欢季云琅,怎么会觉得他烦呢? 季云琅一直盯着他,问:“你真的不说?” 江昼面色平静,看向他的目光却浓情蜜意,抬手摸摸他脑袋,轻声说:“真的不烦,我喜欢你,愿意哄你。” 恍惚间好像见季云琅冷笑了一下,那嘴角上扬的弧度仿佛在无声问他:你装什么呢,江昼? 不等江昼细品,那笑就变得柔和,季云琅说:“好,那我以后,”他停顿,凑上前来亲亲江昼的嘴角,笑容更大,语气甜甜,“就不跟师尊客气了~” “?——?——?——” 江昼心中万马奔腾,面上平和温柔:“嗯。” 他搂住徒弟,补充,“跟师尊,不用客气。” 这样一来,以后季云琅就可以在他面前“合理”地无理取闹了,江昼会说的话就那些,哄人的法子用来用去也都快不好意思用了,再想应付季云琅,就要去学新的。 他瞬间觉得自己牺牲很大,但谁让他是师尊呢?他就是应该包容徒弟。 希望季云琅以后闹的次数少一些,生气的原因更清楚明了一些,不要让他猜,不然烦都烦…… 不,季云琅不烦,他以后不能再觉得徒弟烦了,不然日子根本没办法过。 给自己的感情生活定好了基调,江昼眼神逐渐坚定,季云琅就躺在他怀里,静静看他一个人在脑子里想。 他这个距离,是真的能看清江昼,江仙师长了一张十分矜贵漂亮的脸,就算在用那双笨脑子发呆,别人也只会觉得他在决策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譬如现在,江昼心里指不定怎么难受,怎么别扭,嘴上却要装得尽在掌控,说…… “云琅,”江昼开口叫他,两人抱着,离得很近,轻易就能对上脸,江昼问他,“你会不会,一直,喜欢师尊?” “会啊,”季云琅看着他,勾起唇,“我这辈子都只喜欢你一个。” “嗯。”江昼满意,确认道,“只有我一个?” “没错。你为什么这么问?” 江昼提起两人之间那个绿荧荧的小叶灯,问:“这个,哪里来的?” 季云琅顿了顿,平静道:“别人送的,怎么了?” “什么人?” 季云琅思索,江昼等他回答。 刚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和徒弟互诉衷肠,让这个胡夜送的绿油油的灯挡在中间干嘛?季云琅说喜欢的时候、笑的时候,到底是对着他,还是对着这盏绿、油、油的小灯? 季云琅终于开口了,说:“普通朋友,不太熟,都快忘了长什么样了,怎么了?” 江昼骤然松了一口气,又问:“男的,还是女的?” 季云琅微笑:“忘了。” 第144章 江昼:“好。”太好了。 季云琅最后跟他强调,“师尊,我真的只喜欢你,不喜欢别的人。” 江昼:“嗯。” 他听得很开心,想来亲季云琅,季云琅却突然掀开被子,躺回到床上,把刚摘下来的白纱放到一边,闭上眼说:“但是你真的……” 江昼:“什么?” 季云琅:“好笨。” “……” 江昼冷下脸,“喜欢我,为什么还骂我?” 摘了纱布,外面的亮光刺得眼睛疼,季云琅抬手挡眼,随口道:“因为就算你是笨蛋,我也喜欢你,我骂你,和我喜欢你不冲突,你明白吗?” 江昼不说话,因为莫名其妙被徒弟骂,他心里不舒服,越过季云琅下床,出门去找人来重新给他包扎眼睛。 脚步声渐远,门打开又关上,季云琅一个人挡着眼躺在床上,又骂。 “笨死了。” 第50章 罚你 梅庐休养了几日,季云琅的伤时好时坏,总要侍童来重新包扎。 原因是两人经常把持不住滚到一起,你亲亲我,我啾啾你,点着止疼香,季云琅身上不疼,很多时候都肆无忌惮。 江昼总是一边想着制止他、教育他,一边在他蹭过来讨要亲亲时把持不住,有一回甚至抵不过徒弟软磨硬泡,悄悄掐了床头的香,让他的身体“好用”些,吻在一起互相摸摸蹭蹭,闹了整个前半夜。 季云琅伤口疼,身上又爽,直到出的声音变了调,江昼才意识到刚刚他腰腹紧绷又松懈的瞬间,腰上的伤,全裂了。 他手心湿,不光是让季云琅舒服了,也让他疼够呛,沾的除了那些东西,剩下的全是血。 于是后半夜江昼心如止水,先是不顾徒弟的纠缠点上香,接着熟练地帮他把渗血的伤口重新包扎好,最后给他系好衣带,让他别折腾了,快歇。 季云琅需要重新包扎的次数太多,几天前,江昼直接去找那群侍童学习了如何规范正确地包扎伤口,表示以后情况不太严重的话就不来找他们了。 接着就被一群小孩瞪着眼骂了一下午,让他少欺负伤患,还说他是他们见过最不负责任的家眷。 炭炭当时就站在这群小孩中间,扬着脑袋跟着一起“喵喵喵喵”,它也谴责江昼,怎么天天把季云琅身体弄坏。 江昼没跟他们解释,小孩和小猫都不会懂,大人的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身不由已。 比如现在,他前半夜已经在徒弟的软磨硬泡下让他舒服过了,后半夜又赶紧给他处理好伤口,并且决定未来一段时间都要学会忍耐,不能再这样把伤口弄开。 但是季云琅不满意,江昼刚才和他抱着亲热,两人互相摸摸对方,他全身心投入,江昼却表现得心不在焉,明显是在应付他,想让他赶紧舒服了完事。 到头来也真的是他先完事,然后江昼就不声不响冷静下来,下床去忙忙碌碌为他点香包扎,简直把“敷衍”两个大字贴到了脑门上。 季云琅缠他那么久让他掐香,又不是想这样匆匆了事,况且这么久了,江昼一次都不来,他真的不想要? 住在蓬莱岛的时候,江昼明明每天都想要,季云琅回想起那时喉咙被撞得发酸的感觉,脑海里也跟着浮现起江昼动情时泛红的眼,急促的喘息和微微上扬的、愉悦的嘴角,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江昼那么想要他。 他今晚找江昼亲热,不是因为自己有多想要,他只是想看江昼动情时的模样,想让他舒服一下,江昼现在这样做,不是本末倒置了? 想着他就搂上江昼,脑袋搭上他肩头,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江昼难得严肃,当即拒绝他,捏起他的脸问他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你是伤患,师尊不能……”这么欺负你。 季云琅握上他的手腕,偏过头,顺势吻他掌心,隔着白纱注视他的眼睛,轻声引诱:“我只是身上有伤,嘴和舌头都没伤,师尊,你要不要……” 不等他说完,江昼就抓起被子把他整个一蒙,冷淡道:“不要。” 季云琅在被子里扯他衣服,坚持道:“你要。” 江昼还记得上次把徒弟抱起来用嘴,季云琅脸红红,跟他说“师尊以后别这样了”,他当时就觉得季云琅在害羞,心里一直盘算着下次再找个机会逗一逗他,让徒弟亲口说出“喜欢”来。 后来季云琅受伤,江昼不敢那么做,就先搁置了,反正只用手心稍微玩弄的小徒弟也很可爱。 只是可爱的后果太严重,身上的伤口遭不住。 江昼从刚才起就决定未来要按着季云琅大歇几天,让他做一个清心寡欲的病人。 只是他脑子里一直思索该怎么让季云琅这个病人清心寡欲,忘了自己,现在这个病人来引诱他了,边扯他的衣服边问他想不想要。 江昼在被子底下躲他:“……真不要,你好好,休息。” 季云琅神色黯然,问:“师尊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江昼跟他强调,“只是现在,不想要。” “那还是不喜欢,喜欢怎么可能会有不想要的时候?” 季云琅收回扯他衣服的手,规规矩矩躺好,嘴上念叨,“我知道,从前在宅子里老是欺负你,师尊委曲求全,从没喜欢过。你心里本来就不舒服,现在自然不愿意被我碰,一碰就会想起曾经的伤痛,我知道的。” 第145章 江昼回道:“没有伤痛,一直喜欢。” 季云琅自嘲一笑,偏过脑袋。 “……” 他不这样江昼还意识不到,季云琅养伤不能下地,在床上躺得无聊死了,每天要找他闹腾,恰好今天还没闹过,这是来借题发挥了。 他挨近,隔着被子搂住季云琅,把他整个带进怀里,温声道:“真的,没有不喜欢,等……” 再过一段日子,你伤好些了,为师再跟你亲热。 卡住了。 季云琅问:“等什么?” 江昼不说话。 季云琅接上,“我知道了,等师尊酝酿一下,找好感觉,就……”他把自己脑袋偏过来,跟江昼对上脸,“就来让我帮你,对不对?要等多久,半个时辰够吗?”说着,他嘴角含笑,凑近往江昼脸颊亲了一口,“好,那说好了,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再亲热,到时候师尊叫得舒服了,我就相信,你是真的喜欢。” 江昼:“……” 谁跟你说好了! 后来两人生生耗了半个时辰,外面天蒙蒙亮,季云琅也不睡觉,没事就来蹭蹭他,在他耳边说些不荤不素的话。 热情的小徒弟,别看点上香后自己不行了,倒一直十分亢奋地想让师尊行一行。 江昼怎么也不愿意让徒弟带着伤来给自己弄那些,后来被逼无奈,只得抓来床头一大把催眠香点燃,仗着季云琅蒙着眼看不见,放鼻子底下让他闻,生生把他催入眠了。 确保徒弟完全睡熟,外面天已经大亮,江昼下床,给季云琅盖好被子,出门去找人。 季云琅说过自己的眼睛不会瞎,江昼当时应了声,过后又来找金乾询问。 他很讨厌主动找人交流,但是事关徒弟的身体健康,聊就聊几句吧。 金乾震惊,“他连这都跟你说?” 江昼问:“什么意思?” “没事没事,”金乾摆摆手,“他的眼睛看起来的确是有好转的趋势,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恶化,况且他是病人,我是医师,你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江昼:“听你的。” “好。”金乾领他去检查,提醒道,“所以你的眼睛还是要时刻准备着,他这回伤得重,在我这边养伤的时间不会短,我可能每隔三五天就要找你一趟,到时还需要你配合我们检查。” 江昼点头,想了想,问:“他养伤,需要多久?” 金乾不给他确切时间,只说,“照你们现在这个养法,天天把伤口弄裂,那还真不好说,光换伤药的钱都花一大笔了。” 江昼回道:“伤口,以后会注意,钱,不够还有。” 金乾看他的眼神带上几分赞赏,“一掷千金,怪不得他喜欢你。过去他看伤,都是一个人来,我这边刚给他保住命,他就急匆匆走了,好像总有什么事在赶着他,这还是他第一次带人来我这里长住,看来是找到了愿意让他停留的人,”金乾靠近他,放低声音,八卦道,“他脾气那么不好,你怎么拿下他的,方便透露一下吗?” 江昼思索片刻,答:“关你,” 他停顿。 金乾:“啊?” 他补全:“什么事?” “……” 金乾终于听出他讲话不太对,医修诊断病情就不饶弯子了,带他七拐八拐上了高楼最顶层,带进一间房,拿出一本书说:“第一页,你念一下” 江昼不想念,甚至想掀了桌子揍这个金乾,但这是为季云琅治伤的医修,江昼暂时还需要跟他好好相处。 于是他拿起书,开始念。 过了良久,前半页终于念完,江昼停下来喝了口水,金乾靠着窗户打了个哈欠,然后两人面面相觑,江昼又拿起书,字正腔圆地念出后半页的第一个字,然后卡住。 等第二个字的间隙,金乾说:“可以了。” 江昼顺手拿起旁边的纸,给他写:才读了一半。 “够了够了。”金乾连连摆手,带他下楼。 听季云琅这个相好念书,金乾总感觉背上凉飕飕,尤其是对方卡顿的时候,总觉得背后冷汗直冒,有种命不久矣的预感。 后来才发现,这位有钱的相好读书每卡顿一下,看他的眼神就会多一分杀气,紧接着这份杀气就会被按捺住,从“立刻杀”变成“容后再杀”,就差直接告诉他:听我读书听得爽吗?你知道了这么多,等治好季云琅的伤,第一件事就是取你狗命。 金乾带他下到楼底,让他去检查身体,检查完顺便折返过来端季云琅的药。 江昼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提醒他:“换眼的事,你以后,别跟他提。” “明白,无私奉献,不想让爱人知道,你这种家眷,我这里见过很多。” “不是,”江昼微皱起眉,看起来有些苦恼,“他会生气。” 金乾想了想,答应他,感叹道:“我就说他脾气不好吧……” 江昼:“关你什么事?” “……” 江昼检查完顺路回来端药,发现这回侍童递给他两碗药,一碗发黑,一碗发红。 平时季云琅只用喝黑的那碗,现在莫名其妙多了一碗,江昼心里一慌,问:“他的伤,恶化了?” 说完就开始后悔这几天的行为,徒弟不懂事师尊也不懂吗?季云琅都伤成那样了,还老是抱着亲亲滚滚,看,滚得更严重了吧,一顿都得喝两碗药了。 第146章 “不是。”侍童摇头,指指红色那碗,“我家主人说,这个给你喝,从今天开始,你要和房里那个病人一起喝药。” 江昼松了口气,没问原因,总归是有益于季云琅的身体,点头,“好。” 侍童又补充道:“我家主人还说,以后你们的药都要趁热喝,不能再拖了,还有,”侍童左右看了看,似乎有点不太好意思,招招手让他弯下腰,在他耳朵边轻声说,“你们各自喝完药之后,半个时辰内最好不要亲嘴,否则药性会互相蹿,对身体不好的。” 江昼点头。 他端两碗药回去时已经是下午,季云琅快睡醒了,留在桌上的那碗药还没喝。 通常情况下,江昼该放着新药,哄着徒弟先喝完旧药,然后等下一碗来了,再喝桌上的新药。 现在不行了,他得让季云琅把旧药新药一起喝了。 除了喝这两碗药外,江昼今天凌晨没如季云琅的愿跟他亲热,还把他催睡着了,而且一会儿自己也得喝药,喝完了还不能亲。 不能亲就意味着不能哄,这无异于在惹完季云琅之后火上浇油,浇完油还丧失了灭火的能力,这桩桩件件合在一起,等徒弟睡醒,江昼就要一起面对。 这么多现成的借题发挥的机会,季云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江昼站在桌边思索了很久才想出对策,先端起自己那碗药喝完,然后走到床边,估摸着季云琅睡得差不多了,手指抚摸上他的嘴唇,指尖沿着唇瓣摩挲,然后微微施力,向里探。 季云琅是被手指夹弄着舌头玩醒的,那动作很不对,时而深入,时而抽离,绕着他的舌尖打转,弄得他嘴唇水润润的。 “师尊……唔……” 舌头被夹住了,讲话就含糊不清,季云琅刚醒,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靠坐在江昼怀里的。 听他出声,江昼问:“醒了?” 江昼离他很近,说话间吐出的气息就喷洒在他耳后,季云琅微微仰起头,上半身靠上他的胸膛,舌头抵着手指往外推,想吐出来。 江昼不让他如愿,两指干脆夹住他舌头不动了,季云琅只得含糊地问:“……怎么了?” 江昼语气有些冷,似乎是不太高兴,脑袋搭上他肩膀,开口:“我们说好,你让师尊舒服,结果自己先睡着,睡了一天。” “我……”江昼夹他舌头的力道松了,季云琅得以顺畅说话,疑惑道,“我明明一直在跟你讲话,为什么会突然睡着?” 听他这样说,江昼语气更加不爽,另一只手捏起他的下巴,“你在问谁?” “师尊因为这个生气了?” “嗯。” 季云琅想了想,认错道:“那确实是我不好,没让师尊舒服,你别生气,先放开我,我们现在也可以唔……” 那两根手指来势汹汹,今天就跟他的舌头和嘴唇过不去了,季云琅被搅得嘴和脑子都乱,江昼在他耳边冷冷道:“不用了,反正你只顾睡觉,不在意师尊。” “……” 季云琅没话说了,任由江昼捏着他的舌头玩,时间长了嘴张得有点酸,呼吸也变得困难,江昼嫌弃他不主动,问:“你真的,喜欢师尊?” 季云琅回话艰难,含糊道:“喜欢。” “那舔舔。”江昼把手指拿出来,抵到他唇边。 江昼一开口,季云琅就乖乖听话,顺便亲了亲他的指尖。 季云琅嘴酸了,不想继续被他的手指玩弄,偏过头来想亲。 江昼不满意他的态度,放低声音,强调道:“我很生气,云琅。” 季云琅顿了顿,抬起手来抓住他的手腕,解放自己的嘴,偏过头轻声说:“那我给你舔舔别的,哄哄你。” “不用,”江昼冷着脸,强调,“等了一天,没兴致了。” 不等季云琅开口,他又接上,“师尊这么喜欢你,那么,期待,你为什么睡着?” 季云琅:“……” 季云琅:“因为我是伤患,师尊,身子比较虚弱,很容易就突然睡着。” 他在江昼怀里挪了挪身体,唇恰好凑到他耳边,“是我不对,你是师尊,大度一些,我现在帮你,好不好?” 他话里带了笑意,整个人都很开心,心里想,江昼一定很想要,竟然还会因为这个跟他生气,他一会儿一定让师尊舒服。 紧接着江昼就回道:“不好,我不大度。” “……” “那师尊,”季云琅问他,“想怎么样?” 江昼说:“罚你。” 这话说的,不正不经。 季云琅唇角几乎在瞬间不受控制地上扬,心跳都开始扑通扑通,他呼吸有些急切,低声问:“师尊要怎么罚?” 江昼语气森冷,捏起他的脸迫使他抬头,端起药碗怼到他嘴边,“罚你,连喝两碗药。” “……?” 没反应过来,喝完了一碗,下一碗立刻怼到嘴边,季云琅正琢磨着有哪里不对劲,江昼就从身后咬了咬他的耳垂,一手圈在他腰上,轻声说:“云琅,张嘴。” 氛围营造到位了,就很容易让人感觉自己在做什么不正经的事,季云琅本意是要拒绝,一个没留神,就被灌下了第二碗苦药。 江昼满意地摸摸他满是药汤的小腹,原本想亲亲他的脸,夸一句“真乖”,想到自己还在跟徒弟生气,这是在罚他,态度的转变需要一个合理的过渡,于是他故作冷淡道:“还算听话,为师,原谅你了。” 第147章 好了,过渡完成,他立刻要凑上去亲亲徒弟脸颊,夸他真乖,季云琅突然捂住他的嘴,抓起放在床头的一大把没烧完的催眠香,放到鼻子下闻了闻,问:“这是什么,师尊?” 江昼:“……” 江昼:“不知道。” 第51章 唯一 季云琅攥着那把催眠香不说话。 江昼还把人抱在怀里,看这架势,觉得他肯定要生气了,转念一想,气就气吧,也没什么,反正两碗药都喂他喝下去了。 “云琅,”他开口,“那些医修说,药要,趁热喝。” “嗯,”季云琅语气淡淡,把催眠香放下,问,“师尊刚才那样,是想让我喝两碗药?” 江昼点头。 季云琅:“所以你没有生气。” 江昼:“嗯,我不会,对你生气。” “那你刚才那样对我,就只是为了让我喝药,没有一点别的意思?” “有,”江昼回道,“我喜欢看你那样,”他抚摸季云琅的脸颊,脸和他离得很近,“很好看,也很舒服,刚才是故意的。” 季云琅唇挑了挑,“真的?” “嗯,我没有不想要。”江昼揉揉他脑袋,商量道,“但你养伤这段日子,先忍一忍。” 季云琅不说话。 每天跟江昼睡在一张床上,怎么可能忍得住? 他想了一会儿,伸出双臂抱住江昼,半个身子窝进他怀里说:“我每天躺得很无聊,就想跟师尊谈情说爱,不想忍。” “但你的伤,很严重,不适合做那些。” “从前我受重伤的时候也不是没做过,”季云琅嘀咕,“师尊还趴在床上被我欺负呢,有时候狠了,你还能出声,每次你一叫,我身上的伤就不疼了,只觉得浑身都是劲,只想好好疼爱你。” “你那不叫疼爱,”江昼也想到一些事情,把他往怀里带了带,说,“那时候,我管不住你,你也不愿意,和我说话。” 一言不合就要往榻上滚,爽是爽了,关系却一直没缓和。 季云琅抱着他,似乎是气不过,在他背上打了一下,“因为那时候我恨你,你也恨我,我们互相都想杀了对方,怎么可能好好说话?” 江昼纠正他,“我没恨过你,也不会,杀你。” “嗯,嗯。”季云琅敷衍他,“反正现在你是想通了,喜欢我了,我们好好在一起,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今天说完就忘,再也不提了。” 江昼:“什么?” 季云琅轻轻叹息,“我懂你的意思,师尊,我说过,我不恨你了,那些事我也早就不在意了,以后我们不提了,好不好?” “不好,”江昼把他从自己怀里拽出来,认真盯着他,“你说清楚一些。” 季云琅彻底不耐烦了,“我说什么?有什么好说?说你拿刀子扎我心口还是说你趁我重伤掐我脖子?你那时候不就是想让我死?我最恨你的时候也想让你死,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们现在能在一起不就好了?” 他说这么多,江昼始终沉默,良久,问:“真的?” “你……” 季云琅气得胸膛不住起伏,只觉得喉口涌上一股腥甜,猛地吐了一口血出来。 江昼一惊,刚要动作,季云琅就出手恶狠狠掐住他的脸。 “我有必要拿这个骗你?江昼,我说过我不恨你了,以前那些事我也可以不在意,你现在爱我就够了。但是不在意不代表没发生过,你现在跟我装,有意思吗?” “……” 江昼没装,他是真的没听懂。 季云琅嘴唇染了血,江昼抬手去给他擦,被偏头避开。 “云琅。”他吐了血,是内伤恶化,江昼现在顾不上跟他聊别的,“我去找人,给你看看。” “怎么,要跑了?你自己敢做不敢当,聊到这个就要逃避?” “不是。”江昼把他手指掰开,从自己脸上拿下来,坚持道,“我没动手,杀过你。” 季云琅“呵”了一声,偏过头,“走吧,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你今晚别回来,自己去找地方睡。”顿了顿,又补充,“但是不能离开梅庐。” 他都这样了,江昼必然不会走,边起身边强调道:“我去找人,然后回来。” 季云琅:“别回来。” 江昼已经走到门口了,回道:“不。” “……” 季云琅抹了把唇上的血,坐在床上不出声。 金乾赶到时,一眼看到床上的血,惊道:“你们!” 床边桌子上的两只空药碗突然朝他飞来,季云琅:“滚。” 江昼就在金乾身后,接住碗,把他往前推,“去看看,他的伤。” 季云琅又抓起枕头砸,江昼再次接住,硬生生把金乾推了过去。 金乾要给他检查身体,季云琅不让碰,江昼怀里抱着枕头,刚要开口哄,就听季云琅对他说,“师尊,你出去。” 金乾:“师……?” 他看看江昼,又看看季云琅,闭上嘴,默不作声端过椅子在床边坐下。 小年轻,真禁忌。 江昼往门口走了几步,打开门又关上门,假装自己出去了。 季云琅又不傻,蒙着白纱也能看到屋子里模糊的人影,江昼就这么喜欢骗人? 他越这样季云琅心里越气,抓起另一个枕头狠狠扔他:“出去!” 第148章 “……” 江昼抱着两个枕头到了屋外,关好门,站在门口停了一会儿。 外面闷闷的,太阳马上要落山,江昼心里也闷闷的。 他四面环视,在不远处看到有能供人休憩的小凉亭,启步过去。 凉亭中央有张圆石桌,周围绕着几个圆墩墩的石凳子,他走近坐下,把两个方方正正的、蕴含着季云琅怒火的枕头一上一下摞起来,放到石凳上,然后在桌前坐着发呆。 桌上摆了很多精巧漂亮的糕点,还有一壶冒着热气的花茶,茶壶旁边的托盘上倒扣着一二三四五六,六个杯子,江昼数完杯子,又去数糕点,每个盘子里也恰好摆了一二三四五六,六个糕点,他低头看,凳子也是六个,这时,耳边听到叽叽喳喳的说笑声,一抬头,前方不多不少恰好走来六个小孩。 是那群经常去给季云琅包扎换药的侍童,最前面那个小孩的头顶上还托着一只圆滚滚的小黑团。 自从上次跟着一起谴责过江昼,炭炭这只懂事的小猫咪已经彻底打入了这群小孩内部,他们吃饭睡觉都带着它。 此时黄昏,到了饭点,他们结伴来吃饭,没走近就看见桌前坐着那个屡教不改的不懂事的大人,旁边还堆着两只枕头,他一个人就占了他们两个座位! 这就意味着有两个小孩要没地方吃饭,为首两人一跺脚,气冲冲过去赶他。 炭炭先一步跳下来,扭着小屁股哒哒哒跑去找江昼,扒着腿爬到江昼肩头,拿小脑袋在他脸上蹭。 炭炭每天陪着他们采药熬药,现在已经完全被熏陶成了一只小药猫,全身上下每根毛毛都在散发着药香。 江昼一向不喜欢小猫,任炭炭在脸边蹭,不理它。 心想,季云琅身上也流着小猫血,粘人的时候也是这样子,乖乖的,但是一旦发起脾气来,本性就暴露了,凶巴巴,不讲道理。 可能他们小孩子都是这样,生气起来不讲理,江昼凝目去看面前两个叉着腰骂他的小孩,去怀里掏出糖,一人一颗丢进了他们嘴里,然后微微垂下头,任他们接着叽叽喳喳。 他心里闷,不想讲话,也不想动弹。 季云琅伤成这样,身上难受,要一直遭罪,江昼很心疼。 现在吵完了架,季云琅就不光是身上难受,心里也会开始难过,江昼本来应该陪着他,哄哄他,现在却只能一个人坐在外面发呆。 徒弟受伤是因为他,难过也是因为他,这他都知道,但能有什么办法? 季云琅这次的怒火来得莫名其妙,说些江昼不知道的事,自顾自开始愤怒,然后就把他赶出房间。 可季云琅说的那些事,江昼对谁做也不会对他做,更何况那时候他还戴着两条锁灵链,每天饿着肚子困倦不已,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怎么杀季云琅? 他们之间会有那样的回忆,要么是季云琅做噩梦做得神志混乱了,要么…… 炭炭在他肩头立着,小爪子不小心踩到他颈上的银链,爪尖被勾住绕不出来了,“喵喵”着让江昼帮它。 江昼有点烦,捏住它的小肉爪,把它爪尖和颈上的银链子分开,心想,以后不能让炭炭往身上爬,它又不是一般小猫,它勾锁灵链勾得用力了,是能给拽下来的。 本来这链子就是为了防云晏,江昼戴上了就没准备摘,现在发现云晏三番两次死不透,他就更不可能摘了,大不了戴一辈子。 他这几十年来的满身灵力都是云晏找了清霄门最好的仙师来教,用尽天材地宝养出来的,混着江昼这些年被他喂过的药,还不一定会在身体里发生什么变化,锁灵链一直锁着这七分灵,江昼也能安心。 他把炭炭放到地上,摸摸颈上的银链,心想,幸好当初季云琅回来得及时,给他戴上了链子,不然他真的有可能在发现自己身体异样没几天后,就不知不觉被云晏占了身体,当然,也有可能在那之前,他就先自我了结了。 这两种情况比较着来看,还是死了好,不然万一云晏真的占了他的身体,季云琅又恰巧回来找他,那云晏肯定会想方设法除掉季云琅,在徒弟的视角,就成了师尊要对他赶尽杀…… 江昼猝然抬眼。 其他四个小孩已经落座,都在看着他,另外两个小孩吃了糖就不骂他了,叉着腰站在旁边瞪他,此刻被他的眼神吓一跳,一起后撤了两步,问:“你……你想怎么样?占了我们饭桌还有理了吗?” 江昼不理他们,站起身,抱住两个枕头走出凉亭,要回房间去找季云琅。 看见他走的方向,两个小孩一惊,急忙过去一左一右拽住他,费力地把他往回拽,“你这么大的人,怎么又要不懂事了!我们主人正在给病人治疗,你现在过去打扰他们,会让病人有生命危险的!” 江昼急着找季云琅,也真的怕耽误他治疗,只得被这群小孩拽回来等,抱着枕头站在旁边看他们吃饭。 炭炭小孩缘很好,在石桌上四处游蹿,总有人掰自己的糕点来分给它。 有两个小孩吃过江昼的糖,此刻看他一个人可怜兮兮地站在旁边,一人分了一半糕点给他,江昼没心情吃,摇头拒绝。 两个小孩坚持想让他吃:“很好吃的!”他们指指季云琅所在房间的方向,“是他以前过来,给我们带过这样的糕点,大家都很喜欢,主人才经常让厨子给我们做。” 第149章 一个小孩跳下椅子,走到他身边,扬起脑袋伸长胳膊来把糕点送到他面前,热情地给他分享自己喜欢的食物。 江昼疑惑:“你们不是,不喜欢我?” 天天叽叽喳喳骂他,为什么还分糕点给他? 面前这个小孩脸红了红,不好意思道:“刚才那个糖,你能再给我一颗吗?” 其他小孩也巴巴地看着他,看起来都很馋。 江昼接过小孩分享的糕点吃掉,然后冷漠地回道:“不能。” 又不是买给他们吃的。 一群烦人的小孩,不给。 开一次口,那个侍童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现在被拒绝,脸上有点尴尬,转身准备坐回去了,其他小孩也很失落,炭炭这时从石桌那头跑过来,跟刚转身的小孩对视,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大声道:“喵!” 小孩似乎瞬间懂了,又很犹豫,回味起那颗滋味奇妙的糖,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猛地转身抓住江昼的胳膊开始晃,开口直接带了哭腔,边哭边夹着嗓子道:“你吃了我的糕点,为什么不给我糖?你就再给我吃一颗,就一颗,求……求求你了!” “?” 江昼被他吓得后退了一步,其他小孩见状,相互对视一眼,一起从凳子上下来,边清嗓子边挤眼泪,一起扑向江昼。 只在瞬间,凉亭中央哭声阵阵,伴随着来自小孩叽叽喳喳的撒娇磨人声,不停往江昼耳朵里钻,江昼还抱着两个方枕,被六个小孩缠着磨,感觉头都大了。 他僵着脸,单手抱住两个枕头,拿出怀里的一包糖,让他们伸手,一人往掌心倒了一大把,说:“好了,放开我。” 六个小孩心满意足回去吃饭了,甚至一人喂了炭炭一颗,奖励这只出谋划策的功臣小猫。 炭炭得意地晃着尾巴,伸出舌头来舔面前六颗甜甜的糖。 江昼面无表情在旁边整理自己被拽乱的衣服,心想,小孩子果然都是喜欢吃糖的,也天生就会磨人,只可惜季云琅不吃糖,从小也不磨人。 季云琅十岁时江昼才开始养,他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应该再早一点,从徒弟出生起就好好养着他,把他宠爱到大,让他也和其他小孩一样,变得会撒娇,爱吃糖。 从河里捞出来季云琅的时候,江昼一眼就知道他过去几年过得不好,没有什么好人家会往一个小孩子的胸口绑大石头。 不过江昼当时没问他家在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没说要为他报仇,因为他对这个小孩子还没感情。 收到云家那个老仆人的信时,江昼知道了两件事,一是江逝水和云征月在十年前死在了八方域,通道再次关闭。二就是他们的孩子还活在仙洲,现在有难,危在旦夕。 鹿溪城和八方域的入口离得很近,江昼的第一选择是先朝八方域去,寻找已经死去的江逝水和云征月。 他在去八方域的路上,是路过了鹿溪城的,就这样他也没停留下来先去救那个危在旦夕的小孩。 直到确认八方域的通道真的被关闭,他才在恍惚中走进鹿溪城,四处搜寻,最终在河里捞出了人。 小小一只,湿漉漉的,还往他身上吐小鱼。 江昼不太喜欢小孩,尤其还是江逝水和云征月的小孩,季云琅永远不会知道,早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江昼就开始嫉妒他了。 那晚,江昼知道了真相,江逝水和云征月的死讯、这个孩子的存在,桩桩件件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云晏还在自信地等他的答复,等着他表示愿意为爱献出自己的身体。 江昼本来想在那晚杀了这个孩子,杀了云晏,也杀了自己,一了百了,什么也不用愁,江逝水和云征月死了,他该带着他们的孩子去找他们。 后来江昼就想起了老仆人那封信里的内容,云征月想让他来养孩子,还让他教他们的孩子做个好人。 因为这个,江昼才放弃了当即就死的想法。 他最烦爹娘从小就想让他当乖孩子、长大后做个好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变得乖、变得好,不然也不会一赌气就离家出走,弃爹娘的性命于不顾。 爹娘这下肯定明白了,有的孩子教不乖就是教不乖,一辈子都是坏的,永远不会好。 所以,就算江逝水和云征月不在了,江昼也想让他们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变成好人,他们的孩子,他也同样不会教成好人。 后来…… 江昼忘不了这些年是怎么和这个孩子朝夕相处,他给季云琅取名,他随了江逝水的姓,就想让他们的孩子跟云征月姓,他用爹娘教他的知识去翻书,绞尽脑汁思考,给孩子起了一整页既好听又有字形字义的名字。 然后就听这个孩子说,自己有名字,叫季宝。 “……” 江昼不想这么久白干,板着脸:“不好听,改。” 季云琅乖巧点头,去那堆字里挑,但他从小不读书,一字不识,挑不出来,就折返回来拽着江昼的袖子,小心翼翼地请他给挑。 江昼这才满意了,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满足感,走到桌前坐下,顺手把小孩抱到腿上,翻开书卷,指着那些字,一个一个陪他选。 再后来徒弟一天天长大,江昼慢慢习惯了他在身边,江逝水和云征月对他很好,所以他也费尽心思对季云琅好,有很多时候都差点忘记了自己养孩子的初衷——他要跟爹娘证明自己是坏蛋、他们的孩子也是坏蛋。 第150章 等他带着徒弟做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坏事,就可以告诉爹娘,看吧,咱们家两个孩子都这么厉害,都是坏蛋。 季云琅确实坏得让他很满意,又凶又猛,江昼总想,他都把孩子带成这样了,爹娘怎么还没被气活。 他从小就喜欢爹娘,也嫉妒爹娘,他们之间永远把彼此放在第一位,江昼跟他们再亲近,也挤不进去。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江昼也有了自己唯一的小徒弟,他和季云琅之间也只有彼此。 所以在第一次听说季云琅喜欢他时,江昼满脑子都在想,哪种喜欢,是爹娘之间那种只有彼此、谁也挤不进去的喜欢吗? 后来季云琅从十六岁到十七岁,用整整一年的时间来“追求”他,向他全方位展示了自己的喜欢,江昼虽然觉得奇奇怪怪,有时候还能感觉出来徒弟笨笨的,但心里还是逐渐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是那种他从前一直想从爹娘身上得到的,被人无条件地喜欢、注视、当作唯一的感觉。 很多年过去了,江昼现在回想,他喜欢季云琅的原因,是季云琅先喜欢他。 他享受被季云琅爱,也想要去爱季云琅,反正就算不谈情说爱,他们也只有彼此,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不做师徒就做恋人。 后来他又想,既然要谈,那干脆就更亲密些,既做师徒,也做恋人。 反正他是八方域的流氓,不懂仙洲那些奇怪的礼教,季云琅叫了他十几年师尊,在床上也叫叫怎么了? 几个小孩吃完了饭,发现他抱着枕头在旁边想事情,都不出声打扰他。 过了一会儿,不远处的门开了,金乾走出来。 一个小孩过去碰碰江昼提醒他回神,指着那边说:“你可以进去了。” 江昼闻言站起身,脚底生风,身形瞬移,三两步就到了房间门口。 他突然出现,金乾吓一跳,怪异地打量了他一下,“师尊就是不一样哈。” 江昼不理他,准备进房。 金乾伸出一只胳膊拦他,放轻声音,十分好奇地询问:“说真的,你们师徒谈情说爱,家里人不反对啊?还有,你们日后成亲,请点亲朋好友去家里,会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虽说不顾世俗枷锁的爱情才浪漫,但毕竟人言可畏,你们……” 江昼拿方枕打开他的胳膊,进房,关门。 留给他一句,“烦。” 房里季云琅刚端起药准备喝,就听见门开、江昼进来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声“烦。” 他把药碗重重一放,冷声道:“是,我烦,我无理取闹,我没事找事,我让你这么烦你还找我干嘛?谁让你进来的?滚。” 江昼:“……” 门外的金乾:“哈哈。” 第52章 绑绑 江昼走到床边,把枕头放好,端起药来送到他手边,“不是说你。” 季云琅冷哼,“不是说我还能说谁?” 他本来准备挥手把药打开,停了一下,没这么做,偏过头去,“拿开。” “你刚才,都准备喝了。”江昼坐得离他近了些,“把药喝完再闹。” 江昼刚说完就意识到,这话估计又得戳到季云琅点上,果不其然,季云琅冷笑一声,开始了。 “谁跟你闹了?我闹什么了?江昼,自己做过什么心里不清楚吗?就准你做不准我说?我看你就是……你干什么?” 他边说江昼边把枕头摆好,把被子角从他屁股底下抽出来,然后把他整个人往起抱了抱,让他靠上床头,骂人时呼吸更通畅。 “……” 季云琅停了停,继续:“江昼,我没跟你开玩笑,你能不能严肃一点?我……” 江昼给他拢了拢衣领,拨了拨头发。 季云琅一把拍开他的手,气极,“你严肃一点!” 江昼:“嗯。” 然后指尖飞出灵光,把他头发散了。 “……” 季云琅这段时间在床上睡得衣衫不整,头发也乱糟糟,此刻靠坐在床头一个人生气,冷着脸骂他,一点也没有以前精致讲究的模样,看着可怜得不行。 江昼坐近给他整理发型,见他沉默了,轻拍他脑袋:“你继续,不用停。” “……” “你是在,”季云琅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往怀里拽,白纱下的眼睛阴森森地盯着他,“敷衍我?” 江昼:“对。” “?” “有些事,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江昼单手帮他把头发理好,顺势滑下来捏捏他的侧脸,“我很喜欢你,永远不会,杀你。” 季云琅正要开口讽刺他,江昼:“除非……” 季云琅噤声,等他说。 江昼却捏着他的脸一直没出声,良久,叹息一声,搂抱住他,“没有除非。” 他永远不可能杀掉季云琅,他希望徒弟能一直活着,活得开开心心。 季云琅问:“你为什么想了这么久?” “我在想,”江昼脑袋搭在他颈窝,紧抱着不动,“要是你,不喜欢我了,喜欢别人,我要不要杀了你。” “答案是不会?” “嗯。”江昼说,“我只会,杀了那个人。” “然后呢?” 江昼不想说,季云琅抓着他那只手腕,带他手臂环到自己腰上,让两人贴得更紧,催促他,“然后呢,师尊?” 第151章 江昼不说。 他越这样,季云琅越想知道,他要是爱上别人,江昼在杀完那个人之后,会对他做什么?师尊这么厉害,一定会吃醋,会生气,会打断他的腿,捆住他的手,把他绑到床上,锁在屋里,然后…… 江昼朝他耳朵啾了一下。 季云琅问:“干什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江昼说:“不想答。” “为什么?” 江昼不理他了,心想,还能为什么,因为不好意思。 要是季云琅真的喜欢上别人,江昼根本什么也舍不得对他做,拿他毫无办法,只能说些好话哄他、问他觉得师尊哪里做的不好,告诉他师尊都可以改,最后再求他接着喜欢自己。 江昼什么也没有,他只有季云琅。 但是他不能说,他堂堂师尊,比徒弟大那么多,在这段感情里应该表现得更加成熟稳重,让徒弟仰慕,觉得师尊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真厉害,这样季云琅才不会老是不听他说话,自己一个人乱想。 想到这里,他抬起手,揉了揉季云琅后脑,意有所指道:“你还小,很多事情,自己判断不清楚,要学会,和师尊商量。” 季云琅朝他屁股扇了一掌。 “?” “师尊这是什么意思,还是觉得我无理取闹?我没在跟你商量吗?是你一直要逃避。行,杀我的事你不想聊我们可以不聊,我现在问你,我要是喜欢上别人,你会怎么做,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回答我,是想跟我商量的态度?” 季云琅气不过,又给了他一掌,“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你……” 江昼突然从他怀里出去,揽着他的腰把他侧过身,朝他屁股不轻不重连拍了两下,教育道:“对师尊,要懂礼貌。” “……” 江昼问:“知错了吗?” 季云琅不出声,江昼又打了第三下,这下稍稍用了力。 季云琅还不出声,江昼不忍心再拍了,但是一想到要维持自己成熟稳重的师尊形象,让徒弟知道以后不能随便打师尊屁股,他还是忍痛扬起手,要打第四下,手掌刚落下来,沉默许久的季云琅就开口,“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 第四下还是打上了,季云琅被他按在怀里,也不反抗,伸出双臂抱过被子,上半身趴在上面说:“那我不闹了,你以前想杀我那些事我从现在起就全忘了,以后再也不提,我们就当没发生过。”他把下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声音很轻,回道:“对不起,师尊。” “……” 江昼不是那个意思,他把季云琅翻过来,让他坐好,认真道:“你说的那些事,我没有印象,不是我。我怀疑,是云晏。” 季云琅听他说完差点笑了,强忍着没让嘴角动,江昼明显是不想让他提这个,不然也不会花费力气来威胁他。 还让他对师尊有礼貌,从和江昼睡在一起的那天起,他就从没礼貌过,那天开始,江昼就不再是师尊,而是他谈情说爱的对象。 对爱人不就是要调/戏、要欺负?他要是有一天真把江昼当师父来尊重了,那就完了。 可惜季云琅现在不能对他说这些话,江昼都威胁他了,他就得懂事。 于是他乖巧点头,伸出双臂环抱住江昼,“我知道,师尊,我相信不是你。” 江昼疑惑,“你这就相信了?” “你是师尊,当然说什么我都会信,”季云琅跟他商量,“我就当不是你,我们以后再也不提了,好不好?” 听到“我就当不是你”,江昼脸一下子黑了,强调:“本来就,不是我,” 季云琅叹了口气,嘴上哄道:“好,我知道不是你,我相信的,师尊。” 江昼:“真的可能,是云晏。” “嗯,”季云琅点头,附和道,“没错,都怪云晏。不让他影响我们了,师尊,真的不提了。” “……” 江昼僵着脸不说话。 他本意是想来跟季云琅商量一下,听他具体讲一讲那些事,他好判断。 虽然最终目的都是让季云琅不要再闹,但现在这样,性质完全不一样了。 季云琅继续乖巧,跟他说:“师尊,你把药端给我,我先喝药。” 外面突然响了一声,伴随着滚滚而来的轰隆隆的雷声,紧接着就噼里啪啦下起了大雨。 季云琅脸转向窗外,“下雨了?” “嗯,”江昼给他端药,“刚才我出去,外面就很闷。” 他心里也很闷。 刚才闷,现在也闷。 季云琅喝完了药,把碗平平稳稳扔回桌上,听着雨声,从身后环抱住江昼的腰,脑袋亲昵地在他颈间蹭。 “师尊。” “嗯。” “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的大雨天。”季云琅吻他脸颊,“你把我带回家,我很高兴。” 江昼垂眸,“我那时候,是因为,你父母。” “我知道,不然你没有必要无缘无故救一个小孩回家。那现在呢?”季云琅问他,“师尊现在对我好,是因为什么?” 江昼偏过头,和他的脸蹭到一起,轻声回道:“喜欢你。” 季云琅笑,只觉得刚喝过的苦药都变得甜起来,他微微侧头,跟江昼贴上唇,“再说一遍。” 江昼不说了,捧起他的脸专心吻他,季云琅嘴里依然苦,江昼想喂他吃糖,但是想到他并不喜欢,只能作罢。 第152章 季云琅怕苦,江昼不怕,但是从前在宅子里,江昼每次生病,季云琅喂他喝完药都要来吻他,那种时候反倒不怕苦了,吻到嘴里没了苦味,两人才结束,搂抱在一起喘息。 江昼那些年过得很别扭,季云琅喜怒无常,他们之间的甜蜜总维持不了多久,不过他戴着链子被困在家里,没办法也没精力,只能过一天算一天,在季云琅心情好的时候尽量跟他多亲近,这样就算关系突然变坏,季云琅下手也不会太狠。 现在外面下着大雨,江昼在房里搂抱着乖巧的小徒弟亲吻,气氛甜腻腻的,还没有“季云琅突然发怒”“季云琅又要骂他”的后顾之忧,他简直都不愿意回想从前在宅子里过得什么别扭日子。 现在徒弟虽然也闹脾气,但是可可爱爱,还会跟师尊道歉,放在以前,不管谁的错,最后都得是江昼的错。 他还不能认错,一句“为师错了,你别生气”,能让季云琅更生气,骂他“这就开始委曲求全”“你就这么敷衍我”。 下次江昼亲一下再道歉,抱着他问今晚要不要一起睡,十分主动,十分用心,没有表现出一丁点敷衍和不情愿,又被骂“不要脸”“真以为学会这招以后就舒服了”“你做梦”。 江昼想起来心里又闷了,季云琅从背后抱着他,手已经扯开衣带探了过去,江昼跟他分开唇,说:“不用。” “我只用手,”季云琅又追来吻他,“就一次,师尊。” 雨声很大,透过窗传进来,季云琅要想听到江昼的喘息,就只能在接吻的间隙跟他微微分开唇,只是刚分开没多久,就忍不住又亲吻到一起。 他胳膊有伤,只能手掌尽力地动,好容易让江昼有感觉了,他手臂的力度跟不上,又只能不紧不慢地磨蹭。 那他就接吻时卖力些,撩拨着江昼,最终如愿以偿被动情的师尊打湿了掌心。 季云琅要收回手,不试不清楚,试了才知道自己带着满身的伤做这些,真的弄不了多好。 只是手刚要撤开,就被江昼抓住了。 第二次是江昼带着他弄,比上一次更凶些,季云琅全程呼吸都有些重,和他接吻也常常换不过来气,结束时才告诉江昼,“我胳膊有点疼,师尊。” 江昼终于松开他的手,在腕上留下了泛红的指印。 季云琅仍旧抱着他,在他耳边笑,直接把手心往他衣服上蹭,“师尊,你一直不说,谁能知道你这么想?” 江昼不出声,季云琅又故意去捏,想要逗弄他,刚碰上,整个人就一愣。 江昼怎么还行! 江昼在这时叫他,“云琅。” “嗯,”季云琅应了声,不用他开口,换了只手过去,问,“要不要用嘴?我受得了。” 江昼拒绝了。 “好吧,”季云琅有些遗憾,又想跟他预约着亲热,商量道,“等我伤好一些,师尊,我想……” 他在江昼耳边讲,江昼在他手心给着回应,情绪很轻易就被调动了起来,他讲那么多,江昼都说:“好。” “都好?” “嗯。”江昼吻他,“先好好养伤,伤好了,什么都行。” “那等我伤好了,师尊还会像这样每天陪着我吗?” 江昼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沉默。 季云琅掐他一下,“我问你呢。” 江昼还沉默,季云琅就懂了,在他耳边幽声说:“别忘了,师尊,你答应了每天都要和我亲,一天不亲,我就去死。” 江昼终于有反应了,“我记得,每天都亲。” 他回过头来吻季云琅,季云琅偏开脸,“今天亲过很多次,算了。” “好,”江昼解释,“我没有,敷衍你的意思。” “嗯。那你回答我,等我伤好了,还会这样每天陪着我吗?” 江昼又沉默,季云琅气得差点给他掐断,就这还想舒服,阉了得了。 江昼被他掐得整个人一颤,“……疼。” “那你回话。” “你听,雨停了,”江昼去抓他的手,让他松力,“明天,天气应该不错。” “你想不想,出去透透气?” 季云琅一直在屋里躺得无聊,脾气也容易暴躁,得亏是看不见,他要是知道自己这几天一直以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见人,还不知道要难受成什么样。 江昼明显在转移话题,季云琅扯扯唇,“我伤得厉害,下不了床。” “我抱你。出门,可以坐炭炭。” “去哪儿?” 去哪儿都一样,反正不出梅庐,江昼:“你定。” 季云琅点头,“好,那我想去钓鱼。” “钓鱼?” “嗯。”季云琅抱着他,把他被扯下来的衣带往下面一圈一圈绕,“我是伤患,不能走不能动,现在最适合我的不就是钓鱼了?” 江昼回道:“好。” 明天带季云琅出去透透气,等他心情舒畅,脾气好些了,江昼还得跟他提一提那些事。 要是没有那些扎刀子掐脖子的糟心事,他和季云琅这五年在宅子里早不知道甜蜜成什么样了,他也不用每天别别扭扭跟徒弟过日子。 他长这么大就喜欢过季云琅一个人,得让季云琅彻底相信他的心意,而不是用一两句哄人似的话敷衍过去。 “云琅,”他开口,“我很喜欢你,不出意外,你做什么,我都会喜欢。” 第153章 “嗯。”季云琅应了声,手上动作不歇。 “但是,”江昼低头,看着那地方被衣带绑出的蝴蝶结,“这种事,以后还是要,提前和师尊商量。” 季云琅本来在忍,他一说,就没忍住笑,问:“我绑正了吗?” “歪了点。” “真的?”季云琅想摘了白纱低下头去看。 江昼及时制止他,为了看这个就摘纱布,完全没必要。 “你这样,再找他来换药,怎么解释?” 季云琅收起笑,正色道:“实话实说。” “?” 江昼:“……这么私密,不太好说。” “没事,我来说,师尊要是觉得害羞,可以回避。” 江昼不出声了,似乎真的在思考。 季云琅绷不住,低下头笑。 江昼思考完了,还是不愿意,说:“不行。” “嗯,好,那就不……” 季云琅说不下去了,笑得肩膀都在抖,伸出手抓着衣带一端给他扯开。 江昼竟然想了那么久才拒绝,谁会把这种事讲给别人听? 他说:“好笨,师尊。” 江昼:“你才笨。” 第53章 乖乖 第二天一早,赶在季云琅自然醒的时辰之前,江昼就先醒了。 昨夜闹了些不正经的,还约好了今天要出去钓鱼,两人当下幸福,对第二天也有了期待,这些幸福和期待自然而然转化为了对彼此的爱意,你亲亲我,我亲亲你,甜蜜蜜抱着入睡。 江昼把还在睡觉的徒弟从自己怀里轻轻推出去,指尖溢出灵光,打开了一点窗。 阳光照洒进来,往窗外看,能看到在微风中晃动的枝叶,昨夜下了雨,刚开窗就能闻到外面清新的空气,的确是个适合出游的好天气。 江昼俯身,在季云琅脸颊上亲了一口,越过他下床,出门去找炭炭,让它准备准备,一会儿一起去钓鱼。 床上的季云琅躺正,转了个头,面朝着门口的方向,听到开门关门声响起,江昼出门了,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刚被亲过的脸颊,唇角弯起。 江昼找到炭炭时,这只小黑团正陪着一群侍童熬药,忙里忙外地帮他们互相传递药材。 熬好了药,侍童还会专门盛一点出来给它尝尝,炭炭一舔,小爪子就能点出这里面混了哪几种药材。 一群小孩围着它鼓掌,炭炭得意地扬着脑袋“喵喵喵”。 蛮荒的凶兽要转行来当神医了。 江昼默不作声走过去,炭炭一见到他,就自觉跳到了他肩头。 侍童见他来了,把他和季云琅要喝的药分别盛出来,边盛边跟他闲聊,“你今天好早呀。” “嗯。”停了停,他补充,“今天,出去钓鱼。” 侍童眼神一亮,问:“你带着小猫去吗?太好了,我们好久没吃鱼了,你钓了回来,可以直接交给厨房去做,我们楼里厨师做饭很好吃的!” 江昼指指季云琅所在的房间,“他也去。” “他也去?可他现在还不能下地乱跑,”侍童把两碗药端给江昼,“给,先喝药,喝完药你去问问我们主人吧,他说行,你才能带病人出去。” 江昼点头,接过药转身,“那你让他,来一趟。” 侍童本来要说他好大的架子,转念一想,他付了那么多钱,多跑两趟主人肯定也是乐意的。 江昼端药回了房,炭炭刚一进屋,就从他身上下去,哒哒哒跑到床边一跃而上,在季云琅怀里打了个滚,拿自己毛绒绒的脑袋去蹭季云琅的脸。 它好久没来找季云琅了。 季云琅半睡半醒间感觉脸颊痒痒的,鼻间还充斥着一股药香,抬手一抓,抓到一只胖乎乎的小毛绒。 他嘴角挂起笑,把小猫抓到脸前闻,问它“被药材腌入味儿了?” “喵喵喵喵~” 炭炭很喜欢自己身上的味道,把脑袋凑近了让季云琅闻。 江昼在桌边喝自己那碗药,边喝边往床边看,只见床上一人一猫越凑越近,季云琅抱着小猫,甚至嘴都撅起来了,一整副要亲它的架势。 江昼一惊,急忙放下药碗,瞬移过去,把小猫从他手上拎开丢远,让自己的脸颊代替小猫的脸颊,碰上季云琅的嘴唇。 突然被丢远的炭炭:“……” 以为自己能亲到小毛绒的季云琅:“……” “师尊,”他开口,“我亲小猫,关你什么事呢?” 他这话问得冷漠,江昼不满,“别亲它。” “师尊的意思是,我只能亲你一个?” “嗯。” “那好。”季云琅环住他的脖颈,要把他带下来亲。 江昼刚喝了药,一会儿季云琅也要喝,不能亲,他避开季云琅的吻,把他双臂抓下来在身边放好,转身去端药。 “……” 趁江昼转身,炭炭一跃又跳上床,长尾巴卷住季云琅的手腕。 金乾在这时敲门进来了,看到桌上的空药碗,他向江昼确认:“你今天的药喝了?” “嗯。” 金乾接过江昼刚端起来的药碗,指指门外,放低声音说:“你们今天不是想出门?那你现在先去检查,我去看看他的伤。” 江昼点头。 江昼出门后,金乾端着药碗走近季云琅,问:“怎么样,他喝完药后你们没亲热过吧?” 第154章 季云琅疑惑:“什么药?” “他没告诉你?”金乾到床边坐下,例行给他换眼上的药,“现在开始,你们要一起喝药,喝完之后最好不要亲、也不要亲热。” 季云琅喝完药放下碗,主动把自己眼上的纱布解下来,摸着怀里的小猫脑袋,说:“放心,我身体现在这样,想亲热也亲热不了。” “问题不在你,”金乾给他上药,“在他。” 季云琅摸猫头的手一顿,“怎么说?” “我听你的,不直接说他有病、可能快死了,而是忽悠他,为了治你的眼睛,需要天天去检查。”金乾低头搅拌着手中的药膏,“还真查了点东西出来。冒昧问一下,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季云琅思索片刻,“你要说确定关系,那有七年了,不过前两年我们不在一起。” 金乾点头,给他抹药,接着问道:“那我再冒昧一下,你们在一起这几年,亲热的频率如何?” 季云琅:“?” 真挺冒昧的。 炭炭好奇地扬起脑袋,“喵喵?” 季云琅把小猫塞进被子里,捂住它的耳朵,然后示意金乾靠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金乾一惊,抹药的手都抖了一下,随即语气变得凝重,“怎么这么多?” 听他语气不像是调侃,季云琅也正色回道:“因为他被我关在家,哪儿也不能去。” 金乾没再说话,帮他把眼睛包扎好,查看了一下他身上的伤,确认他可以短暂地出门透透气,走之前提醒他:“不管未来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在梅庐,你们都不要亲热。” 季云琅不以为意,随口回道:“这不好说,把持不住怎么办?” “那你就等着他以后受罪。”炭炭从被子里露出头,金乾去摸他的小毛脑袋,朝季云琅道,“我最近刚联系上几个在外面的师兄弟,让他们回来,商量一下怎么给你那个相好保命。” 季云琅皱眉,“这么严重?” “本来今天之前,我还没觉得多严重,”金乾叹了口气,“但谁知道你们这么多年,每天都……可以这么说,你的精血,就是他的催命符。” “……” 季云琅终于发觉不对劲了,他坐起身,“我的……有毒?” “不是,”金乾严谨道,“准确来说,是只对他有毒,他也只被你影响。如果是我和你,或者我和他,就不会发生这种反应。” 季云琅:“当然了。我和你怎么会有反应?你和他更不可能。” 金乾:“……” 他咬牙,“我是说医修角度的反应!你们来看病,能不能尊重一下医师?” 季云琅点头,尊重道:“梅神医悬壶济世,我师尊家财万贯,能给你屋顶添十颗珠子,你可一定要把他治好。” 金乾顺了口气,忍耐。 告诉自己他是伤患,年纪还小,不懂事正常。 接着耐心提醒他:“这回必须加钱,我那几个师兄弟现在都是仙洲各地的名医,一个赛一个的贵,请他们来,要出不少钱财。” “嗯。”季云琅想了想,问他,“你怎么不出去当名医,是因为医术不如他们吗?” “……” 金乾撸起一半袖子又放下,“要不是医者仁心……” 季云琅:“什么?” 金乾:“我就揍你。” 季云琅笑,“你不揍我是因为医者仁心?还不是你打不过……” 金乾用勺子挖起碗里剩下的药膏往他嘴里塞,季云琅猝不及防吃了一嘴黏腻腻的苦药,瞬间呕出声,“你……” “好东西,挺贵的,别浪费,”金乾往外走,边走边嘀咕,“我这就去跟你师尊商量一下,以后外敷剩下的药都让你内服,这样好得更快。” 季云琅:“你……呕……” 江昼检查完回来的路上被金乾拦住,聊了半晌,金乾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不太好吃,他肯定也不愿意,但这是我最近研发的新方子,外敷内服效果都好,想让他尽快恢复,你可不能心软啊!” 江昼想了想,点头,“我会让他吃完。” “太好了,”金乾感动,赞道,“伉俪情深,情比金坚。当师尊的就是不一样,比初出茅庐的小年轻稳重多了。” 江昼闻言回道:“没错。” 这才是师尊该有的样子,外人都看出来了,他心里满意。 江昼,你真是个好师尊。 好师尊进屋时,季云琅刚呕完,正靠在床头喝水,炭炭头上顶着一个小水壶,担心地在旁边看着他,见他喝完了,低下脑袋倾斜水壶,又给他倒了一杯。 江昼径直走向床榻,端起剩下没吃完的药膏,挖起一勺来,“云琅,张嘴。” 季云琅感应到江昼的气息,不疑有他,下意识张嘴,下一瞬,又被塞了一嘴苦药。 “……” 炭炭:“喵喵!” 季云琅什么也没说,默默抓开江昼的手,把嘴里的药吐进水杯,直接拿起小猫脑袋顶上的壶来漱口。 江昼看他这样,心想,他果然不爱吃。 怕苦的小徒弟,任性的小徒弟。 “这次先算了,”他揉揉季云琅脑袋,上手给他解衣服,“下次,要吃完,这样好得快。” 季云琅配合着让他脱,问:“这你都信?” “他是医师,我为什么,不信?” 第155章 季云琅觉得他蠢,捏起他一边脸,“要是他骗你呢?” 江昼神色淡淡,“杀了他。”然后拍拍小猫脑袋,“喂炭炭。” 炭炭惊恐地摇脑袋,“喵!” 那个金光闪闪的有病人类,小猫才不吃! 季云琅问他:“谁骗你,你就杀谁?” “嗯。” “那要是我骗你呢?” 江昼动作一顿,在他腰上没伤的地方捏了一把,“你乖乖的,不要骗我。” 季云琅:“答非所问。” “你说什么,我都信。要是你骗我……”江昼拿出新衣服来给他换,不说话了。 季云琅问:“什么?” 江昼给他披上新的外袍,俯下身,在他光洁的侧颈处轻咬了一口,那地方被咬过太多次,最近才没了伤,此刻一被他的牙齿触碰,季云琅就感到全身一阵过电似的酥麻。 江昼咬他这一下,算是回答,季云琅怕他咬,这一下就足以警示他。 他撤开后,季云琅摸摸自己侧颈那块肉,脑子里又浮现起胡夜那张脸,反问他:“那要是师尊骗我呢?” 江昼神情坦荡,“我不会骗你。” 季云琅抬起头,白纱下的眼睛注视着他:“真的?” “嗯。” 季云琅盯他看了一会儿,勾唇笑,“好,师尊,那我也不骗你。我们好好在一起,互相不欺骗。” 江昼满意,就该这样。 乖乖的小徒弟,懂事的小徒弟。 - 还没出这座楼,炭炭就先化身成大黑虎,引得几个侍童一阵惊叹。 江昼抱着徒弟坐上黑虎背,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不管吃的喝的还是休息用的,他乾坤袋里都有,甚至钓鱼所需要的鱼篓鱼竿鱼饵之类,他去乾坤袋里也都能翻出来。 黑虎稳稳往最近的水域走,江昼一边揽着徒弟,一边在乾坤袋里翻找,拿出了好多东西放在黑虎背上,好在炭炭是只超级大老虎,脊背既毛绒又宽阔,放得下这么多东西。 季云琅靠在江昼怀里,感觉身边东西越堆越多,都快没地方坐了,不满道:“师尊。” “嗯。” “你昨天就知道我们今天要出门钓鱼,为什么不提前准备好?” 江昼跟他解释,“乾坤袋里有。” “乾坤袋里有就不需要提前准备了?那你现在翻得出来吗?” 江昼:“……” 江昼:“快了。” 季云琅冷笑,手臂一挥就要把临近的东西全扫下去,“是你说要出门,又根本不上心,连东西都不准备,江昼,你心里有我吗?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说到一半,他顿住,仔细一摸才发现,周围这些圆滚滚的、被江昼刚拿出来的东西,全是炸弹。 “你……”季云琅平复呼吸,问,“你想跟我殉情?” 江昼:“不是。” 终于翻出钓鱼工具了,江昼顺便拿出几块小零食喂到徒弟嘴里,捏捏他的脸算是安抚他,然后自顾自地往乾坤袋里收炸弹。 季云琅出手摸了摸那些炸弹,问他:“师尊,这么多炸弹,你想干什么?” 江昼:“放烟花。” 季云琅沉默。 上次放烟花,他去炸了蓬莱峰顶的云家主尸体,这次呢,又想炸什么? 到了水边,江昼从乾坤袋里搬出一张软塌,把徒弟抱上去,自己跟着坐到旁边。 身侧有风,耳边是潺潺的流水声,季云琅挂饵甩竿,静静盯着前方不说话。 江昼不是什么静心的人,坐不住,钓鱼只在从前尝试过,然后工具就被放进了乾坤袋吃灰。 季云琅静静垂吊,江昼就坐在旁边看着他,有时候坐得无聊了,见徒弟一动不动,就伸出手来,戳戳他的脸颊,问:“睡着了吗?” “没有,”季云琅语气轻轻,“钓不起来,师尊。” 江昼往水面看,指尖飞出一点灵光,钻进水底随机缠住一只小鱼,挂上季云琅的钩,然后拢抱住他,覆着他的手一起收竿。 钓上来了,季云琅笑,心情也好了很多,偏过头来亲他的脸颊,说想把这条鱼喂给炭炭。 江昼:“好。”然后回过头去找炭炭。 黑虎原本窝在树荫下睡觉,此刻却不见踪迹,应该是又变成小猫,也不知道去干嘛,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江昼转回头:“去玩了,等它回来再喂。” 季云琅:“不。” 他推江昼,“你去找炭炭。” 江昼不想去,“我陪着你。” 季云琅把钓竿一扔,“我现在就想喂小猫,师尊去不去?” 江昼不解,“你生气了?” 好没道理。 “没有,”季云琅又推了他一把,“你去把炭炭找回来,师尊,我想喂小猫。” 江昼想了片刻,起身,“那你等等。” “嗯。” 江昼搜寻着炭炭的气息,确定了一个方位,启步去找。 确认江昼离开了,季云琅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不出片刻,小黑猫就从和江昼相反的方向蹿了出来,一跃跳上软塌,它的嘴里,叼着一只肥肥的信鸽。 季云琅接过鸽子,推着炭炭的小屁股把它推远,指指江昼刚才离开的方向,“快去,别让他发现你用猫毛骗他。” 炭炭点点脑袋,飞奔过去。 第156章 刚才季云琅钓鱼,突然感觉有猫毛悄悄飘到他耳边,“咕咕”了两声,紧接着就听到炭炭轻手轻脚离开的动静,江昼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根本没发现小猫跑了。 一听猫毛发出鸽子叫,季云琅就心道不好,江昼在梅庐陪了他这么多天,完全断绝了跟外界的联系,肯定有人坐不住了。 比如那个风洵,他跟江昼是一伙,等他回了八方域,看到森罗兽骨殿里的骨龙和多出来的一大群人,肯定要想方设法来给江昼报信。 季云琅抓着信鸽,拆下上面的小竹筒,手指去鸽子腿上一摸,摸到了一处咬伤,是当初小蛇留下的。 果然是江昼的那只鸽子。 季云琅把装着灵光信件的小竹筒拆下来,收进乾坤袋,再从自己乾坤袋中掏出一个新的竹筒,用灵光在空中写了一个大大的“滚”字,装进竹筒,挂到鸽子腿上,指尖灵光一弹,强行催动着它飞远了。 不管是谁,都别想来打扰他跟江昼。 江昼抓着小猫回来时,季云琅已经又钓上了好几条鱼,江昼把乱跑的小猫放到树荫底下,随便抓出条鱼扔给它,自己又坐回了徒弟身边。 “小猫,喂了。” “嗯。”季云琅放下钓竿,握住江昼的手,往他身上靠,“有点困了,师尊。” 快到正午了,阳光有些晒人,江昼带着徒弟和小榻一起挪到了树荫底下,扯过薄被来盖住他,“那睡一会儿?” “不想睡。” 江昼点头,“那聊聊天。” “好,聊什么?” 江昼手伸进被子里,摸上他胸口,季云琅笑,去抓他的手,“在外面呢,你乱摸什么?” “云琅,”江昼叫他,“我以前,拿刀,扎过你这里?” “……” 说好不提了,江昼又提,季云琅的笑淡了,装作没听见。 江昼自顾自地抱住他,脑袋搭在他肩头,继续道:“以前,我总不知道,为什么,你那么恨我。” “我一直觉得,只是因为八方域。” “对啊,”季云琅开口,“就是因为八方域,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跟我解释,不跟我道歉?你要是第一年就愿意跟我好好说,我根本不会那样对你。”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江昼抱紧他,“我那时候,不想提你父母,也不想,让你知道。” “有时候,你对我很好,我会觉得,你不怪我,但是,”江昼一下子说太多了,卡得很严重,需要缓一缓,他怕季云琅不耐烦,先亲了他一下,轻声说,“等等。” “嗯。”季云琅和他靠在一起,摘了上方的树叶拿在手心玩,“你还想说,有时候我又对你很坏,你总是摸不透我心里在想什么,对不对?” 江昼:“你……” 季云琅:“我怎么知道?” 江昼:“嗯。” 季云琅把叶子塞到他手心,“因为你是笨蛋,江昼。不要再讲那些没用的,想说什么,直说吧。” 江昼抓起他的手,摸到自己脖颈上的银链,“我跟你说过,锁灵链不能摘。因为,摘了,云晏就会,得到我的身体。” 季云琅一直面无波澜,听到这里,头才偏了偏。 江昼继续,“当年我从八方域,跟他来仙洲,我帮他得到云家,他帮我,留在仙洲。” 本来听到那句“得到我的身体”季云琅就觉得别扭,现在又听他们关系这么好,还帮来帮去,他心里酸得不行,面上冷笑,“真幸福啊,江昼,当年仙洲流传了不少你们两个之间的美谈,有多少人猜测你们的关系,你知道他们都怎么猜吗?” 江昼当然知道,不过他不想跟季云琅聊这个,捏住季云琅的嘴不让他打岔,“你乖乖,听我说。” “……” 接下来,江昼不急不缓,一句一顿,捏着徒弟的嘴,跟他讲完了云晏是抱着什么目的来接近他,他为了应付云晏,这些年又吃了多少药,最后终于在新婚那天,寻到机会杀了他。 他略过了江逝水和云征月的死,也没讲自己跟着云晏接触五大派的那些事,只把自己和云晏的个人恩怨单拎出来说。 季云琅思考片刻,问:“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杀了他,还要留在他身边应付他?明知道他有目的,他让你吃药,为什么还吃?” 江昼回道:“我当时,要养你,不能跟他撕破脸。留在清霄门,能把你,养得很厉害。” “养得很厉害,然后送到八方域?”季云琅侧过身来,用两只手掌一左一右挤住他的脸,“师尊,要讲就讲细点,别藏着掖着,云晏想夺你的身体,跟你要把我养大、送我去八方域,这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你真的只是为了养我,才委曲求全留在他身边?” 江昼:“……” 江昼:“让我想想。” 季云琅要被他气笑了,江昼自己是傻子,就当别人都是傻子,就直说不管是他这么多年留在云晏身边,还是之后送徒弟去八方域,最终都是为了毁掉仙洲,有那么难吗? 留在云晏身边是为了接触五大派,探知他们的秘密,送季云琅到八方域是为了让他打开八方域到仙洲的通道,而江昼做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 季云琅想到风洵曾经说过的,江昼被他父母带大,而他父母,就死在五大派的手上。 现在江昼不说,季云琅也知道,师尊做这些,从始至终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毁掉仙洲,为爹娘报仇。 第157章 “师尊,”季云琅叫他,“别想了,你想不通的。” 江昼:“好。那你信吗?” “你昨天说,我还不信,”季云琅手滑到他脖颈,指节勾绕上那个银链,“今天这么一说,我就信了。所以云晏死之后,很有可能还在影响你的身体?” 江昼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季云琅看不见他点头,自顾自说完,神情复杂地垂下脑袋。 所以过去每次江昼杀他,都不是江昼本人的意愿,而是体内别的东西在操纵着他,那东西还跟云晏有关。 季云琅一想到自己曾经在那种时候和江昼做过,而壳子底下的还不知道是不是江昼,就膈应得想吐,他越想越受不了,不能自己一个人难受,伸手抱住江昼,跟他讲出了自己的顾虑。 江昼:“……你放心。” 虽说伤害季云琅的是别的东西,但每次遭罪的都是江昼本人,所以他才一直觉得徒弟喜怒无常,十分难搞。 江昼安慰他,“都是我,每一次,我都记得很清楚。” 季云琅问:“叫云晏名字的时候也是?” 江昼否认:“我没叫过。” 季云琅:“那就肯定不是你。我到底跟什么东西做过?我想吐,师尊。” 江昼听着都觉得他难受,带他一起躺到软塌上,抱在怀里询问到底是哪次。 炭炭还在榻旁窝着,那种话不能给小猫听,季云琅扯过被子来蒙住脑袋,在江昼耳边细致地讲完了全程,然后有些心慌地等江昼思考。 那一次那么凶,江昼要是没印象,就证明真的不是他。 那季云琅当场就能吐出来。 江昼想了一会儿,回道:“我记得。”又说:“但是太疼,记忆,没有你这么清楚。” 季云琅问:“你真的记得?没有哄我?” “没有。”江昼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两句,季云琅瞬间放心了,抱紧他,“没错,就是那次。那天你叫了一整夜云晏的名字,我都想好要跟你一起死了,结果最后,你叫了我。” 那晚季云琅受了重伤,刚进房江昼就默不作声走近,伸出了双手。 季云琅以为要被抱,张开双臂准备回应他,下一瞬,就被扑倒在床上死死掐住了脖子。 江昼压在他上方,那双眼很冷,手上的力度也很大,锁灵链在颈间摇晃,季云琅被掐得喘不过气,紧盯着他,攥住他的手腕,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的手指。 从他反身把江昼按到榻上的那一刻起,江昼嘴里就开始不停地叫着云晏,季云琅失血过多,脑子早就不清楚了,此刻江昼每叫一声,他的怒火就更上一重,狠狠按下江昼的腰,闯进时凶猛,两人一起从头疼到了尾。 季云琅满身的伤,血流得哪儿都是,最后彻底没了力气,强行按着江昼,趴在了床上。 他不想去处理自己的伤,他要和江昼一起死在榻上了。 遗憾的是,死之前师尊还在叫着云晏的名字,季云琅现在什么也不想了,就想听江昼叫一声他,江昼叫了,他就原谅江昼。 然后就感觉到身下人动了,江昼早就被他弄得够呛,费力转过头来,唇刚好蹭过他的嘴角,轻声道:“云琅。” 江昼说:“别生气了。” 季云琅当时恨他,听完他这话,却又不想跟他一起死了,强撑着起身去处理自己的伤,等自己活过来一点了,又去看昏睡在床上的江昼。 这么多年过去,季云琅依然能想起当时满床触目惊心的血迹和江昼的模样,他真的差点把江昼弄死。 他当时觉得江昼那句“别生气了”莫名其妙,现在才知道,这种事对江昼来说才是莫名其妙。 他突然发怒,师尊又不知道从何哄起,只能撑着最后一口气叫他,让他“别生气了”。 风在头顶吹过,季云琅开口要跟他道歉,江昼先跟他说了,“对不起。” 江昼把被子掀开,让两人露出脑袋来透气,跟他脸对着脸,说道:“是我杀他,没处理干净,让你这些年,一直难过。” 两人各自喝完药,半个时辰早过了,江昼来吻他的唇,间隙,跟他解释:“我没叫过,他的名字。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在讲话。” 季云琅环住他的后颈,又交换了一个绵长的深吻,等终于结束,喘息着钻进他怀里,轻声道:“是我不好,师尊,我不讲道理,经常欺负你,让你疼。” “没有经常。”江昼揉揉他脑袋,问,“困不困?” “不困。” 说着不困,声音却小了,季云琅困意上来了,在他怀里动了动,揽住他的腰,又改口,“那睡一会儿。” “嗯。” 季云琅很快睡熟了,江昼搂着他,睁眼看上方绿叶掩映间的果子,指尖飞出灵光,打了几颗下来,全部砸到了旁边卧着的小猫脑袋上。 炭炭惊醒,抬头去看,发现江昼正盯着他,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低下头,去嗅闻刚砸下来的果子,张嘴要尝一口,突然整只小猫被灵光托着带上了软塌。 江昼让季云琅躺好,半支起身拎着小猫后颈到眼前,问它,“刚才,去干什么了?” 炭炭:“……” 季云琅让他去找炭炭,江昼顺着气息追过去,只看到几团用来干扰他的猫毛,然后炭炭就突然出现,一看就跑得很急,气都没喘过来。 第158章 坏小猫,让它跟着保护季云琅,现在都学会了跟徒弟联手支开他。 炭炭偏过脑袋不出声,江昼面无表情,折了头顶一根小树枝,把小猫放到腿上,瞅准它的小屁股就抽了一下。 “喵……” 不怎么疼,但是很丢小猫脸,炭炭委屈地小声叫,江昼:“说。” 炭炭:“喵!” 小猫哪会说话! 江昼接着抽,抽到第十下时,炭炭妥协了,飞出两根猫毛到他耳朵边,江昼以为它要给什么信息,仔细去听,只听“吼”得一声愤怒的虎啸在耳边响起,差点没给他脑子震碎。 虽然听不懂,但他能感觉到这只老虎在骂他,他低头去看,炭炭早一溜烟跑没影了,还顺带叼走了他用来打小猫屁股的小树枝,仿佛生怕他再用这招来“拷问”季云琅。 炭炭这是彻底要跟季云琅统一阵线了。 江昼看看小猫,又看看徒弟,心里有种被联起手来作弄的感觉,不太舒服。 但是一想到炭炭是小猫,徒弟也算半个小猫,他们小猫和小猫联手,配合默契地把他支开,又觉得可爱。 所以他就一边不舒服,一边觉得可爱,在午睡的徒弟屁股上轻轻拍了一掌,就当是惩罚他,然后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奖励他的可爱。 接着躺到软塌上,把他抱进怀里,跟着一起入睡了。 刚才就醒了的季云琅:“……” 江昼拷问炭炭,季云琅就躺在榻上装睡,听小树枝抽小猫屁股,听炭炭可怜地喵喵叫,听江昼问它刚才到底去干嘛了。 季云琅越来越紧张,心说江昼什么时候这么敏锐了,而且师尊要是敏锐到强行来翻他的乾坤袋,那不管是从宋扬手里拿到的新名单,还是刚才鸽子送来的那封信,就都藏不住了。 他正想着怎么应付江昼,就感觉屁股被拍了一下,紧接着脸被亲了一口,自己被师尊抱进了怀里。 他想不通,江昼这是什么意思?又打又亲的,也看不出是生气还是不生气,难道是发现了什么,故意来阴阳他? 季云琅睡不着了,想了很久,准备在他怀里翻个身,跟江昼面对面聊聊,还没动作,一个温暖的脑袋就蹭了过来,均匀的呼吸响在他耳边。 江昼睡熟了,在说梦话,喃喃:“云琅,真可爱……” 季云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刚才应该,白紧张了。 第54章 痒 金乾那群神医师兄弟到梅庐时,是一个早上。 江昼已经习惯性地早起出门,来给徒弟端药,这天还没端上药,半道就被几个人截下了。 那几人虽说不像金乾一样金光闪闪,却也一个个都锦衣华服,穿金戴银,江昼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问:“都是神医?” 那几人不说话,眯起眼绕着圈观察他,然后排着队来摸他的手。 现在季云琅治伤需要医师,江昼对医修的包容度很大,被摸手也可以接受,直到那几人邀请他进楼里细致检查一下,江昼才问:“为什么?” 金乾在这时赶到,把他拽到旁边,低声道:“哎呀,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云琅的身体了。现在他身上各处的伤都不知道能不能好,我们先把你身体检查透了,到时候万一需要换个骨抽个血什么的……你会愿意的吧?” 江昼不假思索,点头,“能把他的伤治好,怎么都行。” “好,好,”金乾先把他的那碗药端过来让他喝,尽量让自己的措辞听起来不冒犯,问他,“最近几天感觉怎么样?在语言表达、人际交往方面有没有什么进步?” “……” 江昼冷冷瞥了他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金乾连连摇头,“不是,我就问问,没别的意思。” 他见江昼把药喝见了底,满意点头,跟他说:“这个药你暂时先别停,今天检查完之后,我们可能会再安排你喝点新的药,也可能……” 金乾压低嗓音,“也可能有些身体上的操作需要你配合,当然,这一切都是为了云琅的伤能快点好。” 他不用解释那么多,只要是有益于季云琅治伤,江昼都行。 江昼要先把药给季云琅送过去,金乾催他快跟着这几个神医去检查,说:“药我给他送,你快去吧。” 目送江昼进了楼,金乾端着药去找季云琅,见他还在睡,搬了椅子坐床边来,自言自语:“这得睡到什么时辰?” “怎么了?” 季云琅突然开口把金乾吓一跳,“你醒了啊?” “早醒了。” 今早江昼出门时没亲他,大概是忘了,季云琅心里一直念着,刚才听到有人进门,以为是江昼,没闻到锁灵链的气息,随即意识到不是。 季云琅问:“你又把他拽去检查了?” “嗯,我那群师兄弟来了,他付给我的一屋子钱我可全花出去了,”金乾把药端给他,“我现在倒贴给你们治病,什么时候让他再付一次钱?” “你直说不就行了?他又不会不给。” 金乾摇头,“还是你找个机会跟他说吧,你这个相好师尊我总觉得有点……”他尽量委婉,“不好相处。” “有吗?” “有啊。” “好吧,”季云琅放下药碗,“那等他回来,我跟他说。” 第159章 江昼这次去得久,快到正午了都还没回来,季云琅一个人百无聊赖,惦记着今天还差一个吻。 这时,门被一个小脑袋顶开了,炭炭跑进来,跳上榻,在他手边蹭。 季云琅顺手抱起它,去摸它蓬松软软的屁股毛,问:“上次他打你,还疼不疼?” 上次钓鱼回来后,季云琅就再次不见炭炭踪影,想到这里,他疑惑道:“你每天在干些什么?上午陪他们煎药,下午呢?一只小猫乱跑?” 炭炭神秘地“喵喵”两声,不告诉他。 接着,飞出几根毛毛到他耳边,又“咕咕”了两声。 季云琅笑,“还来?” 他捧起小猫,悄声问:“你不是跟江昼一伙的吗,怎么现在开始帮我抓鸽子了?” 炭炭两只爪子扒上他肩头,拿脑袋亲昵地蹭他脸颊,仿佛在说:从今天起,咱俩就是一伙啦! 季云琅让它蹭得痒,把它抓下来,在空中写了几个灵光字装进竹筒,再把竹筒绑到它腿上,然后说:“我今天不出门了,你去抓到鸽子,把它的信带回来,再把我的信寄回去,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炭炭自信地“喵”一声,转身要下床。 季云琅叮嘱他:“一定要避开江昼。” “喵喵!”放心吧! 听到炭炭跑远了,季云琅靠在床头,摩挲自己曾经戴着银链的手腕。 那上面本来被炭炭留了道浅疤,就是因为它不想跟着骗江昼,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江昼发现端倪,无声告诉他,季云琅是自己割了腕。 只是刚来梅庐没多久,炭炭就跑过来,帮他把那处疤痕彻底消除干净了。 甚至现在,这只小猫又来积极主动地为他拦截信鸽,季云琅想,炭炭这是愿意帮他做事了? 那江昼还挺可怜的,小猫都不向着他了,会永远陪着他的,只有季云琅。 季云琅唇角挂起笑,心里甜滋滋。 这时,他指尖灵光一闪,五大派终于来信了。 正当季云琅犹豫要不要现在看信时,江昼推门进来了,季云琅顺势收起灵光,叫了声,“师尊。” “嗯。”江昼走近,不等他开口,就俯身吻上了他。 江昼也念着今天没亲,那几人一检查完,他就迅速赶回来了。 季云琅回应,伸出双臂要搂他,江昼却突然撤开了唇,凑到他颈边闻,伸出手来揪起了他衣服上沾的一小团猫毛。 “炭炭来过了?”江昼问。 “对啊,”季云琅面不改色,圈住他脖子,往他嘴角又亲了一口,“师尊不来亲我,我就跟小猫亲。” 江昼不太高兴,“那以后,我都不亲你,你找炭炭亲。” 季云琅笑,抱紧他不放开,“你又吃小猫的醋?” “嗯。” 一想到他刚亲了炭炭,江昼心里就不舒服,同样也不喜欢他身上沾着小猫味,上手给他脱衣服。 季云琅半推半就让他扒掉衣服,换新衣时,江昼注意到他身上绷带少了很多,除了一些重伤部位还需要定时换药,小伤口大多都不需要再处理,养着等待慢慢痊愈就行。 江昼上手去摸,本来伤口生长时就痒,被他指尖一碰,季云琅更受不了,扭了一下腰去躲。 江昼眸光微动,另一只手掌顺势覆上他侧腰,指尖又去轻轻蹭了一下他的伤。 这下腰就是在他手上颤动,热意顺着掌心攀爬至全身,弄得江昼有些躁动,俯下身,吻了吻他腰上几处伤,嘴唇的摩擦感和呼吸间带来的热气一起刺激着伤口,季云琅躲的幅度更大了,甚至出手想推开他的脸,开口叫他,“师尊……” “嗯。”江昼应了声,却没停下,似乎上了瘾,一边吻他,一边感受他的腰在自己掌心颤。 季云琅痒得不行,却又没处躲,强忍着让江昼闹了一会儿。 等他终于满足,季云琅已经忍得脸颊通红,偏过头去,催江昼快点给他穿上衣服。 江昼盯着他的脸,一边为他穿衣服一边回味,敏感的小徒弟,害羞的小徒弟,真可爱。 接下来的整整半天,江昼没事就要来搂他的腰,问他困不困,要不要和师尊抱着睡,完完全全跟他黏在了一起。 季云琅既甜蜜又苦恼,他得等江昼不在,收炭炭从鸽子腿上拿下来的竹筒,又得抽个时间把五大派的信读了。 谁能想到今天的江昼这么黏糊,季云琅只得假作困倦,跟他抱在一起睡,估摸着时辰差不多,江昼该睡熟了,他翻过身,在床头敲了两下。 不久,门被顶开一个小缝,炭炭露出一只小耳朵,表示自己到了,没进来,而是用几团猫毛包裹着小竹筒,小心翼翼地送到床边。 季云琅接过竹筒,动作极轻地收进自己乾坤袋里,朝小猫摆了摆手,让它快走。 这竹筒里装得是给江昼传信的灵气,炭炭如果想销毁,不可避免会损坏竹筒,放出灵气,就算及时掩盖住了,江昼也很有可能会感应得到。 要是不销毁,一直带在身上,那更危险,会不小心被江昼发现,毕竟江昼每天出门都能碰到这只小猫。 最好的方法就是季云琅第一时间收起来,他和江昼相处得融洽,关系摆在这,江昼不会无缘无故来翻他的乾坤袋,就算真要强行翻,季云琅冷脸来一句“不行”,他也会收手。 第160章 季云琅垂眸,透过白纱看向抱着自己腰美美入睡的师尊,虽然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但他心里还是满足,低头在江昼脸上亲了一口。 谁让江昼就是这么喜欢他? 他躺回床上,跟江昼脑袋靠在一起,嘴角挂着浅笑,闭上眼入睡了。 季云琅看不到,所以也就不知道,从炭炭顶开门缝露出小耳朵,到他收好竹筒后低头亲吻江昼,这短短一段时间,江昼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是睁着的。 江昼根本不困,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他只是不久前摸了徒弟的腰,上了瘾,想一直摸,才邀请他来抱着一起睡。 然后仗着季云琅看不见,边摸腰,边肆无忌惮盯着他的脸。 这是第二次徒弟和小猫背着他联手了,江昼想。 他依然觉得可爱,但同样,那份不舒服的感觉也再次萦绕上了心头。 中午江昼进门时,没错过季云琅指尖亮起的那点灵光,他还在和五大派通信。 同在梅庐,江昼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专心陪徒弟养伤,季云琅呢,他在干什么? 黄昏时分,季云琅靠在他身边睡,江昼就盯着他的脸看,不动也不出声。 等天彻底黑了下来,季云琅睡完一轮快醒了,江昼才把脸挪过去,掰过他的下巴,瞅准他的侧颈,准备狠狠咬上一口,发泄自己心中的火。 只是他刚动作,季云琅似乎就意识到他靠近了,主动扬了扬头,跟他碰上唇,然后揽住他的脖颈,扣着他的后脑把他往怀里带,嘴里喃喃,“还困,师尊,睡醒再亲……” 江昼僵着脸被他按进怀里。 谁要跟他亲? 他要咬季云琅,听他呼痛,看他哭求,去掐他的腰,玩弄那些快痊愈的伤口,让他又疼又痒,把他翻过身,扒掉裤子重重打他的屁股,让季云琅在羞耻和屈辱中跟他认错,向他道歉。 想着,他的手就攥紧季云琅的衣衫,想把这件自己亲手给他穿上的衣服撕开,没等用力,就感觉季云琅又动了,抓着被子,把他露在外面的一半身体盖住,然后身体挪近,揽上他的腰往怀里带,一只腿还顺便往他腿上搭,跟他严丝合缝贴到一起,迷迷糊糊跟他说:“以后我再抢被子,你就抱紧我,师尊,别冻到了……” “……” 江昼冷着脸从他怀里抬头,一感应到他乱动,季云琅就低头亲了他一口,眉头微皱,有些不耐烦,又有些无奈,带着初醒的倦意道:“说了再睡一会儿,等我睡醒再理你,乖。” 江昼不动了,等他醒,等到自己都睡着了,他还没醒。 再睁眼就是第二天的早上,江昼是被吻醒的,在自己都没意识的时候,就被弄出了反应。 睡了半天加一整个晚上,季云琅精神很好,惦记着昨夜只顾睡觉没跟师尊亲热,一大早就来缠他,在他耳边说:“我伤好了很多,师尊,要我舔舔吗?” 江昼心里有火,正要开口拒绝,季云琅就不管他的回答,先一步钻进了被子里。 江昼烦他,又被吃得舒服,故意去按他的脑袋,听他的呜咽,持续了半个时辰,江昼就是在那半个时辰里,决定先不跟他计较,季云琅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尤其是眼睛,江昼很怕他瞎,必须陪着他,看他完全被治好。 季云琅从被子里钻出来时,趴在他怀里说眼疼,江昼问他是不是顶出泪了,季云琅说是。 江昼把床榻和两人都清理干净,下床去找医师来看,金乾匆匆赶来时,季云琅已经自顾自地拆了纱布。 虽然出了泪,但是没血,眼也好得差不多了。 金乾手在他眼前晃,问他:“能看清吗?” “勉强,不是很清。” “那就再养一段时间,你所有伤都恢复得不错,只要花时间养,就没什么大碍,只是你师尊……”金乾给他换上新药,欲言又止。 季云琅问:“你找那么多神医来,查出什么没?” “他的五脏心脉和正常人不一样,看架势,恐怕早就异化了好几年,”金乾语气有些凝重,“我曾说过你们同房的事,你的精血,就是催化他脏器异化的一大原因。至于造成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我们在查,目前还没有方向。” 季云琅思索片刻,“那我给你一个方向。” “什么?” 季云琅示意他附耳过来。 金乾听完,眉头凝起,“这种事……你是说,有人为了夺他的身体,故意对他做了手脚?他那些年除了吃药,还有没有被做什么别的事?” “据他所说,只有吃药。”季云琅想了想,“再有就是你说的,我们同房。” 金乾从怀里掏出纸笔来记,“你说他和你在一起时,曾经有很多异样行为,你把他出现过的异样一一讲给我,我们针对着来查。” “有些比较私密,我能略讲吗?” 金乾:“不能。”他强调,“事无巨细。” 季云琅:“好吧。 他讲述期间,金乾边记边划,用了快十大张纸,等终于完事,他深吸一口气,说:“我说的事无巨细,不包括你个人的心理变化,不用跟我讲你收到你师尊的花时有多开心,更不用跟我回忆你们从小到大一起养过多少花,这对他治病都没帮助,明白吗?” 季云琅点头。 金乾听他讲一大堆谈情说爱的心路历程,听得脑瓜子疼,起身准备离开,季云琅又叫住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张人脸递给他,“这个,也查查。” 第161章 他不提同房的事季云琅还想不到,宋扬当时戴着江昼的皮,跟有病似的非要和他睡,季云琅现在想起来都恶心,他问金乾:“你能不能查出来,这个东西跟我的精血会发生什么反应?” 金乾接过那张人脸,神情复杂道:“这是你师尊的脸?” “准确来说,是有人仿造他的脸。”季云琅问他,“梅神医,这种东西,是不是需要你们医修协助来做?” 金乾嫌弃地皱起眉,“骗人的玩意儿,我们正经医修才不做这个。” 季云琅夸他,“高风亮节。” 又说:“对了,我有个朋友,为戴这种东西被磨平了脸,有机会带来,你能治吗?” “我不太懂这个。”金乾托着那张脸皮看,“等你把人带来,我再看能不能治。” “好。” 季云琅没话说了,金乾却站着不走。 季云琅问:“你还有事?” 不等他回答,季云琅自顾自接上:“不会是需要我的精血吧?我记得上次来,给过你们一回……” “不是,”金乾打断他,叹了口气,“小年轻,脸皮真厚。我问你,你们那只小猫,或者说大老虎,是不是来自八方域?” 季云琅挑眉。 他来找金乾看过很多次伤,从没提过八方域,这次带江昼来,江昼那模样一看也不像是八方域的人,本来以为不需要多说,没想到一个炭炭,还是让金乾看出了端倪。 他说:“是,怎么了?” “你师尊,也是八方域的?” 季云琅疑惑:“他看起来像吗?” “像,”金乾点头,“他身上的气质,很不一样。” “你们神医还会看这个?” “直觉。” 季云琅思索片刻,“我如果说是,你还给他治病吗?” “我之前看他那么有钱,问你,他是不是五大派的,你说是。现在我看你们养了只八方域的猫,问你,他是不是八方域的,你还说是。”金乾问他,“你到底哪句话在骗我?” “哪句话也没骗你,梅神医。”季云琅自觉改口,“金神医。你一定要救他性命,他死了我也活不下去,我这些年在你这儿你花过那么多钱,你保证过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的。” 金乾点头,“我尽力。” 季云琅不想听他说“尽力”,想让他保证,金乾不给他保证,转头就走。 江昼又被他们带去检查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季云琅放出了五大派的信来看。 他现在拿开纱布,怼近了,可以勉强看清一些模糊的字形。 信上是个邀约,请他上岛,来“阁”里参观,并且针对八方域动乱这件事给出了方案。 他们认为,季云琅作为领主,在八方域是有一定号召力的,希望他可以聚集一批追随自己的八方域人,一起来跟五大派合作。 这样大家联手,才能解决另一批动乱的八方域人,事成之后,欢迎这些合作的八方域人一起来仙洲居住。 信上说,这是他们商量出的最有利于季领主的方法,具体的好处季领主随便提,他们可以再加,只是有一件事,希望季云琅可以帮忙完成。 蓬莱岛彻底跟五大派割席了,云家找了一个假的江仙师坐镇,借着江仙师的名气和他与云家主的关系,自成一派,岛上居民都很拥护云家。 五大派爱惜名声,没办法大张旗鼓对这个满是凡人的岛发动攻击,这样他们将无法在仙洲立足。 蓬莱峰顶如今层层把守,那个假的江仙师总躲在云家不露面,更没机会去单独暗杀他。 所以他们希望季云琅可以带人,以八方域的名义,灭了包括云家在内的整个蓬莱岛。 最后还说,大家都拿出诚意来,才有合作的必要,他们阁里已经在着手准备帮季领主复活江仙师了,再加上其他附加的好处,条件这么优越,请季领主务必不要再犹豫,快快带人去灭了蓬莱岛吧! “……” 季云琅本来眼就不好,看这一大堆字看的烦,有些字还要盯半天才能认出来,读完眼已经酸得不行了,脑袋也跟着疼。 看来五大派真的商量了很久,才想出这个“万全之计”。 原本在江昼的安排下,蓬莱岛已经闯进了一批八方域人,他们的目的就是攻上云家。 季云琅当时还疑惑,这么多八方域人涌出来,五大派不可能没收到消息,为什么不派人来阻止? 现在看来,他们一开始就没准备来救蓬莱岛上的人,云家不跟他们一起干了,却知道他们不少秘密,自然没有留下的必要。 后来炭炭挡住了那群八方域人,没让他们作乱,把他们赶了回去。 蓬莱岛毫发无损,自然不如五大派的意。 现在他们让季云琅带人去灭了蓬莱岛,帮他们除掉“叛徒”。 又让季云琅带人对抗动乱的八方域人,帮他们清除“隐患”。 最后说,帮我们干完活之后,欢迎你们来仙洲居住。 就好像给他们来仙洲居住的机会是多大的恩赐一样。 好一招空手套白狼。 可惜季云琅现在灭不了蓬莱岛,因为云家那个“江仙师”正是敬业的脸兄。 也对抗不了八方域,因为那些动乱的八方域人全是他师尊在管。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能割哪个? 第162章 他本来用灵光在空中写了一个狂放的“滚”字,克制了一下,没发出去,改口道:面议,等我联系。 回完信,他眼酸得不行了,躺床上不动弹。 江昼进门时,看到的就是一个捂着眼睛直挺挺躺在床上的小徒弟。 他有些愧疚,又很心疼,但是总觉得自己的气没消,季云琅太不听话,有事瞒他。 感应到江昼走近,季云琅叫他,“师尊……” “嗯。”江昼问,“眼睛怎么样?” “不怎么样,疼。”季云琅说,“师尊今早,好凶。” 江昼没出声。 季云琅又说:“渴了。” 江昼给他倒水,季云琅喝完水,问他:“师尊以后都会这么凶吗?” “不会。”江昼揉揉他脑袋,“好好养伤。” 伤好了再收拾你。 季云琅笑,抱住他,“好。” 江昼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暖暖的,季云琅问:“天气不错?” 他问这话就是想出门了,只是不知道是真的想跟师尊一起出门,还是又想跟炭炭联手做什么事,江昼正想着,季云琅就说:“出去走走吧。” “嗯,”江昼语气淡淡,起身,“我去找炭炭。” 季云琅把他拽回来,环抱住他的腰,“我想跟师尊找个风景好的地方约会,不带炭炭。” “不带炭炭,我抱你去?” 季云琅:“我能下地了。” 江昼让他下一个。 下了地,没走两步季云琅就往前扑,江昼眼疾手快把他捞回来,说:“我抱你去。” 季云琅没下成地,还差点摔了,有点恼羞成怒,回道:“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让你抱着像什么话?” “那找炭炭。” “说了我想跟你约会,不带炭炭,”季云琅不太高兴,“师尊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你不想跟我约会可以直说。” 江昼:“……” 江昼:“云琅。” 季云琅偏过头,不理他。 江昼语气平和,缓声问:“你屁股上,是不是没伤?” “?” 当天,很遗憾两人没能出门约成会,但是各自发掘了一些房里的独特乐趣。 江昼看了看自己泛红的掌心。 年轻的小徒弟,嘴硬的小徒弟。 真耐打。 第55章 乱想 森罗兽骨殿里,云姝僵着脸坐在椅子上,拒绝琥生给她端的饭。 琥生担心道:“你都好几顿没吃饭了,姐姐,不会饿死吗?” 骨龙在旁边跟着“吼吼”。 云姝瞥他,“怕我饿死,你就放我出去。” 琥生摇摇头,把饭给她放下,转头去跟其他八方域人讨论怎么把厨房收拾得更整洁一点。 大殿门口,楼沙抱臂倚在一堆骨架上,盯着不远处的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 风洵又一次来了。 自从不久前回到八方域,来过一回森罗兽骨殿,看到了云姝的脸,风洵整个人就跟痴了一样,隔一会儿就要过来看一眼,还会带一些花和食物来,专门送给云姝。 骨龙守着森罗兽骨殿门口,不允许风洵进来,风洵就只站在殿外,眼睛直直盯着云姝。 楼沙跟他说话他也不理,等楼沙气极跳脚,抡圆了胳膊扇他一巴掌,他才会回过神来,在大殿门口跟楼沙互殴,互殴完还要看向云姝的方向,似乎期待她能做出什么反应。 就像当年的云征月一样,每次他打完架,都把他拉到一边,为他擦掉脸上的血,私下里教育他两句。 可惜云姝不是云征月,根本不理外面这两个有病的八方域人,她还在饿着肚子跟面前的饭菜对峙,坚决不吃一口。 楼沙捂着被打肿的脸,挡住风洵的视线,咧起嘴来看他,“好看的姑娘八方域也有,她是仙洲来的,不适合你。” 风洵冷着脸推开他,继续盯着云姝看。 楼沙顺势抱住他的胳膊,陶醉地闭上眼,“当然,你要是喜欢~我也愿意为你变成姑娘~” “那个,打扰一下,”林霄抱着鸽子走过来,紧张地四面环视,礼貌朝楼沙道,“听说这里有仙洲人,我……我能进去找人聊聊天吗?” 他和爹一起被风洵抓了回来,在八方域待得根本分不清日子,吃得也不好,还经常偶遇一些穷凶极恶的八方域人。 他心里憋闷,找爹聊天,爹也整天低着头不理他。 刚听说森罗兽骨殿里面关着仙洲人,林霄就蠢蠢欲动,想来找老乡聊聊天。 楼沙眯起眼,猛地伸长脖子凑近,盯着他的脸看,惊讶道:“白白嫩嫩的小宝贝儿,你也是仙洲人?” “对……对啊。”林霄咽咽口水,往旁边挪了两步。 恰好这时琥生从里面出来了,林霄见到他,急忙招手,琥生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这说来话长,我能进去吗?” 琥生让骨龙把他卷进来,搬了个椅子过来让他坐。 桌上的饭菜很香,冒着腾腾热气,云姝仍旧坐着一动不动,肚子却不停咕噜咕噜,暗暗咽着口水。 林霄闻到了香气,指指饭菜,问琥生:“这我能吃吗?” 琥生摇头,“这是给这个姐姐的,你要吃,我再去给你盛一碗。” 林霄猛点头,摸着自己咕噜噜的肚子,“那有劳你了!” 第163章 等饭期间,林霄跟云姝搭话,“姑娘,看你衣着,你也是仙洲人?” 云姝不理他。 饭端来了,林霄边吃边跟云姝搭话,“吃啊姑娘,好香,太香了。” 云姝还不理他,但是多看了几眼自己的饭。 等琥生出来,发现云姝终于吃饭了,吃还不够,还和林霄聊起了天,盯着他那个鸽子看,问他自己能不能抱抱。 林霄:“好啊。” 云姝接过鸽子,观察了一下,又说:“我最喜欢鸽子了,能不能让它跟我住几天?” 林霄大方点头。 当天满月时分,琥生睡眼朦胧醒来,发现云姝正往鸽子腿上挂竹筒,然后站在门口放飞了鸽子,他过去问:“你在干什么?” 云姝微笑看向扑腾着翅膀飞走的鸽子,“我想看看,江仙师的鸽子,能不能飞出八方域。” 琥生:“啊?” 从放飞鸽子那天起,云姝活泼多了,每天按时吃饭,跟人聊天,然后定点去门口蹲守,似乎在等什么东西。 终于在某个满月,等到了飞回来的鸽子。 她抱鸽子走进森罗兽骨殿,解下上面的小竹筒,灵气瞬间飘忽而出,紧接着,一个大大的“滚”字浮现在了她的面前。 “……” 琥生惊叹道:“这是嫂嫂的字!你在用鸽子跟嫂嫂聊天吗?” 云姝把竹筒一扔,锲而不舍,再次用江昼教她的法子写了一个灵光小竹筒出来,上面细数季云琅骗人的罪行,让江昼擦亮双眼,别被爱情蒙蔽。 这次她边往鸽子腿上挂,边把它抱到脸边叮嘱,一定要送到江昼手上,不要再中途被拦住了。 鸽子自信点头,表示自己上次被抓住后已经有经验了,“咕咕”两声让她放心。 没多久,又飞了回来,垂头丧气,还带来了回信。 回信写:再来炖了,滚。 云姝:“……” 炖就炖,她又写了第三次、第四次、第五…… - 梅庐。 季云琅第十次抓住那只鸽子,当即不忍了,抓去厨房就要炖掉。 调养了两个月,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好了一多半,已经能下地走路,眼睛也可以摘了纱布,只是依旧看不太清,看稍远处的东西都要眯着眼。 江昼怕他的眼睛以后都这样了,不停去找金乾,问他怎么办,是不是还需要换眼。 金乾最近跟那几个从外面来的神医师兄弟每天对着江昼观察,然后在楼里讨论。 江昼需要检查的次数逐渐增多,需要喝药的种类也越来越丰富,季云琅慢慢恢复,他却越来越像个病人了。 他这才觉察出不对劲来,在又一次被一群神医围着集中检查完之后,僵着脸问:“你们,是在给我治病?” 金乾否认:“不……” 其他神医:“对啊!” “……” 季云琅专门跟金乾说过,别让江昼知道是在给他看病,不然他不会这么配合检查,他只会冷着脸说自己没病。 只有说是为了季云琅,他才会乖乖按时来检查身体。 江昼从金乾嘴里知道了是季云琅让他们瞒着自己,僵着脸转身就走,要回房去找季云琅。 没想到刚出来没几步,就迎面撞上了。 隔得远,季云琅看不清他,江昼却一眼看见他手里抓着一只很眼熟的鸽子。 他往旁边挪了几步,站定不动,等季云琅路过他时,猛然攥住季云琅手腕,把他带进了怀里。 季云琅早就闻到锁灵链的气息了,却一直没看到人,没想到江昼会这么突然出现,他下意识把鸽子往身后藏。 除了眼睛,季云琅身上不留什么重伤了,所以江昼也没跟他客气,攥着他的手腕把鸽子夺过来,问:“哪里抓的?” 季云琅已经把鸽子腿上的小竹筒摘下来了,此刻没什么好怕的,闻言摇头,“不知道啊,突然就掉下来了,我又看不清,摸着它这么肉,就想拿去厨房炖了。” 他问:“怎么了,师尊?” 江昼盯着鸽子看,微蹙起眉,“真的?” 他语气有点冷,季云琅不解,“你为什么这样跟我说话?” 江昼跟他对视,问:“我每天检查、喝药,并不是为了,给你换眼,而是我要治病。这你知道?” 他都这么问了,季云琅只能点头,“嗯。” 江昼似乎很不高兴,觉得自己被他骗了两个月,声音更冷,问:“我有什么病?” “我怎么知道?” 季云琅在他怀里,被他用这么冲的语气质问,瞬间也不高兴了。 “神医说你快死了,我就让他给你治治,谁知道一治能治这么久,要不是梅乾不是那种人,我都怀疑他在坑我们钱……” 他正跟江昼絮叨,江昼手里的鸽子却突然挣扎起来,“咕咕”着拼命抖动自己的身体,从羽毛间溢出几丝灵光。 季云琅心道不好。 他自从眼睛能看清之后,早看过好几次信的内容,知道了是云姝在传信,每次也都骂回去,让她死心。 谁能想到云姝掌握了江昼教的传信方法后,越来越熟练,这次甚至无师自通学会了用鸽子的羽毛藏灵气。 眼看那点灵光快凝出字了,季云琅出手要打灭,还没动作,就被江昼抓住手腕禁锢在了怀里。 第164章 “……” 季云琅余光去看,鸽子羽毛藏灵很难藏住,不如小竹筒可以储存,此刻那行字凝结得缓慢,颜色又浅淡,不专心的话应该看不清字。 想到这里,他去吻江昼,想要阻挡他的视线,分散他的注意。 江昼又不是傻子,何况这两个月来两人天天腻在一起,只是亲一下,完全不会影响他的注意力。 他没拒绝季云琅的吻,却也没深入,碰了一下唇就撤开,把他紧紧按在怀里不让他挣脱,继续等着鸽子抖出的那一行灵光字成形。 “……” 季云琅想看,在他怀里努力回了头,奈何眼睛不好使,根本看不清那是行什么字。 “师尊,”他问,“你看见了吗?” 江昼:“嗯。” “那是什么?”季云琅说,“我也很好奇。” 想到他看不清,江昼抱着他往那行字的位置挪了两步,问:“好奇?” 他语气又平静下来,让季云琅听不出好坏,季云琅不猜了,自己回头看。 云姝两个月来跟他用鸽子大战了十个回合,每次都惨败,已然癫狂,这次用鸽子羽毛藏灵气是专门来骂他的。 她写:季云琅你不要脸!别再骗你师尊了!等见到江仙师,我一定狠狠揭穿你! 指名道姓,言简意赅。 江昼只要不是纯种傻子,就应该在看到这句话之后开始乱想,然后质问季云琅。 季云琅把自己脑袋扭回去,脸埋进江昼怀里,“师尊,我眼有点疼,心口也有点……咳咳……” 他咳了两声,似乎真要咳出血来,奈何他的内伤早被梅神医妙手回春调理好了,此刻只能干咳,像是嗓子有毛病。 江昼挥灭半空中的灵光,没说什么,他本来就是来陪徒弟养伤的,既然季云琅难受了,江昼就带他回房。 进房后,季云琅瞥见他还抓着那只鸽子,问:“师尊不把它送去厨房炖了吗?鸽子汤大补,对我的伤应该……咳咳……有好处……” 鸽子:“?” 江昼把鸽子放到桌上,扶季云琅去床上躺下,熟练地给他端来药,就算发生了刚才那些事,也没给他脸色看,跟这两个月里的每天都一样,对他有求必应,温声道:“先喝药,想喝鸽子汤,一会儿去炖。” 鸽子:“??” 季云琅心里瞬间舒坦了,回道:“好。” 季云琅喝完药,江昼放下碗,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他。 季云琅偏过眼,“师尊,别这么看着我,你这么看,我眼疼。” 想到他的眼,江昼是真的心疼,也就顾不上跟他追究其他的事,叹了口气,说:“我一直觉得,我能给你换眼,让你眼睛,变好,所以才每天检查,喝药。” 没想到连着喝了两个月药,养的是自己的身体。 江昼这话听着像是在责怪他,季云琅当即道歉,“对不起,师尊,我不想你死,想让他们给你治疗,又怕你不配合,才……” 江昼揉揉他脑袋,打断他,“不用道歉,先把你的伤,养好。” “伤养好之后呢?”季云琅抓住他的手,“师尊会离开吗?” 江昼不说话。 这两个月来,每次季云琅问到这个,江昼都沉默,或者只说让他好好养伤,先不想别的。 现在他伤也快养好了,就差一个眼睛,也不是太严重。 要不是跟江昼天天黏在一起,找不到机会,季云琅简直都想再去给自己造一身新伤,让江昼更心疼、陪他更久。 季云琅从床上起身,跨坐到他腿上,环抱住他的脖颈垂头亲吻他。 江昼从不拒绝他的吻,揽住他的腰,仰头来回应。 其实早在半个月前,季云琅的身体就好到足够两人亲热了,只是季云琅每次都没那个意思,江昼也不主动跟他这个伤患提,两人就只能回回都浅尝辄止。 也不算浅尝,互相的唇和舌都用得炉火纯青了,有一次季云琅太有感觉,明显把持不住了,说什么也想做,江昼善解人意,说那就做。 然后季云琅就把他赶出了房间。 这次也不例外,亲得荤,挨得近,两人互相抵住了对方,江昼先跟他确认,“做吗?” 季云琅有些急切地扯他衣服,嘴上却说:“不。” 江昼点头,抱着他翻了个身,滚到榻上,照例只用唇和手。 动情时季云琅抱他抱得很紧,那双紫眸里泛起迷离的水雾,不停吻他,在他耳边轻声喘息,“师尊,永远陪着我……每天都亲我,好不好?” “嗯。”江昼在他颈间吻,第一次这么想留下痕迹。 这样的季云琅太热情,太可爱。 要不是提前说好了不做,江昼简直都要开始乱想,徒弟这两条蹭到自己腰上的腿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昼不能想,想到那样的季云琅,他就会先把持不住。 “师尊。” 季云琅舒服了,叫他一声,搂抱住他,往他唇上啾了一口,脸红红躺在榻上朝他笑。 江昼突然朝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季云琅整个人一颤,紧接着就听到江昼叫他,“云琅。” 他应声,手过去,准备帮江昼。 江昼抓住了他的手,按到一边,又叫了他一声,然后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季云琅眼睛微微睁大,本来就没散尽热意的脸瞬间变得更红,他呼吸有些急促,心跳得很快。 第165章 他盯着江昼的眼睛,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回道:“好啊。” 江昼问他,可以用腿吗? 第56章 过分 师尊想要他,还会跟他提这样的要求,这让季云琅很开心。 他被江昼翻了身,按着腰。 腿部的肌肤柔软,季云琅有时被磨得痒,回头叫他,他一叫,江昼就来吻他,浅浅亲一下又分开,像是故意想让他出声。 后来江昼带他侧躺到榻上,抓他的手一起去摸,湿润润的。 “云琅。”江昼亲他耳朵,在他耳边讲话,让他腿收紧。 他紧一分,江昼就撞他一下。 然后再捞着他的腰把他带回来。 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季云琅太久没出过声了,不光脸红,身上也泛起红。 他总觉得江昼过分,又说不出哪里过分,脑子晕晕的,抓过手边的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 江昼就隔着被子把他抱进怀里。 不知道江昼什么时候能完事,季云琅开始后悔自己答应了他。 时间长了就有些困,季云琅昏昏欲睡,江昼把被子抓开,让他露出脑袋,跟过去让自己的脸贴上他烫烫的脸颊,叫他,“云琅。” “嗯……”季云琅应了声,是真的困了,跟他蹭蹭脸,迷糊着问他,“师尊什么时候好?” “你想睡了?”江昼问。 季云琅唇角微挑,半睁开眼来看他,“我都快睡完一觉了,师尊才想起来问?” 语气很轻,像抱怨,又像撒娇,控诉江昼不懂得照顾他的感受,又对“师尊沉迷抱着自己这样玩”这件事感到开心。 他困成这样,江昼不熬他了,抱他腰的手臂松了松,说:“你睡吧。” 放在平常,季云琅肯定要拒绝,说什么也会等他完事跟他一起睡。 这次不太一样,从江昼那样撞他开始,季云琅就有点受不住了。 腿根被弄得又热又滑,他一点点从江昼怀里挣出去,把自己整个藏进了被子里。 然后不露脑袋,问江昼:“师尊难受吗?” 江昼:“……” 江昼:“我让你睡,没让你整个人,都钻被子里。” 不管师尊了吗? 江昼还早,季云琅这样中途不陪着了,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可榻上明明有两个人,他为什么要自己想办法? 他心里正不高兴,就见季云琅所在的那团被子蛄蛹蛄蛹,一点点朝他挪来,季云琅趴到了他腿边。 后来勉强满意了,江昼揉揉他脑袋,跟他一起钻进被窝。 季云琅脸依然红着,抱进怀里能感觉到身体热乎乎的,他睡了,江昼就躺在床上揽着他,盯着他熟睡的脸看。 季云琅在骗他。 从两个月前,延续到了现在。 云姝用信鸽传信的方法是他亲自教的,她是凡人,此前没修炼过,根基不稳,所以传过来的灵气信件也透露着一种稚嫩。 今天这只鸽子带来的,就是云姝的信。 这只鸽子原本该在林霄手上,而林霄和他爹毫无疑问会被风洵带回八方域。 云姝能用鸽子给他传信,很有可能她也去了八方域,或者说,被人困在了八方域。 所以季云琅那天劫亲劫成功了,原本应该云姝拿到后寄给江昼的东西,也落到了他手上。 江昼目不转睛盯着他看,季云琅在他怀里动了动,一只手臂圈抱住他,脸靠得更近,梦中呓语,“师尊,亲一下~” 江昼朝他嘴角亲了一下。 季云琅笑容带上甜意,往他怀里钻。 江昼闭上眼,睡不着,睁开眼,看到徒弟这张脸,又心烦又喜欢。 他并不想责怪季云琅,因为徒弟身上的伤都不是作假,虽然骗人,但自己也受了罪。 江昼对他,心疼大过怒意。 他手心聚了灵光,去季云琅身上摸,准备摸出他的乾坤袋,好好翻一翻。 季云琅的乾坤袋是他给的,如何收纳隐藏的方法自然也是他教的,他想拿季云琅的东西,轻而易举。 摸了半天,空空如也。 要么是没带在身上,放到了别处,要么就是季云琅故意对他藏住了。 不再用他教的方法来收乾坤袋,而是用自己的法子,让师尊摸不透。 只在瞬间,江昼对他的怒意就盖过了心疼。 季云琅骗他,江昼可以自我安慰他是年纪小不懂事,可现在季云琅防他,江昼心里怎么也调节不好,抓下他抱在自己身上的手臂,离开被窝起身下床,抓起桌上昏睡的鸽子出了门。 刚才抱着季云琅亲热之前,他专门打晕了鸽子,甚至还跟季云琅说,一会儿给他炖鸽子汤。 现在他不准备让季云琅喝鸽子汤了,写了封灵光信收进竹筒,放飞了鸽子。 放完鸽子,他转身离开,他身后不远处,一只小黑团一闪而过,朝着放鸽子的方向狂追了过去。 - 大概是昨夜太羞,心跳得很快,身上滚烫,季云琅整个人的状态都朦胧,所以他这一觉睡得格外香,醒了才发现自己是一个人睡的,没抱着江昼。 他向外看了看天,这个时辰,江昼该去例行检查身体了,只是昨天知道了真相,他还会乖乖过去吗? 季云琅在房里四处看,不见那只鸽子,心里莫名一慌,生怕江昼把鸽子抓走,单独跟云姝传信。 第166章 只是想到昨天江昼看到那些话,并没有表现出怪他的意思,还跟他那么亲密,季云琅瞬间不怎么担心了,师尊这么喜欢他,知道了也不会拿他怎么样,云姝大输特输。 江昼有可能是拿鸽子去给他炖汤了。 正当季云琅待在房里等江昼给他端鸽子汤来的时候,炭炭脑袋顶开门钻了进来,嘴里还叼着一只乱扑腾的鸽子。 季云琅一惊,急忙抓过鸽子来。 这段时间都是炭炭替他抓鸽子,拦截外面来的信件,现在它又把鸽子抓了来,只有一种可能,江昼没去炖汤,而是跟云姝传信了,只不过鸽子还没飞出梅庐,就被敏捷的小猫拦了下来。 季云琅脸黑下来,摘下鸽子腿上的小竹筒,准备看江昼写了什么。 师尊这么喜欢他,不是应该不追究不计较么?在他面前装出一副大度模样,私下跟云姝联系算怎么回事?有本事单独跟他…… 刚放出灵气,季云琅脸就黑不下去了。 上面写:云琅,跟师尊道歉。 专门写给他看的。 “……” “炭炭。”他叫小猫。 炭炭歪头,“喵喵?” 怎么啦? “这是你亲眼看他放出去的鸽子,对吗?” 炭炭笃定点头,“喵喵!” 季云琅挥灭面前的字,骂:“笨小猫。” “?” 炭炭长这么大第一次被骂笨,委屈地耷拉下头,一屁股坐到地上不出声了。 季云琅重新写了回信,让云姝尽快死心,师尊已经被他绑牢在身边了,根本不会看外面来的信。 然后抓上鸽子,抱起委屈的炭炭,出门放飞。 炭炭被他抱进怀里,依然不出声,垂着小脑袋,拿头顶一撞一撞地砸他胸口。 季云琅放完鸽子,抱着它,在江昼检查完从楼里出来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见小猫垂头丧气,他伸出手,戳了戳它毛绒绒的脸颊,“生气了?” 炭炭偏过脑袋,不理他。 季云琅哄它,“我刚才说错了,你不笨,你是最聪明的小猫咪。” 炭炭看了他一眼,坚持扭过脑袋,不理。 就会敷衍小猫! 炭炭生闷气,季云琅找了小凉亭坐下,把它捧到眼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哄着。 江昼从楼里出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挨得很近的一人一猫,季云琅在亲炭炭,早不知道强行亲了几口,给小猫臊得耳朵尖都粉了。 他走过去,把手里提着的大食盒放到小凉亭的石桌上。 季云琅余光瞥见了,放下被亲得绒毛粉粉的炭炭,问他:“师尊给我带了鸽子汤吗?” 江昼面不改色打开食盒盖子,往外一碗接一碗地端出了十几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然后当着季云琅的面,面不改色全灌了下去。 “……” 从前江昼喝药都避着季云琅,因为他以为自己是在悄悄调养身体等着给徒弟治伤,不想让他知道。 现在不同,江昼自己有病,自然可以当着季云琅的面大喝特喝。 这么多颜色各异的药看得季云琅胆战心惊,喝完还不算,大食盒下面还有一层,打开之后里面装着满满一匣子黑漆漆的小药丸,看着就苦,江昼似乎已经习惯了,抽出那层,倒出来一口闷,神色自若开始干嚼,边嚼还边瞥了他一眼,似乎在说:看,为师不怕苦,你来吃要恶心死。 季云琅:“……” 嚼完还不算,大食盒底下有暗格,铺着一层怪异的金光闪闪的粉末,江昼依然倒出来,季云琅以为这玩意他也要一口闷,急忙起身要给他倒水,接着就见江昼指尖冒出灵光,卷起这群金粉,在掌心融合一阵,拍进了自己心口。 季云琅:“这是?” “我身体的情况,”江昼说,“他们跟我讲了。” 他收起食盒,看向季云琅,“他们说,有办法治,我还没想好,听不听他们的。” “你用药都用得这么熟练了,怎么现在才想?” 季云琅走近,低头吻掉他嘴角沾的药渍,皱眉道,“好苦。” “苦就不要亲。” 他越这么说,季云琅越要亲,当即又来了一口。 他这样,江昼就不顾着他了,揽过他的腰把他往怀里带,撬开他的唇,让他尝尝自己嘴里到底有多苦。 季云琅喜欢被他这样亲,即便嘴里苦得受不了,也热情回应他。 炭炭原本坐在桌子上,偏过小脑袋不看,可余光总能瞥到腻在一起亲吻的两人,这还在外面呢,看着都替他们害臊,它小耳朵尖憋得粉粉的,跳下去藏到了桌子底下。 季云琅现在坐江昼腿坐得愈发熟练,终于亲得嘴里没了苦味,两人才分开。 还是清晨,今天的亲吻就超额完成,季云琅笑着,跟他对视,“师尊,好喜欢你。” “嗯。” 江昼应了声,嗓音淡淡。 年轻的小徒弟,嘴甜,心眼多。 “你还没回答我,师尊,你喝药都喝这么熟练了,怎么现在才考虑要不要听他们话?” “从前喝药,是为了你。”江昼把他刚被蹭乱的衣领理好,“我自己,觉得麻烦。” “治病哪有嫌麻烦的,”季云琅抓住他的手,“你死了我怎么办?” “我不会死。” 第167章 “你身体里有东西,江昼,”季云琅压低声音,“你就不怕云晏还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藏着,等哪天我们亲热的时候再蹿出来?到时候我亲的是你还是他?” 江昼静静盯了他一会儿,然后抬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傻。” 季云琅也准备敲他一下,犹豫片刻,觉得这样对待师尊不太合适,于是往他脸上捏了一把,回:“你才傻,我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没事。” 江昼带他摸到自己颈上的银链,终于想起来询问,“锁灵链,你是怎么得到的?” 第57章 流氓 “捡的啊。” “在八方域?” “嗯。”季云琅手指勾勾绕那根银链,“捡到它的第一天,我就想回来找你。” “不捡到它,也可以。” 季云琅垂眸,“没有它,我打不过你,更抓不走你。” “为什么,有了锁灵链,才想回来找我?” 江昼早就想问了,他覆上季云琅的手,一起触摸颈上的银链。 “你希望我,一直很弱?” “不是。” 季云琅否认,随后就不出声了。 “那是因为什么?” 季云琅别过头不理他,江昼追问,问得烦了,季云琅不在他腿上坐,下了地,江昼又揽着他的腰把他带回来,“告诉我。” “我那时觉得,你不喜欢我还跟我睡,欺骗我的感情。” 季云琅垂眸,偏开脸不看他,“就想报复你。反正你都不喜欢我,我不用再追你了,也不跟你谈情说爱,只需要给你戴上锁灵链,把你带回家欺负。” 江昼捏他脸颊,让他脸偏过来跟自己对视,“我要是不喜欢你,你哪有机会,给我戴上?” 他非要问,季云琅也不忍了,跟他脸对着脸。 “那是因为你这个人好吃懒做,贪图享乐,水性杨花,你不喜欢我,但是跟我睡过了,觉得舒服,就想让我接着喜欢你,跟你亲热,所以才故意被我戴上锁灵链,让我把你带回家养着。” “明明对我那么坏,把我送去八方域,我回来找你时,你还表现出一副多喜欢我的样子,亲你你也不躲,我都把你衣服扒光了你还主动抱我……你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这样?” 季云琅声音放轻,“跟我在那两年里想的,很不一样。” 他在八方域恨了江昼两年,每天都想着再见时江昼会讨厌他、恶心他,他要是带了很多人闯出去,可能还要怕他。 他犹豫了很久,才决定要出去找江昼,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江昼讨厌,他这么多年都是单相思,早习惯了,没什么受不了的。 那群被他带出去的八方域人兴奋不已,蠢蠢欲动,季云琅看着他们,甚至有些恶劣地想,他们最好当着江昼的面,把仙洲掀个底朝天,给所有人带来绝望和毁灭,让江昼看看这个被他厌弃的徒弟变得到底有多冷酷、多残忍、多坏,而这一切,都是拜他这个师尊所赐。 反正江昼注定会讨厌他,季云琅这么活着也没意思了,他去找江昼,被打也好,被骂也好,他要强迫江昼,占有江昼,然后让那群野蛮的八方域人把一切都弄得一团乱,大家都别好过。 大不了一起死。 谁能想到等他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让自己变得又冷酷又残忍又坏地出现在江昼面前,江昼既没怕他也没讨厌他,看他的眼神反而有一种“你终于来了”的放松感。 季云琅冷酷地放狠话,江昼亲他。 季云琅残忍地掐他腰,江昼蹭他。 季云琅使坏用力咬他脖子,江昼整个人缠上了他。 季云琅不动了,盯着江昼看,原本充斥着绝望和毁灭的眼里逐渐浮上了一丝不解。 江昼为什么这么主动? 为什么不讨厌他,不骂他,不打他? 他就这么舒服? 贪图享乐,水性杨花,不要脸! 预想中会遭到的冷眼和怒骂没来,反而被亲亲热热地缠住了,季云琅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自己这两年白恨了。 连带着他的冷酷,他的残忍,他的坏,都消融在了江昼对他主动的吻和拥抱里。 带江昼住进那座宅子的时候,他想,江昼可能,也没那么讨厌他。 可前两年江昼锲而不舍想杀他,又让他觉得,师尊心里果然是讨厌他的。 “师尊,”季云琅给自己想得有点难受,开口叫他,“不管你想去哪,先让梅乾帮你把病治完,好不好?” 江昼想了想,“这个医修,你很信任他?” “我以前每回从八方域出来,快死的时候,都来找他。” 季云琅看着江昼的脸,“以前的八方域很不好,我不找他,活不到现在。” 江昼刚想问他,有骨龙保护,你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受那么多伤,随即意识到,他是师尊,师尊怎么会知道骨龙的存在?幸好他没问出来,要是问了,季云琅就要怀疑他是胡夜了。 他正想着,季云琅就紧接着说,“不过后来好多了,有个人帮了我,在八方域,送了我一条龙……” “等等。” 江昼打断他。 脑子里想了一阵,问他,“你第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刚打开八方域通道的时候,”季云琅思索,“大概是我进去一年之后,怎么了?” 第168章 江昼问:“那时候,你出来过?” “对啊,我发现通道的第一天就出来了。”季云琅莫名其妙,“八方域是什么很好的地方吗?我找到路了还不走。” “你……” 江昼脑子乱了,他当初去八方域找季云琅,明明亲眼看到他把通道藏起来,一整副不愿意出来、就要留在这里受罪的模样,江昼把这一切归因于季云琅恨他,在赌气。 他一直以为季云琅是两年后才出的八方域。 “你那么早就出来,”他问,“为什么,不来找我?” 季云琅被他问得想笑,“就是你把我扔进去的,我好不容易出来了,还去找你?” 江昼:“……” 江昼:“也有道理,但是……” “我出来后,有很多伤。”季云琅说,“不敢回家找你,也没地方去,就在仙洲乱跑,半路晕死,被梅乾捡回来了。那时候他把我治好,要收钱,但是我没有,他就让我先欠着。” 江昼:“你治完伤,又回八方域了?” “嗯,”季云琅目不转睛跟他对视,“不是你把我扔进去的?我跑出来没死成,当然要回去。” 江昼点头。 他没想错,季云琅果然跟他赌着这口气。 季云琅不满,“你这是什么反应?你不愧疚?” “没有,我一直,很愧疚。”江昼抱好他,“以前是我,不够关心你,我……” 江昼忽然有种强烈的要卡的预感,及时住了嘴,季云琅催问:“你什么?” 江昼摇头。 季云琅捧起他的脸,“把话说完,江昼。” 江昼不张嘴。 为师卡了!说不完了! 虽说他近些日子为了哄徒弟,嘴里不停说情话,早暴露出了讲话上的问题,但季云琅不提,江昼也就当没有这事,他和徒弟难得这么亲密,其他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但是不重要归不重要,卡的时候强行说话,要么失声,要么结结巴巴,让他当着季云琅的面这样,他还是做不到。 季云琅又催他,“快说。” 江昼在心里妙语连珠。 说说说,说什么说,知道师尊不太方便你就懂点事,别催,别闹,等为师酝酿好了自然会说。 也没几句,就是“以前是我不好”“我现在特别喜欢你”“以后一定对你好”之类的话,季云琅就爱听这个,百听不厌,每次一听,脑袋上都要开一朵花,就江昼这两个月说过的频次来看,季云琅脑袋上都能开出一整片花田了。 江昼静静盯着他,心想,花田小徒弟,烦人的花田小徒弟,又可爱又烦人的花田小徒弟。 江昼又断开不说了,季云琅心中疑惑,梅神医明明跟他保证过,江昼讲话这方面在对症下药,怎么这么久了都不见效? 江昼很相信自己的预感,卡了就是卡了,坚决不往下说。 季云琅也就不催他了,跟他安静待着,谁也不出声。 良久,季云琅开口:“对不起,师尊。” 没头没尾,突然冒出的一句道歉。 江昼:“嗯。” 季云琅拦了鸽子,看到上面的字,来跟师尊道歉了。 “师尊,我的伤没什么大碍,但是我真的担心你的身体。” 季云琅脸和他挨近,声音放轻,不知哄他还是求他,“你好好配合神医治病,等你治好了,我们……” 他凑到江昼耳边,说了很久。 江昼瞳孔微微收缩,眼神直接变了,有些东西,心里想和耳边听,是很不一样的,尤其还是季云琅一字一句在他耳边说出来那些大胆的、撩拨人的话,一边说,唇还一边在他耳旁蹭,给自己说得心动了还要笑,往他脸上亲,热热的,很痒。 季云琅昨夜不是很配合,江昼没有太满足,也可能是他太急,吓到了徒弟。 江昼第一次从那个视角看季云琅,太喜欢了,把他撞得很红。 水声和撞击声最响时,也是季云琅最羞的时候。 江昼呼吸有些急,心想,不能再让季云琅在他腿上坐了,他推季云琅,季云琅不动。 似乎是感觉到他躁动了,季云琅抱紧他,在他耳边笑,“喜欢这个?师尊早说啊,我……唔……” 江昼掰过他的脸来亲,手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下,原本要更用力,顾及到他没好全的伤,稍稍收了收。 季云琅就喜欢他这样,热情回应,扣住江昼的后脑,比他吻得深,要不是梅乾严格禁止他们同房,他今天就要在这里把江昼吃透。 正想着,江昼就突然起身,托着他的臀把他压到了桌上。 “?” 手被按到一边,急切的吻落到脖颈,衣带被扯了开,季云琅直接愣住了。 他只是想想,江昼是真的准备在这开吃了! 他推江昼,偏过头去躲,“师尊,这是外面,有人……” 好在江昼尚存理智,没真的在外面扒他,连带着被扯得松散的衣服抱起来他,在他耳边吻,说:“回房。” “……” 不能回房,就算回房季云琅也不会跟他一起开吃。 季云琅说:“不,你先治好病。” 江昼也跟他商量,“回了房,我就留在这,治病。” 季云琅捏他下巴,“师尊把我当什么了?你要拿这个跟我交易?” 第169章 “不是,不交易,”江昼凑近来吻他,直白道,“想要你。” 季云琅心头一动,盯着师尊的脸,唇角微扬,脑袋上简直要当场开出小花。 江昼要抱他回房,季云琅直接从他怀里跳了下来,站远几步,理好衣服,“没得商量,师尊,你不治好病,我们不做。” 江昼微微垂眸,盯着某处看,季云琅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他在看自己的腰。 不让碰,就用眼神耍起了流氓。 江昼问:“那个医修,你信任他?” “嗯。”季云琅看向不远处刚从楼里出来的那个金光闪闪的身影,“他很多次救我性命,虽然也要了我不少钱。” 江昼点点头,没说什么,但季云琅就是隐约觉得,他又有点醋了。 “当然,我付给他的钱都是从师尊这里要来的,”季云琅过去,亲昵地牵起江昼的手,“师尊所有钱都愿意给我花,对不对?” “嗯。” 季云琅笑,“师尊对我最好。” 江昼看他的眼神温柔,揉揉他脑袋,“既然你信任他,那我就,让他治病。” “好。” 季云琅当即要拉着江昼去找那群神医详谈,江昼却又反手把他拽了回来,“正式治病前,我们先去个地方。” - 观海峰。 季云琅跟江昼手牵手,踏进了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从上山起,他的眼神就不太对了。 这山曾经被他烧过,现在却又恢复了原样,甚至比原先还要繁茂,江昼跟他解释,“清霄门,怕你。” “怕我什么?”季云琅不解。 “怕你是坏蛋,你的家被毁了,要发怒。” 季云琅失笑,抓着他的手甩动了一下,“你才是坏蛋。” 院落一角放着一架新的秋千,原先那个被江昼一掌劈碎,又被季云琅一把火烧了个精光,院里本来空空如也,什么也没了,但恰好江昼不久前回来过一回,翻找出了曾经的图纸和木料,又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这么多年不做,手早生了,比以前那个要更丑一些。 季云琅小时候不爱玩,长大了却兴致很高,走近往上坐。 江昼让他自己玩,一个人走进房,暴力拆解开自己上过的层层锁,搬出了云晏的尸体。 眼看着师尊扛着“自己”的身体出来,季云琅差点没从秋千上摔下来。 “外面都说江仙师死了,死的是他?” 江昼:“嗯。” “这是谁?师尊给自己找的替身?” 江昼沉默片刻,答:“云晏。” 季云琅:“……” 季云琅:“云晏不是在蓬莱岛,被你放烟花了吗?” “那个是假的。” “这个是真的?” “嗯。” 季云琅看他的眼神带上一丝怪异,“江昼,你在我们家藏云晏的尸体,还保存得这么完好,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解释清楚……” 江昼:“什么?” 季云琅冷笑:“我们就不牵手了。” 江昼:“哦。” 他扛着东西,本来就不方便跟季云琅牵手。 季云琅被他“哦”得恼怒,伸出手来要替他扛,“给我。” “你身上有伤。” “早好了。” 江昼盯着他看。 季云琅改口:“……虽然还没好全,但是搬一个人,完全没问题。” 炭炭就在山下等着,两人下了山坐上老虎背就能走,争论这个没意义。 江昼把尸体交了给他。 观海峰是他俩老家,他们对这座山很熟悉,知道从哪儿能避开清霄门,单独下山。 然而就在下山的路上,意外出现了。 季云琅扛着尸体,跟三五成群的清霄门弟子对了个正着。 这是个拐角很大的山路,两边狭路相逢,季云琅淡定跟他们对视,准备问问身侧的江昼怎么整,打还是跑,一偏头,师尊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没影了。 江昼跑了。 幸好锁灵链的气息还在附近,江昼没跑远,不然季云琅绝对要在心里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对面都是群小年轻,别的不懂,但谁都认识季云琅这双紫眼睛,自然也听说过不少他跟师尊的恩怨情仇。 此刻看到他肩上扛的尸体,又看他一脸沉郁,几人对视一眼,纷纷让开了两边的路,无声表示:您请。 死了道侣的男人,不要惹。 季云琅不受阻碍地下了山,江昼正坐在大老虎背上等他, 他把尸体放上去,沉着脸坐到江昼旁边,不满道:“你跑什么?” “我怕,外面乱传。” “传什么?” “传你死了师尊,”江昼给他整理头发,“又找了个新师尊,然后,带着新师尊,来偷旧师尊。” 季云琅:“……” 季云琅:“那你希望外面传什么,传我死了师尊丧了偶,伤心过度神智混乱,大白天闯到清霄门偷尸体?” “我要是死了,”江昼问,“你会这样吗?” “会,”季云琅毫不犹豫,“找到你的尸体后,我就跟你一起死。” 江昼心里甜,要亲他。 季云琅挡住他的嘴,问:“你呢?” 江昼说:“我不会,让你死。要是死了,那就一起死。” 季云琅这才笑了,手撑在老虎背上,倾身来跟他接吻。 第170章 炭炭边往梅庐跑边教育他俩:“喵喵喵!” 什么死不死的,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 大老虎又学小猫叫了,季云琅听着忍不住,跟江昼亲不下去了,推开他来笑。 “喵!” 炭炭生气,颠了他们一下,两人互相扑,又抱了满怀。 季云琅就扑在江昼怀里笑。 他们到梅庐时,金乾已经携众神医等在自家大楼底下了。 研究两个多月没什么进展,这几个闻名仙洲的大神医先是互相怀疑,然后开始自我怀疑,后来进阶到怀疑自己的师父,已经凑在一起暗戳戳内涵了师父好几天。 徒弟们做的不好,肯定是师父没教好,关徒弟们什么事呢? 季云琅走之前告诉他们,等再回来,他师尊就会给他们一个全新的研究方向,保准他们能有大进展。 他们估摸着两人快回来了,便早早等在了外面,这个不太爱说话的病人挥金如土,身上还带着这么难攻克的疑难杂症,正是他们最喜欢的。 然后众神医就眼睁睁看着这个病人扛着一个死翘翘的自己,面无表情跳下虎背,朝他们走来。 “……” 在怀疑过同门、怀疑过自己、甚至怀疑过师父之后,这群神医,终于开始怀疑起了这个世界。 第58章 抱抱 季云琅下了虎背,把变回小猫的炭炭抱在怀里。 看到前面江昼扛着尸体跟那几个神医一起往楼里走,他低下头摸着小猫脑袋嘀咕道:“你看他,说走就走,不管我们了。” “喵喵~” 江昼上了楼,季云琅要跟着去听神医分析江昼的病情,还没走近,就被拦住了。 金乾把他拽到一边,低声道:“你这个相好,到底是什么人?” 季云琅反问:“你觉得呢?” “很神秘。” 金乾点评,他伸出手,去季云琅怀里摸小猫脑袋。 “云琅,自从你眼睛好得差不多,摘了纱布,我那群师兄弟们见过你的眼睛,一个个都担惊受怕了好几天,他们说你在仙洲……”金乾想了想,委婉道,“颇有名气。” “还是我安抚他们,说你是个有钱的大主顾,绝不会亏待他们,他们才不那么慌了。认出了你,就有人猜测,你这个相好会不会就是江昼。” 治病两个月了,江昼都没怎么理过他们,更别说报上自己名字了。 季云琅:“你猜。” “我不猜,”金乾摇头,“梅庐这么偏远安静,我跟外面这些邻居什么也不知道,楼里那些师兄弟我也打过招呼了,请他们来就是治病的,不该打听的不打听。” 季云琅笑,“梅神医,你这么周到?” 金乾点头,“我都这么周到了,你们可别吝啬,该付的钱多付点。最重要的是,别让你们在外面的是非牵扯到梅庐。” “放心,”季云琅把小猫放下,推推它小屁股让它跑远,对金乾道,“没有是非。” 金乾叹息,“从前看你,就觉得不是什么安分孩子,要不是我那些师兄弟讲,我都想不到,你在外面的故事这么精彩。” “你想不到的事还多。” 季云琅想跟着上楼,去看江昼,金乾拽住他,“你师尊专门嘱咐过,不让你跟着,他让你先回房把药喝了,休息,等他回去。” 季云琅:“我要是不呢?” “这个他倒没说,那你随意吧。” 金乾跟他讲完话,启步要上楼了,也没再管他跟不跟。 季云琅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没跟,乖乖回房喝了药,躺床上闭目休息。 他想跟上去看,又不想让江昼觉得他不听话。 江昼已经知道自己被骗了,只是目前还没表现出什么不高兴。 季云琅怕再惹他生气,让他从头开始追究,那就难搞了。 先乖几天,稳住师尊再说。 - 楼里,江昼从怀中摸出几根猫毛化在手心,当着那几个神医的面,撕下了自己的脸皮。 看到他脸的瞬间,金乾两眼瞪大,怔怔立在原处。 还是旁边有人叫他,他才倒吸一口凉气,抓着几个师兄弟到一旁嘀嘀咕咕,最终统一了问题,转过身来,先问:“你现在这张才是真脸,过去都是戴着假皮?” “嗯。”江昼补充,“这张皮对身体,影响很大,从前那些检查,需要重做。” “我们刚要问你需不需要重做检查,”旁边一个神医插话,“你戴这个戴了挺久吧?跟身体契合得不错,我们这么多人,竟然没一个看出来的。” 他旁边的神医开口:“都怪师父没教过我们这些,让我们一把年纪还在外面丢人。” 众神医纷纷附和。 金乾往他们一人身上打了一掌,“做这个的是术师,咱们是医师,差远了。这东西招摇撞骗,故弄玄虚,师父要是教了这个,咱们才是真丢人。” 江昼走到桌边,给自己倒茶,随口道:“你们师门,很厉害。” 出了一窝神医。 “那当然,”一个神医自信起来,“师父当初收了我们不少学费,只要跟他老人家学,包成神医。这位病人,你有兴趣?我看你家资颇丰,入门给我们当小师弟,绝对够格唔唔唔唔……” 金乾捂着他嘴把他往后拖,在他耳边警告,让他少说两句,这个病人不是好惹的。 第171章 这人掰开他的手把自己嘴巴放出来,压低嗓音,“我知道,不就是江昼吗?啧啧,谁能想到这个闻名仙洲的江仙师还有两副面……” 话未说完,一把大刀飞来,紧贴着他的腿扎到地里,江昼拿出乾坤袋,倒提着往外哗啦啦倒钱,提醒他们:“少说废话。” 又是威逼又是利诱,没一个神医顶得住,当即开始分工忙碌,一拨人带云晏的尸体去查验,一拨人撸起袖子对江昼上了手。 江昼不懂他们在干嘛,也听不懂他们讨论的话,僵着脸,神医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在放了两管子血后,金乾把他带到一边,问方不方便提供点那个。 江昼:“哪个?” 金乾是医师,对身体上的东西没什么羞耻心,跟其他病人讲话都直白。 唯独跟江昼说什么都委婉,总怕不小心冒犯到他,再被那双暗藏杀气的眼睛攻击。 于是他放低声音,十分隐晦地又说了一遍,并且表示:“你不要多想,这就是正常检查需要的,云琅有次内伤严重,我也是通过那个……” 江昼让他住嘴,并不想听季云琅给别人提供那种东西的具体过程。 他说:“可以。现在要?” “这也不能说有就有吧……”金乾善解人意,从身后架子上拿了好几个空空的小瓷瓶,包好交到他手上,“这几天,你看什么时候方便,送过来就行。” 江昼盯着手里的包裹,“……这么多?” “要么我说不急呢,这么些,一天肯定没办法,”金乾嗓音压得更低,“主要给你治病的人多,我这群师兄弟,每个人路子不一样,自然就……耗一点,你多多理解。” 江昼沉默片刻,没再说什么,收起包裹。 “对了,”金乾又提醒他,“你弄的时候,别戴着那层皮,不然我怕检查结果不准确。” 江昼:“这个应该,不影响。” “万一呢,”金乾凝眉,坚持道,“你记得,一定要是你自己身体里的东西,别……” 说起这个,金乾跟他确认:“你们最近,没亲热过吧?” “嗯。” 江昼现在才知道,季云琅是听了金乾的话,这些天说什么也不跟他做。 金乾点头,满意道:“继续保持。” 江昼问:“保持多久?” 金乾指指身后,“这得看我这群师兄弟能耐有多少了,现在你愿意配合,我们一定尽快推出新方案给你治疗。” “治好了才行?” “没错。” 金乾疑惑,“云琅没告诉你?你身体恶化,有极大一部分原因是你们从前太过放纵,他的精血,对你来说,是毒。” 江昼:“……” 毒。 怎么个毒法? 他跟季云琅那些年没日没夜,早该被毒死了。 就算不说后来,只说成亲那夜,他们在一起的第一晚,十七岁的小徒弟就已经十分生猛莽撞,弄了进去就不许他流出来,他夹不住就帮他堵,故意在他耳边问,滑不滑?师尊听见了吗?又说,你这模样,可全让云家主看见了。 季云琅说着自己就醋了,扯过被子来盖住他,又突然狠狠顶他,没好气道:“他看你呢,师尊,眼瞪那么大,吓死人了。” 江昼有些混乱的大脑恰好被这句话唤回了些许神智,他偏了头,去看地上后仰着脑袋的云晏,对上了一双瞪得极大的,目不转睛盯着他们交合的眼珠。 不等江昼细看细想,季云琅就更醋了,把他脑袋掰过来亲,咬他后颈,说,“我让你看可以,你自己看他算怎么回事?” 于是江昼就不看了。 反正也心烦,他只想在这晚跟季云琅把该做的都做了。 徒弟笨拙地追了他一年,听说他要成亲,好几天没理他,晚上却会悄悄翻他的窗,拉他的手,有时还会把湿润润的眼泪留到被子上。 江昼每晚都装睡,季云琅每晚都来,白天不理人,只敢晚上趁师尊熟睡了,红着眼趴在床边,轻轻问一句,你能不能不成亲? 江昼好几次都差点没忍住,想睁开眼来把他抱进怀里,擦掉他越流越多的眼泪。 新婚夜那晚,两人都狠狠把对方揉进了身体里,一切都很好,只不过旁边多了一个煞风景的云晏。 江昼过去有意识地去遗忘这段记忆,总觉得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但其实真要想的话,他什么都记得。 记得徒弟红红的脸,滚烫的身躯,微张的唇,喉间压抑不住的喘息。 记得徒弟吻着他耳朵,一声声说着自己有多舒服,多开心,梦里做了无数次,都没有现在抱着师尊来得幸福,他问,我是在做梦吗,师尊?江昼没有回应他,季云琅就自顾自在他耳边笑,说,不是做梦,我在你里面,师尊。 说着,季云琅往旁边地上看了一眼,动作一顿,随即语气变得很差,连带对江昼也凶了起来,扯过被子来把两人盖住,在江昼耳边抱怨,“我们幸福,他笑什么?真渗人。藏好,不让他看了,你只浪给我看,师尊。” 季云琅说,我们幸福,他笑什么? 云晏马上死了,他在笑什么? 江昼猛地出手抓住金乾的肩,金乾痛呼一声,“怎么了?松手!松手!好好说……疼死我了……” 江昼目光沉沉,盯着金乾,“我有话,单独聊聊。” 第172章 见他这样,金乾当即带他朝一个隔间去。 期间,江昼说不通了就给他写,金乾边听边深呼吸,灌了自己一肚子凉茶,最后向他确认,“所以那个人原先夺取你身体的方式,是让你跟他指定的人交合,而你在那天,并没有跟指定的人发生关系,反而跟云琅……你怀疑,即便这样,你也是如了他的愿。” 江昼点头。 金乾沉吟,“那么云琅和他原先指定的那个人,必然有共通之处。” “嗯,”江昼说,“那个人,和云琅母亲,长得很像。应该有亲缘,我不清楚。” “但我们可以确认的是,想夺你身体的人和他找来的这个人是有亲缘的。” 江昼:“表面上,是兄妹,血脉有多近,我不清楚。” 他从来没搞懂过他们仙洲的血缘关系,他刚到仙洲就去了云家,大家族,乱得很。 金乾思考,边想边点头,站起身说,“那就有方向了,既然那个想夺你身体的人也带来了,就从他们血脉的共通处开始查,明天你让云琅过来。” 江昼沉默片刻,问:“他来,我还用来吗?” “当然,我们是给你治病,一起查,效果会更好。” 江昼拒绝:“我不太方便。” 金乾问:“你的脸?” “你怎么知道?” “直觉,”金乾笑笑,“你两张脸差别这么大,是不是只敢让他知道一张?” “嗯。” “没事,你后面再来,可以带着皮。”金乾说,“我们给你保密,有需要时我再把你带到这里,我们背着他,你悄悄换皮。” 江昼通常听不懂他们仙洲人的暗示,但是这一刻,看着金乾金光闪闪的一身衣服,他福至心灵,掏出钱袋,重金酬谢。 金乾抱着钱袋子,高兴得差点没喘过来气,“客气,客气,太客气啦!” 说着,他又去拿来几个小瓷瓶,交给江昼,“这几个,需要云琅的。你注意一下,别弄混。” “嗯。”江昼刚回应完就疑惑,“还需要他的?” “原先他给的那些,用得差不多了。”金乾摆摆手,“哎呀你也知道,我们前两个月啥也没查出来,自然就都浪费了。不过现在你放心,我已经有眉目了。” 江昼点头,“我现在能走了?” “嗯,回去吧。”金乾带他下楼,“以前的药先不喝了,等我们配新的。” 在楼下,江昼问:“他的眼睛,怎么样?” 金乾无奈地笑了笑,“这我得问问他才能回答,他说严重,那就是严重。” 言外之意,他要想好,立刻就能好。 江昼:“知道了。” 金乾:“我可什么也没说啊。” - 季云琅等江昼等到太阳落山,闭目养神,给自己养睡着了。 睡梦中感到身旁塌陷,随后整个人被带进了一个怀抱。 江昼刚从外面回来,即便解了外衫,身上也凉,因此隔着被子把他抱进了怀里。 季云琅隐约知道是江昼回来了,却不想醒,迷糊着抬起手臂想抱他,却被身上的被子阻挡住了,怎么也伸不过去。 “师尊,”他开口,“抱一下。” “在抱了。”江昼揽着他的腰。 季云琅不满,手臂在被子里乱动,“我要抱你,江昼……我为什么抱不到你?” “……” 江昼盯着他的脸看,伸出手,戳了一下。 季云琅动动脑袋,避开他的手指。 睡着了,傻傻的。 估摸着自己身上热了,江昼钻进被窝,跟他挨到一起,季云琅如愿以偿抱住他,钻进了他怀里。 “云琅。” 江昼轻声叫他。 “嗯。” 他应了声,江昼没再说话,闭上眼,跟他脑袋挨蹭着,一起入睡了。 江昼做了梦,梦里爹娘教他写字,写得丑,江逝水抓起笔杆敲他脑袋,云征月在一旁笑,有时看江逝水敲得狠了,就过来拦,给江昼摸摸头,哄他再写一张。 江逝水打完他,又拿着他的丑字举到眼前看,不解道:“乖仔,爹娘都写得一手好字,你这龙飞凤舞的手法是随了谁?” 他越说,江昼越不愿意写,把笔一摔,坐到旁边生闷气。 江逝水说他骂他,云征月就来抱他哄他,让他张嘴,喂他一些八方域吃不到的小零食。 江昼从小就喜欢云征月,他去外面捡心形的石头,找新鲜的兽骨,折秃枝树上偶尔会冒出的绿芽,这是他在八方域能寻到的最好的东西,一股脑全送给云征月。 云征月很开心,微笑着揉揉他脑袋,把这些礼物全部精心收好。 江逝水不平衡了,拎着江昼领子把他提到跟前,问:“爹呢?” 江昼滑出老早就藏在袖里的泥巴,糊了他一脸。 然后不可避免挨到一顿胖揍。 明明是江逝水揍他,揍完了反倒自己不高兴起来,往角落一蹲,看着很可怜。 江昼才不管他,他去角落蹲着了,花珈和风洵在外面打架不回来,那江昼就可以一个人和娘待在一起。 他提前铺好了榻上软软的垫子,这是爹娘从仙洲带来的,八方域睡不到这样舒服的床。 江昼想要跟云征月坐在一起,只有他们两个,然后听云征月给他讲一整晚仙洲。 第173章 没想到的是,江逝水窝在角落不肯出来,云征月也跟了去,见叫他叫不动,就回来拿了毯子,坐过去,跟他一起靠在角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说着话,毯子盖着两人,很快就靠在一起睡着了。 那时的江昼一个人坐在温暖的、软软的床榻上,看着那个冰冷狭小的角落和角落里两个相依偎的人,忽然觉得通体发寒。 明明他待的才是家里最暖和的地方,这两个人为什么离他那么远? 他们拥抱着,看起来一点也不冷,江昼把自己缩进毯子里,一个人睡着柔软的床,感觉身边很凉,空荡荡,也想要一个拥抱。 季云琅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又抢被子了,江昼被他推远,大半个身子都露在了外面。 回回这样,明明睡前抱得好好的,睡着睡着就分开了,季云琅抓着被子,往江昼那边靠,边给他盖住,边把他往怀里带。 他刚把江昼捞过来,江昼就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口。 季云琅以为他醒了,叫他。 江昼不应。 季云琅垂头,往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在暖暖的被子里搂着师尊闭上眼,睡起了回笼觉。 第59章 真软 江昼醒来时,还被抱在怀里。 他今天睡得有些久,按理来说这个时辰,季云琅早该醒了。 他也确实醒了,江昼脑袋动一下,季云琅就睁开眼,问:“不睡了?” “你醒了,”江昼问,“不下床?” 除了伤势严重那段时间,季云琅很少单纯地赖床,要么早上亲热,会在床上多待一会儿,要么醒了后就下床出门,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原本想下,”季云琅垂眸,看着他笑,“可是师尊抱我抱得死紧,总觉得我一动,你就要把我的腰勒断。” 江昼仍然抱着他,说:“做梦了。” “梦见什么了?”季云琅想了想,又问,“梦里有我吗?” “没有。” 季云琅不笑了。 江昼抬起头,吻他的嘴角,“但是睡醒看见你,我很开心。” “师尊现在说这些话越来越顺口了,我都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说来骗我。” “不骗你。” 季云琅笑,用灵气抓来桌上的包裹,解开拿出里面的小瓷瓶,问他:“这是什么?” 江昼:“你不知道?” 季云琅当然知道,他拿凉凉的瓶身去蹭江昼的脸,“这么多,全给你用?” “有一些,是你的。” “我也需要?” “嗯,”江昼拿过他手里的小瓷瓶,把包裹扔到一边,覆身而上,手指灵活地解开他的衣带,探了过去,“先给你用。” 季云琅没拒绝,靠在床头伸出双臂抱住江昼,问他:“师尊想让我快些还是慢些?” 这江昼没想过,他只知道徒弟很敏感,动情时脸颊泛红,会喘出声,特别可爱,他想看季云琅。 他说:“都行,你舒服就好。” “好。” 江昼看着他的脸,季云琅一点点跟他贴近,在他耳旁一边喘一边小声问,“师尊,要不要亲?” “嗯。” 季云琅抱紧他,往他唇上吻,后来想让江昼快些,干脆坐进他怀里,双腿环上了他的腰。 江昼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故意手重,快了些,季云琅爽得全身都在颤,吻不住了,脑袋搭到他肩膀,在他耳边急促喘息,“师尊……” 江昼捏了一下他的屁股。 季云琅身体骤然紧绷。 江昼收起小瓷瓶时,抓在他屁股上的那只手还没收回,季云琅余韵未消,在他怀里动了动,“师尊,你的手……可以了。” 江昼闻言,又抓了他一下,顺便托着他向前,让他在自己腿上坐得更近,说:“真软。” “……” “师尊,”季云琅仍在他怀里动,想下去,却被江昼抓得很牢,“说好了不做,你还想顶我多久?” “我知道,不做。”江昼应和他,捏起他一边滚烫的脸颊,轻声说,“就顶顶。” 这话说得没脸没皮,不害臊。 季云琅又急又想笑,“哪有你这样的?” “有。”说着,江昼颠了他一下,落下来时,季云琅面色明显变了。 这样除了穿着衣服,隔着布料,跟那样,有什么区别? 他知道江昼这个人浪荡,脸皮厚,谁能想到他这么急色,一有点期待就满脑子想那些东西,这样下去还怎么好好治病? 季云琅心里后悔,就不该跟江昼说那些话,让他兴奋成这样。 同时他在心里唾弃自己,怪他也浪荡,管不住嘴,做不了还非要说,跟江昼待在一起,老想着往那种事上扯。 季云琅让他弄得别扭,屁股也被掐得疼,去抓他的手,“可以了,师尊。” 他转移江昼注意力,手去摸他,看了眼旁边包裹里的小瓷瓶,问:“师尊是不是需要很多?” 江昼推开他的手,也不抓着他了,把他翻到榻上,说:“没事,那些,我自己来。” “?” 季云琅以为自己没听清,向他确认,“你自己来?” 江昼:“嗯。” 季云琅脸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你都有我了还自己来?” 江昼继续:“嗯。” 用胡夜的脸怎么让季云琅帮忙,可不得自己来? 第174章 季云琅没再说话,冷着一张脸下床要出门,停了停,跟他说:“我没有不愿意跟你做,是神医说我们最近不要亲热,我才……师尊不用通过这种方式点我,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你不喜欢我了。” 江昼:“没有。” 季云琅越想越不舒服,故意道:“我知道,我们黏得久了,师尊腻,你以为只有你腻?我也腻,江昼,我早腻了。” 江昼:“你……” 他走到门口,“我们都冷静冷静,今晚先分开睡吧。” 江昼不愿意,皱起眉:“你刚才还,那么舒服。” 季云琅冷笑,“装的。” 随后走出去,“嘭”一声关上了门。 江昼:“……” 季云琅气冲冲在路上走,碰到开得好看的小花就过去拍一掌,拍得花头摇摇欲坠,过路的侍童看到了都要拦他。 侍童问:“你怎么了?” 季云琅原本想问他们楼里有没有什么禁药,可以永远锁住一个男人的心,想了想,跟小孩讨论这个不太好,于是他绕过侍童,去找了金乾。 金乾又在抱着炭炭强行亲亲,嘴上念叨着:“金金~我的金金~招财进宝的好小猫~亲一口,再亲一口,亲亲亲亲亲……” 炭炭忍无可忍,怒喵一声,后腿一阵狂踢,把他的脸踢出了十好几个小猫爪印。 金乾愈挫愈勇,正要再战,撅起嘴又要沾上小猫,季云琅就突然出现救走了炭炭,在自己怀里擦小猫被亲乱的毛,“变态医修,离我们家宠物远点。” 有人撑腰,炭炭瞬间耀武扬威,在他怀里瞪金乾,“喵!” 金乾搓搓手上的猫毛,问:“你怎么来找我了,没跟你那个相好在一起?” “没有,”季云琅说,“吵架了。” “为什么?” 季云琅不跟他讲,只说,“你给我提供点药物支持,让他吃了就离不开我,满脑子都是我的那种。” 金乾摇头,“我可是正经医修,开药只为治病,不干涉别人感情。” “这也是治病啊,”季云琅说,“治治我的脾气,你让我师尊变乖了,我脾气自然就好,脾气好了身体自然也好,我掏那么多钱给你,这不是你们医修的职责?” “照你这么说,钱还都是你师尊付的,我是不是也该给你吃点药,让你变乖,哄他高兴?” “行啊,”季云琅伸手,“你给我,我吃。” 金乾把他手拍开,摇摇头,“真不知道你们小年轻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季云琅摸着小猫脑袋,“还能想什么,想谈情说爱。” 金乾:“只有这个?” “不然呢?” 金乾盯着他怀里的小猫看,“八方域的大老虎,不好养吧?” 炭炭朝他龇牙。 “你在梅庐不是不关心外面吗,怎么想起来提八方域?” 金乾:“就是因为不关心外面,所以我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是从八方域出来的,怪不得时常一身要死的伤。” 季云琅否认,“我是仙洲人,不是从八方域出来的。” “这个我也听他们讲了,说全仙洲都知道,是你师尊送你进去的。” 金乾更不解了,“你跟你师尊关系看起来这么好,外面传闻又那样坏,你们小年轻整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季云琅:“谈情说爱。” 金乾:“……” “还有,我师尊都上年纪了,你别老一口一个小年轻,说不定他比你要大。” 金乾笑笑,“我查过他的身体,我能不知道?是比你大个一百来岁,也是小年轻一个。” 他这么说,季云琅来劲了,“一百岁还不算大,你很老?” 金乾摇头,“老倒算不上,只是比你们成熟了那么一点。” “好吧,成熟的梅神医,你赶紧治好我师尊,别让他的病情影响到我们的感情。” 炭炭跟着附和,“喵喵~!” “嗯,”金乾抬头看看天,轻叹一声,“不用你说,我也会尽力治好他。” 他语气感慨,又像在惆怅,直接让季云琅听出了些别的意味。 “你这样,会让我感觉你爱上我师尊了。”季云琅警告他,“当我的情敌,下场会很惨。” 金乾怪异地瞅了他一眼,“谁要跟你当情敌,我只是觉得他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 金乾说完就叹着气走了,留季云琅一个人在原地迷茫。 故人。 什么故人? 仙洲真的就这么小,江昼还能跟金乾有什么牵扯? 想不通就要问,他捏着炭炭的小爪子转身,尾随金乾上了楼。 金乾发现自己被跟踪时,已经上到了这座楼的最高层,通过这层向上爬到楼顶,就可以碰到顶上那颗灵光闪闪的大珍珠。 季云琅抱着猫,把他堵在梯子前,和善道:“梅神医,你先请。” “你……”金乾觉得被他冒犯到了,脸色不是很好看,“这是我家,我的房子,当然是我先请!” “嗯,”季云琅指指梯子,“我知道是你家,快上吧,我这不是给你让路了?” 金乾不上,“你跟着我做什么?” “谁让你说话说一半?”季云琅看向他,正色道,“梅乾,别拿我师尊吊我,他的所有事,我都必须一清二楚。” 第175章 “说了我改姓了,我现在姓金!” 金乾说完就不理他了,哼哧哼哧往上爬。 季云琅把小猫放到自己肩头,让它抓好,跟着上梯子,到了楼顶。 金乾径直走向了那颗漂浮在楼顶的灵光大珍珠。 季云琅不是第一次见这颗珍珠,毕竟梅乾能有钱弄这颗珍珠,一多半是他的功劳。 虽然他的钱也都是从江昼兜里掏的。 金乾手指触摸上那颗大珍珠,全身上下环绕起点点灵光,眼看他要被灵光整个罩住,季云琅问:“你不会一会儿就原地消失吧?” 金乾:“会。” 季云琅过去,跟着碰珍珠,“那带我一个。” 他摸上去,无事发生,也没有灵光缠绕他。 金乾摇摇头,“我的密室,你进不去的,跟来也没用,趁早回去吧。” 季云琅不,抱着小猫在一旁看他消失在原地。 炭炭仰起头来朝他叫,“喵喵~” 季云琅垂眸,指尖点点小猫耳朵,“你有办法进去,对不对?” 他刚才走近摸珍珠的时候,瞥见了灵光里漂浮的一小团黑色绒毛,一看就是炭炭掉的毛,恐怕炭炭在梅庐这两个月,没少进金乾的密室。 炭炭点点脑袋,从他怀里跳到大珍珠上,飘出几根猫毛在四周飞舞,前后左右四只爪子分别在上面跺了一下,最后原地一跃,猛喝一声,“喵!” 大珍珠灵光乍闪,炭炭回头看了季云琅一眼,示意他跟上,随即一跃而入,消失在了灵光中。 季云琅跟过去,迎着眼前一片白光,进到了金乾的密室。 刚落地准备推开密室大门的金乾:“……” 他看着眼前一人一猫,犹疑道:“小小年纪,这么有本事?” 季云琅:“那当然。” 炭炭骄傲地扬起脑袋,“喵喵喵!” 一边喵着,一边还跑上前,当着金乾的面猛一跳跃,拿小脑袋撞上旁边墙上一个暗格,只听得轰隆一声,密室大门在两人面前打开。 金乾惊诧又失望地看向它:“金金,你……” 季云琅抱起小猫,去捏它的小胖脸,“小坏猫,咱们找人家治病,你在人家家里做贼?嗯?” “喵喵喵!” 炭炭为自己辩解,不是做贼,我是凭本事进来的! 季云琅按着小猫给梅神医道歉,堵在密室门口说:“梅神医,我就想知道,我师尊让你想起了哪个故人,没有任何要窥探你隐私的意思,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说,我在门口等你。” 金乾:“……” 金乾:“进去吧。” “这不好吧?”季云琅一边抱着小猫为难,一边转过身往里迈,问他,“梅神医,密室里面吓人吗?你们医修的密室,我总觉得会看到一些……” 忽然四面一黑,一股阴寒的冷气将他整个人裹住。 大门在两人身后关闭,金乾跟着进来,掌心托着一团暗蓝色的火焰,他低垂着脑袋,脸上被火光照出阴影,微微向上抬眼盯着季云琅,幽声道:“不吓人。” “……” “梅神医,我发现一进来,你整个人的气质就变了,看着不像个好人。” 季云琅指尖弹出灵光,把他掌心那团火焰加亮加大,直到照得金乾一张脸亮亮堂堂,才放心,“好,又像好人了。” 金乾带着他往里走,“你判断人好坏就只看外在?” “不是啊,我最会看人的内在,你梅神医不管外在内在,都是好人。” 这话金乾受用,“当然,师父教我们医者仁心,就是要当好人。” “我看你师父不光教了医术,还教了你们怎么大富大贵,你那些师兄弟,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有钱。” “还是比不上你们师门,”金乾恭维他,“你师尊,钱袋子深不见底。” 说起这个,季云琅开始疑惑,“他钱袋子为什么这么深?真的能从五大派薅出这么多钱?” “你当五大派是什么地方?仙洲从来不缺有钱人,缺得是能修仙的人,谁家想结交仙缘了,就大把往里塞钱,想让自家孩子拜哪位仙师做师父,就单独给那位仙师塞钱。但是到你师尊手里的,必然会经过门派的层层克扣,扣完还能剩下这么多,”金乾啧啧摇头,“你们师门一定很大,你师兄弟不少吧?” 季云琅:“就我一个。” “那就是想拜他为师的多,他只收了钱,没收人。”金乾推开面前的第二道门,“这也正常,拜师这方面,心高气傲的最吃香,他越这样,想拜他的越多,钱自然也就越囤越多。你师尊很有商业头脑啊。” “不,”季云琅当即回道,“他没那个脑子。” 只能是清霄门那边给他了,他就收着,其余的完全不管,清霄门也乐得他这样,靠着他的名气财源广进。 云晏那些年为包装江昼,还真是下了血本。 “可惜。”季云琅跟在金乾身旁,戳怀里小猫的脑袋。 金乾问:“可惜什么?” “他们一个两个费尽心思,都想变成我师尊,可惜到了现在,江昼还是江昼,”季云琅垂下眼,盯着小猫毛绒绒的脑袋笑,“师尊是我一个人的。梅神医,你好不好奇我们这些年的感情进展?我可以跟你讲讲,说不定有助于你治疗我师尊。” 金乾:“……” 第176章 谁想听啊! 金乾拒绝了他,并且告诉他,不要随便指导一个医修治病,一不小心治坏了,有你哭的。 “好吧。”季云琅让炭炭跳到肩头,低头揪自己身上的猫毛,“怎么还没到?” “毕竟是密室,藏得比较深,快了。”金乾偏头看了他一眼,“你冷的话自己点把火烤烤,别离眼太近,你现在受不了强光。” 季云琅这才意识到,他刚才手心那簇微暗的蓝色火焰是为了照顾自己眼睛。 “梅神医,你人真好。”不等他接话,季云琅又赞道,“医者仁心。” 金乾点头,强调,“我现在姓金。” “好,梅神医,我有个问题,”季云琅问他,“你自己说的,常年在梅庐待着,不关心外面,为什么刚才提到五大派你就能侃侃而谈?我在清霄门待了那么多年都没你知道得多。” “那当然是因为你没我活得长。”金乾又开了一扇门,“小年轻,不要随便打探别人隐私。” 这点炭炭认同,跟着歪过脑袋教育季云琅,“喵喵!” 季云琅戳它脸颊:“小贼猫,你还说我?” 炭炭不喜欢被这么叫,拿爪子捂他嘴。 季云琅不说了,捏着小猫爪子不撒开,让炭炭站不住,往他肩上趴。 终于开了最后一扇门,季云琅问:“方便进吗?” “进吧。” 一个宽阔的地宫,桌椅床榻俱全,不远处整齐排列着满满一排一人高的架子,每个架子上都摆满了各种奇怪的瓶瓶罐罐。 刚一踏入,金乾掌心的灵火就飘过去点燃四面的壁烛,幽蓝的火光渐次照亮了整个地宫。 季云琅四面环顾,正要说话,炭炭就从他肩头跳下去,轻车熟路地跳过外面几个架子,直奔地宫一角而去。 “看来这只小猫这两个月真的没少过来。”季云琅盯着那个跑跑跳跳的小身影看,“先说好,梅神医,这可不是我指使的它,我也是刚知道你在这里有个密室。” “没事没事,”金乾摆摆手,“我们金金是招财进宝的吉祥小猫,跑到哪里都能给我带来福气,何况它这么小,闯不了什么祸。” 地宫太大了,遮挡视线的东西又多,炭炭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金乾正说着“没事没事”,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沉重的响,像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他身躯一震,拔腿就往那边跑,边跑边喊,“小猫!别动——!” 他跑得很急,季云琅跟他过去,刚拐过弯,就被一阵刺骨的冷意逼停了脚步。 刚才还在地宫,拐过弯来却是处悬崖,狂风呼啸,寒气扑面,下面有滚滚的河流,远处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河流上方悬着三口巨大的棺材,棺盖紧闭,被灵气托着浮于半空。 那三口棺材离悬崖很远,一般人过不去,而此刻,最左边那只棺材的上方正伏着一只巨大的黑虎,炭炭太黑了,要不是它身上隐隐亮着灵光,简直都要跟远处那片黑暗融为一体。 原本三个棺材盖都应该紧闭,刚才那声沉重的响是因为炭炭站在左边,掀了中间那个棺材盖,把它翻到了右边的棺材上。 掀了还不够,它把脑袋探过去,想把里面的人叼出来。 金乾怒喝一声:“别动!” 炭炭充耳不闻。 金乾自己过不去,急得猛拽了季云琅一把,“云琅,你耗点灵力飞过去阻止你们家猫,让它别碰我朋友的尸体,快去快去快去!快快快快快……” 边说边推搡着季云琅到了悬崖边上,季云琅叹了口气,先叫,“炭炭。” 黑虎扭头看了他一眼,嘴上“喵喵”两声,拿爪子点了点中间这只棺材。 季云琅问:“让我过去?” 黑虎点点脑袋。 季云琅又向金乾确认,“那我去了?我去抓猫,看到你朋友尸体,不冒犯你吧?” “你快去吧!”金乾要急死了,“死人不怕看,但是不能让老虎叼,身体扛不住的,快快快快快!” 季云琅受不住他催,飞身过去,也跟着上到了左边棺材,落在老虎背上。 炭炭见他来了,激动地又拿爪子点中间这个棺材,想让他往里看。 季云琅不看,先往它脑袋上拍了一下,捏住它两只圆耳朵,低声责怪道:“你懂不懂礼貌?不是每天乱跑就是来掀人家棺材,江昼教的?他教什么你都听?笨蛋,坏小猫!” 炭炭让他骂得一愣,黑眼珠不可置信地瞪大,回过头急着解释:“喵喵……” “闭嘴,”季云琅沉下脸,“我们还得让梅乾给江昼治病,你现在这么冒犯他,他一生气不治了怎么办?你一会儿上岸,跟他道歉,我再把你染成金色送给他,等治好江昼再把你要回来,你这几天就给他招财去吧。” 炭炭不服气,凶巴巴道:“喵!” 谁不会喵?它喵,季云琅也喵,恶狠狠跟他对喵,问:“你听不听话?” 炭炭别过头不理他。 季云琅就当它知错了在反省,他站起身,从老虎背跳到右边那个棺材上,准备把棺材盖翻回去,让这里恢复原样。 他没去看棺材里的人,一是他兴趣不大,二是如今在别人的地盘给师尊治病,能少惹事就少惹事,江昼的身体最重要。 然而在棺盖合上的瞬间,他还是不经意一瞥,看到了棺中静躺的人。 第177章 只一眼,他便怔在原地。 棺盖重重合上,他盯着面前黑漆漆的棺材,满脑子是棺材里那张一闪而过的脸。 是个年轻女子,眉目柔顺,姿容清丽,嘴角挂着浅淡的微笑。 像所有死去的人一样,她肌肤苍白,面无血色,躺在棺材中安详地闭着眼。 只是那样貌神态实在太眼熟,怎么看怎么像…… 季云琅站在原地许久,低喃出声。 “云姝?” 第60章 哄人 “云琅!快点带猫回来!别打扰我朋友安息!” 金乾见他完事了,在悬崖边上喊他。 季云琅不动,他还没想透,干脆直接在右边棺材上坐了下来。 金乾:“?” 左有不懂事的大猫,右有没分寸的小年轻,金乾心里一边为自己朋友捏着汗,一边锲而不舍喊着他:“云琅!回来啊!快带着你的猫回来啊!” “别催,”季云琅遥遥回他,“我看你这朋友,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金乾:“……你们年轻人能不能不要学个词就乱用,我说你师尊像我一个故人,是有理有据的。” “是吗?”季云琅盯着棺材盖,“什么理,什么据?” “说了你也不懂,赶紧下来。” 金乾还在催,炭炭回头吼了他一声,一爪又把中间棺材板掀开,这下板子直接朝悬崖边飞去,金乾一惊,拔腿就跑。 他跑到拐角处遥遥朝这边喊:“你们别太过分了!再这样,我去叫你师尊来了!” 季云琅视线落到棺中人的脸上,向下看,发现脖颈处有一圈细密的针线,把她的脑袋和身子缝了起来。 炭炭在另一边,爪子搭上棺材边沿,飞出几团黑色毛毛,落到了她的脸上。 绒毛一接触到她的肌肤便像是吸收了某种能量,变得更灵活,一闪一闪在棺材里飞舞,只刹那,季云琅就嗅到了从棺材中传出的,一股他无比熟悉的气息。 锁灵链。 他粗略地在这女子身上扫了几眼,并没有发现哪里戴着锁灵链,可她身上确实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锁灵链的能量,连带在棺材里飞舞的猫毛都染上了这种能量,变得更亮。 季云琅出手把那几根猫毛捞出来,跟炭炭说:“去把棺盖弄回来。” 炭炭摇摇头。 “去。”季云琅目不转睛盯着棺材里的女子,又跟它说第二遍。 炭炭垂下头想了想,拿爪子拨了拨棺中女子的头发,一跃跳到岸上,把棺盖背了回来。 季云琅想走,炭炭咬住他的衣摆,爪子点点自己屁股底下,示意他还有左边这个棺材要看。 不等季云琅回答,它就先跳到中间棺材上,一爪掀开了左边的棺盖,露出大半个空隙,“喵喵”一声叫季云琅过来。 季云琅跳过去,往里瞅了一眼,是个男的,说:“好,我看过了,还有事吗?” 炭炭伸出爪子,同样在这个人的脑袋上拍了拍,然后合上棺盖,尾巴卷住季云琅的腰,把他放到自己背上,往悬崖上跳。 季云琅问:“右边这个不用看?” 炭炭摇摇头。 “为什么?” 炭炭拿尾巴打了一下他的头。 不看就是不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要为难小猫! 黑虎背着季云琅一跃跳上岸,又变回小猫咪。 季云琅拎着它后颈毛,直接丢进了金乾怀里,“送你了,尽情蹂躏。” 炭炭挣扎,“喵喵!” “就算你这样,”金乾把小猫咪藏进怀里,垮着脸,“我也得找你师尊告状。一个两个,太不懂事了。” “你找他告状有什么用,”季云琅笑,“他又不会罚我。你别看他长那副模样就觉得能用道德约束他,他心里没有道德,”季云琅强调,“只有我。” 金乾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抱着怀里的小猫,最终说:“行。” “念在你初犯,金金又这么可爱,这次就当没发生过。再有下次,”他说,“你们立刻滚出梅庐。” 季云琅:“好的。” 金乾来密室里拿自己需要的东西,瓶瓶罐罐装了小半袋,季云琅贴心帮他拿,跟着他下了几层楼,到了江昼治疗的房外。 金乾先在隔壁寻了处空房,把怀里的小猫咪放进去,关好门,然后把季云琅拿的东西接过来,对他说:“你在门口稍候,我叫你,你再进去。” “为什么?” 金乾摇摇头,不答。 他开门进去,又关上门,季云琅站在门外等。 他能闻到房间里面锁灵链的气息,江昼正在里面接受治疗。 季云琅摸出自己怀里的猫毛,发现感应不到什么能量了,大概是因为和锁灵链离得太近,气息相融合了。 他盯着猫毛思索,没注意到门开,下一瞬,手里的毛毛被人揪走了。 季云琅抬眼看,是江昼。 他看见江昼,下意识要笑,随即想到两人早上刚拌了嘴,今晚也准备分房睡,那他现在一定不能笑,笑了就输了。 于是他冷着脸,从江昼手里夺回猫毛,收好,不咸不淡问他:“不好好治病,出来干嘛?” “来叫你。”江昼倒没在意他莫名其妙闹的这些脾气,牵起他的手往房里带。 季云琅没甩他的手,任他拉着,又听江昼说:“他们要,抽你的血,怕不怕疼?” 第178章 季云琅不满,“你当我是小孩子?” “不是,你早就长大了。”江昼把他牵在手心,捏了捏他的手。 江昼的手掌温热,牵在一起时很舒服,尤其刚才还捏了一下,这是示好,在哄他,季云琅差点没忍住又挑起唇来。 接下来的检查,不论抽血还是解开衣服被一群神医上手,江昼都陪着他,等神医向季云琅讨要那个东西时,江昼面不改色,在一群神医的注视下从自己怀里掏出了小瓷瓶,说:“他的。” “……” 季云琅微微低下头,拳头握得嘎吱响,问:“我能走了吗?” 离他最近的一个神医点头。 他甩开江昼的手,头也不回下了楼。 江昼留下跟那群神医聊了几句,才匆匆下来跟上他。 季云琅脸气得通红,一想到江昼厚着脸皮当那么多人的面拿出来,他就觉得丢人。 江昼到底怎么想的?非要这时候拿?私下交给梅乾不行? 他走得快,江昼走得更快,在他身前拦下他,不解道:“怎么了?” 刚才虽然也有点小脾气,但还好好的让牵手,现在…… 季云琅绕开他,“别跟着我,不想理你。” 已经是正午,太阳有些毒,季云琅走到小凉亭处,那群侍童正在吃饭,见他过来了,热情地给他倒了杯花茶,跟他分享自己的糕点。 季云琅从自己乾坤袋里搬出凳子来融入他们,顺便拿出了一大袋零食跟他们分享。 几个小孩簇拥着他,欢声笑语,好不自在。 这时,江昼也跟了过来,这群小孩见到他就想到糖,招呼他进来乘乘凉,也给他倒了一杯花茶。 江昼乾坤袋里没有凳子,只能站在季云琅身边,季云琅不理他,只跟小孩子们聊天。 江昼端着花茶,静静听,季云琅讲话风趣,长得也好看,他以前经常来梅庐,一来就给他们带好吃的,这几个侍童都很喜欢他。 小孩子讲话肆无忌惮,不怕他,也不奉承他,聊到他的紫眼睛,一个小孩去自己怀里掏,掏出一个亮晶晶的紫色琉璃球,从桌子那端滚到季云琅跟前,说上次有做琉璃生意的病人来,主人从他那里得到好多琉璃器具,他们一眼就觉得,这个紫色球球和季云琅的眼睛很像,还说等他来了,要比比看哪个更亮。 季云琅笑,拿起琉璃球到自己眼前,问他们:“现在看清了,哪个亮?” 看着一样亮,小孩子们陷入纠结,江昼终于寻到机会插话,说:“你的眼睛亮。” 季云琅收起笑,把球放到桌上,没理他。 江昼:“……” 他融入不了这样的氛围,他是为了季云琅,才让自己容忍这群小孩子叽叽喳喳在耳边吵这么久,季云琅这么久不理他,现在还给他脸色看,江昼眼神慢慢冷了下来。 季云琅自己也说了,他已经长大了,徒弟长大,就不能再当小孩子哄,自然也不能当小孩子惯着,他这种脾气,现在不教育,必有后患。 想着,江昼就把茶杯放到桌上,准备赶走这群小孩,亲自教训徒弟。 季云琅瞥了眼他喝了一半已经凉掉的花茶,端起茶壶来给他续了点热的,然后继续冷着脸不出声。 刚放下的凉茶瞬间冒出腾腾热气,江昼垂下眼看,又端起茶杯,站在他身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决定喝完这杯茶再教训他。 喝完一杯,季云琅又给他续了一杯,还把桌上分给孩子们的小零食往他这边挪了挪,然后持续冷着脸不出声。 几杯热茶下肚,江昼决定下次再教训徒弟,这次就先…… 他放下茶杯,季云琅又要给他续,他俯下身,顺势握上徒弟的手,怕那群小孩听见,刻意放轻声音,在他耳边说:“我错了。” “哦,”季云琅故意大声问,“你错哪了?” 霎时,一群小孩的视线都被吸引过来,好几双眼睛兴致勃勃、求知若渴地望向他俩。 江昼:“……” 这不就是哄人的话术吗?他怎么知道自己错哪了,明明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很融洽。 他没错,是季云琅自己脾气不好,爱闹。 被一群小孩盯着认错,江昼很尴尬。 他直起身,从自己乾坤袋里掏出糖来,给他们每个人分,让他们滚。 这几个侍童看看糖,又看看季云琅,最终还是馋嘴欲大过八卦欲,排队领了糖,一个接一个跑开了。 这下江昼就有地方坐了,还能和徒弟独处。 他心情舒畅,正待再说一些哄人的话术来,就见季云琅偏过头,不阴不阳道:“从前还说是专门给我的糖,这才多久,就给每个小孩都分了,看着还不是第一次分,江昼,你什么意思?不想跟我谈可以直说,不用故意做这些事来气我,你就是气死我,我也不会跟你分开,我劝你死了这条……” 江昼往他嘴里塞了颗糖,季云琅音量骤然拔高,“别喂我,说了我不喜欢吃,难吃死了!” 江昼:“那你吐出来。” 季云琅不。 江昼坐在他身边,又握上了他的手,商量道:“你脾气,收一收。” 季云琅甩开他的手,“怎么,终于嫌我烦了?” “不是,不烦,”江昼心里的确快烦死了,却不想表现出来,嘴上跟他说好话,“你还在养伤,不能经常生气。乖一点。” 第179章 季云琅瞥他,“你真的不嫌我烦?” 江昼摇头,“是我不对,让你生气了。” 其实江昼根本不知道自己哪不对,但是季云琅听到他这话,心情明显好了很多,跟他牵上了手。 于是江昼再接再厉,伸出手臂把他抱进怀里,“我以后,会多注意,不让你再难过。” 事实证明季云琅很受用,他先淡淡回道,“嗯。” 紧接着偏过头来,问江昼:“吃糖吗?” 当然吃,江昼倾身向前亲上他,交换了一个甜腻腻的吻。 吻完,季云琅心情彻底好了,环腰抱住他,“师尊,你要是嫌我烦,一定要说,你如果真的烦,我就不这样了。” 江昼揉他脑袋,温声道:“真的不烦,我很喜欢你,云琅。” “嗯。”季云琅抱他抱得更紧了,“那今晚还一起睡。” 江昼松了口气。 单纯的小徒弟,笨笨的小徒弟。 他确实经常觉得徒弟烦,但是他不可能直说,季云琅刚才那么问,明显是有谋算。 先放出饵来,装作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骗师尊承认,等师尊真的咬了钩,说“对,我觉得你烦”,他就能顺理成章地闹。 江昼又不傻,小小徒弟,这点拙劣的小把戏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够看。 后来一段时间,季云琅仍会偶尔没事找事地跟他闹,江昼靠着自己总结出的一套万能哄人话术,完全应对自如。 除了一点。 他经常需要用胡夜的脸去接受治疗,顺便给他们提供一些那方面的东西。 摘了师尊的皮,他就没办法去季云琅面前晃,很多事情都要自己来。 但是自己来也得要气氛、要感觉。 第61章 兴趣 所以场面经常演变成,在他按着徒弟调了大半天的情,两人都按捺不住蓄势待发之际,他收回手,直起身,系好衣带。 然后在徒弟痴缠的、眷恋的、迷乱的,后来演变为怀疑的、不解的、愤怒的眼神中,硬着头皮离开。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季云琅就不想跟他亲热了,还是江昼强行按着他,让他找到了感觉,主动缠上来,然后江昼再次在意乱情迷之际离开。 他也舍不得乖乖的、动情的季云琅,更不想每次都被徒弟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但他没办法,他跟季云琅在一起一夜,就能耗光所有精力,这边完事后,他还要再换回胡夜的脸,去弄神医给的小瓷瓶,有些太折磨人。 所以他这样骗了季云琅好几次,既没让他舒服到,也没让自己满意,只是借着跟徒弟亲密后的躁动去解决手里那些小瓷瓶。 他早就发觉出季云琅不高兴了,只不过每次都在忍,江昼也就厚着脸皮,每次都来撩拨,等徒弟甜甜蜜蜜拥上他,再冷血无情地扭头就走。 在江昼还剩最后一批小瓷瓶就能彻底解放时,季云琅终于发作了。 他抓起枕头砸江昼,红着眼把他摔到床上,问他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了,这几天是不是在酝酿着跟他分开,不然为什么每次都不好好亲热。 季云琅紧紧抱着他,问:“你嫌弃我了?” 江昼:“不是。” “你就是。”季云琅掐他腰,在他耳边吻,最后给他一次机会,低声说,“你今天先……然后……这样我就不跟你计较,这么久没弄,你要是真喜欢我,一定会忍得很难受。江昼,让我看看你有多爱我。” 江昼:“……” 江昼:“下次吧。” 他知道季云琅生气,不过今天都做好准备要去解决剩下的小瓷瓶了,等他彻底缓过来,他就抱着季云琅好好哄一番。 但不能是现在。 听他说“下次吧”,季云琅在他脖颈亲吻的动作一顿,面无表情松开他,系好他的衣带,把他拽下床,推出房,重重摔上门,说:“滚。” 不等江昼接话,又在门里补充,“师尊,今天开始我们分开睡吧,感情上也先放放,彼此冷静一下,实在不合适……” 他语气平静,“就算了。” 江昼:“?” 怎么又要跟师尊算了! 当然不能算,也不能分开睡。 他得哄季云琅。 这样的话他在今晚就得跟季云琅亲热,但他也承诺了那群神医明天会把剩下的瓷瓶送过去,一晚上这么高强度,毫不丢人地说,江昼,不行。 一个季云琅就已经能让他用出全部精力了。 他喜欢季云琅,所有的欲/望当然都要给过去,一旦和季云琅亲热,他就会完全兼顾不了神医那边的需求,这要怎么办? 当晚,江昼决定铤而走险,一边和季云琅亲热,挽回他们岌岌可危的关系,一边彻底解决剩下的小瓷瓶,让那群神医别再来催。 他去找神医要了一条用来挡眼的纱布,趁夜潜进房间,在季云琅没反应过来之际蒙上他的眼睛,然后摘下了那层师尊的皮。 有锁灵链在,季云琅认得出他,只是睡梦中猝不及防被人这样,紧接着就是火热的身躯和强势的吻压上来,季云琅还是惊了一下,下意识偏头去躲,下一瞬,就被掰过下巴第二次强吻。 这么热情,江昼想,季云琅一定知道自己有多爱他了。 两人身体紧贴,吻得意乱情迷之际,季云琅发觉了不对劲。 他知道这是江昼,只是伸出手抱上时感觉到肩不对劲,腿勾缠上时腰也不对劲,那只在他腿上摸的手就更不对劲了,这不是师尊的身段,这是胡夜。 第180章 上一次跟胡夜这样近,还是在八方域被他咬脖子,这才没多久,转眼季云琅就跟他缠绵到一起了。 两人蹭在一处,江昼吻上了他侧颈,轻轻舔,作势要咬。 季云琅心里莫名有些别扭,开口叫他,“师尊……” 江昼没应声,碰了碰季云琅手心,示意他别偷懒。 最终没咬,吻出了痕迹。 后来,他把季云琅翻过身,再次用了他的腿。 …… “你为什么蒙我的眼,师尊?”季云琅故意问,“是因为厌烦我了,不想看我,也不想让我看到你?” 江昼没回答,朝季云琅重重拍了一掌,惩罚他每天脑子里都在想那些东西,也对他白天说的那句“不合适就算了”表示不满。 这掌拍得太重,季云琅疼,心里更别扭了,总觉得打他的不是师尊,是其他人。 江昼不愿意用自己的脸跟他亲热,偏要戴着胡夜的皮来欺负他。 他不出声了,也不再多问,江昼让他怎么样就怎么样,等江昼终于完事时,他也困得要睡着了。 江昼凶死了,只顾自己,一点也没想着他。 后来,江昼把他一个人留在了榻上,抽身离开。 季云琅半梦半醒间想,这样更凄凉了。 江昼这样乱撞乱动,早不知道把他弄成了什么样子,现在还留他一个人,江昼什么意思?把他当什么了? 他正在心里凄凉,就听到门开了,江昼又回了房。 江昼走到床边,帮他把遮眼的纱布解开,吻他忍得红红的眼尾,轻声说:“我帮帮你?” “不用,师尊自己舒服了就好,睡吧。” 季云琅睁开眼看他,他又变回师尊的脸了。 江昼虽然问了他,却不听他的,上了榻,自顾自地吻他,脑袋埋了过去。 季云琅心里还在难受,他以前从不在这方面欺负江昼,这次却没客气,故意很凶。 随后他揽过江昼的腰,让他坐到自己腿上,咬他被蹭得发红的唇,冷着脸跟他说:“我现在想要你,江昼。” 讨厌江昼,想欺负死他。 江昼用胡夜的脸来对他做那种事,让季云琅非常在意,江昼是不是有病?不想用自己的脸跟他亲热可以直说,没必要非要这样来膈应他。 季云琅很不喜欢胡夜。 讨厌那个蛮横的、不讲道理的、好色的流氓,就算知道他是江昼也不行。 有些事,师尊能做,别的人不能。 江昼听出他真的生气了,没犹豫,上手解自己衣衫,吻了吻他嘴角,轻声问:“那样,会不会被神医骂?” 当然会,而且季云琅也不可能真的跟他那样。 江昼脱,他上手帮着,然后揽着师尊的腰往自己身上贴。 …… 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些东西。 先送到江昼嘴边,让他亲吻,江昼看这东西眼熟,心想,他怎么就没想到,可以拿这种东西来逗弄徒弟? 随后他又自我调节,不是因为他想不到,他不那样做,一是他没有,二是他不愿意。 他和季云琅的亲热,一定要是温馨的、身心交融的,这些冷冰冰的物件别想插足分毫。 季云琅见他不动,又沉了脸,“你不情愿?” “……” 江昼听他的,用行动告诉他,没有,为师很情愿。 季云琅这才满意了,盯着他卖力讨好的模样。 师尊比胡夜好,他想。 本来江昼这么乖,季云琅该对他好些,可惜师尊越配合,季云琅脑子里就越会想到胡夜。 想胡夜刚才那样强硬又凶悍的模样,捏着他的下巴,吻着他的唇。 只有锁灵链的气息告诉自己这是江昼,没了锁灵链,季云琅就要恍惚,那些都来自其他男人。 师尊平时在他面前,就算再热情,也总会克制些,最凶的时候也不像刚才那样,让季云琅难受,身和心都不舒服。 江昼见他沉默太久了,过去吻他的唇,叫他,“云琅。” “嗯。”季云琅跟他亲了几下,动作却不客气。 江昼受不了时会去咬他的侧颈,跟胡夜不久前舔吻的位置一模一样,只不过这次留下了牙印。 季云琅故意要这样,自然不会让他好受,他按着江昼的脑袋,让他埋在自己肩窝,脑子里想着胡夜的脸,极尽恶劣地报复他。 江昼不是喜欢跟他装?师尊变作胡夜欺负他欺负爽了,那就要做好准备,用师尊的身份承受他对胡夜的怒火。 当然,季云琅想,他对胡夜完全没兴趣,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出气。 顺便欺负一下江昼。 江昼实在不喜欢这样,忍无可忍之际,他开口,跟季云琅说:“不要了。” 季云琅脑子里想胡夜想久了,此刻转化过来就是他那张脸在跟自己求饶,说,不要了。 没忍住笑出了声。 江昼:“……?” 很好笑吗? 莫名其妙对师尊这样,很好笑吗? “云琅。”他又开口,声音不太高兴,“就这一次,以后不用这个。” 季云琅:“不。” 江昼起身要走,季云琅把他带下来,翻了个身压到榻上,问:“师尊不喜欢?” “不喜欢,”江昼答,“你下次再这样,我就……” 第181章 他闭嘴,声音险些变了调,季云琅还没收手,故意问他:“师尊在威胁我?” 江昼不出声了。 之后的一整夜,江昼都没懂,季云琅为什么莫名其妙又变回了曾经那副模样。 他什么时候惹到徒弟了? 天快亮时,季云琅终于没了兴致,不再从乾坤袋里拿新的玩意出来,而是把袋子往旁边随手一扔,躺到榻上抱江昼进怀里,问他舒不舒服,喜不喜欢。 江昼瞥了眼被他随意丢在一边的乾坤袋,扯过被子来盖住两人,在他耳边讲了几句他想听的,季云琅高兴了,按着他亲,亲完说,困了,想睡觉。 闹腾一整夜,当然想睡,江昼吻了吻他,“睡吧。” 季云琅紧紧搂着他,今夜看江昼迷乱,他自己也迷乱,脑子有些晕,总觉得报复了胡夜,又欺负了师尊,心里很爽。 他嘱咐江昼,“师尊不许穿衣服,也不许走,等我睡醒再动弹。” “好。” 江昼当然不会走,他老早就盯上了季云琅一直放在手边的乾坤袋,小小年纪,不正不经,那种东西一掏一个准。 趁季云琅熟睡,他掌心聚起灵光,把乾坤袋抓了过来。 他要看看,除了那种玩意,这个被季云琅藏起来的袋子里,还能抖出什么其他东西。 - 季云琅醒时,江昼还靠在他怀里睡着,他后知后觉想到江昼需要早起去治疗,坐起身晃了晃他,说:“师尊,醒醒,该去找神医了。” “嗯。”江昼应了声,却没起来,手臂一伸就把他捞下来,“今天不用去。” “不用?”季云琅眸光一动,惊喜道,“是不是快好了?” “不知道,”江昼想揽着他睡,不想说那么多话,皱了皱眉道,“他们昨天说,要再商量商量。” “哦。” 季云琅昨夜办了坏事,出了气,把江昼翻来覆去地作弄,还说了很多调/戏的话,今天看江昼这么疲倦,他心里有些在意,凑过去吻江昼,问:“我昨夜那样,师尊会讨厌我吗?” 第62章 变态 江昼没说话,把他往身边带了带,手覆上他后颈,让他进到自己怀里,轻声叫他,“云琅。” “嗯。” “你的伤,是不是,好得差不多了?”江昼问。 “不是,”季云琅当即回道,“我眼睛还是看不清。” “眼睛让神医想办法,”江昼语气平和,“最近准备准备,离开梅庐。” 季云琅猛一下从他怀里出来,“什么?” “离开梅庐。”江昼又把他带下来,抱进怀里,补充,“你的乾坤袋,师尊先,替你收着。” 季云琅:“……” 他思考了很久,想自己的乾坤袋怎么会落到江昼手里,随即想到,昨晚闹得太欢,他为了弄江昼,专门把乾坤袋放到手边,随时往外拿东西,后来睡觉前脑子不太清醒,随手扔到了旁边。 他循着自己睡前丢乾坤袋的地方去看,只见到几个不堪入目的物件,乾坤袋早已消失不见。 “那边的东西,你自己处理。”江昼轻轻吻他的脸,“今晚要是还在……” 江昼不说了,威胁似的,掐了掐他的屁股。 季云琅说不出话,在他怀里僵着,良久,开口:“我的乾坤袋……师尊翻过了?” “嗯。” 季云琅准备先发制人跟他闹,刚要说“你怎么能趁我睡着翻我东西”,江昼就睁开眼,眼神无波无澜,完全没有要跟他生气的意思,只是看着他问:“云琅,喜欢师尊吗?” 季云琅不想跟他对视,把眼神避开,“喜欢。” “好,”江昼抬手,摸摸他的头发,“那你跟我走。” 季云琅没懂,“什么?” “跟我一起,去别的地方。”江昼说,“我们以后,每一天都不分开。” 季云琅眼睛微微睁大,用了很久才想通江昼的意思,他猛扑到江昼身上,有些激动地问:“你是说,以后你不管在哪里、做什么,都让我跟你一起?我们永远不分开?” “嗯。”他扑上来了,江昼就抱好他,手臂圈住他的腰把他往旁边放,补充道,“前提是,你要听……” 季云琅亲了他一口。 江昼停了停,补全,“前提是,你要听话,我问什么,你都要如实说,以后也不要骗……” 季云琅又亲了他一口。 “以后也不要骗我。云琅,第一个问题,你和五大派……” 季云琅亲了他第三口。 江昼:“……” 季云琅很高兴,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师尊在说什么了,他现在就想抱着江昼亲,让他知道自己有多开心。 在他准备来亲第四口时,江昼捏住他的下巴,翻身把他按到榻上,将原本轻啄的亲亲变成了激情火辣的热吻。 季云琅更高兴了,双臂抱住他来回应,江昼却边亲他边抓住他两只手腕,拿起昨夜挡眼的纱布捆住,把他绑在了床头。 紧接着,手去他身上摸索,季云琅很配合,腿蹭着他的腰,现在江昼对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在接吻的间隙向他确认:“师尊真的想好了,再也不跟我分开?” “嗯,”江昼垂眸,跟他对视,手轻柔地握住他,“你说过,我们每天都要亲,跟你分开,就亲不到了。” 季云琅脸颊有些泛红,唇角勾起笑,腰小幅度地挺了一下,把自己往他手心送,甜甜道:“师尊真好。” 第182章 “所以你愿意,跟师尊一起,离开梅庐?” “愿意啊,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去哪儿都行。”季云琅一只腿曲起,拿膝盖去碰他,轻声问,“师尊昨夜尽兴没有,还要吗?” “我要的话,”江昼问,“你想怎么给?” 季云琅被绑着手,按着腰,不能动弹,江昼这么问了,他只能笑,回道:“都可以,师尊想怎么要?” 江昼没再说话,“撕拉”几声,撕坏他的衣服,三两下扒光了他。 “?” 且不说是不是大白天,单说“在江昼面前被扒得精光”这件事,对季云琅来说就是头一遭,他刚被江昼照顾到一半,此刻那处很明显,又有些孤单,颤巍巍立在冷空气中,季云琅霎时全身都臊红了。 江昼也太不客气了。 “师尊,”他先提醒江昼,“你要是为昨夜的事生气,我可以跟你道歉,你想那样罚我……也行,但是你病好之前,我们不要做。” 江昼坐起身,视线扫过他全身,手在他腰上捏了捏,“不生气,昨夜你问的时候,我说过,舒服,喜欢。” 季云琅:“……” 他昨夜很坏,故意作弄江昼,还要逼着江昼说舒服,说喜欢,其实他也知道,那种东西,根本不会让江昼舒服。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江昼自顾自地变出他的乾坤袋,然后从里面精准地拿出一个卷轴,横放到了他的腰上。 “?” 江昼翻看过他的乾坤袋,能找到这个,季云琅并不奇怪,只是江昼这个举动…… 季云琅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刚要出声,江昼就把长卷轴在他身上整个铺展了开,一端滚到他的胸口,另一端顺着腰向下……在那处被挡了一下,江昼手动,带它覆盖上挡路的东西,最终让另一端滚到了榻上。 季云琅盯着卷轴上被顶起的一处,别扭到了极点,胸腔起伏着,呼吸都急了几分。 江昼是变态吧! 他顶着的那处刚好破了洞,季云琅知道,是自己的名字。 宋扬当时拿那个长条的木锥去扎卷轴上那个名字,没扎出效果。 正想着,江昼就拿出了那个木锥。 “……” “你真的长大了,”江昼拿木锥在卷轴上轻轻点每个人的名字,相当于隔着软布,在季云琅的肌肤上戳动,“师尊让你去抢婚,抓人,你能学会,举一反三。” 戳弄到胸膛的位置,江昼垂眸,看准某处,反复地拿木锥去按压卷轴上的名字,任季云琅颤着腰躲,张嘴向他求饶。 季云琅说:“师尊,我错了。” 又说:“你别这样弄,我不太喜欢。” 江昼不解,看他脸这样红,关切道:“怎么了?” 季云琅知道他在装,只是暂时还摸不透他到底想干嘛,接着道歉,软声说:“我真的知错了,师尊。我做那些,都是因为太喜欢你……唔……” 江昼重重按了下去,激得季云琅从喉间溢出声音。 江昼还没搞懂这个木锥的用法,只知道季云琅把它和卷轴配套,放在了一处。 为了搞懂这个东西,他只能锲而不舍,在卷轴上试着点来点去,对每个名字都试验了一遍,直到最后,戳上了那个破洞的、“季云琅”的名字。 季云琅很敏感,不论碰胸口还是碰腰,都能让他有感觉。 此刻卷轴上,他自己的名字被顶起的地方已经有些湿润,江昼似乎不太高兴,问他,“你为什么,把它弄脏?” 季云琅的羞耻心已经要被江昼耗光了,闻言偏过头,面不改色回道:“因为想要了,师尊,你现在收起来卷轴,来要我,好吗?” 江昼拒绝他,“神医说过,不能。” “嗯,”季云琅仰面躺在床上,问他,“那你想干嘛?你直说吧,江昼,我忍不了了。” 江昼拿木锥去戳,季云琅声音骤然变大,“别拿它碰我!” 江昼动作停了停,没直接去碰他,隔着卷轴,从侧面敲了一下,把他敲得一晃一晃。 季云琅骂他,“江昼,你是变态。你这种人,好意思听我叫师尊?” 他这话让江昼不满,第二下就敲得重,晃得更厉害。 季云琅:“讨厌你,江昼。” 江昼更不满了,刚才还软乎乎说着“师尊我错了”,现在就开始直呼师尊大名。 他把木锥拿到季云琅面前,问:“这个东西,你会用吗?” “杀人的,”季云琅没好气道,“我差点被这个东西杀了。” 江昼安抚似的拿手去摸他的头发,“你的名字,在上面无效,不会被杀。” “为什么?”季云琅问。 江昼很自豪,一边不紧不慢地卷着卷轴,一边跟他说,“因为你的名字,是我写的。” 这个季云琅知道,一眼就看得出来,但是他得假装不知道,不光要假装,还要笑,一脸甜蜜地看向江昼,问:“师尊这样做,是因为喜欢我,心疼我,怕我受到伤害,对不对?” 江昼淡淡点头,“嗯。” 他收好卷轴了,季云琅轻松挣脱掉自己手腕上的绑带,扑过去抱住他,往他唇上亲,柔声说:“师尊对我真好,我最喜欢你,师尊。” 江昼听他的话,心里已经冒出了小花,面上却保持平静,瞥了他一眼,问:“不讨厌师尊了?” 第183章 不光讨厌师尊,还直呼师尊的大名,骂师尊变态! “不讨厌,”季云琅在他怀里坐,抓他的手去摸自己,吻他耳朵,轻声求道,“师尊晾我好久了,动一动,哪有只撩拨不解决的?” 江昼问:“你真的知道错了?” “当然,”季云琅跟他脸蹭着脸,“我喜欢师尊,想让你一直陪着我才会那样,师尊也喜欢我,不会跟我生气,对不对?” 江昼心说不对,为师没有那么大度,喜欢和生气是两码事,你把师尊当傻子耍,师尊还要乐呵呵陪你演? 他越想越不对劲,觉得自己应该多质问几句,刚冷了脸色,就听季云琅用很轻的声音说,“想跟你成亲,师尊。” 他的手在季云琅身上动,季云琅抱着他,趴在他耳边喘息,边喘息边说出这样一句话,直接让江昼刚冷的脸柔了下来,他问季云琅,“你想成亲?” “嗯,早就想了,成了亲我就不叫你师尊了……”季云琅双臂环紧他,在他耳边轻轻叫了一声别的。 江昼听得心颤了颤,握他的手也一紧,季云琅发现他喜欢这个,却不叫第二声了,问:“怎么样,师尊想不想跟我成亲?” 江昼问:“什么时候?” “不知道。要挑个良辰吉日,找仙洲最美的地方,我要亲自给你穿上婚服,”季云琅吻他耳朵,轻声补充,“再亲手脱掉。” 江昼对“良辰吉日”没有概念,不知道要等几天、几个月、还是几年,他希望季云琅能尽快挑好,因为仙洲可能留不了那么久。 “师尊,”季云琅靠在他怀里,摸到他颈上那个锁灵链,问他,“手链呢?” 手链江昼收着,拿出来时上面还沾着血。 江昼看到血手链,才想起来质问季云琅这些血到底是哪来的,以及他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不等开口,季云琅就先发制人,一把夺过链子,放出灵气来清洁,不满道:“师尊怎么能这样?沾了血也不洗就收起来,不怕它被染脏了以后都洗不掉?丑死了,那样谁还戴。” 说着,他瞪江昼,“还是说你就是故意想让它变脏,不想跟我戴定情的链子?你自己戴着项链不能摘,是因为要压制体内的东西,所以只能从我下手,让我放弃手链。我知道,江昼,从前让你戴两条链子你不爽了,现在看到锁灵链就膈应,嘴上一天天说着喜欢我,心里难保不会跟膈应这条链子一样膈应我。” 江昼:“……” 乖不了一会儿,又开始了。 上纲上线,妙语连珠。 他去堵季云琅的嘴,季云琅还没骂完,咬了他的嘴唇,偏开头要接着骂,江昼只得掰过他的下巴,吻得深一些。 江昼不让徒弟费劲用自己的灵力清洁,接过链子,帮他弄得干干净净,给他戴到了手腕上。 季云琅这才不骂了,乖乖跟他亲,刚才把江昼嘴唇咬出了血,吻着有腥甜的味道,季云琅去舔,分开时怕江昼也咬自己,脸偏得很快,不让他有机会咬到自己的唇。 江昼确实准备咬他一下,见他这么灵活,干脆凑过去往他脸颊上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季云琅抬手摸到牙印,急了,“你咬我脸,让我怎么出门?” 江昼反问:“你咬我嘴唇,我怎么出门?” 季云琅被他反问得一愣,火上来了,“你是师尊,这都要跟我计较?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包容我,江昼,你……” “云琅,”江昼打断他,揽着他光溜溜的腰让他翻个身,趴自己腿上,手掌轻柔抚摸他的臀肉,用师尊的口吻关切道,“皮痒吗?” 季云琅立时噤声。 随后答道:“不痒。” 江昼不语,轻轻拍他。 季云琅怕他真的开打,开口:“你嘴唇疼吗?你放开我,我给你抹药,师尊。” 江昼打了第一下,“啪”得一声,力度不小。 季云琅攥紧了手边的被子,第二次开口,是跟他道歉,“我错了,师尊,不应该咬你……也不该骂你。” 江昼打了第二下,清脆的响声传进耳朵里,让季云琅既疼又羞耻。 这不是他第一回被打,但上一回江昼顾忌着他的伤,收着力道,看起来就是小打小闹。 这回他伤好了,江昼好像突然找到了个合理的宣泄口,把被欺骗的不满、对徒弟总是闹脾气的烦躁全聚在了这几掌上,季云琅越不情愿,他打得越来劲。 期间对他的怒骂求饶一概不理。 直到季云琅气红了眼,回过头来瞪他,江昼才落下最后一掌,扯过被子来把他整个裹住,放到榻上,讲出自己刚才就酝酿好的话。 他神色如常,盯着季云琅的眼睛,正经道:“这么大的人,又不是小孩子,大白天光屁股,像什么样子?” “?” 衣服明明是他扒的,季云琅听他这话,眼都瞪大了,抬脚就要踹他,却被他按在被子里,说出第二句,“云琅,脸皮真厚。” 季云琅要气死了,“江昼!” “嗯。”江昼俯下身,在他颈边吻,隔着被子捏住他,在他耳边温柔地说出第三句,“挨打都能有反应,云琅,” 他咬了咬季云琅的侧颈,声音很轻,一字一顿,“真浪。” 季云琅:“……” 江昼,故意的吧。 第184章 第63章 捏捏 季云琅不想跟江昼待在一起,冷着脸下床穿衣服。 江昼坐在床上看他一层一层穿,从腰看到腿,目不转睛,想,以前没注意过,季云琅,屁股真翘。 年轻的小徒弟,不知道害羞,当着师尊的面就光溜溜的穿衣服,是不是想诱惑师尊? 季云琅刚被打过的地方红红的,侧颈和脸上的牙印都没消,手腕上的银链随他的动作晃。 知道江昼在看他,他不想理,自顾自穿好衣服,背过身要出门。 “云琅,”江昼开口,“不陪师尊睡觉?” 季云琅不回头,“都这个时辰了,睡什么?” “我们休息的时候,天刚亮。”江昼提醒他。 言外之意,你还可以回来,和师尊抱着,甜蜜蜜再睡上一觉。 季云琅屁股挨完打后火辣辣的疼,还被了说那样的话来戏弄,现在一点也不想跟他亲近,干脆没理他。 江昼想把他拽回来,刚碰到,季云琅就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刚出门就碰见炭炭,小猫又被染成了金色,像一个胖胖的金元宝,此刻它正气鼓鼓坐在一块石头上,全身上下绒毛乱糟糟的,一看这几天就没少被蹂躏。 被江昼戏弄了一早上,季云琅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虽然出门前打理好了仪容,但脸上有牙印,眼底也有一点浅淡的乌青,看着恹恹的,很没精神。 一人一猫狭路相逢,一个比一个狼狈,一个比一个凶,季云琅站,炭炭坐,安静对视。 炭炭忘不了是季云琅把自己送给那个金光闪闪的有病的家伙,让它被关起来耍弄了好几天,还不许它反抗。 因为在送它过去之前,季云琅不停跟它强调,你乖乖的,陪好神医,人家想亲你就不要反抗,你要是不听话,神医可就不救江昼了,江昼要是死了,都怪你。 炭炭当时乖乖听了话,后来越想越不对,神医给江昼治病关它什么事,这么大一顶帽子给小猫,季云琅怎么好意思? 此刻看见他,小金猫凶狠地龇起牙,全身的毛都炸起来,大声道:“喵!” 小猫凶凶的,季云琅不怕,他不顾炭炭扑腾,俯下身捞起它,往阳光好的地方走,边走嘴上边说着:“去晒晒太阳。” 期间炭炭在他怀里不停“喵喵喵喵”,骂得很难听,它喵完,季云琅就面无表情喵回去,骂得比它更难听。 炭炭愣住了,不可置信地仰头看季云琅。 满嘴脏话!怎么能这么骂小猫! 季云琅找到了一个阳光充足的地方,抱着炭炭过去,想从乾坤袋里掏出摇椅来晒着太阳睡一会儿,心想,没了江昼,还有小猫陪,今天也不算太坏。 摸了半晌才意识到,他的乾坤袋,已经被江昼收走了。 他思索片刻,把金色小猫放到面前的大石头上,握着它两只前爪,轻声问:“你还生我气吗?” 炭炭把自己爪子抽出来,凶凶道:“喵!”当然! “对不起,”季云琅又握起它的小爪子,放到自己唇边亲了一口,保证道,“我这就把你要回来,不让你跟着那个奇怪的神医了,好不好?” 炭炭小眼珠瞅了他几眼,像是在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季云琅说,“你是我们家的小猫,才不送给别人。” 说着,又凑近,蹭蹭它的脸颊,夸道:“炭炭,真可爱。” 他态度这么好,炭炭勉强原谅他了,顶着金粉粉的耳尖“喵喵”两声,点了点脑袋。 “那你能不能……”季云琅跟它商量,“变成床,让我睡一会儿?” “喵?” 金炭炭变大了也是金老虎,季云琅惊艳地抚摸过它金光闪闪的绒毛,整个人趴上去,把毛毛抱了满怀,赞道:“这个梅乾,还挺有品味。” 金色巨虎在阳光底下卧着,照得身上的金毛温暖,看起来也更加耀眼。 季云琅跳到炭炭背上,晒着太阳闭眼,睡上了暖融融的巨型猫猫床。 后来他热了,嘀咕了一声,炭炭回头看了看他,带他到树荫底下,他又说凉,炭炭又把自己毛绒的长尾巴伸过去,在他身上轻轻卷,将他整个人盖了起来。 一觉睡了很久,季云琅再睁眼时,天际已经昏黄,傍晚的风吹过,带得炭炭满身绒毛轻晃,他在虎背上翻了个身,去看远处落了一多半的太阳。 梅庐很美,依山傍水,有很多户人家,这些人家全是医师,周遭山上长得也全是药材。 同样位于仙洲的边边角角,不同于蓬莱岛那样云雾缥缈仙气逼人,在梅庐生活,要更有情调、也更幸福一些。 可能因为这地方很小,没什么大家族,唯一一家比较知名的,主人还是个整天把钱财挂在嘴上的俗人。 大家都是俗人,互相不用伪装,谁也不敬仰崇拜谁,自然过得开心。 季云琅趴在虎背上,捏着炭炭胖胖的圆耳朵想,江昼在这里过得开心吗?等离开梅庐,他还是想和从前一样毁掉仙洲?他会怎么做,拿整个仙洲放烟花?他哪里能找来那么多炸弹。 季云琅想知道江昼毁灭仙洲的决心有多大,如果不是非毁不可,那他就该想办法把师尊劝住,逞强也好,示弱也行,反正他强硬地困住过江昼,也可怜地留下过他,江昼心里有他,季云琅做什么都能成功。 第185章 如果真的非毁不可,没得商量,季云琅想,在那之前,他要先跟江昼成亲。 成亲完,再眼睁睁看着江昼继续做他想做的事。 季云琅发起愁,把脑袋砸到老虎背上,捏着炭炭耳朵跟它抱怨。 “我小时候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书上说,这是有违伦理纲常,背离世俗的感情,我没在意。” “现在我长大了,喜欢他,又要跟他一起毁灭仙洲,也就是说,我和江昼在一起,除了背离世俗,舍弃伦理纲常,现在还需要违背做人最基本的道德,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江昼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幽声道,“你喜欢师尊。” 突兀的一声,季云琅吓得差点从虎背上滚下去,江昼跳上虎背,顺手把他捞回来,抱在怀里问:“不和师尊睡,自己一个人,在外面?” “谁说我一个人,”季云琅仍旧不想理他,摸摸身下大猫的毛,“我跟炭炭睡,师尊来做什么?” “想你了。” 季云琅笑,“半天不见,你就想我了?” “嗯。”江昼抬手,指腹在他脸上轻轻擦拭,“炭炭染了毛,你蹭得,满脸金粉。” 季云琅闻言立即捂住脸,江昼已经摸出了铜镜,送到他眼前让他看,指尖顺势溢出了清洁的灵气。 师尊这么大方,季云琅也不跟他客气,抓着他的手把自己脸上的金粉清理得干干净净。 江昼手指在他脸上戳,故意去摸他脸上的牙印。 季云琅看到那个牙印仍不舒服,他推开江昼,趴到炭炭脑袋边,叫了它一声。 江昼原本还不解,准备过去问季云琅要干嘛,紧接着就见炭炭偏过头来,自然地伸出舌头舔他脸上那个牙印。 “……” 这个牙印江昼是随意咬的,没刻意想让它留下,此刻炭炭消除得也十分容易。 它“喵喵”两声,提醒季云琅:好啦~ 季云琅坐起身,从江昼手中夺过铜镜来看,满意了,把镜子往虎背上一扔,又躺下说:“师尊没事就请回吧,等天黑了,我还要跟炭炭一起看星星,就不陪你了。” 江昼找了季云琅很久,才在这里找到,他从刚走近这里、听到季云琅的抱怨开始就不高兴了,此刻当然不会走,不光不走,他还僵着一张脸在季云琅身边坐,吩咐他,“云琅,离师尊近点。” 季云琅不理他。 “云琅,躺师尊腿上。” 季云琅冷笑。 “云琅,来亲师尊。” 季云琅闭上了眼。 “云琅……” 季云琅觉得他烦,想让他滚,抬脚,对准他的侧臀猛地一蹬——被江昼抓住了脚腕。 这下江昼就不用动嘴皮子了,直接抓着脚腕用力一拽,把人拽进了怀里。 江昼不喜欢季云琅跟他疏远,闹了大半天,已经是极限,此刻不顾季云琅挣扎,面对着面,强行把他按坐到了自己腿上。 这样太近了,严丝合缝抱坐在了一起,季云琅避无可避,更烦他,“师尊又想做什么?动不动就要搂要抱,你不腻我都腻……” 江昼托起他的臀,轻轻拍了一下。 “……” 他都这么大了,江昼又打他屁股! 季云琅彻底生气了,埋头往他侧颈重重咬了一口,恶狠狠警告他,“江昼!你以后再敢那么打我,我就……” 江昼不打了,手掌覆上去,揉了揉,问:“还疼吗?” 边说着,手指寻到他裤沿,作势要扒,季云琅惊道:“你做什么?” “看看还红不红。”江昼缓声道,“红的话,上点药。” 季云琅:“……” “这是外面。”他跟江昼对视,极力保持冷静,“你要在外面扒我裤子?” “怎么了?”江昼问。 他能面不改色说出这样的话,季云琅气笑了,去捏他的脸,“你说怎么了?江昼,我跟你谈情说爱,把你藏好,舍不得给任何人看,你呢?你不高兴了就在外面这么对我,还要扒我裤子,谁教你这么没脸没皮,嗯?” “我们从前,”江昼说,“也没少在外面,你很喜欢。” “那是我们自己家,在院子里又没人看,”季云琅瞥他,问,“你是因为那个,才想报复我?” 江昼摇头,攥着他手腕防止他乱动,让他在自己腿上侧过身,裤子扒了一半下来。 季云琅只觉得身后一凉,皱起眉,先看四下有没有人,又回过头小声叫他,“江昼。” 江昼不理他,看被打过的地方还泛着红,自顾自地拿出药膏,指尖沾了些,给他涂抹。 冰凉的触感激得季云琅想躲,腰一动,江昼膝盖就抬一些,把他抬得更近。 “你真不要脸。”季云琅骂。 江昼想了想,说:“我没光屁股,我要脸。” 略一停顿,又补充,“云琅,真翘。” 季云琅气得拧他大腿。 那处的肉多,江昼总忍不住涂着药就上手捏,捏得太过分了,季云琅第二次叫他,“师尊。” “嗯。” 季云琅趴在他腿上,问:“你这样,不怕被别人看见?” 江昼又沾了点药膏去给他涂抹,顺便戳戳,感觉一弹一弹的,很可爱,随口道:“有人看,可以杀掉。” “杀掉?” 第186章 “嗯。” 季云琅沉默片刻,给他理顺,“是你非要在外面,不是人家有意窥探,别人不小心看到了,还要被你杀,这不是无妄之灾?” 江昼想了想,赞同,“是。” “那……” “世事无常。”江昼拍拍他,“人都是这样,一不小心,就死了。” 季云琅:“……” 徒弟乖乖趴在腿上不说话了,江昼心情很不错,让自己的手过足了瘾,等涂完了药,也捏够了,才松开季云琅,给他理好衣衫。 季云琅很别扭,总有种在被江昼欺负、又不好发作的感觉,毕竟江昼明面上还是在关心他。 他怕以后都这样,师尊欺负他成了习惯,再也不顾他的感受。 于是在江昼把他翻过身,又往腿上抱时,季云琅垂下眼,暗自拿灵气浮了点炭炭绒毛上的金粉进眼睛里,眨巴两下,酝酿情绪。 江昼见他一直垂着头不说话,抬手准备碰碰他,顺便教育他,以后不要这样闹脾气,也不能这么冷漠,要对师尊热情一点。 手臂刚抬起来,手背上就猝不及防落下了一滴滚烫的泪珠。 “……” 突然哭什么? 他急忙去抬季云琅的脑袋。 季云琅顺着他的手抬了头,眼眶红红的看向他,或许是因为眼睛还没好全,泪止不住地往下滴落。 江昼不解,“你……” “师尊,”季云琅轻声叫他,红着眼睛跟他对视,生怕他不知道自己委屈,向前主动环抱住他,讨好地去吻他的嘴角,小心翼翼道,“以后别这样了,好不好?” “……” 江昼什么也没说,去给他抹泪,季云琅微微偏过脑袋,垂下眼不看他,自顾自道:“对不起,师尊,虽然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但是惹师尊不高兴了,就是我不对,师尊要这样罚我,我该受着,心里难受也该我自己忍……不过是在外面被扒了裤子,丢了人,没什么的。” 江昼把他眼泪擦干净了,揉了揉他脑袋说:“我知道了,以后,不这样。” “嗯。”季云琅又说,“那师尊是不是该跟我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做。” 江昼沉默,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是季云琅昨夜先作弄他,今早又疏离他,他做些事惩戒徒弟一下,有什么错? 听他一直不出声,季云琅抬起眼,跟他对视,又有泪往下掉。 一对上那双泛了红眼眶,江昼就有些忍不住了。 他犹豫再三,最终暗自叹了口气,伸出手臂把季云琅抱进怀里,温声道:“是我不好,不该那样做,让你不舒服。” “嗯,”季云琅催他,“那你道歉。” 江昼抱着他停了片刻,开口,“云琅,对不起。” 季云琅在他怀里悄悄勾起了唇,嗓音却闷闷的,带些委屈,回:“好,那我原谅你了,师尊。” “……” 江昼盯着自己手背上那处干涸之后满是金光闪闪粉末的泪滴,想戳穿他,又开不了口,沉默半晌,不情不愿回道:“嗯。” 谁原谅谁?师尊还没原谅你。 脸皮真厚。 第64章 星星 金乾找不到自己招财进宝的小金猫了,在院子里“金金金金”叫了半晌,后来走出自己家,去外面找,找到夜幕降临,在月亮高挂,星星闪烁之际,找到了卧在树底下睡觉的大金猫。 亲了那么久小猫咪,还没亲过大猫咪,他蹑手蹑脚走过去,准备赌上自己的半条命,扑上去疯狂一番。 刚走近,就听大猫身躯挡住的另一边不太对劲,传来怪异的声响,他把耳朵贴过去。 “师尊,神医说了不能……” “这么久治不好,不听他的。” “那你也不能乱来……疼,师尊,不要了……” “哭了,真的疼?” “……也不是特别疼,就是太刺激了,那你慢点,别一下子……” 金乾站在原地不可置信,这个师尊表面上看着正正经经,背地里竟然这么禽兽? 云琅怎么回事?三番五次强调他俩不能亲热、不能亲热,现在不听医嘱,还质疑医师,是不想活了? 他俩死了他怎么办?把梅庐置于何地,把他神医的名头置于何地? 越想越气,金乾撸起袖子,哼哧哼哧爬上大猫,猛一翻滚跳到另一侧,落地的瞬间大喝一声,“呔!”准备把他俩吓软,再指指点点地教育一番。 刚“呔”完,他就噤了声。 江昼手里拿着一管药水,正在给季云琅滴眼睛。 金乾很尴尬,咳了两声,若无其事地背过身去,在旁边踢土,嘴里哼唱着小调,“呔呔呔呔呔~” 按理来说,就算他心里脏,误会了,也可以顺势谴责他俩背着医师乱用药,好挽回自己的颜面。 可江昼手里的那管药,是不久前刚跟他要的,彼时这位病人提着大刀抵在他脖子上,把他逼到墙角,问自己徒弟的眼睛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金乾被逼无奈才拿出了药水,跟他说,滴几天就好,又说,别让云琅知道是我给你的。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两人的确被他吓一跳,季云琅擦了擦自己眼角流出的药水,问他,“梅神医这么有雅兴,也来看星星?” “我……”金乾咳了两声,“我来找猫,你怎么回事?说好了把猫送给我,为什么单独偷它出来?” 第187章 江昼皱眉,问季云琅:“你把炭炭,送人了?” “没有啊,”季云琅不太高兴,“梅神医你空口无凭,张嘴就来,分明是你偷了我们家小猫,还给它染毛,我说这几天怎么不见炭炭,现在猫归原主,你有什么意见?” “你……”金乾颤抖着伸出手来指点他,“云琅,摸着良心说话,是不是你把猫送给我的?因为你们闯了我的密室,冒犯了我朋友,你心里有愧,才……” 季云琅突然痛呼一声,往江昼怀里栽,“师尊,眼疼……” 江昼眼神微冷,去看金乾,无声询问:药有问题? 金乾:“……” 哪是药有问题,是本神医有问题,打扰你们约会,吵到你小徒弟的眼睛了。 金乾一边嘀咕着“真是的,赚点钱容易吗”,一边撸起袖子哼哧哼哧爬上大猫,原路返回。 只是就这么走了,他也不甘心,想到这几天抱小猫睡觉那么快乐,以后都摸不到金金了,他有些难过,落地后再次蹑手蹑脚走向大猫脑袋的方向,想趁它睡觉,悄悄亲上一口。 刚伸着脖子把脑袋探过去,大猫就睁了眼,脑袋微微抬起,黑眼珠深沉地盯着他,从鼻腔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金乾动作一顿,万分犹豫。 毕竟是蛮荒来的猛兽,平常亲金金,小猫给他十几爪尚且能忍,上次噶蛋蛋,小猫变成普通老虎,一爪把他拍地上,他也能爬起来,只不过现在这是只巨型大猫,半条命也不知道够不够亲这一口的。 大猫盯他看了一会儿,见他不动弹了,又自顾自地卧回去,闭上眼。 金乾犹豫好了,就算豁出命今天也要亲一口,小金金就那么招财进宝了,大金金更不用说。 想到这里,他心一横,闭上眼撅起嘴朝大猫脸上狠狠啾了一下,拔腿就跑。 跑了几步,发现身后没什么反应,他扭头,只见大猫抬起爪子,若无其事地摸了摸自己刚被亲过的地方,看了他一眼,“喵喵”一声,卧回去接着睡觉。 金乾霎时感动得热泪盈眶,这个反应……金金终于愿意让他亲了! 猫好,小猫好,大猫也好! - 大猫另一侧,季云琅嚎了几声眼疼,在江昼按着他担心地左看右看好一会儿后,说:“好了,师尊,不疼了。” 江昼怀疑,“没有骗我?” “没有,真不疼了。” “我是说,”江昼把他眼角未干的药水擦干净,“刚才眼疼,有没有骗我?” 季云琅:“……” 季云琅:“没有。” 江昼带他坐下,背靠上毛绒绒的炭炭,握住他的手,轻轻摩挲他腕上的银链,“以后都不要骗我,云琅。” 季云琅:“嗯。”又问:“要是我骗了呢?师尊会生气,杀掉我吗?” 江昼把他另一只手腕也抓过来,并到一起,从怀里摸出了一根柔软的绸带。 季云琅认得,是他们住在蓬莱岛时,经常拿来绑对方的那条。 江昼不紧不慢往他手腕上绕,把他两只手绑到一起,轻声说:“我不会让你死。你再骗我,我就把你,绑住。到时候,就算你哭,我也不会放开你。” 季云琅被他讲得从耳根开始,整张脸都泛起了红,他垂眸,盯着江昼拿绸带在他手腕上打的结,唇角微微上扬,问:“师尊,你会绑蝴蝶结吗?” 江昼不会。 江昼:“会。” 季云琅抬了抬手,示意他绑。 江昼面不改色,“我不喜欢。” “我喜欢啊。”季云琅朝他坐近了点,跟他腿蹭着腿,“师尊绑我,不是该用我喜欢的结?” 江昼不动。 季云琅上了嘴,把他刚绑好的咬开,抓起他一只手,低下头来绑,示意他认真看,说:“师尊好好学,你以后要是绑我,不绑蝴蝶结,我就闹。” 江昼问:“我为什么要绑你,你会骗我?” “不是,”季云琅绑好了,解开,又给他示范一遍,“以防万一。” 绑了两遍之后,他问江昼,“会了吗?” 江昼根本没往脑子里记。 江昼:“嗯。” 季云琅笑,凑近了他,还想再说什么,忽听头顶一阵翅膀扑腾声,伴随着“咕咕”两声,那只传信的鸽子再一次飞了过来。 这次炭炭没能去抓,它精准落在了江昼手边。 江昼拆开信来看,季云琅没拦。 江昼看信,鸽子扑扇着翅膀跳到了季云琅腿边,扇出些灵光到他面前,凝出一行字,又是云姝在骂他。 他抬手挥灭。 随后蹭到江昼身旁,环腰抱住他,脑袋搭在他肩头,跟他一起读面前的灵光信件。 云姝在信中事无巨细,讲季云琅怎么坑骗她,怎么绑架她,又讲季云琅抓了宋扬回八方域,卷轴名单自己收了起来,还讲,森罗兽骨殿里离奇出现了很多仙洲的家具,琥生说这是从蓬莱岛搬回来的…… 季云琅猛地捂住江昼眼睛,问:“师尊,你看到哪儿了?” 江昼反问:“你希望,师尊看到哪儿?” “我希望师尊一个字也没看,”季云琅诚实道,“你要是看完了,生气,我眼睛会疼的。” 季云琅现在身上没好透的只有眼睛,想磨江昼,也就只能从眼睛下手。 第188章 江昼闻言,抬手挥散面前的字,“我一个字也,没看见。” 季云琅心里舒服了,勾起唇,亲昵地抱紧他,在他耳旁说:“喜欢你,师尊。” “嗯。” 江昼有些冷淡,季云琅不满他这样,握上他的手,建议道:“师尊,你还在治病,我们总不能说走就走,你给她回个信,就说这些你都知道了,让她别再来烦我们了。” “好。” 江昼写完了,季云琅又说,“你再写,你很喜欢我,就算知道这些也不生气,不会对我怎么样。” 江昼手顿了顿,听他的,接着写。 他写完这句,季云琅朝他脸颊亲了一口,又说:“你再写……”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季云琅说一句他写一句,他写一句,季云琅亲他一下,洋洋洒洒写出了塞满一整个竹筒的灵气,其中一多半都是江昼在表达自己对徒弟的爱意。 季云琅满意了,给鸽子挂好小竹筒,亲自放飞。 又坐回去,挨蹭着江昼,甜蜜道:“师尊,你好喜欢我。” 江昼摸着自己被亲了不知道几口的脸,后仰躺到炭炭身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回道:“嗯。” 季云琅这样,让他本来想生的气都生不出来。 江昼今晚被他先发制人,用一句“师尊好喜欢我”架起来了,不方便跟他生气,但是他不会原谅季云琅。 别的他都可以不计较,但是他不能接受,季云琅为了骗他,甚至不惜毁了他们的家。 他从小就没有一个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的家。 小时候跟着江逝水和云征月,他们两个大人,家里养着三个孩子。 爹娘眼里只有彼此,江昼插不进去。 花珈和风洵整天黏在一起,江昼更不可能和他们亲近。 那时候在家里待着,他觉得只有自己最孤单。 后来到了仙洲,先住在云家,又搬到观海峰。 云晏最初跟他交好是有所图谋,清霄门的人与他来往是阿谀奉承,住在他们安排的地方,江昼无论何时都有一种孤独的、无所适从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住过的所有地方都不算家。 直到十岁的季云琅来到他身边,观海峰有些像家了。 季云琅把他带到仙洲那处宅子里住了五年,那个宅子又差点成了他的家。 再后来到了蓬莱岛,江昼亲自挑选布置好房子,接季云琅进去住,那时候,他才真正体会到有家的感觉。 他和季云琅在家,也像当年的江逝水和云征月、花珈和风洵一样,无论何时都在一起,每天注视着彼此。 江昼很喜欢蓬莱岛上的那个房子,可季云琅总是很不珍视和他的家。 季云琅烧过观海峰,毁过他们住了五年的宅子,现在就连蓬莱岛上这个,他破坏时也毫不手软。 江昼边想着边看星星,忽觉怀里一软,季云琅又蹭了过来,怀抱住他,脑袋枕在他胸膛。 江昼不准备原谅季云琅,现在心里正烦他,季云琅又偏要来抱,他就只能硬邦邦开口:“云琅。” “嗯?” “给师尊道歉。” 季云琅当即:“对不起。” 听完他道歉,江昼正要自我调节,让自己好受些,季云琅就又开口,“师尊,我把家搬空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了?” “……” 江昼本来就烦,他还偏要提,就这样还好意思往师尊怀里钻。 他推开季云琅,冷声道:“嗯。” 季云琅没再坚持往他身边蹭,坐起身,揉着手边大猫软乎乎的毛说:“我们家,就算我不搬,师尊觉得那群上岛的八方域人不会去毁?是,他们的目标是云家,毁完云家之后呢,谁来约束他们?” 季云琅垂眸,揪着自己手上不小心薅下来的一团猫毛,“或者说,放他们出来的人根本没想过要约束他们,既然这样,不光是我们家,蓬莱岛上所有人的家都有可能被毁。” “师尊,我让你回信写喜欢我、不会因为这种事跟我生气,是因为你本来就不该跟我生气。”季云琅盯着他,缓声道,“咱们家被毁,是我做的,但是错不在我。” 江昼面上霎时结了一层寒霜,冷冷跟他对视。 季云琅早就长大了,什么都能知道。 所以现在跟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要跟他摊牌? 季云琅有什么牌能跟他摊? 江昼越想,心里越凉,他等着季云琅说出一些让他生气的话,然后他就需要克制自己,不去跟徒弟吵架。 “当然,”季云琅说着,又蹭了过来,双臂怀抱住他,语气变得亲昵,“师尊把家布置得那么好,我说毁就毁了,的确做得不对,会让师尊伤心。” “所以我应该跟你道歉,师尊,对不起。” 江昼不语,季云琅倾身过去,吻了他的唇。 江昼不回应他,季云琅直接跨坐到他身上,又去碰他的唇,轻声说:“亲一下,师尊,你不想亲,是在怪我?” 他这样,江昼也不好再给他冷脸,敷衍地回了吻。 季云琅没要求他再热情些,从他身上下来,在他身边躺下,跟他一起看星星。 炭炭的绒毛很热,软乎乎的,季云琅躺着,刻意把脑袋往江昼那边凑,握上他垂在身侧的手,“师尊,其实我无所谓有没有家,跟你在一起,我住哪里都行。” 第189章 “嗯。” 江昼态度依然冷淡,季云琅也不说什么了,离他更近,侧过身来,脑袋搭在他肩头。 江昼还在看星星,季云琅看他。 “八方域,没有星星。”江昼突然开口。 季云琅说:“我知道。” 江昼问:“八方域为什么,没有星星?” “谁知道,因为没人看吧。”江昼主动跟他说话了,季云琅松了口气,把手臂伸过去抱上他的腰,枕在他肩头闭上眼,“反正我不喜欢看星星。” 他原本觉得说到这里就够了,怕江昼想不通,又补充,“我只喜欢看你。” 江昼果然没想通,听到他的话,才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季云琅暗暗叹了口气,心想,江昼真的,笨笨的。 “你爹娘,”江昼说,“希望八方域有星星。” 不止星星,仙洲的土和水,灵气和生机,他们都想要带到八方域。 “然后呢?”季云琅问。 “然后,死了。”江昼不看星星了,侧过身来把他抱进怀里,声音很轻,重复,“死了。” 季云琅回抱住他,问:“死了,那要怎么办?” 江昼说:“我也死。” “你也死?那我怎么办?” 江昼沉默,倒退到上一个问题,“我不死。” “你不死,是因为要给他们报仇?” “我……”江昼噤了声,把季云琅从怀里推开,看着他的眼睛,“你在问什么?” “随口问问,师尊不想说可以不说。”季云琅又把自己窝进他怀里,“师尊,我不会像爹娘一样离开你,你也不要离开我。” 江昼没说话。 季云琅不喜欢他不理人,这样聊起什么来心里都没着落。 他想了半晌,决定问问江昼要不要亲热一下,就算是在外面也没关系,他们可以悄悄的。 这样也可以顺势多跟江昼说些话。 想好了,他碰碰江昼,“师尊?” 江昼没应声,头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睡了。 季云琅轻轻从他怀里出来,坐起身,盯着他看。 江昼枕在炭炭身上,黑发散在脸边,和大猫金色的绒毛相映衬,他怀里被季云琅滚过几遭,领口早变得很乱,微微敞开。 江昼这张脸,真好,季云琅想,安静睡觉的时候最勾人。 放到前两年,师尊这样在他面前睡着,季云琅脑子里根本想不了别的,只会蛮不讲理地扑上去把他弄醒,让这张脸染上潮红。 江昼醒了也不会怪他,只会抬起手臂抱他,睡眼朦胧喊他的名字,这种时候他再刻意一顶,就能让江昼叫出声。 现在不行了,江昼在他面前越来越不爱伪装,行事也愈发粗鲁放肆,每天都在耍流氓。 都让他耍了,季云琅还耍什么? 他去勾江昼颈上的银链,俯下身凑近,轻轻亲吻,紧接着手向上,顺势捏起他的下巴,吻他的唇。 江昼睡梦中回应他,后来好像稍微清醒了一些,伸了舌头,季云琅原本只想蹭几下,不知不觉就和他亲得喘息连连,两张唇水润润的。 “师尊。” 季云琅小声叫他。 江昼没睁眼,跟他亲完,脑袋往大猫身上一砸,又睡了过去。 “……” 江昼是真困了,季云琅没再闹他,俯身把他抱起来,一起上了大猫的背。 炭炭见状,把自己尾巴送过来让江昼枕,季云琅安置好睡着的师尊,去他怀里摸,摸到了自己的乾坤袋,想拿出来时,被抓住了手腕。 垂头看,江昼没醒,也没抬手抓他。 季云琅动了动手腕,的确被什么东西攥着,不让他去碰乾坤袋。 他笑了下,去戳江昼的脸颊,轻声问:“你干嘛给我下禁制,怕我偷东西?” 江昼不理他,他就只能跟那个攥他手腕的空气手商量,让它知道自己没有别的心思。 他说:“师尊睡着了,我怕你冷,想拿个毯子出来给你盖,可以吗?” 空气手松了,允许他去打开乾坤袋拿毯子,季云琅拿出毯子,还想拿别的,空气手又攥住了他。 季云琅解释道:“炭炭饿了,我想拿点吃的来喂它,这也不行?你还躺在人家身上睡觉呢,师尊。” 空气手又松了。 等季云琅拿完零食,又想拿第三件东西时,空气手彻底不放行了,攥着他手腕不让他进去分毫。 季云琅垂下眼,转了转自己手腕,“师尊,我们一起看星星,你先睡了不陪我,外面这么黑,我拿盏灯出来你都不乐意?” 空气手岿然不动,显然已经不想再破例了。 季云琅哼了一声,说:“讨厌你。” 空气手往他手背上拍了一下,季云琅顺势握住它,跟它手牵上手,蛊惑道:“你让我再去拿盏灯,我就不讨厌你,还亲你一下,师尊。” 空气手还在犹豫,季云琅先俯下身,朝江昼脸颊亲了一口,轻快道:“喜欢你~” 空气手第三次放开了他。 季云琅满意,拎出乾坤袋里那盏绿萤萤的小叶灯,放到炭炭背上,挨着身旁被毯子盖住、枕着大猫尾巴睡觉的师尊坐好,紧接着抱起自己怀里的一大袋零食,开吃。 炭炭回过头来,见他自己吃上了,疑惑道:“喵喵?” 第190章 不是说炭炭饿了吗,为什么不来喂小猫? 季云琅见它回头,隔空给它扔了一个,炭炭张嘴接住,还没尝出味道就咽了下去。 “喵喵~” 炭炭撒起娇,想让他接着喂,季云琅却不理它了,自己吃,嚼得嘎吱嘎吱,盯着自己面前发着绿光的小叶笼,陷入了思考。 他吃得又香,声音又响,炭炭不停回头看,后知后觉才发现,跟上次一样,他又吃了很多。 季云琅为什么总喜欢大半夜抱着一大堆东西吃? 炭炭叫了他好几声,他都不理,显然又入神了,重复着吃东西的动作,盯着那个小叶笼看。 炭炭没办法,从江昼脑袋底下抽出了自己的尾巴,然后重重落下,砸到江昼脸上,砸醒了他。 江昼睡到一半,梦里还在跟徒弟牵手亲嘴,突然脸就被一条飞来的大毛鞭子抽了,怪疼的。 他皱眉,睁开眼,攥住炭炭的尾巴要教育它,还没出声,就听头顶传来嘎吱嘎吱嚼东西的声音,他抬眼去看,季云琅正坐在他身边沐浴着星光进食。 “……” 这个时辰,吃上了? “云琅。”他开口。 季云琅没反应。 江昼坐起身,跟他肩挨上肩,侧过头来看他,季云琅还没反应。 炭炭在前面急得不停喵喵叫,让江昼赶紧看看他怎么了。 江昼垂眸,先观察了他怀里那个深不见底的大零食袋子,接着在季云琅又一次拿起东西往嘴里塞时,过去截住,吃进了自己嘴里。 季云琅又去拿,他又吃。 吃到第三个时,季云琅缓过神了,叫他,“师尊。” “嗯。”见他清醒了,江昼从他手里拿过袋子,问,“吃了多少?” 炭炭:“喵喵!”很多! 季云琅问:“你不困了?” “困,但是不睡了。”江昼把袋子随手放到一边,扶着他的肩,转过身来让两人面对面,抬手抹掉他嘴角的碎屑,问他,“经常这样吃?” “没有。” 炭炭:“喵!”有! 季云琅不想跟他面对着面,微偏过脸,又问:“你不困了?” 江昼摇头。 “那你还是不想理我吗?” “不是。”江昼揽过他的腰,解释,“刚才困了,没有,不想理你的意思。” “嗯,那师尊回答我。” “什么?” 季云琅直视他的眼睛,“我刚才说,我不会像爹娘一样离开你,你也不要离开我。你的回答呢?” 江昼沉默片刻,问:“你为什么,想起来提爹娘?” “是你先提的。”季云琅拿过一旁的小叶灯,给他看里面飞舞的流萤,“你说,爹娘希望八方域有星星,可八方域直到现在都没有,那地方很黑,只有血跟沙子。我去过你在八方域的家,师尊,你家里很亮,飞满了流萤。” 季云琅当着他的面把小叶笼拆开,让里面的流萤飞出来,四周瞬间便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绿光。 江昼没什么反应,季云琅把他扑倒,躺到他身边,跟他一起仰面去看天。 漆黑的天幕原本只是零散挂着几颗星,这些绿色光点一出现,目之所及的景色瞬间便绚烂了许多。 他问江昼,觉得这些流萤像星星吗? 江昼回,不像,星星又不是虫子,也不发绿光。 季云琅沉默,让他跳出真实的环境,用心来感受此时此刻这份意境。 江昼感受了一会儿,问他,为什么要拆了笼子,放了虫子,是不喜欢送笼子的人,还是单纯不喜欢笼子和虫子。 季云琅:“……” 季云琅:“江昼。” “叫师尊。” 季云琅没理他,问:“你家里那些流萤,是爹娘带到八方域的,对吗?” “嗯。”江昼补充,“叫师尊。” “他们想让八方域有星星,八方域暂时有不了,就先在家里让你们看,”季云琅边说边把小叶笼叠好,掌心聚了灵气,又把飞散的流萤聚拢了回来,“爹娘对你们,是不是很不错?” 他把小叶笼修复好了,拎起来,提到江昼脸边。 江昼不说话,他就拿小叶笼去碰江昼脸颊。 江昼:“嗯。” “那……” “云琅。”江昼打断他,“你问这些,有什么用意?” 季云琅不解,“师尊为什么这么说?我关心你,想要多了解你的过去才会多问,你不想说可以不理我。” “我不理你,”江昼说,“你心里会难受,大半夜不睡觉,一直吃东西。” “你都不理我了,还管我吃不吃东西?” 江昼坐起身,有些不满地看着他,“你不舒服,可以跟我说,我就在你身边。为什么要一个人,发泄?” “吃东西就是发泄?”季云琅笑了,跟着坐起身,“我晚上饿,不行?你睡你的,来管我干嘛?” “那些,你不喜欢吃。” “不喜欢吃就不能吃吗?师尊从小到大也没少喂我不喜欢吃的东西,我不照样吃了?” “你的意思是,我对你很不好?”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季云琅阴了脸,“江昼,我今晚一直在好好跟你讲话,是你三番两次给我脸色看,你想怎么样?你要是敢跟我吵架……” 江昼往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季云琅一愣,往他脑袋上也拍了一下。 第191章 江昼生气了,小小徒弟,竟然敢拍师尊脑袋,他冷着脸威胁季云琅:“你屁股,刚上好药。” 他这么一说,季云琅也急了,骂他不要脸,扑上来就要动手,炭炭突然打了个喷嚏,整只猫颠了一下,眼看季云琅就要不偏不倚扑进师尊怀里,江昼面无表情往旁边一躲,让季云琅整个人摔到炭炭背上,脸砸进了绒毛里。 早就瞅准时机扑他的季云琅:“……” 好不容易酝酿出喷嚏的炭炭:“……” 季云琅攥紧手心的绒毛,被江昼这一躲,躲得心灰意冷,要爬起来,还没动弹,就被江昼按住了脑袋。 季云琅脸埋在绒毛里,问:“你想闷死我?” 江昼说:“跟师尊道歉。” 季云琅:“刚才可以,现在算了。江昼,要不然你先杀了我,再自杀,我们今晚就做一对亡命鸳鸯。” 炭炭急得扭头叫:“喵喵!” 江昼按他脑袋的力道加重,季云琅真的感觉到闷了,手往前面一抓,按上了江昼大腿,“你这样,”他说,“不如来亲晕我,我还能更喜欢你一点。” 江昼语气平淡:“我现在,不想亲你。” 季云琅本来就冷的心更冷了。 他手又往上,顺着江昼大腿,摸了过去。 江昼问:“你干什么?” 季云琅:“勾/引你啊。虽然我现在很生气,江昼,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先放开我,你再不松手,我就死了。你放开我,我让你舒服,好不好?” 江昼不出声,好在季云琅最懂得撩拨他,三两下就唤起了他的欲/望。 他仍不松手,吩咐季云琅:“叫师尊,跟师尊道歉。” 季云琅不叫,也不可能跟他道歉,他不过是提了几句爹娘,江昼给他甩什么脸? 两人一起沉默,季云琅撩拨他的手却没停,等确认江昼很想要了,他收手,搭回江昼大腿上。 第65章 坏心眼 江昼不动,略有些粗重的呼吸却暴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 季云琅手在他大腿上摸,就是不过去,“想要?你求我,跟我道歉。” 江昼不是一个能忍的人,有季云琅在,更不可能自己动手。 但现在不管是拉下脸来道歉,还是强迫他为自己解决,都是在示弱,会如了季云琅的意。 江昼又开始烦他。 季云琅这么坏心眼,换做别的人,江昼早就一刀了结了,只有面对他,才会一次又一次心烦,一次又一次妥协。 他松开了按季云琅脑袋的手,在季云琅准备起来之际,解开他的衣带,把他两手反拧绑到了身后。 绑得不是太紧,季云琅想挣开也能挣,但这就是态度问题了。 季云琅坐在炭炭身上,脑袋被按得乱糟糟的,两手反绑在身后,没了衣带,上衣直接散了。 这么狼狈,不用照镜子都能感觉到,不过他没生气,反而朝江昼笑,说:“我就知道。” 他不叫师尊也不道歉,江昼都肯松开他,是江昼在妥协。 而江昼现在这样对他,意味着接下来要发生的,都是需要他来妥协的部分。 江昼:“嗯。” 他对季云琅说,“不许用手。” 但是要让师尊舒服。 “好吧。”季云琅向前,跟他面对着面,直接跨到了他腿上。 江昼本来以为他要用嘴,心里还期待看他解不开师尊衣服什么也吃不到的模样,这样他就得乖乖叫师尊,求师尊帮帮他。 “江昼,”季云琅低下头,吻他耳根,“我以前最喜欢的,就是你主动坐上来,扶着我的肩,吃得很深。” 说着,他往下压,隔着衣料,坐了上去,在江昼耳边吹了口气,轻声道:“就像这样。” 江昼呼吸一滞。 “你……” “我怎么了?”季云琅垂眸看,又笑,坐在他腿上,蹭着前后动了动,问:“你觉得我这样,多久能让你满意?” 江昼沉默,感觉了一下,跟他说:“别停。” 季云琅却不动了,上半身靠进他怀里,脑袋往他肩上搭。 “不行啊,江昼,我没力气,从前你还能扶着我的肩,有我帮你,现在我既没手,你又不来帮忙,哪伺候得了你?” 季云琅真的不叫他师尊了,一口一个江昼。 江昼还想说什么,炭炭突然猛颠一下,把他俩颠下去,变回小猫,捂着自己粉扑扑的金脑袋滚到了一边。 在小猫身上做这种事,不害臊! 季云琅还被绑着手,猛然落地,江昼及时抱住了他。 “师尊……”刚站稳,季云琅下意识要问他有没有事,刚开口,就闭上嘴,不说话了。 江昼把他手腕解开,给他整理衣服,回道:“我没事。” “你怎么把我解开了?”季云琅问。 江昼:“你叫师尊了。” 季云琅:“我没有。” 江昼拉起他的手,往树后走,没管捂着脸躺在地上打滚的炭炭。 炭炭听见树后有动静,毛毛更粉了,把自己滚远了点,不听他们。 突然被旁边草丛里蹿出的一双手抓住,抱进了怀里。 “喵!” 金乾嘴里哼着小调,不顾炭炭扑腾,抱起小猫就往嘴边凑,“金金金金~” 炭炭看清他,扑腾几下就不动了,凶凶地“喵喵”了两声,质问他为什么躲在草丛里偷窥。 第192章 金乾亲了它两口,“我可没偷看,我是怕他们小年轻干柴烈火,真的做点什么出来,到时候还不是得我来救?” 炭炭思考,也有理,垂下脑袋不出声了。 过了一会儿,它从金乾怀里跳下去,哒哒哒跑到刚才的地方,把装零食的大袋子叼过来,小脑袋埋进去开始吃。 金乾好奇地凑过来,见它吃得那么香,手挤进去捏了一个出来,闻一闻,丢进了嘴里。 江昼跟季云琅在树后亲密完,刚走出来,就见一人一猫抱着季云琅的零食袋子大吃特吃。 季云琅走近,问:“梅神医,你怎么在这里?” 神医从袖里抖出一个微型的小药箱,先问,“亲热了没?” 季云琅:“只亲了。” 没热。 金乾点头,把药箱收起来,“千万不要骗医修,否则后果自负。” “知道。”季云琅过去,把自己的零食袋拿回来,往里瞅了一眼,馋嘴小猫和馋嘴医修,给他吃见底了。 金乾赞叹:“这么多口味,挺好吃的,哪里整的?” “外面大街小巷都有卖,我碰到了就买点放进来,怎么了,梅神医你喜欢?” 金乾还在回味,点头,“是不错。有机会让孩子们也尝一尝。” “这简单,”季云琅笑,“你离开梅庐,去仙洲随便找个半大的城区当神医,保管你家的孩子们能天天吃到。” 金乾摇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身,叹道:“我待在梅庐就挺好,仙洲那些地方,没缘分喽……” 季云琅:“站住。” 金乾不停。 季云琅看着他肩上的小金猫,“留下猫再走。” “金金今晚跟我睡。”金乾偏头问,“是不是,金金?” 炭炭回头看了季云琅一眼,又把脑袋扭了回去,拿后脑勺对准他,无声回答:是。 季云琅:“……” 他身边的江昼不满,要过去抢猫,季云琅把他拽了回来,“算了,现在这时候,少惹神医。” 他一说,江昼就不去了,回道:“嗯。” 两人刚才闹了不愉快,偏偏又躲去树后亲热了一番,现在亲近也不是,疏远也不是,正是别扭的时候。 季云琅瞅他,叫:“江昼。” 他一直这样,江昼不坚持让他叫师尊了,但是也不回应,又牵起他的手。 牵完也不动,季云琅问:“去哪儿?” 反正两人睡够也闹够了,现在清醒得很,谁都不想回房。 江昼在梅庐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于是季云琅自作主张带他找了个山头,想去他怀里拿出乾坤袋,掏两把躺椅出来,毫不意外地又被卡住了。 他看向江昼。 江昼没说什么,抓住他的手一起去拿,摆好后两人躺上去,季云琅说:“等着吧。” “什么?” “日出。”他说,“以前梅乾带我来看过,日出的时候,这里很美。” 江昼问:“你还和他,看过日出?” “对啊,”季云琅偏过头看他,笑,“我长这么大,在仙洲交了很多朋友,各行各业各地都能找到我认识的人,江昼,你醋不醋?” 当然醋,江昼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季云琅叹了口气,“没办法,幸好我还有朋友,不然就凭你的交际圈,我们成亲的时候酒都摆不开,这样岂不是很凄惨?” 江昼下意识回道:“嗯。” 他停了停,又说:“我以为你说成亲,只有我们。” “江仙师,你又不是没成过亲,成亲有很多人,洞房才只有我们。” “所以我们成亲,你也要,请很多人?” “对啊,”季云琅捏捏他的手,跟他强调,“我成亲就是为了这个,我就是想让他们都知道,我要跟你一生一世,白头到老。” 江昼:“你就不怕……” “什么?” “你请来的那些朋友,过不了多久,全死掉。” “为什么,”季云琅问,“因为世事无常?” 江昼不说,回:“你知道。” 季云琅当然知道,这也是他一直在意的一点,他偏过头来看江昼,“人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祝福我们,你不要说那种话来诅咒人。” 江昼:“没有。” 季云琅盯着他看,准备问江昼,是不是因为爹娘死了,才要拉整个仙洲给他们陪葬。 爹娘会乐意他这么做? 他得问问江昼,反正从半夜开始,他一提爹娘,江昼就冷脸,什么也不愿意跟他多说,只会吵架。 吵都吵了,季云琅想,趁着热乎劲还没过,一下子吵完得了。 不等他说,江昼先开口,“云琅,我之前就想问,你和五大派,还有什么联系?” 季云琅问:“要说实话?” “你要是骗我,我会生气。” “我不骗你。”季云琅指尖微亮,把残留下的灵光字铺展在他面前,“看得清吗?” “嗯。” 他给江昼看五大派的信,同样没藏自己的回信,江昼读完,让他侧过身,拿屁股对准自己。 季云琅不,“你还想打我?” 江昼:“就一下,打完,我就消气。” “你气什么?气我人缘好,五大派上赶着找我?” 江昼催他,“快点。” 第193章 季云琅不愿意,脑袋凑过来跟他商量,“我不想老在外面被打屁股,等你病好了,拿别的地方打我,行不行?” 他这么一说,江昼就想到刚才他往自己身上坐,臀肉压着磨蹭,很带劲。 他心里想着那些,面上却不显,抬起手往季云琅脑袋上敲,“你才多大,就这么浪荡。” 季云琅问:“你不喜欢?” “喜欢。” “这不就行了。” 天微微亮,太阳冒出个头,季云琅躺好,眯起眼看,“五大派说,让我从八方域里召集一拨人,来跟另一拨人对抗,事成之后,可以奖励他们离开八方域,住在仙洲。你怎么看?” 江昼闭眼,“他们害怕。” “谁怕,五大派?” “嗯。” “看不出怕,”季云琅回道,“我看他们倒是狂得很,动动嘴皮子一分力也不出,就想让我替他们白干活。” “他们会许你好处,”江昼说,“等你们,面议的时候。” 他“面议”两个字咬音颇重,显然是看到季云琅的回信,在意了。 季云琅偏头看他,去牵他的手,“他们邀我过去,我答应。你生气了?” “嗯。” “气什么,我又没瞒你。” “你如果不告诉我,我会,把你绑起来。” 两个躺椅挨着,季云琅笑,侧过身来,一只手臂横抱住他,嗓音轻轻,“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再说,我要是不告诉你,你根本不会知道,哪来的理由绑我?” 江昼不跟他绕,硬邦邦道:“不许去。” 听他这语气,季云琅问:“你在命令我?” “嗯。” “那你不如求求我,江昼。你求我,我才会听话。” 江昼才不求他,他就想让徒弟直接听话。 两人无声对视。 片刻,江昼:“求你。” 季云琅笑笑,不说话了。 让求就求,江昼,真没骨气。 他这个态度,江昼直接沉了脸,“你骗我。” “嗯,”季云琅双手都伸到他面前,“我天天骗你,你绑我吧,我要蝴蝶结。” 江昼不绑他,抓住那两只送到自己面前的手腕,把他拽到了身上。 这下两人就同时上了一个躺椅,季云琅猝不及防扑到他身上,被他搂着腰按进了怀里。 两张脸挨得很近,天际泛白,视线也变亮,季云琅扭头,发现身后太阳又升起了一些。 “日出了,江昼。”他在江昼身上趴着,跟他脸对着脸,“我这样挡到你看了。” “我不看。” “为什么?”这个姿势扭头看太困难,季云琅把脑袋搭到他肩头,也不看了,自顾自分析道,“因为八方域没有太阳,所以你这个八方域人并没有看日出的习惯,再加上你这个人没什么品味,自然欣赏不了清晨阳光下梅庐的景色……唔……” 江昼手顺着他的背移到臀上,重重抓了一把。 他痛呼一声,疼了就要躲,腰一扭,江昼手臂就收紧,牢牢把他按在怀里。 江昼手还抓着不放,季云琅挣了两下,不动了,看着他问:“天刚亮,你就来耍流氓?” 江昼扣着他的后颈按到自己嘴边,拨开他的头发说:“偏头。” 要咬他。 季云琅搭在旁边的手紧了紧。 不久前的牙印还在,现在又要咬。 好在这次换了个边,没在同一处。 他偏了头,江昼找好位置,先去吻,又探出舌来轻舔,季云琅痒,怕他突然上牙咬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在被他又吻又舔期间,身体紧绷,心一直提着。 贴得这么近,江昼很轻易就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问:“你害怕?” “嗯,你咬人太疼。” “你不惹我生气,我不会咬你。” “你脾气好些不生气,自然不会被我惹到。” 江昼不满,问:“我脾气,不好?” 季云琅还好意思说别人? 季云琅不出声了,等着他咬,江昼最终也没咬他,只是吻得重,留下了痕迹。 江昼不松开他,说:“今天去催神医,让他尽快治病,然后,你跟我离开。” “嗯。”季云琅小声嘀咕,“要我跟你同流合污,狼狈为奸。就因为我喜欢你,江昼。” 江昼本来不高兴,一听到他说喜欢,神色和缓些了,揉揉他脑袋,“乖。” 又抓起他的手到脸边,偏头吻他腕上的银链。 季云琅看着他的动作,被亲得心里痒,又有些别扭,他倒是乖乖的,让江昼舒坦了,江昼却越来越不顾及他。 想再有十条锁灵链,给江昼手腕脚腕全戴上,让他哪儿也去不了,这样师尊就会既像现在这样喜欢他,又和以前一样听他的话,乖乖陪着他。 这两者不能兼得,季云琅想。 怎么才能让江昼既喜欢他,又听他的话? 想不通,他把手腕从江昼掌心抽出来,捏起江昼的一边脸颊,叫他,“师尊。” 听他叫了那么久大名,终于又叫回师尊,江昼唇角动了动,忍着没挑起来,淡声道:“怎么了?” “我在想,别人成亲都拜爹娘,我们该拜谁?” 江昼:“我们不拜。” 他倒是想让江逝水和云征月知道,还想当着他们的面和季云琅亲嘴,可哪还有机会? 第194章 季云琅垂下眼,重复道:“不拜?” 第66章 撒娇 他语气听着委屈,江昼抬眼看他。 季云琅还在捏他的脸,“你跟云姝两次成亲,都走了全套流程,还拜了她家里的长辈,你们礼这么全,凭什么我们成亲就要省着来?” 江昼:“哪有两次?” “就是两次,”季云琅说,“两次我都看着。” “有一次不是我。” 季云琅:“我不管。我们成亲,一项礼也不能少,拜天地拜高堂,”他挨近江昼,“还有入洞房。” 江昼:“……” 别的不敢说,洞房明明,每天都在入。 季云琅知道他在想什么,说:“不一样。” 江昼:“一样。” 反正都是亲热,只不过换了个气氛。 季云琅骂他,“江昼,你真没情调。” 江昼最有情调,太阳出来了,照得身上暖洋洋,他把季云琅按下来亲吻,吻完摸摸他的脑袋,说:“高堂,拜不了,你再想别的。” “为什么拜不了,因为我们都没有爹娘?” “我们都有。”江昼让他脑袋靠到自己身上,轻声说,“爹娘死了。” “死了也该有牌位在。” “没有。” “他们埋在哪里?” “不知道。” “那他们是怎么死……” 江昼掐了他的屁股,力道很重,无声威胁他,再敢说下去,师尊会把他掐哭。 季云琅默了默,自己接上,“这个不用问你,我知道。在八方域听一个人讲过。” 江昼没出声。 风洵跟季云琅讲的时候,胡夜也在场。 他不知道季云琅听进去多少,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江昼问:“听谁讲过?” “一个八方域人,大概是你的老朋友。江昼,你这么久不回去,还能记得以前的老朋友吗?” 江昼:“我没有朋友。” 不像你,小小年纪,在外面认识那么多人。 季云琅看他,“这么可怜,你没有朋友?” 江昼点头。 “那你只有我?” “嗯。” 季云琅眼神带上一丝怜爱,摸了摸他的头。 江昼被他摸得别扭,偏过头,“云琅,别对师尊这样。” 季云琅:“好。” 江昼不是想听他说这个,等了一会,见他不出声,又叫他,“云琅。” “嗯,”季云琅回应他,“我也只有你,师尊。” 江昼满意了,要亲他一下,当作夸奖。 嘴还没碰到他脸颊,就听季云琅开口:“师尊,我问你个问题,你不要生气。” 一般提前这么说,必定会惹人生气。 江昼收回自己要亲他的嘴,“觉得师尊会生气,就别问。” “我不。”季云琅脑袋埋到他颈窝,蹭了蹭,“不问出来我心里不舒服,师尊先答应我,不生气。” 江昼不答应。 季云琅抱紧他,亲昵地蹭他的脸,拉长了语调,“师~尊~” 江昼:“……” 老大不小,撒上娇了。 厚脸皮的小徒弟,以为师尊会吃你这套吗? 江昼冷淡地把他脑袋从自己怀里往外抓,没等抓出来,季云琅就埋了回去,不跟他对视,嘴上接着念叨,“师~尊~求你了……” 江昼看不到他正脸,却一垂眼就能看清他憋得通红的耳根,季云琅平时不这样,闹起来自己先羞。 这是豁出脸皮了。 单从季云琅撒娇磨他来看,江昼依然不会答应,反正徒弟给他撒了娇,他已经爽过了,为什么还要答应? 比较让他担心的是不答应的后果。 季云琅今天这样抱着必胜的决心豁出脸来磨他,要是失败,想都不用想,必然会恼羞成怒迁怒给师尊,那江昼未来几天过得都不会快活。 思及此,他拍拍季云琅脑袋,“说吧。” “师尊答应了?” “嗯。” “不生气?” “嗯。” “好,”季云琅从他怀里抬头,不光耳朵红,脸也红红的,跟他对视,问,“爹娘的死,是因为你吗?” 江昼一怔。 季云琅追问,“是你的错吗,师尊?要是你当年没有离开八方域,爹娘是不是就不会……” 江昼一掌把他拍了下去,季云琅整个人摔到地上,瞬间偏过头捂着胸口猛咳。 他重伤初愈,江昼还真不客气。 “师尊……咳咳……”他边咳边撑起身看上方冷脸的江昼,吐出口血来,不满道,“你想杀了我吗?” 见他吐了血,江昼表情有了些松动,随即彻底变得冷漠,“你身体好,死不了。” “不是说好了你不生气?” “没生气。” “没生气?那你这是在表达什么?”季云琅抹掉自己嘴角的血,“疼死了,江昼。” 江昼没管他,垂下眼,问:“你对爹娘,很好奇?” “一般吧。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他们是怎么死的,你那个老朋友说,这都怪你。” 季云琅站起身,拍自己衣上的灰,“他说,要是你当年不跟云晏来仙洲,爹娘就不会死,是这样吗?” “我在,他们当然不会死。” 季云琅笑,“你这么厉害?” 第195章 江昼不理他。 季云琅又咳了两声,说:“心口疼。” 江昼看了他一眼,拍拍自己腿,示意他坐回来。 季云琅走近,不往他身上坐,“我衣服都脏了。” 江昼把他捞到身边,“回去再换。” 季云琅还是嫌脏,脱了外袍丢到地上,坐过去说:“你刚才要是一掌把我拍死,就会孤独终老一辈子。” “不会。” “不会?” 江昼扒开季云琅衣襟去他心口摸,也摸不出有没有毛病,轻轻给他揉,回道:“你要是被拍死,我也一掌,拍死自己。” “跟我殉情?好浪漫,师尊。”季云琅勾唇,往他怀里靠,让他揉得更方便。 江昼这个视角看他这副衣衫半敞的模样实在太不正经,于是揉得也不正经了些,到处捏,说:“爹娘死,我原本准备,跟他们一起死,后来,知道了你的存在。” “因为我,你才决定活下来?” “不是。”江昼把他往怀里抱了抱,“我本来,想带你也去死,养了几天后,又不想了。” “哦。”季云琅垂头,“你想让我死,可以不去河里捞我,要不了几天我自己就死了。” “不一样。”江昼给他揉心口揉上了瘾,把他内衫往外扒,露出一多半肩膀来,低下头吻,“我们一起死,就可以一起,去找爹娘。” 季云琅被他亲得痒,心口也被揉得发烫,回过头问他,“然后呢?” “然后,”江昼把他抱住,整个转过身来,让他面对面坐到自己腿上,视线扫过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上前去吻,轻声道,“一家人,在一起。” 季云琅被他亲得受不了,下意识后撤,却又被揽着腰带近。 江昼在故意挑弄他,他微喘,去推江昼脑袋,“师尊,聊正事,你别这样……” “嗯。”江昼含着,回他,“聊。” 季云琅停了片刻,妥协,抱住他的脑袋,继续问:“所以在你心里,爹娘是不是因你而死?你朋友说的那些话,你认同吗……别咬。” 江昼吻得专心,抽空回复他,“发生那种事,爹娘不会怪我,也没机会来,打我骂我,就算……” 他故意上了牙,用力,惹得季云琅呼痛。 “……我现在对你这样,云琅,他们也不会知道。” “他们不骂,我就没有错。” 江昼在他胸膛咬下一圈牙印,渗了血,季云琅疼得脸都白了,呼吸变重,又听他说,“他们觉得我,做得不对,不好,可以来找我,教育我,打骂我。” 季云琅喘着气垂眼,抓住他头发往后拽,不让他再咬,“你这样……没道理,人都死了,谁再来管你?” 江昼沉默,抬起头来跟他对视,半晌,又低下头,自语:“没错,人都死了,谁再来管我?” 季云琅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刚要跑,江昼就把他两只手反拧到身后,揽着他的腰让他更近,逼他挺起胸膛来,重重咬了下去。 “你……”季云琅没忍住,痛呼一声,差点让他咬出泪来,“江昼!唔……” “江昼!别咬了,松口!” “你再不松口,我……” “师尊,疼……别咬了……” 太阳完全升起了,天光大亮,很快会有住在梅庐的人家上山采药。 季云琅前襟半敞,上衣被扒了一半,垂在腰间。 江昼咬得不留情,他骂没用,求也没用,躲不开江昼的脑袋。 后来他不出声了,等江昼咬够了,才垂下眼,看自己胸口深重的牙印。 江昼开始舔,湿湿热热,刺激得伤口疼,但是比不松口的时候好了不少。 季云琅好容易才缓过来,动了动手腕,发现江昼松力了。 他想下去,江昼却还搂着他,在侧腰轻轻捏,抬起头来要吻他的唇。 季云琅不喜欢他这样,既不好好回答问题,又刻意来欺负人。 他偏过头去躲,江昼追过来,坚持要吻他,捏他腰的手猛然一重,趁他张嘴呼痛,亲了上去。 季云琅怕有人来,一边应付江昼,一边频频向他身后看,好在没亲太久,江昼跟他分开唇,依然挨得很近,喘出的热气喷洒在他脸上。 “云琅。”江昼轻声叫他。 季云琅不理他。 江昼问:“你想爹娘了?” “我都没见过他们,想什么?” “没见过,也可以想,”江昼不紧不慢给他拢好上衣,理着衣襟,“爹娘很好,只是太爱管我,你那时候要是在,他们也会,从小管着你。” 理好衣服了,江昼顺势勾了勾他的下巴,看他这张脸,“然后,把你养得乖乖的。” 季云琅问他:“我现在不乖?” “你要是乖,就不会坐在我身上,和我亲。”说着,江昼又来吻了他一下,“爹娘知道,会气死。” 他想了想,改口,“会气活。” “你……” 季云琅察觉到不对劲了,他从前觉得江昼是愧疚和愤怒作祟,才想要拉整个仙洲给爹娘陪葬。 他来问这些,提前也做好了江昼会伤心、生气的准备,甚至都想好了要怎么抱着他安慰,可江昼在干什么? 他问这么严肃的事,江昼在跟他亲热,间隙才抽空答上两句,现在连“气死气活”这种玩笑都随随便便开,江昼脑子是不是有病? 第196章 他捧起江昼的脑袋,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面看出一些东西,半晌,放弃,跟他脸对着脸,一字一顿骂:“你们八方域人,都是蠢蛋。” 刚讲完,他就戒备起来,防止江昼生气接着咬他。 江昼想了想,回:“嗯,爹娘也是蠢蛋。”然后摸摸他的脑袋,夸道,“我们家,你最聪明。” “你……” 季云琅盯着他,半晌,脑袋砸到他肩头,笑了。 他气得快上不来气,现在只想把江昼抓到神医面前,让他们从脑子开始彻查。 江昼见他这样,随即收拢手臂抱紧了他,在他耳边问:“笑什么,愿意,和师尊亲热了?” 季云琅不理他,江昼顺势偏过头,蹭了蹭他脑袋,无奈道:“真黏人。” “江昼。”季云琅叫他。 江昼让他叫师尊,又说,“叫那个也可以。”怕他不懂,贴心补充,“成亲那个。” 季云琅没理他,自顾自说:“我刚才问你,爹娘是怎么死的,埋在哪里,有没有牌位,你通通答不上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对爹娘的死,除了你朋友口中那些话,你也同样一无所知?” 他不理江昼,江昼也不理他,手摸着他的腰,吻他耳朵,自顾自催他快叫一声。 季云琅不管他真傻还是装傻,被他闹得已经忍不下去了,声音放冷,“江昼。” 江昼不出声。 片刻沉默后,季云琅放软声音,“师尊。” 江昼依然不出声,季云琅只得叫第三声,在江昼耳边亲亲热热喊了他想听的,紧接着说:“我都这么叫你了,我们多亲近,你告诉我,好不好?” “好。”江昼答应得很轻松,把他从自己怀里推开。 季云琅刚皱起眉,就见江昼拿出乾坤袋,开始往外翻东西。 最先翻出的就是那堆炸弹,现在炭炭不在,不能往大老虎背上放,小小躺椅,根本撑不住江昼这么乱翻乱放,季云琅抓着他的手,避开禁制,从他怀里摸出自己的乾坤袋,张开来让他往里放。 翻了半晌,终于从最底下翻出一封泛了黄的信。 江昼把信递给他,什么也没说,低下头,接着从季云琅乾坤袋里往回拿自己的东西。 乾坤袋容量无垠,季云琅摆东西摆得整整齐齐,找什么都不用费太大劲,哪像江昼,一通乱放。 季云琅抓住他的手,说:“你别弄了,反正两个袋子现在都是你的,我今天回去给你收拾。” 江昼手顿了顿,没吭声,接着弄。 季云琅一开始还不解,不用自己收拾了,江昼这么懒,按理说会很快答应,现在这是在干嘛? 紧接着他就发现,江昼看似在专心收拾自己的东西,实则余光一直瞥他手里那封信,仿佛在等他快点打开看。 季云琅试探着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江昼收拾东西的动作明显缓慢了许多,也不用余光看了,直接抬起头来,想观察他的表情。 可惜季云琅没看信,在看他。 猝不及防对上了眼,江昼默不作声低下头,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继续收拾乾坤袋,连把季云琅乾坤袋的东西全装进自己袋子里了都没发觉。 江昼慌了,季云琅心想。 慌得还很没水平。 刚才咬他的时候多厉害、欺负他的时候多轻松,现在就有多窘迫。 笨蛋。 季云琅不再管他,开始读信。 这是给江昼的信,信里称呼他娘为“云小姐”,季云琅看到这三个字,停了一会儿,直接念出声,“云小姐?” 江昼听他有动静了,立即补充,“你娘,姓云。” 季云琅边往下看边随口问,“哪个云?” 随即又说:“你不用回答了。” 看到了,蓬莱岛云家的那个云。 “嗯。”江昼依然给他补充,“我当初,是收到这封信,才知道你。” 季云琅看到信里描述的爹娘死在云晏手上的场面,眉皱了皱,问:“砍掉脑袋?” 江昼瞬间接话,“信上没说,尸体在哪里。你打开通道后,我去八方域找过,没找到。” 季云琅盯着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合上信。 江昼坐在一边观察他,问:“读完了?” 季云琅不吭声。 他不出声,江昼就坐在旁边等,他刚才欺负人有多厉害,现在就有多心慌。 他不想让季云琅觉得爹娘因他而死,更不想让季云琅知道他们死时的细节,季云琅要是不问,他能一直不说。 今天季云琅问了,江昼就只能故意凶他,闹他,想让他转移注意力,别再追着问。 他那一掌拍得重,对季云琅胸口咬得狠,按理说季云琅该生气,好几天不再理他。 他从前觉得季云琅难搞,就是难搞在脾气坏,现在他利用这一点来对付季云琅,本以为会有成效,谁能想到徒弟突然没了坏脾气,学会了说软话。 现在他懂了,季云琅难搞,不因为别的,就是难搞在,他难搞。 季云琅把信装好,递还给他,终于开了口,说:“我娘是云家人,跟云晏是亲戚,跟云姝也是,好巧。” 江昼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收好信,往他身边坐了坐,跟他挨蹭住胳膊。 季云琅也往旁边挪,跟他隔开距离,淡声道:“云晏我认识,云姝我也认识,甚至云家,我现在都不算陌生,江昼,这么久,你不告诉我?” 第197章 “你知道这些,没用。”江昼不往他身边凑了,抱着他的乾坤袋低下头,把刚被自己弄乱的东西摆好。 季云琅突然急了,踹了他一脚,“怎么没用?你觉得我就该什么也不知道,乖乖听你的话,让我等就等,让我跟你走就跟你走,什么也不说,丝毫不考虑我……江昼,你还把我当跟在你屁股后面的小孩子?用你的后脑勺想想,我脑子好使还是你脑子好使?” 季云琅从他手里夺自己的乾坤袋,本来有禁制,他脸一阴,江昼就把禁制解了,交还给他,说:“我还没收拾完。” 季云琅看也没看,冷着脸收起乾坤袋,朝他伸手,“拿来。” “什么?” “我的剑。” 江昼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师尊只是,没告诉你爹娘的事,你就要,对师尊用剑?” 季云琅猛地把他按到躺椅上,俯身逼近他,寒声道:“给我。” 江昼见他这么生气,一边给他拿剑,一边坚持解释完自己的话,“爹娘的死,我有责任,但是,你不要听别人乱说,把我当仇人。云琅,我……” 季云琅不听他说完,拿到剑,起身就走。 江昼跟上去,刚要问他去哪儿,季云琅就把他抓过来,朝他脸上重重咬了一口,接着一把推开他,说:“你去抓几只山鸡,回去炖汤。” 江昼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牙印,心想,他应该没有特别生气,于是问他:“你炖吗?” 季云琅皱眉,“当然是你炖,江昼,我中午要是能喝到你亲手炖的汤,就不跟你计较。” 江昼:“我不会。” 季云琅:“哦。” 转头就走。 江昼又在他身后说:“我试试。” “嗯。” 季云琅随手往后丢了个东西,江昼接住一看,是本食谱。 他翻了几下,收起来,去抓鸡。 炖汤而已,简简单单。 - 几个神医起得早,又有新点子了,边争吵边上楼去给江昼配药。 金乾昨天半夜蹲草丛抓不听话的病人,今早起不来了,在自己卧房里抱着小金猫呼呼大睡。 炭炭卧在他怀里,左脸颊已经被亲得掉了色,露出底下的黑色毛毛,金乾的嘴唇也早就被亮闪闪的金粉染上了颜色。 他歪着脑袋睡,嘴里念念有词:“金金亲亲……招财进宝……进大钱……嘿嘿……钱……” 门突然被撞开,一人气势汹汹闯进来,猛地掀了他的被子。 金乾冻得一激灵,直接清醒,炭炭也被吓一跳,“喵”一声跳了起来。 看清是季云琅之后,金乾刚要问他怎么了,下个瞬间,一把剑就横到了他脖子上。 “……” 手无寸铁的神医攥紧了被子。 不就抓了你家猫吗?大早上发这么大火干什么! 他把小猫抱起来,双手奉上,轻声道:“给你给你,快走吧,我那群师兄弟就在隔壁,他们本来就有点怕你,你可别让他们看见……” 季云琅随手一推,把小猫从他掌心推下去落到榻上,炭炭没有防备,压着被子滚了好几个圈儿。 季云琅:“猫送你了,梅神医,我们聊聊别的。” 炭炭:“喵?” 怎么又把小猫送人! 第67章 惊艳 金乾主动带着一人一猫来自己的密室,不是他没骨气,实在是季云琅这个小子太凶,拿剑威逼,拿小猫利诱,这谁顶得住? “梅神医,”季云琅叫他,伸出手来逗弄他肩头的小猫,“你密室里那三口棺材,都是你朋友?” 金乾警觉地看向他,“当然,我好不容易才让他们安息,你可别闹事。” “放心,不闹事。我能再去看看吗?” 炭炭本来还生气他把自己送人,不想理他,闻言却眼神一亮,喵喵两声,从金乾肩头跳到他肩头,催他快去。 季云琅戳戳它脑袋,“我跟梅神医商量,你急什么?” “就是啊,金金,”金乾也凑过来,怪异地盯着它的小猫脸看,“你以前偷偷来过那么多次,昨晚还愿意跟我回来,不会是冲着我那几个朋友来的吧?” 小猫哪会说话,炭炭低下头不出声。 季云琅把金乾脑袋推开,启步往悬挂棺材的地方去,“它是不是冲你朋友来的不知道,反正我是。梅神医,我们互相都温和一点,好吗?” 金乾不情不愿,问他:“你对我朋友也会温和吗?” “当然了,你记不记得我上次说过,你那个朋友,很像我一位故人,我现在只是想再来确认一下。” “你上次不是开玩笑的?”金乾惊讶。 “谁跟你开这种玩笑。”季云琅瞥了他一眼,指向前方,“中间那个棺材里的女人,我很眼熟。” 炭炭兴奋地在他肩头蹦:“喵喵!” 眼熟就对啦! 快走近了,炭炭率先跳下去,化身成金虎,接着驼起季云琅猛一跳跃,又站上了最左边的棺材。 季云琅坐在炭炭身上刚想动作,忽听耳边轰隆一声,三个棺材一起下降了十多米,离底下的黑河近了许多,与此同时,四面黑暗中凭空喷射出无数锋利的箭矢,飞速发射的箭矢在棺材四周停滞,箭尖直直朝向他们。 冷风吹过,悬崖上,金乾打着哈欠靠在墙边,手里握着一个从石缝里伸出来的摇杆。 第198章 “说好了啊,云琅,你跟金金都温和一点,不然我可就不温和了。” 他掰了掰摇杆,棺材更低,箭尖更近,下方黑河滚滚,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正经的河水。 炭炭生气了,仰起头朝他吼:“喵!” 金乾差点被它可爱到,捂着心口闭上眼,“别叫了,金金,我是不会妥协的。” 季云琅没在意,梅乾自己的地盘,没点机关才不正常。 他先跳到中央的棺材上,拍拍金虎脑袋,示意它变回小猫。 炭炭不情不愿,季云琅揉揉它耳朵,在它耳旁轻声说:“你先变小,让开地方,我看看你屁股底下坐的是不是爹。” 炭炭一愣,立时变回小猫,小脑袋聚起灵光,帮他顶开左侧这个棺材盖,尾巴尖朝里面点点,示意他来看。 左边这口棺材里躺着一个男人,眉目英气,身形高大,季云琅垂眼,先去看他脖颈。 上次炭炭让他看这口棺,他为了应付,匆匆一瞥,并没有仔细观察,此刻离近了细细看,果然能看到他脖颈处有一圈被针线缝过的痕迹。 中间棺材里那个和云姝很像的女人脖上也有,这是两个断头人,大概是被梅神医带回家,缝好了尸体。 他微俯下身靠近,朝棺材里面看,炭炭站在棺材边上不经意一瞥,看到了他脖颈下方露出来的一点暧昧痕迹,瞬间整只小猫一惊。 它先是瞅了瞅棺材里的人,紧接着跳到季云琅肩头,拿尾巴去替他遮挡那点红痕。 季云琅被它尾巴扫得痒痒的,偏过头看它,“你做什么?” 炭炭不出声。 季云琅从它身上移开视线,又盯着棺材里的男人看了一会儿,主要在盯脸,半晌,轻声道:“爹,你还挺帅的。” 死人也不能回应他,说完他就合上了棺盖。 右边还有一口棺,上次炭炭没让他看,他也不好奇。 但这回他是抱着目的来,自然都要看清楚了。 想着,他抱着小猫转过身,又去推右边这口棺的棺盖。 “云琅。” 金乾在上面突然叫他。 季云琅抬头,“怎么了?” “那口棺里,没人。”金乾说,“你要看的话,开的缝小一点,我怕风大,把里面的东西吹散。” 季云琅已经推开了一个小缝,闻言靠近去看,里面的确空荡荡,只放了一堆沙土在中央。 这沙土季云琅再熟悉不过,不管是外形还是气息,都能让他认出来,这是八方域茫茫黑沙里的一捧。 这个梅乾…… 季云琅合上棺盖,跟神医说自己看好了,让他收起机关,准备带炭炭回到悬崖边。 “喵喵!”炭炭从它肩上跳下去,小爪子点点中间这口棺材,歪头看向他。 不看娘了吗? 季云琅说:“上次看过了。” 炭炭不依,坚持拿脑袋顶开棺材盖,让里面的人露出大半个身子,自己跳进去,垂下头,用脸颊蹭那女子的脸。 它都推开了,季云琅只得凑近去看,炭炭又喵喵两声,催他说话。 “……” 季云琅忽然觉得,很多时候他能听懂小猫喵出来的意思,并不算什么好事。 刚才夸了爹,现在他垂眸盯着棺中女子,一视同仁道:“娘,你真漂亮……” 风把他的声音带上去,金乾站在悬崖边,离得远,直接把他的话理解成了“姑娘,你真漂亮”,一时震怒,大喝一声,猛地掰动摇杆,棺材瞬间移动,带着一人一猫狠狠往下坠了一大截。 季云琅一个没站稳,整个人一栽,半个身子跌进了棺材里。 金乾骂他“小小年纪流里流气”,又说“你再这样,我出去就找你师尊告状”,季云琅一概没听,他栽进棺材里,戴银链的那只手不小心蹭过那女子脸颊,撑在了她脑袋旁边,这时,手腕上的锁灵链忽地亮起一阵强光,季云琅感应到什么,心道不好,忙叫:“炭炭!” 锁灵链的力量正逐渐回复,他现在戴着链子,要是不立刻摘下来,就会被这股力量束缚住,那时再想摘,只能由棺材里的人来动手。 可死人哪还能动手? 炭炭应声而动,跳过来直接上牙,小脑袋一甩就给他咬了下来。 季云琅刚松一口气,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就让他瞳孔骤缩。 大量的黑血突兀地从这女子被缝住的脖间涌出,瞬息便填满棺材,淹没里面的炭炭和锁灵链,也淹了季云琅的半个身子。 与此同时,金乾怒吼一声:“你干什么!” 季云琅:“我……”怎么知道。 话未说完,金乾就阴沉着脸彻底拉下摇杆,让三口棺材连带着一人一猫急速下坠,扑通一声进了水底,扯着嗓子遥遥喊:“别狡辩!下去吧你!” 季云琅:“……” 说好了大家都温和一点呢? - 江昼在院子里利落地杀鸡放血,四周围了一圈小孩儿在看,一个小孩惊呼道:“你好专业!比我们大厨还会杀鸡!” 另一个小孩儿喊:“那你也一定很会做饭!” “你抓了这么多鸡,是要分给我们吃吗?” “你真好。” 江昼没理这群馋嘴的小孩子,这些全是给季云琅吃的,一口也不会分给他们。 这群侍童一直期待地围着他,直到他处理完鸡,放完料,摆了一排溜小锅开炖了,他们才皱起眉,问:“这是什么味道?” 第199章 “他的汤为什么冒绿烟?” “比我们熬的药还奇怪。” “哎呀散了散了,熬药汤你早说嘛,不过这么油腻的药膳,病人要少吃哦。” 江昼没理他们,从自己乾坤袋里翻出最贵最好的香料,一股脑扔进去,绕着这排小锅依次添火,等着午饭时惊艳季云琅。 他提前有翻过季云琅给的食谱,觉得太普通,季云琅本身就是一个难搞的人,他想喝的鸡汤肯定也不会是普通鸡汤,这种时候就需要他当师尊的多费心,熬出几锅不同口味的至尊鸡汤来,惊艳徒弟的味蕾,让他更喜欢自己。 想到这里,江昼斗志满满,又去厨房寻了些料来,只要是闻着香的,都往里放,每个锅放得还不一样,保证他们的颜色和气味各不相同。 汤锅咕嘟嘟地冒着泡,几锅汤已经快炖好了,他站在旁边,盯着一排溜伸出锅的鸡爪子想,原来自己在炖汤这方面这么有本事,轻易就能满足徒弟的小要求,还是翻了好几倍的满足。 季云琅要高兴坏了。 快到吃午饭的时辰了,他霸占了院子里风景最好的一个小凉亭,把几碗不同色泽气味的热鸡汤端到桌上,用灵气盖住保温,等着徒弟来品。 等到过了午饭时辰,还不见人影,他心里不太高兴,站起身探查季云琅的气息,准备把他找来喝自己炖的汤。 可他没想到,怎么也探知不到季云琅的气息,梅庐就这么大,江昼想感应他,不管季云琅在哪个边边角角都应该能感应得到,除非他走远,离开了梅庐,不在江昼可感知的范围内。 发现自己真的感知不到他,江昼垂下眼,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又坐了回去。 他面容平静,坐着不乱动,看着桌上几碗色彩斑斓的鸡汤出神。 再等等,等到晚饭,季云琅说了想喝鸡汤,肯定会来喝。 要是等不到,江昼想,那季云琅肯定就是怪他了。 江逝水和云征月死了,江昼留不住爹娘,现在也要被徒弟讨厌了。 坐得无聊,他摸出自己乾坤袋来翻,本意是要找些东西转移注意力,没想到翻出了一个绿莹莹的小叶笼。 他收拾的时候没注意,把季云琅的东西也收拾过来了。 他提起那个小笼看,心想,胡夜送的东西,季云琅竟然留了这么久,还动不动就拿出来玩,拆开了都会再拼好收起来。 季云琅曾说不记得这个小叶笼是谁送的,甚至连男的女的都不清楚,江昼当时相信,现在却又不信了。 季云琅怎么可能忘了胡夜? 胡夜那么有魅力,还对季云琅那么好,他真的不会产生好感? 胡夜抱过季云琅,亲过季云琅,甚至让他感受过自己的欲/望,季云琅一旦对师尊有了不满,胡夜这样的人,恰好是最适合趁虚而入的。 江昼想得心里烦,把小叶笼收起来。 他不想让季云琅怪他,感情上对他有一点不满他都不能接受。 爹娘死了,风洵说怪江昼,季云琅听了风洵的话,先入为主也觉得怪江昼,如今进一步了解了自己爹娘的死,又朝师尊发了通脾气。 就算这事不会对他们的感情造成太大影响,江昼也还是觉得膈应,他跟季云琅之间有了刺,还怎么好好在一起? 他就想跟徒弟谈情说爱,为什么非要有刺,和和美美在一起不好吗? 江昼想得心拔凉,挥开面前保温的灵气,端起第一碗鸡汤一饮而尽。 没饮尽,饮了两口,返了回来。 他端起第二碗,仰起头来一饮……呕。 他端起第三碗,仰起头……呕。 他端起第四碗……呕。 试喝过所有鸡汤,又全部返回碗里顺便呕了好几口之后,江昼默不作声起身,一碗接一碗把汤倒掉,刷了锅,出门抓新鸡,回来杀好后,拿出季云琅丢给他的那个食谱,认真照着上面写的配料,从头开始炖汤。 品完那几碗至尊鸡汤后,江昼悟了,他不需要想着惊艳季云琅,普通的鸡汤就可以,平平淡淡才是真。 就像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感情,普通一点,简单一点,也无所谓用哪张皮,是什么身份,两个人在一起就好。 既然师尊和季云琅有了隔阂,以后的相处中都会留着刺,那他就换张皮,换个身份,胡夜和季云琅无冤无仇,也没有那么多纠葛,恰好可以趁他对师尊不满时趁虚而入,这样江昼就又可以跟季云琅甜甜蜜蜜,不用老惦记着他们之间的各种矛盾。 想到这里,江昼心情好些了,炖汤都炖得格外顺手,这下是真的香,又把那群小孩引来了。 江昼这次让他们喝了,一人盛了一大碗,问他们味道怎么样。 一个侍童咕嘟咕嘟喝见了底,赞道:“大厨!你真的是大厨!” 小孩说好喝,江昼放心了,再次用灵气保温好,坐到桌边等季云琅。 傍晚时分,没等到季云琅回来,却突然感应到了他的气息,季云琅又出现在梅庐了。 江昼信心满满,等,午饭的鸡汤,留到晚饭喝也是一样的,季云琅快回来吧。 然而等到快夜幕降临,月光都挂了起来,季云琅还不回来。 江昼不等了,起身,循着气息去找。 - 季云琅抱着小猫从河里出来,飞身跃上悬崖,他沾了一身的黑水,炭炭这下不再是金色,彻底变回了小黑猫。 第200章 金乾正坐在一边靠着墙睡,听见动静后惊醒,“你怎么这么久才上来?” 季云琅拧着炭炭尾巴上的黑水,问:“我在下面待了很久?” “都大半天了。”金乾看向他,试探着问,“在底下,聊了?” 季云琅抱着湿哒哒的小猫,不解道:“梅神医这是什么意思,你底下三口棺,两个死人一捧沙,我能跟谁聊?” “云征月啊,”金乾终于说出了自己朋友的大名,他指指河底,“棺材是专用来停放他们尸身的,元神,都在下面存着。她把你带下去了,就是想跟你聊。” “云征月……”季云琅喃喃,“原来她叫这个名字。” 他这样,金乾就基本确定他们聊过了,好奇道:“云琅,你到底姓云,还是季?” 季云琅笑,“你猜?” 金乾摇头,“这种东西,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能靠猜?” 季云琅不回答他,反而问道:“另一口棺材里的男人,姓江?” 金乾瞥了他一眼,回道:“嗯。” 季云琅点头,“好。” 他和炭炭满身的黑水,用灵气清不干净,金乾领他们去专用的温泉沐浴,解释道:“那是专用来养元神的水,日日汲取能量,强得很,你当然清不干净。” “这么厉害,要价肯定不低,”季云琅感叹,“梅神医你这些年没少赚啊。” 金乾摆摆手,“你不如说我前些年没少赚,近些年赚不动喽……自从我这几个朋友来,我这里就没开过张。” 季云琅问:“为什么?” 金乾指指顶上,“我那颗大珍珠,每天努力汲取仙洲的灵气,一刻不停地把日月精华转化成能量汇聚进来,配上我那么大一条能量河,正常来说,养百八十个虚弱的元神不成问题,每一个有希望能存活的元神,他们的家人都会倾家荡产求我来救。” 季云琅唏嘘,第一次对他产生好奇,“梅神医,你这些年到底存了多少钱?” 金乾摇头。 季云琅懂,理解道:“隐私,我不问了。” “我是说,没钱。” “没钱?” “嗯。” 季云琅笑,“你梅乾都没钱,那谁还能有钱?只说收我师尊的,就已经……” “你们的钱,已经花完了。”金乾说,“除了支付我那群师兄弟的出诊费,给你们配药,剩下的,全花光了。” 季云琅想了想,问:“你急用钱?” “倒也不能说急,”金乾带他们到泡温泉的地方,找到一旁的机关调节了一下水温,“钱嘛,多多益善,有钱了,才能换仙洲的宝器,宝器融进珍珠里,比日月精华带来的能量多。” 摸着水温差不多,季云琅先把炭炭放进了水里,让小猫在里面游,接上金乾的话,说:“有能量了,才能养你朋友的元神,是这个意思?” 金乾点头。 “那不对啊,梅神医,从前随随便便就能养百八十个,现在你花那么多钱,才养三个?” “两个,”金乾纠正他,“那捧沙,没有元神。” 季云琅皱眉,“这就更奇怪了,他们两人的元神,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金乾笑了笑,“起死回生,算不算特殊?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人已经死透了。” 季云琅微顿,抬眸看向他,“死透了你还救?” “没办法,谁让我是神医呢。” 金乾叹了口气,催他快把自己洗干净,转过身离开了。 季云琅站在岸边思索,炭炭在水里游了一会儿,浑身都泡得舒服,此刻一跃跳起来,小爪子扒着岸边,仰起头来朝他喵喵叫着,催他赶紧下来。 季云琅蹲下身,对着两个小爪子轻轻一拨,把它拨了下去,刚要解开衣带跟着下水,就感知到了越来越近的锁灵链的气息。 江昼找过来了。 第68章 相悦 感应到师尊的气息越来越近,季云琅急忙扯掉衣服下了水,先把自己身上的黑水涤净,顺带好好洗了脸,撩起湿发凑近小猫问:“我脸上还有吗?” 炭炭摇摇脑袋,“喵喵~”没啦~ “好。”估摸着江昼要到了,季云琅抱着小猫坐到岸边,低头对着水面精心整理自己的湿发,借着温泉池边的热气,营造出一种色/情又纯真,凌乱又勾人的气氛。 他不穿衣服抱小猫,炭炭直接红了耳尖,从他怀里挣脱,跳到岸上,哒哒哒跑出去了。 季云琅没来得及顾它,专心盯着水面打理自己的仪容,以致于完全没有注意到,随着炭炭离开,江昼身上锁灵链的气息也突然消失了。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有人转了弯,正朝他走来。 季云琅勾唇,用精心准备过的姿态,手撑在身后,回过头来迎他,“师……” 他的笑僵在脸上。 男人黑衣黑靴,背一把黑色大刀,颈上那个纯黑的颈环细看还有些湿润,像是没干的小猫毛毛。 他拽着一张冷酷的脸,走到季云琅身边止步,垂眼扫过他赤/裸的胸膛,湿黑的长发垂在胸前,向下滚着水珠,顺着脖颈和胸口遍布的暧昧咬痕,滑落到腰际,再向下…… 江昼眼底闪过一丝不快。 季云琅光着,不入水,坐在岸上,专门等师尊来,也不知道身后是不是师尊,就敢这样回头。 第201章 不害臊。 季云琅嘴角依然挂着僵硬的笑,跟他对视,脑子却直接炸了。 江昼又想干什么?上次好歹还知道挡他眼睛,装一装,这次就直接让胡夜亲自来了?江昼到底有什么用意?他是何居心?他…… 他边想着,边整个人往下滑溜,要进水,刚进了半个身子,忽然有只手迅捷地伸过来,拽着他的手臂把他整个人又捞了回来。 江昼把他放好,让他恢复刚才的样子,光溜溜地在岸上坐,随后直接在他身边坐下,顺手揽过他的腰,刻意一带,让他跟自己贴近。 季云琅:“……” 他不说话,江昼手在他腰上搭着,也不出声。 沉默时间长了,周遭安静得有些可怕。 季云琅垂眼看着温泉上漂浮起的水雾,脚在水里,轻轻踢了一下,带起微小的水声。 他开口:“前辈,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江昼理他了,侧过头在他颈边闻了闻,说,“感应到你,就来了。” 他闻季云琅,季云琅也暗自闻他,炭炭刚跑出去就被抓起来干活,小猫味都要从他身上溢出来了。 季云琅点了点头,抓住他揽在自己腰上的手,往下掰,又道:“我跟我师尊,已经和好了,他也在这里。” “嗯。” 江昼不让他掰,揽得更紧,手在他腰上轻捏了一下,另一只手放到他大腿上,“我们可以,不让他知道。” 季云琅倏地扭头:“你要让我背着师尊,跟你偷.情?” 江昼问:“不行?” “你说呢?”季云琅气笑了,把他在自己大腿上摸的手拍开,“我跟我师尊好好的,都谈婚论嫁了,为什么要跟你偷.情?” 江昼想了想,回:“不重要。” “什么不重要?” “原因不重要,”他的手顺着季云琅大腿向上,张开手掌,掐住他的腿肉,“我想做什么,不需要跟你解释。” 季云琅扯了扯唇,“你的意思是,就算我不愿意,你也会在这里强行骚扰我?” “骚扰”这个词不好听,江昼纠正他,“是亲热。” “我跟我师尊两情相悦,我们在一起才是亲热,”季云琅垂眸看他掐在自己大腿上的手,嫌弃道,“跟你,只是我单方面被骚扰。” 江昼想了想,收回手,说:“有道理。那你什么时候,能跟我也,两情相悦?” “不能。”季云琅自由了,立即跳下水,露出个脑袋回道,“我跟我师尊只有彼此,加不了第三个人。” “我不加入,”江昼拿下大刀,自顾自开始解衣服,“我的意思是,你离开他,跟我在一起。” 季云琅一怔。 他这架势,是也要下水了,季云琅泡在水里看他一件件脱衣服,露出有力的肩背和精壮的腰,再向下……他移开眼,又移过去。 心想,离得太远,看不清跟江昼的有没有区别,不过他换张脸,应该不至于把那地方也换了。 江昼下了水,伸出手,跟他说:“过来。” 季云琅摇头,“我不。” 江昼耐心道:“你不跟我试试,怎么知道,我不如他?” 从刚才起,他每多说一句,季云琅心里就冷一分,此刻已经彻底忍不下去了,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这话是问江昼,江昼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弄这种事?他想怎么样,想让季云琅选择胡夜,抛弃师尊? 江昼不想跟他在一起了,所以决定用这种方法摆脱他? 随即他就自己否决,这怎么可能,江昼爱死他了,没道理突然要跟他分开。 那就是生气了,故意来作弄他。 为什么,因为他让师尊炖鸡汤,师尊是笨蛋,炖不出来,所以恼羞成怒了? 这有什么,本来也炖不出来,江昼哪儿会做饭,季云琅想,但也没必要换层皮来考验他的真心,还说那种话,把他当什么了? 正想着,不远处的男人就到了他身边,伸出手臂把他带进怀里。 “前辈,”季云琅在他怀里很乖,不挣扎,轻声说,“我心里只有我师尊,接受不了别的人,可你要是硬来,我也没办法,那你随意吧,你舒服完告诉我一声,我对不起我师尊,我去死。” 江昼本来要去捏他的屁股,闻言手一顿。 仿佛生怕他不满意,季云琅主动又乖顺地抱上他的腰,声音更轻,“我肯定没机会再去见师尊最后一面了,麻烦前辈看在今夜的情分上,转告他,我永远爱他。” 停了停,又补充,“下辈子再来和他成亲。” 江昼彻底不动了。 半晌,他推开季云琅,刚要问,你真的那么喜欢师尊,一点也不愿意跟他分开,就见季云琅眼红红的,偏着脸,一副忍辱负重视死如归的模样,只等他这个流氓满意了,转头就去拔剑自杀。 江昼心里瞬间生出了几分愧疚。 刚才来的路上碰见神医,听他说,是他中途把季云琅留下试药,才没能让他午饭时回来,就连气息消失,也是因为神医给他试的药盖过了自己本身的气息。 所以徒弟没怪他,也没在闹,的确是有事才没有回去喝鸡汤。 他现在让胡夜来调戏季云琅,还营造出一种下一刻就要在水里大战一场的氛围,可不是会把徒弟吓坏? 第202章 江昼,你真不是人。 江昼在心里骂完自己,推开季云琅,转身说:“算了。” 顿了顿,补充原因:“你屁股,不够翘。” 所以我对你没兴趣了! 季云琅:“……” 他默不作声看胡夜上岸,穿衣服,背好刀,来时匆匆,去时也匆匆,转眼间便离开了这里。 不久,炭炭哒哒哒跑了回来,身上的毛毛还在往下滴水。 季云琅上了岸,摸出自己乾坤袋,要拿新衣服来换,顺便揉揉炭炭的湿脑袋,笑道:“他自己笨,就觉得别人都笨?” 炭炭:“喵喵!”笨蛋! 打开乾坤袋,最先入目的是红色的花束,被人精心摆放在袋子一角,季云琅想到什么,勾唇,手指戳了戳花头,又小声骂:“笨蛋。” 不久前,他和炭炭跟那三口棺材一起掉进黑河,左右两口棺都坠到了河底,他却被黑血裹挟,挣脱不开,直接跟着中间那口棺材在水中飞速前行,停到了一座住宅前。 这住宅上不冒头,下不挨河底,乍一看像是悬浮在半空,再仔细一看,会发现并不是悬空,这是一座河底高楼的最顶层,大概也是最豪华的一层,雕梁画栋,亮着灯,比底下那些黑沉沉,几乎完全融进黑水里的楼层显眼多了。 棺材停在建筑前,季云琅从黑血里挣扎出半个身子,跃出棺材,去摸小猫,把炭炭也抱了出来,正要说什么,就发现旁边亮着灯的房间里泄出来几丝金色的光。 炭炭似乎被呛到了,在他怀里打了几个喷嚏,晃晃头,跳下去,拿小爪子扒拉开了门,又一刻不停地跳上窗台,把四面的紧闭的窗全部打开,让那些金光得以从四面八方顺畅地流淌而出,汇入棺材中。 不出片刻,黑血尽消,棺中女子缓缓睁开了眼。 季云琅:“……” 他提起小猫到脸边,低声问,“你为什么这么熟练?我们在梅庐待了这么久,你到底来过几次?” 不等炭炭回答,旁边先传来一道声音:“很多次。” 季云琅循声去看,那女子手扶着棺沿,坐起了身。 她准备出来,可似乎身体不太灵便,怎么也没办法起身出棺材。 她求助似的看向季云琅,季云琅不动,炭炭拿尾巴扫他脸,催他,“喵喵!”快去啊! 季云琅抓住它尾巴,故意问:“干嘛?” 炭炭一愣,拿小爪子啪一声拍了他的脸。 “喵!” 别跟小猫装傻,快去扶她! 季云琅依然不动,直到那边坐不住了,说:“你能来扶我一下吗?” 声音很轻,听着温温柔柔的,季云琅:“可以。” 他把云征月扶出了棺材,云征月带着他和小猫进到了房间。 炭炭进门后先去关闭门窗,接着熟练地跳到桌子上,脸颊鼓起,努力朝着中央飘着灵烟的香炉吹了好几口气,让灵烟的能量充斥整个房间,紧接着把自己变大,变成软软的猫猫椅,尾巴点了点季云琅,示意他把人扶过来。 “……” 季云琅:“你也太熟练了,真的没少来?” 云征月垂眸,摸了摸小猫脑袋,替它答:“它前几次来,我的身体都在上面,没能见到它,只能隔空与它传话,让它帮我点点烟,关关窗,一来二去,也就熟练了。” 她边说话,边有零散的金光从脖颈的缝合处往外渗,她先是捂着脖子说“抱歉”,又问季云琅,有没有针线。 季云琅有,他拿出乾坤袋,刚打开就猝不及防被一大簇冒出来的红色大花打了脸。 “……” 不久前,他从江昼手中要回乾坤袋,直到现在都没打开过,江昼抱着他的乾坤袋收拾,谁知道是偷偷给他塞花。 因为塞得匆忙,来不及调整,这簇花很乱,并没有多好看。 红花歪歪扭扭在他脸前晃悠,仿佛在说,惊喜吗?意外吗?感动吗?是不是更喜欢师尊了? 他默不作声先把花拿出来,放到桌上,然后翻出针线,递给云征月,接着站在桌边一束一束整理着那些杂乱的花,最后翻出一条绸带,把它们绑到了一起。 这样就好看多了,他拿起来闻,还有香气,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浅笑。 江昼真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采的,还偷偷送,他们每天都黏在一起,直接给他不就好了? 云征月拿着针线沾了四周的能量,在缝自己的脖子,见他这样,随口问:“你有恋人了?” 炭炭一惊,季云琅动作一顿,随即自然道:“是啊。” 云征月垂眸,想了想,“你这个年纪……” 她不说了,季云琅把花精心收好,问:“我这个年纪怎么了,不是刚好该有恋人么?” “也是。”缝得差不多了,云征月放下针线,偏过头轻声问大猫,“学会没有?” 炭炭点点脑袋,拿尾巴卷起她手中的针线,和爪子协作,当场穿了针。 云征月摸摸它脑袋,夸它聪明,炭炭开心地仰起头来往她掌心蹭。 季云琅见这一人一猫这么融洽,自己在房间里寻了椅子坐下,也不吭声,等对方先开口。 云征月教完炭炭缝东西,话又引回他身上,问:“成婚没有?” 季云琅答:“快了。” “婚后多久准备要孩子?要几个?” 第203章 季云琅一愣,怎么这都问? 他想了想,答:“他已经,怀三个月了,不然不会这么急着成婚。” 云征月微皱起眉,似乎不太能接受。 她声音依然温和,却隐隐带上一丝不满,问他:“你这样,江昼不管?”又问,“江昼是你哥哥,还是爹?小时候,他有好好教过你吗?” 季云琅:“是我师父,他从小就教我,教了很多。” 云征月点头,自语道:“师父也可以……这不怪他,他自己就对感情一窍不通,自然教不了你。” 季云琅:“嗯。” 他还“嗯”,云征月看了他一眼,教育道:“既然这样,就尽快成婚,不要再拖了。” 季云琅笑了笑,“好。” 云征月不说话了,盯着他打量,他这模样活泼乖巧,看起来被师父教得很好,比当年的江昼要更乖一些,或者说,看起来更乖一些。 “云琅。”云征月叫他,“炭炭给我写过你的名字,是江昼取的?” “是。” 云征月弯起眼来笑,看起来很开心,“长大了。” 季云琅发觉她很喜欢江昼,说:“江昼一直很想你,你没死,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云征月摇头,“我已经死了。” “那……” 他还没说完话,旁边窗缝里忽然挤进来另一缕金光,这缕光热情地凑上来,像一只无形的手,对准他的脸就一通揉,紧接着一个兴奋的男声响起,“二仔,你也挺帅!” “……” 季云琅:“爹,你真是……”有来有回。 他进来这么久都没叫娘,先叫了爹,刚才也是先夸爹帅,金光霎时膨胀了,蹿到云征月面前哈哈大笑,朗声道:“二仔果然更喜欢爹啊!” 云征月嘴角也含笑,似乎并没有被他炫耀到,问:“你怎么来了?” 金光小幅度扭动了一下,“这是咱们儿子,你还想一个人见二仔,不让我见?” 季云琅插话:“你的身体在下面,需要我弄上来吗?” “不用不用,”金光连连拒绝,上下跃动着,“这里就撑得住一个人用身体,我用了,你娘就得躺回去。不过你要是想欣赏爹帅气的睡颜,也可以弄过来,恰好让你娘也好好看看,这么多年不见面,真怕她忘了我有多帅。” 他只是随口说说,季云琅:“行啊。”随即转身出门。 “?” 他带着身体回来时,那缕金光感叹道:“二仔,行动力真强,还听话,比你哥好。” 他唇角弯了弯,回道:“嗯。” 那具身体被放到房里的小榻上,金光招呼着云征月来看自己,云征月过去了,季云琅独自走到大猫身边,揪着它的耳朵低声问:“你跟他们联手把我弄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炭炭无辜地看着他,“喵喵~” 你在说什么啊,小猫听不懂。 “你再装?坏小猫,”季云琅朝它伸出手,“我的锁灵链呢?” 炭炭摇头,表示不在自己身上,尾巴尖点了点云征月的方向。 季云琅又揪了把它的耳朵,起身走近,金光正在问云征月见到爱人有没有心动,重燃爱火,季云琅插话进来,先叫了声,“娘。” 云征月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季云琅问:“我是不是有东西在你那里?” 云征月闻言,从袖中拿出一条银链,递到他面前,季云琅接过来,感应了一下,复原了,力量全满。 也就是说,他现在给江昼戴上,就可以…… 金光忽然飞过来,挑走了他手上的链子,在半空甩动着说:“这不是你娘的东西吗,什么时候落到你手里了?” “外面捡的,几年前就是我的了,”季云琅朝他伸手,“还给我。” “不叫爹了?” 季云琅:“爹,还给我。” 金光不给他,飘得更高,飞到了房梁上。 季云琅看向云征月。 云征月又回到炭炭身上坐下,说:“等等,稍后让他还给你。” “嗯。”季云琅跟过去,也在大猫身上挤了个位子坐下,问她,“锁灵链,是你的东西?” “是。” 季云琅笑,“所以,这到底是我偶然捡到的,还是你给我的?” 云征月不答,看着他的眼睛问:“江昼对你好吗?” “好啊。” “很好?” “没错。” “很好……”云征月重复,“要是真的很好,他不会把你送进八方域,他最讨厌那里。” 季云琅略有些惊诧,“你死……走得那么早,连这都知道?” “锁灵链,是你在八方域捡的。”云征月说。 “对,怎么了?” 云征月握上了他的手,掌心僵硬冰凉,问道:“你是不是,从黑沙下面的死人堆里,某一具尸体身上扒下来的?” 季云琅想了想,那天是楼沙找他,说想扩大一下沙牢,让他从其他几域调些人过来一起挖,后来楼沙又嫌人力慢,朝他借骨龙来挖。 季云琅被他烦得受不了,决定借给他一小会儿,骨龙不情不愿过去,对着黑沙一脑袋拱出了一个尸体堆。 锁灵链就戴在其中一具尸体的身上,脖上腕上各一条,闪着灵光,亮晶晶的,在场的八方域人都想要,开始抢。 第204章 然而不论谁去摘,这两条链子都像焊在了尸体身上,怎么也摘不下来。 后来季云琅过去看了一眼,嫌脏,没去摘,刚转身,链子自己就跑到他手心了。 他看着云征月的脸,极力回忆,“那具尸体也不是你啊。” 那堆尸体一看就是八方域人的模样,但凡里面有一个外形长相偏向仙洲人的,季云琅绝对会记住。 “不是我,”云征月说,“是我死前随便找了一具尸体戴上的。” 季云琅刚要说什么,那缕金光就带着链子猛一下蹿到她面前,惊道:“有这事?你怎么没告诉我?” “我们都死了,没空说话。”云征月说。 金光沉默。 季云琅伸手去拿锁灵链,问:“所以你是因为我拿了锁灵链,才推测出我去过八方域?” “前段时间,你刚到这里,我就感应到了锁灵链在。”云征月摸摸大猫脑袋,“所以叫了炭炭来,打听了一下,江昼最近似乎……”她停了停,委婉道,“心情不太好。” 季云琅:“……” 是,心情不好,所以要拿整个仙洲放烟花来哄自己开心。 这么打听,炭炭尾巴尖写字要写冒烟了。 那缕金光“哼”了一声,在大猫脑袋上落下,“炭炭不说,我们还真不知道你哥在搞这个……我以前让炭炭跟着他,可不是跟他做这种事的。” 炭炭赞同道:“喵喵!” 季云琅蹲下身捏住大猫的脸,问它:“所以刚到梅庐,你就突然不听江昼的话了,悄悄帮我,是因为来这里找过爹娘?” “喵~” “我明白了,”季云琅起身,看向面前一人一虎和一金光,“江昼最近的确心情不太好,你们找我来的意图,我大概也懂,需要我劝劝他、让他心情好一些,这我可以接受,但是我并不想骗他、对他耍手段,或者站到他的对立面,他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把手上的锁灵链递还给云征月,“这个我不需要了,还给你。” 云征月没有接,问:“为什么?” 季云琅不说。 不久前他还想着带锁灵链回去,骗江昼戴上,最好能再次把江昼锁起来,他再耍些小手段,跟师尊一起窝在仙洲一角白头到老。 可刚才,不管是江昼的爹,娘,还是猫,都表现出了对他的不满和责备,娘把重新充满能量的锁灵链给他,必定是想让他对江昼做些什么。 虽说季云琅本来也是那么想的,但要真的跟他们一起做,那他的行为就变了味道。 这样一来,就不止是江昼的爹娘和猫,就连他的徒弟,他的爱人都要来责备他,教育他,抛开事实对错不谈,江昼多可怜? 季云琅想到就心疼,何况江昼刚刚还给他送了花,江昼最好,面前的人和猫都比不上他。 想到这里,他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云征月没出声,倒是金光一直在后面喊他,“二仔!你可不能被你哥带歪啊二仔!二——仔——” 季云琅没回头,后来炭炭跟了上来,扒着他的领子跟他一起上了岸。 想到这里,季云琅心情很不好,凭什么都不喜欢江昼,都要责怪他?他是笨了点,有时候做的一些事也让人生气,可那又怎么样?多可爱,是他们不知道江昼的好。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小猫湿漉漉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凶巴巴道:“你今晚跟我回去,对江昼热情一点,不准不喜欢他,听到没有?” 炭炭委屈地低下头,“喵喵……” 明明是他一直不喜欢小猫! 季云琅才不管它委屈,拎起小猫就往回走,循着江昼的气息找到了一处凉亭。 天色已经很晚了,院子里有凉风吹过,黑沉沉一片,不过那个凉亭被人精心放了小灯,暖黄的光照亮四周,也照亮了桌上一大碗鸡汤和一整桌的菜。 江昼坐在桌边等他,见他终于回来了,刚要说话,季云琅就抬起小猫朝他脸上啾了一口,然后低头问炭炭,“喜不喜欢他?” 炭炭被迫这样,恹恹道:“喵喵……” 季云琅嫌它敷衍,捏了捏它的小屁股,炭炭又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变得亮晶晶,夹起嗓子,腻声道:“喵喵~” 季云琅满意了,把它放到桌上,说:“明天也要继续喜欢他,知道吗?” 炭炭点点脑袋,低下头去闻桌上的菜,悄悄流下几滴口水。 江昼抬手摸了摸自己被小猫亲过的地方,不太高兴,他皱起眉,正要说季云琅几句,就突然被捧起脸颊,季云琅俯身,吻了上来。 第69章 喵 他吻得凶,江昼被他压着向后,险些栽下椅子。 他抱住季云琅的腰,仰起头来回吻他,结束时蹭着他的唇问:“怎么了?” 季云琅说:“喜欢你,江昼。” “嗯,”江昼又吻了他一下,“我也喜欢你。” 季云琅笑,在他旁边坐下,视线放到桌上,问他:“哪来这么多菜?你给他们大厨钱了?” 江昼指指中央的鸡汤,“我炖的。剩下的,是大厨做的。” 鸡汤撤掉保温灵气后热气腾腾,散发出一阵鲜香的气味,季云琅将信将疑,过去尝了一口,问:“真是你做的?” 江昼神色淡淡,回道:“嗯。” 季云琅坐在桌边喝,见小猫馋了,还专门分了一小碗给它。 第205章 江昼就一直默不作声坐在原位,维持着淡淡的表情,盯着他喝汤,无声表达: 没关系,我是做师尊的,本来就该比徒弟会得多,炖了一碗好喝的鸡汤,徒弟不夸我也没什么的,夸了反而显得刻意了,真的没关系,喝吧,馋嘴的小徒弟,一声也不用吭,全喝完师尊就满足了。 “……” 季云琅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汤都喝到一半了才想到没夸江昼,江昼这副样子,不会一直在等吧? 想到这里,他放下汤匙,盯着面前这碗汤,深深叹了口气。 江昼心里一惊,忙问他:“怎么了?”不好喝吗? 旁边的炭炭从碗里抬起头来,“喵喵!”好喝! 季云琅垂下眼,看着不太高兴,江昼拉了拉他的手,关切道:“怎么了?” “师尊,”季云琅说,“你觉得我笨吗?” “不笨,你最聪明。” “那……” “什么?” 季云琅深吸一口气,面上带了几分技不如人的苦恼,“那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年饭,都炖不出这么好喝的鸡汤?师尊这么厉害,让我以后都不好意思做饭了。” 江昼:“?” 他炖的汤这么好喝,把季云琅都喝自卑了? 江昼面上绷死了没有表情,心里却在噗噗噗一朵接一朵地冒小花,江昼,你真是个大厨。 他伸出手臂抱住季云琅,轻轻摸他的脑袋,安慰道:“师尊比你会得多,很正常,不要自卑,你可以,慢慢学。” 季云琅闷声道:“嗯。”又补充,“真的太好喝了,师尊,我这么晚回来,你还给我准备饭菜,你对我真好。” 江昼心里的小花直接进化成了大花,一朵接一朵,填满了他的心房。 他故作沉稳,托起徒弟的下巴跟他对视,“当然,师尊会一直,对你好。” 季云琅笑,三两口喝完剩下的汤,抱着江昼胳膊说:“回房吧,师尊。” 他语气和动作都黏黏糊糊的,一看就是想赶紧回去跟师尊亲热,江昼心中更满意了,庆幸自己今天没让胡夜对季云琅做什么,徒弟这么爱师尊,这么黏师尊,就是该永远跟师尊在一起,谁也不能插足。 季云琅捞起炭炭,腻腻歪歪跟他进了房,江昼不太高兴,瞥了眼小猫,问:“带它干嘛?” 炭炭委屈地低下头,拿脑袋撞季云琅,“喵喵!”你看嘛,是他不喜欢小猫,不是小猫不喜欢他! 季云琅摸摸炭炭脑袋,把它放到床上,拿小被子盖住。 “师尊,这是我们养的小猫,平日里应该跟它亲近一些,比如一起吃吃饭,睡睡觉,维系一下感情,不然,”他捏了捏小猫爪子,凉凉道,“小尾巴都往外翘了。” 炭炭眼神瞬间变得暗淡,小声“喵”了一下,把自己蜷起来了。 干嘛这么说小猫,爹娘是外人吗? 江昼才不管这些,连着小被子把小猫推到床的最里侧,抓着季云琅往床上一压,“你喜欢被看,就让它,留下。” 季云琅笑,环住他的脖颈把他往下带,两条腿顺势缠上他,“师尊说什么呢?也不害臊。” 江昼心想,哪有你不害臊,今天在温泉光着身子,还那副样子,摆明了就是想勾/引师尊,不给你点教训,以后都不知道懂事。 思及此,他上手,三两下就把季云琅衣服扒光了,中间有些用力,撕坏了一些布料,衣服被暴力撕扯的声音传进耳朵,季云琅瞬间兴奋起来,却合着腿不让江昼掰,脸红红,轻声道:“师尊别这样,小猫还在呢。” 江昼才不管他,手上施了些力。 季云琅瞥了眼缩在小被子里的炭炭,直接在江昼的压制下翻了个身趴到床上,过去捞起来它,打开窗,把它放到外面,轻声说:“我一会儿叫你,你再进来睡。” 炭炭回头瞅了他一眼,凶凶道:“喵!”不用了!就会耍小猫。 它准备跳下去跑远,季云琅却不让它跑,顺手拿过自己刚被扯下来的衣带,绑住它一只小爪子,留在了窗边。 然后戳戳小猫脸颊,“说了今天一起睡,我不会让你走的。” 他身后的江昼:“……” 徒弟跟他调/情调到一半,竟然光溜溜地趴到窗边去安置小猫,他腰陷得很低,这个视角看得江昼心里痒,又有些不舒服,追过去抱住他的腰,朝他臀上掐了一下,在他耳边问:“不穿衣服,就这么对着师尊?” 季云琅故意回身往他怀里靠,跟他脸对着脸问:“怎么了?” 江昼衣衫还齐整,季云琅垂眼,去掐了一下,“师尊又……”他去江昼耳边啄了一口,声音放轻,一字一顿,“吃不到。” - 炭炭被绑在窗外,裹着小被子吹冷风,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屋里江昼上了牙,从头咬到脚,翻着面的咬,身体力行告诉季云琅自己吃得到。 他这回不用力,咬得也轻,只是抓人时手比较重。 季云琅被他咬得痒,半推半就地跟他闹着。 江昼抬起他一只腿,准备往大腿内侧也咬一口,却忽然顿住。 季云琅支起身去看,那处的肌肤上赫然有一个发红的指印,像是被什么人用力掐过。 “……” 这指印太明显了,两人谁都不能当没看到。 第206章 可这是胡夜掐的,两人都心知肚明,此刻一同苦恼起来,应该怎么反应? 江昼想,他和爱人亲热,却发现他身上有别的男人的痕迹,第一反应必然是质问。 于是他冷了脸,问季云琅:“这是什么?” 季云琅垂下眼,不说话。 这样就代表心虚,心虚就意味着背后有事,江昼又想,面对心虚的爱人,他的第二反应就该是愤怒。 于是他抓着季云琅的腿把他扯近,按坐到自己身上,面色微怒,再次问:“你这里,谁碰过?” 季云琅偏过脸,”不是你想的那样,师尊。” 不等江昼反应,他就整个人钻进师尊怀里,抱紧他,轻声道:“今天有人骚扰我,我又打不过他,反抗不了,才会这样……不过后来他走了,我们什么也没发生,你会怪我吗,师尊?” 他声音放低,又补充,“师尊怪我的话,我就去死。” “……” 江昼拍了拍他的背,“我明白了,不怪你。” “好,那师尊会替我报仇吗?” 江昼一愣,“怎么报?” 季云琅在他怀里勾唇,语气委屈道:“那个男人三番五次骚扰我,还说让我离开师尊,跟他在一起,我说我只爱师尊,而且我师尊很厉害,他再骚扰我,要他小命。他却说,他不怕,等着师尊去找他决斗,师尊要是输了,他就要把我抢走。” 季云琅停了停,脑袋埋在他怀里忍了会儿笑,调节好语气,补充道:“怎么办呢,师尊?” 江昼:“……” 他问:“你想怎么办?” “师尊去揍他。” “好。” “让他跟我道歉。” “行。” “然后,”季云琅冷声道,“阉了他。” 江昼顿了顿,“可以。” 季云琅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嘴角带笑,“师尊真好,这样一来,他肯定再也不会骚扰我了。” 江昼:“嗯。” 季云琅带他的手往那个指印上摸,问:“那师尊还咬吗?” 当然咬,江昼又把他按倒,该咬的不该咬的都上了嘴,惹得季云琅腰频频颤,唇溢出喘。 江昼始终衣衫齐整,季云琅抬脚去他腰上踩,想把他衣带勾开,江昼却抓住他的脚腕,不让他动弹。 季云琅舒服完了,躺在床上余韵未消,什么也不想做,就想蹭他,跟他再黏糊一会儿。 季云琅胸膛微微起伏,江昼过来轻轻吻,上了手来捏,又闹了半晌,他除了衣服有些乱外,依然一件没脱,衣带都没开。 季云琅想不通了,问:“你为什么这样?” 江昼:“哪样?” “你说呢?”季云琅皱起眉,拽住他的领子,“你早就想要了,江昼,你以为我摸不到?现在跟我装什么?” 衣服也不脱,也不提什么要求来让徒弟帮他,就一个人闷头忍,有什么好忍?又不是没人陪! 他带着满身牙印这么凶,江昼看着可爱,扯过被子把他盖住,隔着被子抱紧他说:“你回来之前,我跟那几个神医,碰了面。” 一说神医,季云琅不跟他冷脸了,急忙问道:“怎么说?” “他们配了副猛药,让我明天,过去试,”江昼把他脑袋带过来,吻他的唇,“还说,我这段时间,喝的那些药,量很大,已经浸透骨血,压过了当初,喝云晏的那些药。” 季云琅笑,手锲而不舍从被子里伸出来去摸他,“这是好事啊,关你不脱衣服什么事?” 他一握,笑意更深,“你这么想要,师尊,求求我,我就给你。” 江昼任他握着,继续道:“我刚刚喝了,他们给的其他药,神医说,不要纵欲,保留药性,否则,明天的猛药,可能会撑不住。” “撑不住是什么意思?” “血管干涸,内脏萎缩,然后死。”江昼补充,“他们是这么说的。” “……” 季云琅收回手,不自在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而且你都不方便了,为什么还来跟我亲热?你早说,我就不撩拨你……” 江昼又凑近跟他亲了一下,“没事,你舒服就好。” 季云琅生怕他亲久了把持不住,这一口亲完就跟他隔开距离,担心道:“什么猛药这么厉害,他们要给你下毒?” 江昼也不清楚,朝他挪近了些,想要抱住他睡,“明天看看。” 季云琅避了一下,不让他抱,坐起身从窗户外面抓回来小猫,看着它困倦的小眼睛问,“炭炭,睡着没有?” 炭炭迷糊着喵了两声,季云琅把它放到两人之间,拍拍它肚皮说:“变大点,炭炭。” 炭炭耳朵尖动了动,下一瞬,变成了一只半大的黑虎,彻底隔开了江昼和季云琅。 江昼躺在床外面,胳膊蹭着大猫的毛,僵着脸开口:“云琅。” 季云琅在大猫另一边回他:“怎么了?” “来抱师尊。” “师尊抱炭炭吧,”季云琅说,“跟你离得太近,我总把持不住,影响你治病。” 江昼不说话了,躺平在床上不动。 他才不抱大猫,他就想抱季云琅。 季云琅知道他不高兴,手越过大猫,去勾了勾他的头发,“你的病快好了,师尊,等你明天试完药,我带你去见个人。” 第207章 中间本来快睡着的黑虎猛然睁开了眼。 江昼握住他绕自己头发的手,也没问他什么人,漠不关心道:“嗯。还有呢?” 季云琅在大猫那边笑,捏了捏他的手,“好不要脸,师尊,炭炭还在呢,你还想听我说什么?等你病好了,我们……” 黑虎突然翻了个身,把脑袋对准季云琅。 季云琅倏然噤声,跟它滴溜溜的黑眼珠对上,小声问:“怎么了?” 炭炭也小声,在他耳边“喵喵喵喵”,问他是不是准备带江昼去找爹娘。 季云琅抱着它脑袋向下,让它的毛绒耳朵对准自己,用猫语加密通话,小声喵道:“对啊,本来就该让江昼知道,不然他这么多年心里一直念着爹娘死了,多难受。反正我不帮你们骗他,让爹娘好好跟他讲,不行?” 炭炭有些急了,“喵喵……”但是…… “云琅。”江昼打断他俩,不满道,“过来,喵给师尊听。” 季云琅:“……” 听一人一猫抱着喵来喵去,江昼心里酸,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徒弟已经和炭炭关系这么好了,还学会了小猫话。 他们在聊什么,有什么是师尊不能听的? 越想越不舒服,他开口:“炭炭。” 炭炭转过头来看他,江昼平躺在床上,盯着床顶,面无表情:“喵。” 季云琅:“?” 炭炭猝不及防,被他一声口令,强迫着变回了小猫咪,接着,江昼拎起它,扔到床内侧,又把季云琅拽过来抱进怀里,说:“睡觉。” “……” “师尊。”季云琅叫他。 江昼不吭声。 季云琅:“喵。” 江昼抱他的胳膊紧了紧,往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掌,强调道:“睡觉。” “好。”季云琅想笑,往他怀里窝,半晌,又开口,“喵~” 江昼:“……” 真烦人。 第70章 药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一猫都还没醒,外面就咚咚咚响起了敲门声,那几个神医亲自来接江昼去治病。 季云琅抱着小猫跟过去,刚上楼,就被满室的药味熏得反胃。 那几个神医脑袋乱糟糟,个个顶着大黑眼圈,看起来一个比一个疲惫,却也一个比一个兴奋。 刚进门就招呼着江昼过去,给他讲接下来治疗的注意事项。 季云琅抱着小猫走进去看。 房间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正方容器,从中间隔开,左右两边分别灌满了黑绿色的液体。 里面似乎蕴了灵光,亮得扎眼,此刻在容器中无人搅弄,却流出了波涛汹涌之势。 看着像剧毒,闻着也恶心,其中一侧已经被放进了一个人,大概已经泡了很久,那张跟江昼一模一样的脸已经变得浮肿发绿,这是云晏的尸体。 炭炭被这味道熏得难受,从他怀里跳下去跑到房间一角。 季云琅皱眉,随手拽来最近的神医问:“这就是你们的猛药?” “没错,”那神医点头,指着容器中的云晏说,“当初这个人想换他的身体,强行用药物让两人的脏器血肉都趋同,再加上你们多年来无休止的亲热,你和这个人是亲属,同血脉,病人汲取你的精血后便会在体内扩散,加速身体的异变。” “而我们今天这副药……” 神医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伸手去容器中翻涌的绿水里沾了一下,他那根手指瞬息变得萎靡苍白,像是被吸掉了一切血肉。 与此同时,隔壁云晏尸体同一位置的手指瞬间充了血,变得肿胀,只不过很快又从指缝溢出来,汇回了水中。 这时,神医再把自己干瘪苍白的手指伸进去,很快便吸收回自己的血肉,恢复成了原样。 他问季云琅,“看懂没有?” 季云琅大概懂了一些,指指他们这边的容器,说:“这个东西可以吸收人的血肉,汇到那边,那边躺着的人会一概吸收,再……” 季云琅想了想,“再反渡回来?” 神医补充:“准确来说,是筛除掉不属于自己身体的东西,反渡回来。” 季云琅闻言伸出手要去试,神医急忙抓住他,“你们是同血脉,你的血要是过去,他可就不会还回来了。” 他把季云琅推远,生怕他不听话再去试,接着说:“我们让病人泡进去,这样他体内的一切血肉都会先流到对方身上,再让对方过滤筛选,将异变的部分全吸收掉,再把属于病人的部分还回来,这样,病人体内的异变不就消失了?” 季云琅思索:“但是……” “但是,”神医打断他,“虽说经过这段时间治疗,病人体内大部分脏器的异变都已经转好,但谁也不知道剩下异变的部分还有多少,要是很多,病人体内的不少器官就都会被吸干,那时我们要愁的就不是异变,而是他能不能活得下去的问题了。” 季云琅想了想,问:“不能保守治疗,接着喝药?” “喝药已经没用了,”神医摇头,“那些药都不够猛,时间长了,身体一适应,就会失效。” “当然,我们也不会贸然就让他用猛药,先试几个部位,看看效果,实在不好再想办法。” 季云琅还在想,金乾揉着自己困倦的眼睛凑过来,“行了,云琅,该问的也问过了,出去吧,放心,我们不让你师尊死。” 第208章 季云琅不出去,金乾硬拽着他往外走,“我们治病,你就别掺和了,你在这我们治不了的。” “为什么?” 金乾总不能说因为你师尊不想让你看到他的第二张脸,于是回道:“这回的治疗有些特殊,我们几个要时刻盯着,人多了乱,你和猫都出去。” 季云琅不情不愿,还是江昼过来带他出门,让他乖乖等着,他才不动了。 进去之前季云琅朝他脸上亲了一下,说:“你可千万别有事。” 江昼揉了揉他的脑袋,回道:“不会。” 季云琅抱着小猫在外面百无聊赖地等,问它:“你说江昼这么治,要是把身子治虚了,以后变成没事就要咳血灌药的病秧子怎么办?” 他想了想,觉得难受,不想江昼遭罪。 炭炭扬起头,“喵喵~!”不会的! 季云琅没再说话,抱着猫等。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里面传来“嘭”的一声巨响,整座楼都震了震。 门开了,金乾先出来,沾了满身的黑绿液体,却不让他进去,面色凝重道:“云琅,你跟我来。” 季云琅心中一跳,跟上去问:“怎么了?” 金乾带他到一个房间,先坐下灌了几口水,叹了口气说: “本来今天试药,只准备试他两只胳膊和小半个身子,试完后,的确有效果,他从前因为吃药而异化的部位都被过滤了一遍,大部分器官都反渡了回来,看起来没太大问题,所以……我让他整个人下去了。” 季云琅心头一跳,“然后呢?” “然后意外就发生了。” 季云琅心跳得极快,转头就想过去,堪堪止住了脚步,他紧盯着金乾,生怕听到什么“请节哀”之类的话。 金乾又叹了口气,“把你师尊放进去之后,一开始还好,那边正常过滤着,再反渡回他,但是随着吸收你师尊的血肉越来越多,那具尸体明显有点撑不住了,他突然停下来,不再吸收你师尊的血肉,也不往外过滤。” “再然后,那具尸体就在水里炸了。” “炸了?” 金乾点头,给他看自己被溅脏的衣服,“幸好你没进去,里面现在怪恶心的。” “你师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至于剩下的部分,那具尸体过滤不了,甚至把自己憋炸了,毁了我们一多半的药水。” 季云琅转身去找江昼,在门口碰见了他。 江昼沾了满身的药水,本来准备避开徒弟,结果季云琅先一步过来抓住他的手问:“感觉怎么样?” “还好,”江昼想了想,“有点,晕。” 金乾这时走过来,“晕是因为缺了血,还有你那些脏器,估计都已经变得歪歪扭扭,缺胳膊少腿了,好在你身体不错,最近多注意,哪里疼了随时找我。” 江昼:“嗯。” 他对季云琅说:“准备,一下,我们这就,离开。” 季云琅皱眉,“不是还没治好吗?” “治好了。”金乾在旁边插嘴,“最初我说他会死,就是因为他体内的异变,长此以往,他的脏器迟早会变得不属于他自己。” “后来你们送来了那具尸体,我们才找到办法把这部分异变转移出去,反正已经异变了,能治的我们尽量治,治不好的就送走,刚才的治疗前半部分还算成功,最起码你师尊现在不会死了。” “至于剩下的那些……” 金乾叹气,拍了拍季云琅的肩,在他耳边说,“我跟他说了,建议他留下来接着治,剩下那部分异变就算不危及性命,留下了也是个病根,全治完不舒坦?他不愿意,听说自己没事了,立刻就要走……那你们看着来吧。” 季云琅向他确认,“剩下的不危及性命?” “嗯,”金乾点头,“剩下那部分不夺他的身体,也不扩散,看着挺乖的。简而言之,除了不完全是他自己的脏器,哪儿都好。” 季云琅扯了扯唇,抓起江昼就往楼下走,带他找地方洗身上的药水,路上问他,“你说实话,江昼。” 江昼:“什么?” “你来仙洲,除了跟云晏当至交好友,要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他之外,还有没有第二个这样的人,也需要你心甘情愿献给他身体?” 江昼想了想,伸出满是药水的手,戳了戳他的脸,“你。” 季云琅:“……” “不是!”他又气又想笑,偏开头,“我是说,跟云晏提出了一样的要求,想要夺你身体的,有没有这样的人?” “没有,”江昼说,“就云晏,一个。” “那为什么神医说你体内有两种异变,另一种甚至都把云晏撑炸了?” 江昼摇头。 季云琅也想不通,带他到上次的温泉处,把他整个人扒光了丢进去,说:“洗干净再上来。” 江昼在水里看他,他一直和江昼挨着,身上也被沾了不少。 季云琅:“我们分开,我去另一边洗。” 江昼垮下脸。 为什么? 师尊病好了,就开始防着师尊,不敢跟师尊光着身子贴在一起了? 季云琅指指下面被他染得黑绿黑绿的水,“脏死了,江昼,你想让我跟你一起泡这样的水?” 江昼想了想,妥协。 季云琅在岸边蹲下身,让他过来,然后捏起他的下巴,往他唇上亲了一口。 第209章 江昼用眼神询问:什么意思? 季云琅笑,“高兴啊,师尊,你洗完,换好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江昼点头。 等季云琅走了,他神色怪异地摸了摸自己喉咙。 久违的,又说不出话了。 季云琅解了衣服下水,跟江昼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眼睛还在恢复中,朝那边看,在朦胧的雾气里看到师尊光裸的背,一时心和身体一起躁动,回忆起了昨夜被江昼按在床上亲的情形。 江昼很凶,也很热情,吻到那里的时候手在他臀上掐。 季云琅迷乱之际垂眼,跟江昼对上视线,能看到他眼里明晃晃的欲/望。 师尊看着正正经经的,衣服都不脱,却用这种眼神看他,脑子里还不知道过了几遍要怎么弄他,不然怎么会掐他掐得那么狠? 季云琅想到就觉得脸热,心也热,他垂下眼,能看到自己被江昼咬的满身痕迹。 这样的江昼简直太让他兴奋,他从前每天强迫着江昼跟他亲热,让江昼那么爽,师尊都没像现在这么热情。 虽然过去江昼舒服的时候也黏人,可季云琅总觉得不够,他想让江昼更火热,更想要一些,只得每次都加把劲来欺负他。 可一旦逼得紧了,超过江昼能接受的度,师尊就会不再热情,变得冷淡,像是应付他一样,让怎么样就怎么样,看起来乖巧,却又无趣。 至于现在…… 季云琅唇角挂起笑,江昼忍了这么久,每天都想要他,根本不用他逼迫,自己就会忍不住地来跟他亲热,简直…… 太好了。 让人兴奋,激动,又想要了。 他盯着不远处水雾中江昼的身影,情不自禁地,手探进水里。 他的手和脸上都被江昼沾了药水,头发上也有一些,这药很厉害,刚进温泉就扩散开,染绿了整泉的水。 江昼身上沾得更多,在那边洗得麻烦,偶尔撩撩头发,弯弯腰。 季云琅这个视角窥探他,手上还不正不经,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他收回手,不想自己弄了,想一会儿找江昼,让他帮忙。 他靠在池边,垂眸看着满池的绿水,只觉得被雾气熏得脸很热,呼吸也有些困难。 他胸口微涨,心跳得很快,甚至脑子都开始晕。 他起初没在意,直到晕得狠了,差点栽到水里,才意识到不对,他就是动了个情,怎么可能突然虚成这样? 而且胸口实在太涨太闷了,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涌入,把他挤得很满。 他上了岸,那种不适感瞬间少了许多,他垂眸盯着满池绿水,又泡了进去,不出片刻,那种呼吸不畅的感觉就又来了。 他再次上岸,想去找江昼,不经意一瞥,从朦胧的水雾中认出那个身材不是江昼,而是胡夜。 江昼不知道季云琅在另一边能看见,大胆地换了张皮来洗。 于是季云琅就不过去了,自顾自地穿好衣服,坐在岸边,盯着满池的绿水发呆。 忽然想到,炭炭呢? 他只顾着拽江昼出来,好像把小猫留在了楼里。 他站起身,刚要动作,忽然眼前一晕,直朝面前的绿水中栽去。 江昼恰好这时来找他,及时揽住他的腰把他向后带进怀里,开口想叫他的名字,却仍在失语,叫不出来。 季云琅刚才眼前黑了一下,却没昏死,扶着江昼堪堪站稳,捂着晕乎乎的脑袋道:“师尊,这药有问题……你感觉怎么样?” 江昼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可季云琅眼还晕着,看不见。 季云琅得不到回应,抱住他,“去找神医,师尊,要是药真有问题,让他给我们退钱……” 他刚说到这里,就想到神医的钱都用来给爹娘养元神了,于是改口,“……让他给我们道歉。” 江昼见他这样,抱起他要往外走,只是刚抱起来,就不小心碰到…… 季云琅也感受到了,脸往他怀里贴了贴说:“我刚才想着你,有些激动了,你别碰,让它自己下去。” 自己下去就慢了,江昼也不能让他这样去找神医,于是把他抱到一边,边亲着,边快速解决了。 这样并不好受,季云琅更晕,呼吸开始不畅,他抱住江昼,反思道:“好难受,师尊,我以前还趁你生病欺负过你,你是不是也很难受?我……唔……” 江昼嫌他晕晕乎乎的说胡话太吵,一路上他一张嘴就亲他,不让他说话。 上了楼,其他神医都各自休息去了,金乾正抱着炭炭守着那些剩下一半的药水,面有愁容。 他问小猫:“到底哪儿不对?明明就是同一个人的异变,怎么突然就成两个了?我们这么多师兄弟,忙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治病不能除根的情况,这要让师父知道了,得把我们全逐出师门,还不退学费!” 炭炭垂着小脑袋,也在沉思。 这时,江昼抱着徒弟进来了,金乾见他晕成这样,忙把他带到榻边问:“怎么了?” “晕,梅神医,我去你的温泉洗身上的药水,泡得……”他摸摸自己胸口,“要炸了。” 金乾给他检查,期间问江昼:“他洗的时候,你也在洗?” 江昼点头。 “离得不远,那你们相当于一起泡了药,”金乾已经扒开了季云琅的衣领,垂眸去摸了摸他心口,对江昼说,“你身体里的那些东西,让他吸收了。” 第210章 江昼凝起眉,掏出纸笔来给他写:他为什么会吸收? 见他开始写字,金乾一愣,脱口而出:“你说不出话了?” 季云琅一惊:“什么?” 江昼:“……” 金乾给江昼拿了些药,让他去找侍童煎,等会儿趁热端过来。 等江昼走了,他一个人坐在床边,问季云琅:“不好受吧?” 季云琅叹气,“是啊,不光身上难受,心里也难受,我师尊为什么又不能说话了?” “他那是今天猛药的副作用,养段日子就回来了。” “倒是你……”金乾停了停,从旁边架子上拿起一个药瓶,倒出几个小药丸给他吃。 季云琅吃了药,问:“我怎么了?” “你今天代替那个人,把你师尊体内剩下异变的部分吸收了。” 季云琅:“哦。”又问:“那他是不是没事了?” “他本来就没事,现在你吸收了,难受的是你。” 金乾又给他塞了两个药丸,问:“云琅,既然你姓云,那你们带来的那具尸体是不是也姓云?” “对啊。” 金乾又问:“云征月是你什么人?” 季云琅:“我娘。” “什么?!”金乾音量猛然拔高。 季云琅被他喊得耳朵疼,“怎么了?” 金乾向他确认,“亲娘?” 季云琅:“应该是吧。” “那江逝水是你爹?” 季云琅:“嗯。原来他叫这个名字……” 金乾猛然起身,季云琅问:“你去哪儿?” “你别管。” 他急匆匆出门,走到自己的房间一阵翻箱倒柜,从角落翻出了一张一家三口的画像。 左右的大人正是江、云两人,中间的小孩拽着一张臭脸,赫然是江昼摘掉人皮后的模样。 金乾拿着画像,气冲冲走到门口,又不知道该去找谁,倏然停步,靠着门坐下,盯着画像喃喃: “月啊,水啊,你们给我寄一家三口的画,炫耀有了儿子,仿佛还在昨天……” “什么时候要的老二?悄没声儿就长这么大了,要么说爹娘走得早,孩子可怜呢,你们家老大老二搞到一块儿去了,当爹娘的都管不了……” 他正喃喃,不经意往旁边一瞥,吓得大叫了一声。 江昼正端着药站在旁边,神色怪异地盯着他手里那副画。 “……” 季云琅吃了金乾喂的药丸,睡完一觉后头不晕了,胸口却依然闷。 他坐起身,揉揉自己心口,发现房间空无一人,连小猫也不在。 旁边桌上放着一碗汤药,底下江昼给他压了纸条,让他睡醒喝,注意烫。 他笑了笑,收起纸条,喝完药,出门去找人。 锁灵链的气息就在附近,他刚找没一会儿,就在某间房里找到了被痛哭的金乾抱着的江昼。 金乾边抹泪边嚎,“我跟你爹娘是好朋友,你叫我一声,你就叫我声叔……你叫啊!月啊!水啊!你俩走得早啊……儿子连人都不会叫……” 江昼僵着脸在旁边,强忍着才没有揍他。 见季云琅来了,他推开金乾,走到门口,问:“醒了?” 季云琅点头,问:“师尊能说话了?” 江昼不太高兴,强调:“师尊一直,能说话。” 季云琅点头,“好。” 他指指里面,小声问:“梅神医怎么了?” “他认识,爹娘,”江昼说,“非要让我,叫他叔。” 季云琅笑,“那你叫啊。” 江昼才不叫,他略过这个话题,问季云琅:“还难受吗?” 季云琅抓住他的手往自己心口摸,“难受,师尊给我揉揉。” 江昼给他揉,问:“这里?” “不是,再往上。” 江昼又往上。 屋里金乾猛咳了一声,瞥了眼江昼,暗示道: 别忘了我刚才跟你说了什么,你们俩是亲兄弟!不想让云琅伤心你就当断则断,受情伤总比戳破真相好,你好好想想吧! 江昼接收到他的暗示,叫:“云琅。” 季云琅刚要应声,忽觉唇上一软,江昼亲了他。 他弯起唇,推了江昼一下,又抱住他,“师尊做什么?还有人看着呢。” 金乾:“……” 家门不幸。 季云琅四处看,问:“炭炭呢?” 没人知道,小猫自己跑没影了。 金乾让他们回去休息,又说,云琅既然能吸收,那就证明是他自己的东西,对身体无害,适应几天就没事了。 又给他开了好几副安睡的药,说:“难受就睡,每天睡醒了都会比昨天好一点。” 季云琅点头,“谢谢你,梅神医。” 金乾摆摆手,“没事没事,快回去歇吧。” 季云琅却不走,把江昼拉到一边,嘀嘀咕咕说了半晌,还亲了他一下。 金乾挡住眼,心里又骂,家门不幸。 下一刻,季云琅就成功从江昼手里要来了那个深不见底的钱袋子。 他递到金乾面前。 金乾看了几眼,没接,“你们钱都付过了,病也治完,我们两清了,这又是什么费用?” 季云琅在他耳边悄声说:“我们付你的钱,你要么用来请师兄弟,要么用来养我爹娘的元神,自己都没赚,这是单独给你的。” 第211章 金乾接了,也悄声回他:“你就算给了我,我也会用来养你爹娘的元神。你们有钱,日常开销大手大脚,觉得钱花不完,一旦用来买仙洲的法宝灵器,你试试。” 他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就算这里面能倒出几屋子的钱,也不够。” 季云琅叹了口气,“所以我说,是单独给你的,你带孩子们日常开销,这些钱是花不完的。至于养元神……” 季云琅声音更轻,“只要你放我和江昼进你的密室见爹娘,我保证,在我们走之前,江昼兜里的所有宝器都会熔进你的大珍珠里,他在五大派待了快一百年,你猜,能囤下多少法宝?” 金乾欲言又止。 他想说,好样的,孩子们,孝顺是仙洲人一贯的美德。 又想说,子欲养而亲不待,你们来晚了。 但他更想说的是,我如果真的放你们进去见爹娘,你俩当场认了亲,再当着爹娘的面亲嘴,那大家都会疯的。 他捏着钱袋子犹豫,季云琅就当他答应了,笑了一下说:“谢谢叔~” 金乾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咬了咬牙,收下钱,摆摆手,“想去就去吧,规矩点,别乱翻乱动。” 季云琅点头,转过身牵起门口的江昼,说:“走。” 江昼问:“去哪儿?” “我说了,你治完病,要带你见人。” 季云琅心情很不错。 江昼想毁了仙洲,是因为要给爹娘报仇。 他总在为爹娘的死难受,又觉得爹娘不管他了,他可以为所欲为。 现在让他知道爹娘的元神还在,就算到时候会被教训几句,他肯定也是高兴的。 而且,季云琅想,就算一会儿爹娘和小猫围成一圈来教育江昼,他也会一直陪着师尊,一句不好听的话也不说,让江昼知道,谁最爱他,谁才是那个会无条件陪着他的人。 他想着,嘴角就泛起笑意,仿佛已经窥见了江昼被教训得心里难受,只有自己陪在他身边的场景,那江昼会更爱他的。 他开心得有些太明显了,江昼侧眸去看,又垂下眼,神色淡淡。 季云琅和神医说话,声音再小,他也听得见。 季云琅要带他去神医的密室,找爹娘。 他想停步,跟季云琅说,我不去了。 又不想停,想去看看,哪里有爹娘。 要是真的能在这里见到江逝水和云征月,江昼想,他一定会当着他们的面,狠狠的,毫不留情的,把季云琅亲到喘不过气。 第71章 恋人 悬崖边,冷风呼啸,黑河滚滚,三口棺材悬在半空,中间那口棺上卧着一只毛色漆黑的巨虎,它偏过脑袋,悠悠舔着爪,仿佛已经恭候多时了。 刚才炭炭离奇消失,季云琅就猜测,它是不是来了这里。 此刻看黑虎这副样子,他碰了碰身边的江昼,“师尊,小猫这样,是不是要跟我们打架?” “不知道,”江昼推着他的腰上前,“你去,问问它。” “为什么让我去问?” “你会小猫话。” 季云琅笑,从乾坤袋里掏出小零食来,“喵喵”两声,扔给黑虎。 黑虎没张嘴接,也没跟以前一样喵喵叫,反而一爪子挥开,凶恶地吼了他们一声。 季云琅被它吓到,后退一步,“这么凶啊。” 江昼盯它卧着的那口棺材看了一会儿,飞身过去,不等黑虎出手,三两下就把它抓起来甩到了岸上。 他提前不说,季云琅差点被砸到,还是炭炭紧急把自己变小,扑进他怀里,才没把他整个压住。 季云琅不高兴了,看也不看就砸,江昼怎么能这样? 江昼已经掀开了中间的棺盖,他垂眸,盯着里面静躺的女人,视线停在她脖颈的缝合处。 接着,他又分别掀了左右的棺盖。 这下终于见全了爹娘的尸体,他准备叫岸上的季云琅过来。 说要亲,他就一定会亲,有本事这两人气活来骂他。 只是抬眸才发现,岸上空空,一人一猫早不知到哪儿去了。 就在这时,左边和中间两口棺里同时有大量黑血涌出,瞬息包裹住他,让他跟着棺材直直坠入下方汹涌的黑河中。 那两口棺停下后,江昼从黑血中挣出,刚准备观察四周,就感觉脑袋一软,像是有什么人在轻柔抚摸他的发顶。 他伸手去头上一抓,抓到一缕金光。 “阿昼,”那缕金光开口,“把我放进棺里,打开门窗。” 江昼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面无表情把金光往手边的棺材里一塞,金光又开口,“不是这个,这是你爹。” 江昼又默不作声把她换到另一个棺材里,接着站在原地,垂眸盯着这口棺材,掌风震开了门窗。 门窗一开,大量金光便一涌而出,汇聚进棺中,不出片刻,黑血尽消,云征月缓缓睁开了眼。 江昼:“……” 没气呢,就活了。 云征月动着僵硬的躯干,有些艰难地坐起身,看到他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紧接着温声叫他,“阿昼。” 江昼没应声,不用她说,过去把她抱出来,脚底生风,进了房间。 云征月坐到小榻上,又让他去关门关窗,接着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说;“过来坐。” 江昼一声不吭坐过去。 第212章 云征月偏过头来看他,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脑袋,奈何胳膊实在太僵硬,抬不了那么高。 她有些无奈地看向江昼。 江昼瞥了他一眼,俯身微微低下头,让她能摸到。 云征月牵动僵硬的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手在他头发上轻轻揉了两下,问:“你这些年在仙洲,开心吗?” 江昼不答。 云征月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掌心,冰凉僵硬的触感让江昼眉心微皱,他抬眸,目不转睛地观察面前这张苍白的脸。 云征月的手从来是温暖的,柔软的,脸色也红润,笑时眉眼弯弯,像春风拂面。 而现在,她只是一具连牵扯嘴角笑一下都困难的僵尸。 江昼依然不说话,却把自己的手从她掌心抽了出来。 云征月微怔,原本准备覆上他手背的另一只手也停在了半空。 她动作僵硬缓慢,江昼等不及。 “阿昼,”她收回手,“你从前很喜欢仙洲,总想离开八方域,来仙洲居住。如今你在仙洲住了这么久,为什么开始讨厌这里了?” “我不讨厌,仙洲。”江昼开口。 “那是讨厌爹娘?” 江昼又不出声了。 云征月问:“直到现在,你还是觉得爹娘做得不对?” 江昼僵着脸,依然不理她。 不然呢? 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还想让人夸你们做得真好? 云征月缝过的脖子又松了,她不久前刚用过身体,此刻不太撑得住,做什么都艰难,手指僵硬得拿不起针线。 江昼拿起针线来给她缝,缝得歪歪扭扭,很难看。 云征月摸了摸脖子,夸他,“长大了。” “当年如果知道带你走的是云晏,”云征月说,“我会去找你回家的。” 江昼问:“云晏是你,什么人?” “家族旁支的一个表弟,”云征月垂下眼,“天生残疾,出生起就饱受病痛折磨,很可怜。” 江昼皱眉,想直接问云征月,他那样对你,你还觉得他可怜,你脑子是不是…… 他没开口,他不能说这种话来骂自己的娘。 等什么时候见到江逝水,骂爹吧。 云征月缓声道:“他母亲去得早,爹和姨娘都不喜欢他,我就把他接到了家里,让他跟主家的其他孩子一起长大。” “家里事务多,我每日帮衬爹娘,没空管他,只从仆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他很有礼貌,也很懂事,跟其他孩子相处融洽。” 云征月垂眼,“他越是这样,我越放心,觉得不需要操心他,不久后我忙起来,便成年累月地在外面,很少回家。” “几年后回了趟家才知道,从他来的第二年起,家里每年,都有小辈的孩子离奇死亡。” “上到刚出世的婴儿,下到已经长大成人可以接手家里产业的青年,无一幸免。” “各家都死了孩子,那段时间家里很乱,很多叔伯闹着要分家,却没人会怀疑到他,他身子实在太虚弱了,自己活着都很困难,是没有余力去杀人的。” 屋里的香快燃尽了,云征月停了停,让江昼续上。 江昼点上香,说:“云晏杀人,从不靠自己。” “嗯,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早在少年时,他就假借云家嫡系的身份,联系上了五大派,他每次想杀人,都会写信求助五大派。” “那时的云家不结仙缘,有机会修仙的族众很少,家里全是凡人,仙门派人来杀,轻而易举。” “云家和五大派来往向来简单明朗,只做生意,对他们发出的其他暗示一概不理睬,那时的云家,绝不会接触八方域。” “云晏最初跟他们聊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他匿名,信又是从主家发出的,久而久之,对方便相信了他是云家某位有意向合作的嫡系子孙,他便顺理成章跟五大派中负责八方域的那部分人牵上线,拖整个云家下了水。” 她说着话,脑袋又想往下掉,江昼只得去给她扶,沉下脸,说:“你和爹,变成这样,是云晏做的。他很早就,和五大派联系了?” “很早,我常年不在家,有一年我外出办事,恰好路过蓬莱岛,便回家修整。当年的孩子早就长大了,云家不知何时开始培养的他,他很聪明,不出几年便从一众孩子中脱颖而出,接手了云家的小半事务。” 云征月轻声叹气,“也正是那次,我带了一个好友回家,前一日还住在隔壁房间的人,第二日便离奇失踪。她在家里失踪,我查了很久,在家中一角发现了她留下的记号,提醒我危险,快走。” “记号的位置,是云晏的房间外。” “后来我顺藤摸瓜,发现他和五大派的一些来往不太干净,那时才开始一边查,一边了解八方域,也是那段时间,认识了你爹。” “我当时已经查到,我那好友是因为无意撞见云晏的秘密,被他送进了八方域。” “我要寻找方法进八方域,你爹恰好也要去,他有朋友在五大派里做事,专门负责这些,可以送人进去。” “我和你爹一起进到了八方域,那时刚认识,我并不信任他,进去之后各找各的,没有走在一起。” “后来在一个月隐日,我找到了那位好友,她正在发狂,和一个小孩子撕打。阿昼,就是我们相遇那天。” 第213章 江昼一怔,“那时,你和爹,是一起出现的。” 所以江昼才一直以为他们本来就是一对,没想到当时的两人还不熟悉。 云征月点头,“我当时,想去阻止你们,刚走近几步,你爹就突然冲了出来,叫着我那好友的名字,把她抓到了一边。后来……” 江昼打断她:“你别说了。” 云征月继续道:“后来,你见没人能打了,就想来攻击我,还没有冲过来,我就听到你肚子叫,朝你嘴里塞了一块糕点,然后……” 江昼僵着脸,重复:“别说了。” “你吃完后,又要打我,我就继续给你塞,就这样塞到月隐日结束,一路把你塞回了家,你吃得很饱,还打了嗝。” “……” 江昼猛然起身,想走,又坐下,僵着脸说:“那时,爹也跟着,回了家。” “嗯。”云征月说,“他来八方域,也是为了找我那好友,后来的事,你知道。” 江昼点头。 那时他和花珈风洵住在一起,爹娘带着另一个人,三人跟他一起回了家。 花珈当场拔出匕首,犹豫要先杀哪一个。 结果娘看见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又拿出了吃的来喂,喂着喂着,把人喂饱,就在他们洞里住下了。 爹娘当时有办法进八方域,却并不知道要怎么出去,只能暂时住在这里。 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失了忆,早就不认识他们了,爹娘却都对她很好,每天找她聊天。 娘说,跟她是好友,爹说,跟她未婚夫是好友,让她好好想想,看能不能记起他们。 后来那个女人死了,也是在一个月隐日,江昼和花珈风洵三人从外面打完架回来,只见洞里满地血腥,爹娘坐在一旁,脸和身上都溅了血,面色沉郁,看起来已经整夜没有说过话了。 花珈兴奋地想去摸地上的血,被风洵拽走了。 江昼过去,抬起手想给他们擦脸上的血,可他也刚从月隐日恢复过来,同样满手的血腥,连衣袖都不干净。 后来爹娘谁也不说话,一起带那个女人的尸体出去掩埋,外面全是刚打完架的八方域人,江昼跟着他们,防止他们被人攻击。 后来发现他不用担心,爹很能打,不用他动,爹就先把人打退了。 爹娘埋了那个女人,坐在一起看天上的血月,江昼本来不吭声地站在一边,娘却突然招呼他过去,让他坐到了两人之间。 两人商量了半晌,最终摸摸他的脑袋,给他起好了名字。 回去的时候,他们一人一边牵着他的手。 江昼第一次被这样对待,他垂头看,自己的手和身上都沾满了血,很脏,再看爹娘,发现他们身上也不干净,这才放心了。 “那时,”云征月突然开口,江昼回了神,听见她说,“我那个朋友,死在月隐日。” 江昼点头,没问怎么死的,他当时不好奇,现在也不关心。 云征月却偏要告诉他。 “那段时间,我们整日找她说话,想让她想起来一些东西,她却很戒备我们,总找机会攻击。” “我和你爹强行把她留在了洞里,月隐日那天,她很痛苦,我们绑住她,不让她出门,就是在那时,她短暂地恢复了记忆。” 云征月搭在桌上的手紧了紧,“她说,跟我回家那日,原本是要等未婚夫来接,可未婚夫被好友拉去喝酒,误了时辰,那时天色太晚,她这才答应了我的邀约,跟我回家。” “她恨我和你爹,恨你爹拉着他未婚夫喝酒,恨我带她回家。” “她说,她在这里已经变成了疯子,我家里藏着鬼,凭什么偏偏是她倒霉碰到,没有我们,她不会遭遇这些。” “她让我们解开她的绳子,要一人给我们一巴掌,打完就原谅我们。” “我去给她解开,她没打我,抱了我一下,然后,”云征月停顿,“手里攥着刀片,抹了自己的脖子。” 江昼说:“刀片,是花珈给的。” 爹娘带那个女人回来第一天,就清掉了她身上一切能伤人的东西,鬼鬼祟祟接近过那个女人的,只有花珈,他总要见血才满意。 江昼不会做这种事,在当时却也不理解爹娘。 在八方域本就痛苦,爹娘还总锲而不舍想让那个女人恢复记忆,恢复了又能怎么样?在月隐日依然会发狂,那时她以仙洲人的意识来杀戮,沾一手的血,只会比过去更加煎熬。 云征月点头,“我和你爹,后来知道了,花珈亲口告诉我们的。” 江昼扯了扯唇,没说话。 他不光亲口说,语气一定还很得意,只等着爹娘夸他做得好,不夸,他就会心生怨恨,想把爹娘全杀掉。 “你们一直知道,”江昼说,“八方域人,很惨。你们留下,是想救人,可事实是,全死了。你们也死了。” 江昼停了停,继续道:“你们失败了,证明那样的方法,没用。一开始,就该听我的,把人全部放出去。” “失败不代表错了,”云征月看向他,“我们那时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边戒备五大派,一边等你当上领主,然后……” “所以你觉得,都怪我,”江昼打断她,寒声道,“我没有当上领主,离开了家,让你们失败。” 云征月一怔,“不是,我……” 第214章 她停住,似乎还没想好要怎么说。 江昼心里泛起凉意,风洵这么说他,云征月也这么说,什么叫“没有别的办法”,他的办法不是办法?非要弄得那么麻烦。 当年让八方域人直接闯出去,五大派根本来不及应对,现在就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爹娘从来不把他的话放心上。 陈年旧事,放到现在,还能拿出来吵。 “阿昼,”云征月语气平和,叫他,“很多事情不能这么绝对。当年的那些八方域人,他们中有很多仙洲的罪犯,加上被关得时间太长,血气重,贸然放出去,只会……” 江昼从小听她这些话,早就腻了,起身走到房间另一角,离她很远,她说什么都不往耳朵里进,等她说完了,凉凉回道:“你现在,管不到我。” “……” 云征月走近他,问:“你是因为心里怪爹娘,在赌气,对吗?” “你在仙洲住了很久,阿昼,还能把云琅好好养大,你是喜欢这里的。” 听她提到云琅,江昼问:“他在哪?” 云征月没回答他,拉起他的手,另一手覆上他的手背,温声道:“爹娘没有怪你,今天让云琅找你来,也是想告诉你,做事……不要……太冲动……” 她讲话突然变得断断续续,脖颈同时往外溢出金光,缝合的线一根根崩开,脑袋倏地掉了下来。 江昼一惊,急忙抬手接,就是这一抬手的动作,让云征月成功把手里的锁灵链戴到了他的手腕上。 其实江昼在那一瞬间反应过来了,可他要是躲,就会接不住云征月的脑袋。 眼睁睁看着娘的头滚到地上,江昼做不到,她就是看准了这点,才…… 江昼冷着脸把脑袋给她按回去,带她到桌边,拿起针线来缝,期间,盯着自己手腕的银链,问:“这个,怎么会在你手里?” 而且还充满了能量。 他明明戴给了季云琅,总不能是季云琅给的她。 下一刻,云征月就回:“是云琅给我的,他让我想办法给你戴上。他很懂事,你把孩子教得不错,阿昼。” 江昼给她缝合的手一顿,目光微凉,确认道:“他给你的?” “嗯。” 云征月抬起手,摸了摸这条手链,“阿昼,你从前要戴,娘不给你,现在戴上了就乖一些,听娘的话,好不好?” “你都是死人了。”江昼说,“这个东西,困不住我。” 轻易就能弄断。 云征月抬起缝了一半的脑袋看向他,“娘只剩这些元神了,阿昼。” 江昼缝线的手彻底停了。 云征月用自己元神的能量给锁灵链充能,他要是想弄断,除非亲手撕碎娘的元神,云征月知道他不会这么做。 江昼把针线摔到桌上,问:“云琅,在哪儿?” “他不会见你的,”云征月说,“你好好考虑,答应娘,无论如何都不毁掉仙洲,我就给你摘掉。” 又催他,“你现在答应,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摘掉。” 江昼不会骗爹娘,只要他现在答应了,那必然会重新考虑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所以江昼不答应。 他避开这个,又问:“云琅呢?让他来。” “你要毁了他从小长大的家,他不会见你的。”云征月见他很在意云琅,故意说,“云琅一直很敬仰你这个师父,给我讲了很多你们在仙洲师徒情深的故事,再加上你是兄长,更应该多关心他,不要做让他失望的事。” “师父,兄长,”江昼重复,看向她,“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没错,所以……” “他没告诉你,我和他,是恋人?” “咚”得一声,云征月缝了一半的脑袋重重落到了桌上。 江昼不紧不慢抱起来,又给她按回去,接着拿起针线来给她缝,垂眸道:“娘,他不说,我可以说。” 他停了停,“就从他十六岁那年说起。” 江昼在楼上添油加醋地讲自己怎么欺负诱骗他们的儿子,不准他找媳妇,只准跟自己好,从小教他要喜欢师尊,听师尊的话,永远跟师尊在一起,一字一顿,句句清晰。 楼下,季云琅被大猫整个抱在怀里,捂着嘴,早已挣扎了许久。 他听着上面江昼乱编,心想,江昼要是真有这些觉悟,才不会让他单相思那么多年,也难过那么多年。 江逝水的金光元神在屋里焦虑地乱窜,吼道:“十六岁!十七岁!十九岁!他倒还知道循序渐进!禽兽!白养他那么大了!禽兽!” 季云琅本来胸口就闷,被大猫这么捂着没一会儿就要晕了,一看他晕,炭炭就急忙松开捂嘴的爪子让他喘气。 季云琅躺在大猫怀里,看着乱窜的金光,叹了口气道:“爹,你别骂他,是我先喜欢他的。” 江逝水猛然冲过来,对着他的脸和脑袋一通乱揉,“别给他找补,二仔,你才多大,他多大了?是不是他骗你?强迫你?你说,爹给你出气。” “不是,”季云琅让他揉得烦,抬手去挥他,“我先喜欢他,先强迫他,什么都是我先,他上面那些都是乱说的,他没欺负我,就是想气你们。” 金光闻言蹿得更厉害,“他为什么要气我们?长大了就这么不乖?” “因为他生气了,要让你们也生气,心里才舒坦。”季云琅在大猫怀里挣,“你放我上去,我替你们哄哄他,爹。” 第215章 “不可能。”江逝水说,“这事你娘不会同意,二仔,一会儿等你哥走了,你得先去哄你娘。” 季云琅警觉:“他走去哪儿?” 金光不回答他,往上飘,自语道:“我也得去教训他几句,跟你娘一起,来一出双人棒打鸳鸯。” “你……”季云琅气得想去抓他,却被大猫紧紧禁锢在怀里。 他强忍怒意,掐了把大猫的爪子,问:“你们为什么这样?我根本没骗江昼过来,更没有跟你们合作,你想跟爹娘联手拆散我们?” 大猫摇摇头,脑袋蹭了蹭他,“喵喵~”不要生气啦,听爹娘的话~ 季云琅拿脑袋撞它,骂:“坏小猫!” 紧接着又用猫语骂了一句,“讨厌你!” 炭炭变成大猫了,要更成熟一些,闻言没有跟以前一样委屈,而是继续亲昵地拿脑袋蹭他的脸,“喵喵~”喜欢你~ 季云琅向后躺,脑袋往它怀里砸,不满道:“你喜欢我有什么用?江昼快不喜欢我了。你们这么骗他,又不让我去解释,他肯定气死了。” 他抬起脑袋,又躺回去,砸大猫肚子,冷声威胁道,“我告诉你,要是真的影响我们的感情,我就剃光你的尾巴毛,让你每天秃着尾巴上街。” 炭炭得意地拿肉垫拍拍他的脑袋,“喵喵~!”你这么小,是打不过大猫的! 楼上,江逝水蹿出来,骂人的声音突兀响起,打断了江昼的讲述。 反正已经讲得差不多了,江昼闭上嘴,收起针线,缝得歪歪扭扭,把娘的脑袋缝好了。 金光过来狂敲他的脑袋,骂他“流氓”“坏小子”“不学好”,又骂,“看看你这张脸,给自己整成什么样了,变回去!” 爹终于出现了,江昼攥住那缕金光,本来准备直接丢到一边,感应到他元神比较虚弱,没丢,从乾坤袋里找了个小瓶子装进去,倒扣到了桌上。 金光:“?” 瓶子剧烈摇晃起来,江逝水在里面喊道:“乖仔,呸,坏仔,你怎么能这么对爹?” 江昼按着瓶子,不让他出来,又问:“云琅,在哪?” 云征月摇头,显然已经被他刚才那些话气到了,看他的眼神很冷,“你一直在办错事,他不会跟你一起,江昼。” “他和你们不一样,”江昼手上松了力道,放金光出来,“他不会和我分开。” 接着,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束花,跟上次送季云琅的一模一样,放到桌上,仿佛知道季云琅正在某处听着,说:“云琅,爹娘马上要开始,教育你了,你不要管,听师尊的,应付完他们,就去找我。” 金光又过来敲他脑袋:“别想带坏你弟弟!” 他把瓶子一凑近,金光就跑了,在不远处涌动,“吓唬爹是吧?” 他垂眸,摸了摸桌上的花,又说:“我给你送了,十朵花,你记得来拿,少一朵,就跟他们闹。” 语罢,他转身就走。 江逝水在身后骂他,云征月却始终静静坐着,没反应。 江昼走到门口时止步,对季云琅补充了一句:“这几天先不亲,等见面,补上。” 言外之意,你要是不来找我,咱俩就再也不用亲了,你看着办吧。 季云琅回应不了他,江昼低头看着手上的银链,自顾自地说:“喜欢你,云琅。” 他告完这句白,身后,云征月的手终于忍不住“啪”一声拍到了桌子上。 江昼头也不回地离开。 现在云征月给他戴上了锁灵链,却还没有发动它,这证明她并不想真的让自己弱到什么也做不了,只是想借这个警示他,爹娘还没完全消失,爹娘在看着你。 江昼心里烦,又止不住地庆幸,他们竟然真的还在。 只不过还是这么喜欢管人,现在也要开始管季云琅了。 他们要管,江昼也没办法,他们自己的孩子,本来就该他们管。 反正不管他们怎么说,季云琅都会向着师尊,乖也只会对着师尊乖。 想到刚才爹娘一个比一个虚弱的模样,江昼上了岸,直接离开密室,去找神医。 - 楼下,季云琅紧紧抱着大猫不撒开,脸埋在它怀里,嘴角的笑忍不住,耳朵红红的,整个人向外冒着心形的粉色泡泡。 江昼真是的,又是喜欢又是亲的,还送花,当着爹娘的面能这样吗? 这下好了,爹和娘都知道他有多喜欢了,接下来是不是还要让全仙洲知道?真是一点也忍不住。 真烦人,真不要脸,真…… “喵喵!”炭炭拍拍他的背。 抱得太紧了! 季云琅不撒开,夸炭炭:“好小猫。” 炭炭被夸了,脑袋蹭蹭他,回道:“喵喵~”你也好~ 接着它松开季云琅,催他去找爹娘。 季云琅到楼上时,云征月正坐在桌前,江逝水的元神飘来飘去摆弄桌上的花,季云琅想过去拿,他说:“二仔,站那儿,先让你娘问话。” 季云琅不,先过去拿花。 一数,就九朵,他没说什么,拿了起来。 金光疑惑:“你数了没?” “嗯,”季云琅说,“他就放了九朵,想故意让我数不够,跟你们闹。” 金光惊叹,“可以啊,二仔,这么了解你哥……” 他突然噤声。 第216章 这有什么好问,搞一块儿去了,当然了解。 “跟他的事,我本来没打算说,但是他想让你们知道,那……”季云琅低下头,弯了弯唇,“那就这样吧。” “云琅。”云征月叫他,让他坐过去,问,“你和他在一起了,所以不管他做什么,你都会无条件支持?” 季云琅摇头,盯着手上的花,“不一定。不过就算我不支持,也不会反对他,我太喜欢他了,没办法的。” 云征月跟着去看花,沉思了片刻,握上他的手,温声道:“爹娘没能教养你长大,阿昼他又不通感情,容易乱来,云琅,你和他在一起,如果有不情愿的事,不要委曲求全,一定要拒绝,你讲出来,他会思考的。” “?” 季云琅还以为她要说什么“你们立刻分开”之类的话,都想好了话来应对,现在她这么说了,他就只能回:“哦。” “他如果不讲道理,欺负你了,不要忍着,可以来找爹娘,爹娘教训他,他会听的。” 季云琅点头。 “他从小就是一个爱安静的孩子,不太会表达自己,但是想对谁好,是不会藏着的,所以……” 季云琅越听越不对,云征月这些话,不像是在教育他应该怎么谈情说爱,反而更像是自家孩子找了恋人,做父母的生怕人家嫌弃他,极力为孩子找补,疯狂说好话的模样。 而季云琅此刻,就是他们家孩子找回来的那个“恋人”。 他暗自叹了口气,听云征月说着,不时点点头,应和两句。 别的不说,这种时候,“血浓于水”的亲情还真的没什么用。 爹娘亲手把江昼带大,自然跟江昼更亲,而季云琅是被江昼带大,同样跟他更亲。 因此在云征月讲完之后,他也开始说:“没错,爹,娘,你们也知道,江昼从小就是这样,他其实很想你们,只是没有表达出来,所以他刚才不管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们都不要往心里去……” 漫长的交流后,两边都说完了。 云征月让季云琅跟江昼谈情说爱时多包容。 季云琅让爹娘在跟江昼相处时多理解。 在旁边沉默听了半晌的江逝水:“好话都让你们说了,轮到我就只能骂他,怪不得跟爹不亲近。” 季云琅说:“那爹可以不骂他。” “那怎么行?”金光涌动一阵,“他做错事了,就该骂!你到底懂不懂带孩子?等你以后有了……” 他噤声,心中一阵悲凉。 哪还能有。 老大老二都不能有了。 听他提起这个,云征月还有问题,问季云琅:“你那个怀胎三月的……” 季云琅:“我编的。”又强调,“我跟江昼在一起,只有他一个,不会欺骗他的感情。” 云征月欲言又止,最终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表现出一副“虽然娘不太能接受,但也管不到你们”的样子。 季云琅问她,“你给江昼戴锁灵链,他在外面,会不会危险?” 云征月说:“那是你的链子。” 言外之意,不归我管,你看着来。 季云琅低下头,小声道:“我本来不想给他戴的……” “戴着能约束一下,”云征月说,“他小时候还乖,长大后变得有些不听话。” 季云琅起了兴致,问:“他小时候,多乖?”又自顾自回忆,“他说过,从前很喜欢娘,会给你送很多东西。” 云征月点头,带他去看。 季云琅起身跟过去,见金光独自在旁边飘着,问:“爹,你不过来?” 江逝水:“不了。” 江逝水:“哈哈。” “……” 他哈的这两声有些心酸,季云琅想了想,凑过去,跟他说了几句话。 金光晃动一下,“真的?” 季云琅:“当然,马上了,你可以等等。” 楼顶,金乾站在大珍珠前眼冒精光,搓着手犹豫道:“这不太合适吧?” 江昼没说话,倒提起乾坤袋,对准这颗泛着灵光的大珍珠,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倒了进去。 有些小法宝当场就熔了,太大的进不去,摔到一边,只能等着人工熔炼。 金乾站在旁边,一边估摸着要叫多少人上来收拾,一边感叹道:“太豪横了,太孝顺了,我得抽个时间,跟你爹娘好好夸夸你。” “嗯。” 江昼倒完法器,收起金乾给他拿的药,转身欲走。 金乾问:“云琅呢,你们不一起?” 江昼没跟他多说,回道:“不了。” 随后离开。 看着他略显落寞的背影,金乾深深叹了口气。 果然。 想谈就藏起来谈,还偏要去爹娘跟前晃,被棒打鸳鸯了吧? 小年轻,真禁忌,真冲动。 第72章 捉弄 跟娘一起看过江昼送的小礼物后,季云琅羡慕了,他也想要心形的石头。 可他又不能跟娘抢,更没必要吃娘的醋,只能先把这点羡慕压下。 他捂着心口坐下,云征月见状,问:“怎么了?” 季云琅给她讲了江昼病根挪到自己身上的事,云征月让他解开衣服,要摸摸他的心口。 季云琅手刚放到领口,就顿住,说:“别了。” 云征月也没强求,掌心聚起一点能量,隔着衣服摸了上去。 第217章 季云琅一愣,他们自己元神都很虚弱,怎么还这样用? 他去抓云征月的手,说:“不用……” “别动。”云征月手掌盖在他心口,微蹙起眉,片刻,叫了炭炭来。 炭炭又变回了小猫咪,哒哒哒跑过来,跳进她怀里。 云征月用不出更多灵力了,捏着炭炭的小爪子,让季云琅掌心向上,亮出些灵光来,又说,越多越好。 这话听着像在考验他这些年的修习成果,季云琅难得有些紧张。 这跟面对江昼的感觉不一样,面前的这个娘,既温柔又有些严格,让人吃不消。 他掌心聚起一大团灵光,云征月划破了小猫爪子,捏着往他掌心滴血。 嘴上指挥着他翻转手掌运转灵力,融合小猫血拍进胸口。 季云琅照做,忽觉胸口一轻,瞬间舒畅了许多。 他不解,抱过炭炭来,掏出纱布给它包小爪子,问:“这是什么缘由?” 云征月在他身边坐下,问:“你有没有好奇过,你的眼睛为什么是紫色?” 季云琅给炭炭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揉揉它脑袋说:“小时候好奇过,因为我是紫眼睛,总被爹娘和邻居当怪物。” 云征月知道他十岁之前是养在别人家,轻声说:“对不起。” “没事。我后来碰到江昼,一切都好了。” 季云琅清楚这两人的遭遇,就算他们想要养孩子,也有心无力。 况且对他来说,比起自己爹娘,这更像是江昼的爹和娘,江昼喜欢他们,那季云琅也不会怪他们。 云征月跟着揉了揉炭炭脑袋,轻声道:“你的紫眼睛是因为,你和炭炭,一母同胞。” 季云琅:“?” 他摸小猫的手抬起,又放下,又抬起,终究没忍住,神色复杂,问:“……什么?” “我怀上你时,或许是因为长期待在八方域,受那里的影响,身体产生了变化……” 云征月停了停,说,“你并不像普通胎儿,反而是一团灵气,我总能感受到你在和其他灵气较劲,我有需要用灵力的地方,你总是第一个蹿出来,要是哪次没用你,你还会闹,特别活泼。” 季云琅:“……” “我跟你爹当时有些害怕,总觉得是修炼走了火,融合出了怪东西,又觉得是自己的孩子,只是与众不同了一些。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奇怪,决定想办法除掉。” “后来机缘巧合,在驯服一只怀孕的黑虎时,你仿佛知道自己要被爹娘除掉了,在我用灵力时跑出来,硬挤进了人家腹中那胎里。” 季云琅:“……娘,你是不是怀我的时候做噩梦了。” “不是,”云征月捏了捏炭炭的小爪子,“你进去前,那只黑虎肚里有两胎,进去后依然是两胎。” “它第一胎生了炭炭,天生有灵力,很乖的小老虎,生长得还特别快,我跟你爹就把它送给了江昼。” “第二胎却迟迟不降生,我能感应到,黑虎腹中你的气息很强烈,还专程去找你道过歉,让你不要怪爹娘,好好降生。” 季云琅想了想,问:“这些,你们没有告诉江昼?” 江逝水的元神这时飘了过来,“我们连你娘有孕的事都没敢让他知道,不然他一准生气不理我们。这小子,别扭得很。” “后来还是他不在了,我们才敢把黑虎接到家里去,”金光拍拍他脑袋,“二仔,说真的,爹当时真怕你出来后是只小虎崽,那咱家就乱套了,幸好你是个人模样。” “就是这眼睛……你刚出生的时候可不是紫眼睛,后来变的?” “嗯,”季云琅回忆,“据他们说,没几年就变了。” 江逝水突然哈哈大笑,把季云琅和他怀里的小猫一起揽住,“那真要说起来,你跟炭炭分别算我们半个儿子,你俩还是兄弟呢二仔!” 炭炭兴奋地在季云琅怀里扑腾:“喵喵!” 江逝水又说:“那只黑虎算你半个娘,也不知道能不能认你。” 季云琅回道:“我在你们住的地方见过它,它见到我就舔,很热情。” 江逝水惊讶,“你还去过我们住的地方,江昼带你过去的?” “嗯,他一直很想你们。”季云琅抬手,碰了碰面前这缕金光,“爹,你感受感受,这楼里的能量是不是变多了?” “刚才起就多了,”云征月把炭炭抱下来,让它去打开门窗,跟江逝水说,“快去吧,阿昼专程喂的法器,让你能用自己的身体跟云琅见面。” 江逝水“哼”了一声,“他是专程为了我?” 云征月强调:“是专程,为了让你和云琅见面。” 季云琅笑:“是为了你,爹,来之前他说了,很久没见爹,特别想你。” 管他真真假假,反正江逝水信了,元神乐乐呵呵过去钻进自己身体里,又迈着僵硬的大步走回来,张开双臂要抱季云琅,“来!二仔,看看爹帅不帅……” 说着话,脑袋就开始歪了,云征月让他扶着脑袋坐过去,给他缝。 江逝水嫌弃江昼给云征月缝线缝得太丑,又开始隔空念叨他。 季云琅不想看他们互相缝脑袋的模样,背过身去,看到了正在玩自己腿上蝴蝶结的炭炭。 其实它的小伤口很快就恢复了,不需要包扎,而且腿上包了纱布,跑起来会有些不方便。 第218章 但是炭炭实在太喜欢季云琅给它绑的蝴蝶结,也就没让季云琅知道,它其实已经没有伤了。 黑小猫腿上绑着纯白色的蝴蝶结,变成了一只蝴蝶小猫,季云琅蹲下身来逗它玩,故意捏着它的小耳朵,用猫语叫它,“哥哥?” 炭炭羞得不好意思看他,垂下脑袋背过身来拿屁股对着他。 季云琅还想再说什么,忽然,炭炭耳朵尖动了动,转身跳到他肩头,对准他的耳朵喵了几句。 季云琅压低声音,问它:“江昼在召唤你?” 炭炭点点脑袋,又喵了两声跟他解释,说自己本来就是江昼的小猫,江昼这样找它了,它就要过去。 “哦,”季云琅把它拎下来,酸溜溜道,“知道找小猫,不知道找我,就会拿几朵花应付我。你说,他刚才要是用心找,是不是就能把我从你们的魔爪中救出去了?” 小猫抬起爪子看了看,又怼到他眼前,“喵!”粉粉的,不是魔爪! 季云琅往它小脑袋上拍了一下。 小猫耳尖忽然灵光一亮,季云琅一愣,直接抱着小猫出门,关好门窗,走远几步后轻声叫:“师尊?” “嗯。”小猫耳尖亮闪闪的,传出江昼的声音,他问,“爹娘,骂你没有?” 季云琅刚要说“没有,爹娘让我好好跟你在一起”,想了想,改口,声音很轻,带了些委屈,说:“骂了,可难听了,说我跟着师尊不学好,你干的都是坏事,让我别学,还说要让我们分开。” 江昼意料之中,安慰他:“没事,别放在心上。” 季云琅:“嗯。” 又说:“不行,师尊,毕竟是爹娘,他们那么说,我心里难受。” 江昼沉默片刻,接着哄他:“他们要是再骂你,你不舒服,告诉我。” 季云琅突然笑了,语气一改之前的委屈,“然后你替我跟爹娘顶嘴?真坏,江昼。” 江昼没说话。 季云琅问:“你真的走了?离开梅庐了?” “嗯。” 江昼这样说走就走,季云琅心里不太高兴,把小猫抱到脸前,问:“那我呢?师尊让我找你,也不说自己去哪儿,现在还准备叫炭炭过去,你以为我不知道?炭炭一过去,我就感应不到你了,你是不是故意的?想借爹娘甩开我?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 江昼等他一连串质问完后,回:“你跟五大派,是不是还有约?” “有,怎么了?”季云琅以为他要反过来质问自己,已经做好了抱着小猫跟他吵架的准备。 江昼问:“准备什么时候,过去?” “还没定好,看心情。” “现在定。” 季云琅不喜欢他这么说话,话又少,语气又生硬,还在命令人,他拒绝道:“我不。” 又说:“你求……” “云琅,”江昼声音放缓,“你跟他们,约在三天后,他们会主动,给你地址,那时你再过去。” “三天后?” “嗯。” 季云琅想了想,坚持道:“师尊求我,求我我就答应。” 江昼:“……” 江昼说不出那种话,只能从小猫耳尖不停飞灵气,啾啾啾往他脸上撞,撞出一连串的亲亲。 季云琅让他亲得烦,偏头去躲,嘴角弯起,说:“行了,我现在约。” “好。喜欢你,云琅。” 季云琅笑着点点小猫耳尖,回道:“我也喜欢……” 耳朵突然暗下来。 季云琅一停。 江昼走了。 他话都没说完,江昼就走了? 季云琅在外面,思索江昼到底在忙什么。 炭炭先是跑进房,跟里面两人告别,接着出来朝季云琅喵喵两声,表示:我走啦~ 季云琅点头,过去从它身上摸了几团猫毛下来。 他本来准备跟炭炭一起走,可爹娘就是怕他走,专程出来拦他。 季云琅无奈,走近两人,问:“爹,娘,你们留我还有事吗?” “有,来,二仔你过来。” 江逝水抬起自己僵硬的手臂,揽上他的肩,把他往屋里带,让他坐下后问:“你哥,刚才给你传信了?” 季云琅脱口而出:“没啊。” 停了停,改口,“是传了。” 江逝水问:“传的什么?” 季云琅想了想,“他要是知道我告诉你们,会生气。” 江逝水以为他不想说,正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季云琅就拉他坐下,又拍拍自己另一边的位置,朝云征月喊,“娘,过来坐。” 不久后,江逝水揉着他脑袋,朝云征月感叹,“小的就是好,太乖了,太懂事了。” 云征月点头,说:“云琅,你现在可以跟上炭炭,去找江昼。” 问完就让他走,季云琅疑惑,“你们没什么要说的?” “有,”江逝水又夸他,“真乖,二仔,太乖了。” 季云琅:“……然后呢?” “你哥要是欺负你,尽管来跟爹娘告状,把他带过来,爹娘替你教训他。” 季云琅沉默片刻,“还有吗?” 比如教育他要识大体,分清对错,不要耽于情爱跟江昼同流合污。 道理季云琅都懂,只要爹娘再多点他几句,他就能理直气壮地去阻止江昼,告诉他,这都是爹娘的意思,自己只是在听爹娘的话。 第219章 否则就会显得他不够喜欢师尊,都不愿意跟师尊站到一起。 季云琅的确不愿意,但是他不能直接对江昼表现出自己的不情愿,这中间,就需要爹娘来盘活。 从现在开始,他做的所有事都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师尊、要跟师尊作对,而是因为他受到了爹娘的教育,害怕爹娘不接受他,不答应他跟江昼在一起,只能听爹娘的话。 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和师尊好好在一起。 本来也是,季云琅想,要是真的放任江昼,等仙洲毁了,他们连买菜的地方都没有,还过什么日子? 想到这里,他问江逝水,“爹,要是你现在给我一巴掌,江昼知道了,会怎么样?” 江逝水不清楚季云琅在江昼心里的重要程度,但想到江昼又是送花又是告白的模样,勉强把他和云征月对上,说: “这大概就相当于,爹给了你娘一巴掌,你哥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动作,他只会轻轻还给爹十个巴掌。” 季云琅点头,问:“要是娘打我呢?” “你娘不会打你,她不打人。” 季云琅点头,不打人,才有效果。 他回头,脸朝向云征月,“娘,你打……”我吧。 后两个字没说出来,因为娘的巴掌上来了,说是巴掌,其实只是轻轻一拍,季云琅都不用照镜子,当即说:“不够,娘,你用力打,打出印子。” 云征月找出镜子来给他看。 季云琅随意一瞥,顿住,只见刚被拍过的侧脸上明晃晃地留着一个指印,像是被什么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大力扇出来的。 季云琅摸着脸惊叹,夸娘,真有一套。 见她这样,江逝水专门把云征月拉到一边小声嘀咕,季云琅听到几句“你这样就不怕激怒他……”“大的本来就跟咱们不亲近了,再让他知道我们打了小的,那……” 那边嘀嘀咕咕讲着,季云琅在桌边坐,跟五大派约好了三天后去面议,对面当即就给他回了地址,说三天之后恭候大驾。 季云琅才不会等到三天后,脸上的掌印趁热打铁,他现在就得去给江昼看。 不然江昼要是跟上次一样,在这三天里假替他赴了五大派的约,那他就又被师尊捉弄了。 第73章 蝴蝶结 清晨,微风阵阵,江昼站在一片水域前,身后停靠着不少船只。 他垂眸,跟面前一只腿上绑着蝴蝶结的小胖猫对视。 这手法,一看就是季云琅绑的。 他拎起小猫,抬手要把它腿上的蝴蝶结解开。 炭炭不让,小爪子去拍他的手,“喵喵!” 江昼才不让它绑着季云琅的蝴蝶结在自己跟前晃悠,正要强行拽下来,炭炭就急中生智,“喵”一声化身黑雾,融进了他的锁灵链里。 江昼现在颈上腕上各有一条锁灵链,炭炭上去后,颈上这条跟原来一样变成了黑色的颈环,至于腕上这个…… 江昼低头,看到自己手腕上的黑色蝴蝶结手环,默不作声放下了手。 他在岸边等船,手就垂在身侧,有小孩被父母牵着路过,看见他手腕上的蝴蝶结,闹着也要。 小孩父母犹豫半晌,过来问他手环哪里买的,江昼头都没偏,目光平静盯着水面,当没听见。 父母尴尬地拽着孩子走了,小孩一步三回头,盯着他的手环恋恋不舍。 这时,手环中飘出几缕黑雾,跟上小孩,在细小的手腕上轻轻一卷,绑出了一个蝴蝶结。 小孩远远欢呼起来,江昼回头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多管闲事的小猫,傻小孩。 有一艘大船靠岸,风洵站在船头,撑船的是几个八方域人。 江昼刚上去,风洵就瞥到他手上的装饰品,嘴角溢出一抹讥讽的笑,刚要开口,就感觉手腕一紧,自己手上也多了条黑雾凝成的蝴蝶结。 “……” 与此同时,船上的几个八方域人也都抬起手来惊呼。 炭炭高高兴兴给他们每个人都绑了蝴蝶结,这样大家都一样,江昼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非要让它弄下来了。 然而它还没高兴多久,江昼就出手,掐灭了其他人手腕上的黑雾。 季云琅的蝴蝶结,才不给他们戴。 船动了,风洵问:“你的感情,又没问题了?” 何止没问题,都见过爹娘、要成亲了。 江昼不跟他讲,反正他听了也不懂,体会不到自己的幸福。 风洵跟他一起迎风而立,看向水面,又确认道:“不会再出意外了?” 江昼:“嗯。” 当然不会,徒弟现在乖巧又懂事,让做什么做什么,十分听话,能出什么意外? 听他答得这么肯定,风洵扯了扯唇,没出声。 现在江昼说话,他只信一分,剩下的九分不出意外,都会是意外。 江昼出梅庐后,刻意给八方域传了信,让风洵带几个人过来。 信是林霄接到后传达给他们的,据风洵所说,林霄见他们不识字,本来胡编乱造了一些话,没告诉他们正确的内容。 还是云姝夺过他手里的信,又念了一遍,他们才能及时来找江昼。 “那个女人很像云征月,”风洵说,“你从哪里找来的?” 江昼不回答,两人沉默片刻,风洵又问:“你信上说爹娘还在,是在骗我?” 第220章 “不是。” “他们在哪儿?” 江昼不告诉他。 风洵凑近来闻他,试图闻到爹娘的气息,离得这么近,江昼烦,抬手要揍他,刚抬起手,风洵就闻出他手上的锁灵链里充满了云征月的气息。 风洵刚抓住他的手,江昼就反手把他带倒,一脚踹进了水里。 风洵扒着船沿上船,不顾自己全身湿透,过去攥住江昼的手腕,问:“他们在哪?” 江昼强行把他手抓下来,嫌弃道:“别碰我。” 又掏出针线和一张空白的帕子丢给他:“爹娘的头掉了,总需要缝,你今天,开始练。” 怕他不会,还专门拿出一个自己绣了小花的帕子,让他照着绣。 风洵沉默着接过去,坐到船头一角,开始摆弄手里的针和线。 江昼数了数,除他二人外,船上还有十个随行的八方域人。 他过去,分别问了他们的名字,拿出卷轴来一一对应,接着问:“兵器,带了没有?” 这些人空手来,也不知道带没带打架的家伙。 这几人闻言,纷纷从船舱里拿出自己的兵器给他看。 江昼收起卷轴不再多说,走去船头指导风洵绣花了。 五大派一直锲而不舍想跟季云琅合作,这次见面必然会想尽办法许他好处,说不定还会邀请他进“阁”里参观。 江昼不想让季云琅去,那种地方不干净,里面的人,心跟手都脏。 季云琅一旦去了,就会知道五大派这么多年是如何挑选犯错的人流放进八方域、如何操纵那里、又是如何从中寻求刺激、得到快感。 他们会邀请季云琅尝试,季云琅是仙洲人,只要五大派给了他足够的权力和地位,他也可以体会到这种高高在上尽情摆弄一个“世界”的快感。 季云琅会不会真的那么做,江昼不考虑,他只知道五大派肯定会带季云琅接触那些,就像当初带他那样。 那些年,他常跟云晏去“阁”里,云晏自己进去,让他在外面守着。 他每次都等云晏离开后,自己从另一边潜进去,没少跟“阁”里的人正面撞上。 一开始被当成贼,两方剑拔弩张,江昼都准备要灭口了,紧接着有人认出他,喊了他的名字,对面就熄火了。 那时,在云晏的大肆宣扬下,仙洲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他,自然也清楚他和云家主的关系。 他们态度瞬间变得毕恭毕敬,甚至主动安排人来带他参观。 期间,那里的人问他,是不是自己来的,没让云家主知道。 又说,他们问了云家主很多次,为什么不邀江仙师一起来,云家主每次都说江仙师不感兴趣。 江昼回道,自己很感兴趣。 那群人大笑,请江仙师感兴趣就多来,他们帮着一起瞒云家主。 后来他潜入过很多次,每次都有人热情地为他讲解,邀他体验,当着他的面在半空铺展开大幅的八方域地图,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凑在一起讨论这次月隐日要死多少八方域人。 数量由他们定,什么时候死、让谁死也看他们心情。 死了多少,就要补上对应数量的羔子,以保持这个蛮荒世界的正常运转。 羔子只能多,不能少,毕竟还要舍弃那些一进来就死掉的。 随着江昼来的次数增多,他们也抛出了橄榄枝,问江昼愿不愿意加入。 条件很简单,只要他借着在仙洲的名气广招弟子,多弄些羔子来,有什么好的想法也可以提出来,大家一起建设八方域。 那时江昼已经收了季云琅当徒弟,有人催他再多收一些,不限年纪,越多越好,到时候喜欢的可以自己留着,不喜欢的就给他们送来。 又试探着说,大家都知道江仙师现在的这个徒弟爱惹事,在清霄门名声很差,如果江仙师不想养了,也可以…… 江昼忍得难受,一掌拍上他的肩,当场吐到了他脚边。 那人一惊,急忙扶住他,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江昼擦擦嘴,说,身体还好,耳朵不太舒服。 又问这个人,在“阁”里干活累不累,天黑前能不能干完回家。 他这么贴心,把那人感动得眼泪汪汪,边擦眼泪边说最近忙着安排月隐日,好几天没回家了,等处理好那群八方域人,热闹完,就回家看看。 江昼点头。 当晚就把他分批次送回了家。 后来听说,那段时间的月隐日来得晚了些,因为有人干活干到一半撂挑子死翘翘了,新顶上的人不熟悉,还得磨合。 “阁”里查了几天凶手,查不到,也就作罢。 后来江昼再去,就换了新的人来带他参观,陪他聊天。 江昼回回去,回回表示自己感兴趣,回回不接他们的橄榄枝。 偶尔还要挑几个不辞辛劳,狂热工作的人,送他们回家。 船靠了岸,风洵也绣完了小花,江昼拿他绣的跟自己的对比,暗自叹息,果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跟他一样的绣功。 不过江昼没有嘲讽他,而是把自己的针线和帕子都送给他,鼓励道:“继续努力。”随后下了船。 季云琅跟五大派的人约在三天后见,等三天后季云琅到了,五大派必然会像曾经招待江仙师一样,热情招待他。 江昼想到就恶心,他不知道季云琅会不会同样恶心,反正他不想让季云琅跟五大派凑到一起,不想让他体验里面那些肮脏的、见不得光的狂欢。 第221章 江昼每天都要亲季云琅,徒弟但凡沾上一点那些东西,江昼都怕自己亲不下去。 他带这些八方域人直接闯到了“阁”前,拦住一个刚出来的人,让他去叫他们胡总管出来。 那人一下看到这么多八方域人,各个手持兵器凶神恶煞,连忙点头答应,软着腿往回跑。 过了很久,胡总管才笑眯眯走出来迎他们,见到他身后这么多人也不慌,显然是在刚才那段时间里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只有十几个八方域人来,五大派是不怕的。 胡总管记得他,一边引他绕过这座楼,走向另一处远方的小筑,一边问道:“季领主跟我们约的三日后,这才第二日大人就来了?” “嗯,”江昼回,“探路。” “那季领主还来吗?” “来。” 江昼说完,看到胡总管明显地松了口气。 他们要等季云琅来了,带他到“阁”里参观,至于这些八方域人,“阁”里的人连大门都不会让他们碰。 不管是刚才胡总管身后的门里,还是现在的沿途,都有埋伏。 八方域人要比仙洲人警觉百倍,感应到周遭有杀意,身后那几个手持兵器的大汉早已躁动。 好在江昼提前知会过他们,没看到信号,别动手,他们此刻只是不停地摆弄自己的兵器,互相碰撞发出声响。 这点声响把胡总管听得冷汗直冒,他面上依旧笑眯眯,眼神却四处飘忽,一定要确保周围有很多人藏在暗处保护自己才放心。 快到那座小筑了,江昼突然开口,“你出汗了。” 胡总管一惊,抬起衣袖擦汗,看看天,“今天热,太阳毒,晒、晒的。” “呸!”岛不大,沿海的凉风呼呼吹,一个八方域人抱起胳膊,“这破地方冻死了,哪儿热?” “就是!你们仙洲人这么抗冻?” “那把你衣服扒下来给我们穿穿!” 胡总管不情不愿被扒了衣服,只穿里衣抱着胳膊瑟缩在冷风中。 几个八方域人抢那件衣服抢上了头,当场起了冲突,江昼也不阻止,由他们闹,跟胡总管说:“多理解,我们那里的人,都是这样。” 胡总管连连点头,快走几步请他进到那座小筑,里面已经摆满了酒菜,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准备好来招待他们。 江昼入座,随意探了探,确保没问题,让那几人别抢衣服了,进来吃。 吃饱了好打架。 胡总管在他对面入座,又换上一张笑脸,试探着问:“大人,你们几位都是季领主手底下的吧?” 风洵刚要说不是,江昼就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点头:“嗯,我们都听他的。” “太好了,”胡总管环视这满屋一看就很能打的壮汉,搓搓手,给他倒了杯酒递过去,又问,“那大人方不方便透露,八方域里,咱们这边一共有多少人?跟另一拨人差距大吗?” 他用了“咱们”,又说“另一拨”,江昼抬眼,接过他的酒杯,问:“哪一拨?” 胡总管叹气,“就是那拨野蛮凶残、总想着闯进仙洲的恶徒啊!” 几个正喝酒的八方域人听到这话,一摔酒壶,站起来。 胡总管一惊,急忙抬手安抚道:“各位吃,各位吃,不是说你们!你们都是心地善良的好八方域人,我是说……” 江昼打断他,接着说道,“八方域里,没有另一拨人,所有人,都是一拨。” 胡总管想了想,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季领主在这段时间,已经收服了大部分的八方域人,那些野蛮的反动者已经所剩无几了?” 江昼不答,他可没说。 几个八方域人一边喝酒吃肉,一边时刻让兵器靠在自己手边,在八方域生活了那么多年,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都察觉得到,这座小筑从里到外,全是埋伏。 江昼默不作声,等他们吃完。 胡总管全程保持微笑陪着,不再多说话。 反正五大派要面谈的对象是季云琅,不是眼前这群八方域人,根本用不着上面的人露面,只让胡总管来好吃好喝招待,再派人守好他们也就行了。 这时,江昼当着他的面,拿出了一个卷轴。 胡总管眼睛瞬间睁大,猛地站起身,“这是!” 江昼不解,拿在手里翻转着看了看,问他:“这是什么?” 胡总管见他不懂,试探着问:“大人,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得到的?” “从领主手里,”江昼面不改色,“我陪他睡觉,偷来的。” “……” 见到这个,胡总管不淡定了,再三思量,让他们坐着稍等,自己急匆匆出了门。 胡总管走了,风洵问:“新的,你拿到了?” “嗯。” “怎么拿到的?” 江昼淡定道:“我说了,陪他睡觉。” 风洵在桌下给了他一脚。 不多时,胡总管带着不少人,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一个小木锥。 胡总管站到江昼面前,微笑着给他一一介绍,江昼听他挨个说名字听得烦,百无聊赖去数他身后的人头,一数,刚好十二个,跟在场的八方域人数量持平。 他视线扫过那几人手里握着的小木锥。 胡总管见状,解释道:“这是我们仙洲人见朋友的重要礼节,要拿自己最心爱的笔来记下朋友的名字,各位是季领主的人,我们跟季领主是好朋友,自然也跟各位是好朋友。” 第222章 江昼点头,“不错。” “那……”胡总管眼珠子一转,瞅他放在桌上那个卷轴,“大人,我们都报上姓名了,您几位是不是也,礼尚往来一下?” 他话音刚落,他身后那几人便拿出木锥,掌心聚起灵光,将它们浮于身前,蓄势待发。 胡总管又解释道:“这是他们准备运笔写字了,看,多热情啊!” 江昼回头,朝那几个八方域人说:“你们也热情,报名字。” 那几人闻言一个接一个报起名字来,胡总管给江昼倒了杯酒,又道:“大人,你桌上这个东西既然无用,不如展开来,让我们记一下名字?” 见江昼不吭声,他又强调道:“大人放心,等明日季领主来了,我一定跟他多多美言,说各位都是善良热情的八方域人,跟其他人不同,让他一定重用各位。” 江昼这才把卷轴给他了,提醒道:“记得美言。” “当然!当然!”胡总管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双手接过卷轴来,看着江昼和风洵,最后问,“那您二位……叫什么呢?” 江昼:“胡夜。” 又指指风洵,“他叫林霄。” 胡总管重重点了下头,微笑着转过身,背对他们。 他身后那几个运灵浮起木锥的仙洲人眼中早已充满了讥讽,八方域人,蠢钝如猪。 有了新名单,连跟季云琅合作都能免了,先杀了现场这几个,再把剩下的人逐一灭除,就连季领主本人,都得被他们按死在名单里。 只见胡总管握住卷轴一端猛然一甩,将它整个在半空铺展开,随着卷轴铺展,密密麻麻的小字争先恐后从里面涌出,那几人运着木锥快速翻找,很快就锁定了除“胡夜”和“林霄”外的十个名字。 有两人找不到,另外十人却等不及了,随着卷轴完全铺展开,他们面前的木锥也蓄势待发。 胡总管原本笑眯眯在旁边站着,突然注意到卷轴某处有破损,定睛一看,是季云琅的名字,他大喝一声“不对!” 可不少木锥已经发出去了,只在瞬间,一把大刀斜劈过来,挡回所有的木锥,砍掉了最前面四个人的脑袋。 脑袋咕噜噜落地,鲜血从四个脖颈中喷溅而出的瞬间,江昼掌心运灵抓起卷轴,催动了最初就埋藏好的,能让八方域人狂躁的灵咒。 这里突发变故,屋里屋外埋伏的人就一起冲了过来,八方域人早就忍他们很久了,此刻战意勃发,怒吼着抄起兵器来开打,专挑脑袋砍。 血肉飞溅,没有一个八方域人落在下风,不少仙洲人运转灵力来束缚他们,都在他们近乎癫狂的攻势里被一一打散。 如果是平时的八方域人,或许还能被灵力束缚一阵,可现在是一群月隐日的八方域人,“阁”里这些人嫌乐子不够看,把他们的发狂症状弄得越来越厉害时,大概没想过,他们亲手造出来的疯子,在和他们的对战中,以一当十。 胡总管被溅了满身满脸的血肉,颤颤巍巍爬到门口,起身就往外跑,刚跑没几步,就被一脚踹翻在地,一把淌血的大刀横到了他脖颈上。 江昼不知砍了多少人的脑袋,此刻一身血气站在他身前,垂眸问:“去哪?” “你……”胡总管自知小命不保,咬牙盯着他这张脸,死前也要问清楚,“你不是季领主的人?!” 江昼跟他对视,他面上有血,眼底有杀气,淡声道:“我是。今天的一切,都是他的吩咐。” 胡总管粗喘着气冷笑,“要不是今日看到那卷轴上他的姓名处有破损,我还真被你蒙骗了!胡大人,你当真不知道那卷轴是什么东西?只怕你清楚得很,所以才会试着去杀季领主,可惜你不懂方法,杀不了他。” “说什么八方域没有另一拨人,我看你们就是另一拨人!” 屋里的人被杀得一个不留,浓郁的血气传出来,胡总管对死亡的恐惧到达了极致,他嘴唇苍白,语气愤恨,怒骂道,“你们这群蛮横的、凶残的野人!为什么要出来?为什么要打扰我们的生活?你们配吗?你们是奴隶!是野兽!不是人!” 说着,他翻过身往外爬,“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我媳妇儿刚生了孩子,我死了,她们怎么办?我都好久没回家了……都怪你们,待在该待的地方不好?你们凭什么要出来?过日子……我要好好过日子……我才不死……” 江昼本来想留下他,让他回去报信,告诉“阁”里那些人,季领主今天派人大开杀戮,已经表明态度了,不会跟他们合作。 可这个胡总管明显是看到卷轴上的破洞后想岔了,自然而然地把季云琅摘了出来,认为他是无辜的,那江昼这趟就白来了。 留着他没用了,江昼提刀跟上去。 他腿脚虚软,爬得很慢,努力想爬到“阁”前。 这边全军覆没,“阁”里现在紧闭大门,是不会再往外放人的。 除非他能努力爬过去,这样说不定还会有人愿意为他开门,救他进去。 可惜他爬不过去了,江昼已经在他身后扬起了大刀,劈斩下来前说:“没人不想,活着,过日子。” 突然眼前寒芒一闪,两把剑急速飞来打歪了他的刀,让他紧擦着胡总管的脸砍进了地里。 胡总管被削掉一层脸皮,捂着脸躺在地上打滚大叫,叫得太厉害,恐惧又缺氧,忽然全身一哆嗦,彻底晕厥。 第223章 江昼抬眼,一道红衣身影落地,召回自己的剑,走近两步,站到了他面前。 “前辈。”季云琅越过江昼,向他身后看,叹了口气,“你来做这种事,为什么要打着我的名号?把我名声搞臭了,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坏蛋,你就开心?” 江昼没理他,继续扬刀,去砍地上昏迷的胡总管。 季云琅干脆离他更近了一步,把胡总管踢到自己身后,跟他面对着面,看他脸上的血,“回答我。” 他离得这么近,江昼收了刀,刀尖在淌血,再扬着,会滴到他身上。 顺便也看到了他脸上那个泛红的巴掌印。 江昼目光在上面停了停,问:“你来干什么?” “这我也想问你,”季云琅缓声道,“前辈,我跟五大派约了见面,只有我师尊知道,你是怎么得到的消息,还专挑前一天来杀人、污蔑我?” “而且……”季云琅垂眼,从他怀里抽出卷轴,“这东西,也该在我师尊手上。” 江昼把卷轴从他手里夺回来,收好,淡定道:“因为我把你师尊,抓了,他现在,就被我关在八方域。” 季云琅紧盯着他的眼睛。 江昼面不改色跟他对视,补充:“想救他,就听我的。” 他把刀尖指向身后的胡总管,“杀了他。” 季云琅拒绝,“我不杀。” “你不杀,”江昼说,“我回去就,杀了你师尊。” 季云琅倏然抬眼,像是被他气到了,冷声问:“你要杀我师尊?” “嗯。” “你把他杀了我怎么办?” 江昼淡定道:“你跟我。” “你前几天才说过……”季云琅停顿,声音放低,恶狠狠道,“我屁股不够翘,你不喜欢。” 江昼垂眸,看了看自己沾满血的手,犹豫了一下,没去掐,回道:“只是不翘,没有不喜欢。” 季云琅握紧手里的剑,“我杀了他,就坐实今天这些事都是我干的,以后就算我不主动攻击他们,他们也不会对我手软,你就是想这样,对不对?” “嗯。”江昼大方承认,转移话题,问他,“脸怎么了?” “不用你管。”季云琅后撤一步,向他出剑,“我不会杀他,你要杀他,就来和我打。” 江昼才不会跟他打,江昼只会靠徒弟对师尊的爱来迷惑他,于是他收起刀,胸有成竹问道:“不管你师尊了?” 季云琅冷笑:“不管了。” 江昼面色霎时沉下来,向他确认,“你要为了,五大派的人,放弃师尊?” 季云琅:“……” 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能倒打一耙? 他说:“不是。” 又强调:“我很爱江昼。” 见江昼依然一脸不快,他又补充:“我很快会去八方域救我师尊。” 江昼问:“很快是多快?” 季云琅仰头看了看正午的太阳,回道:“太阳落山。” 江昼一愣。 这么快? “所以你最好赶紧放了我师尊,”季云琅说,“不然我晚上回去,跟你拼命。” 江昼什么也没说,踩过身后流淌到脚下的血,转过身进房。 季云琅拖起昏迷的胡总管,准备往“阁”的方向走。 “对了,”他突然出声,叫停江昼,视线落到他手腕的蝴蝶结上,夸道,“好看,希望晚上见面,我师尊也能戴一个。” 江昼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 第74章 相公 季云琅拖着昏迷的胡总管来到“阁”前,目送着那群八方域人上船离开,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等到大门打开,里面来人抬走了胡总管。 紧接着又出来一拨人,去清理远处那座小筑里的尸体残骸。 这期间,有人邀请季云琅上楼一叙,他拒绝了,只说,“转告你们上面的,五大派这么弱,让我完全没有合作的意愿。” “贵派今天也领教了,八方域里那批动乱的人不好搞,你们再不拿出诚意,咱们都得死。” 那人回去传信,出来后说:“诚意当然有,不过还是要请您上去聊聊……” 季云琅拒绝,“不去,我孤身上去,下得来么?” “您这是什么话?咱们两方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再说了,季领主,我们阁里的神医可都研究出起死回生的法子了,”那人诱惑他,“只要把你师尊的尸体送来,我们保证……” 季云琅一脚把他踹进了门,抬起头往这座高楼上看了眼,朝摔在门里的人道:“少说这些没用的,就算救活我师尊,也解不了我现在的燃眉之急,你们没别的诚意了?那我走了。” 他转身欲走,楼上遥遥传来声音,“季领主留步。” 他不停步,又走了一段,才有一男一女两人脚下运灵,快步跟了上来。 “季领主留步!” 两人一前一后拦住他的路,那女子先开口,“季领主,今天事发突然,我们也始料未及,看这样子……咱们约好的明日面谈,你这边是不做数了?” “废话,”季云琅冷笑,“今天才来了几个人,就把你们打成这样,贵派这么弱,我跟你们合作,不如回八方域跟他们和解,再带人收拾收拾来仙洲住。” “这可不行!” 站在另一边的男子开口,他年纪轻轻,义愤填膺,看季云琅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季领主你也是仙洲人,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仙洲被毁,大家没有地方住?” 第224章 季云琅依然笑着,问他:“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自然是与我们联手剿灭八方域里那群恶徒!”这男子握紧双拳,眼中迸射出仇恨,“今日他们杀了我几十好友,明日我要一一奉还!” “我也住在八方域,我的人也是八方域人,照你这么说,我们都是恶徒,况且……”季云琅瞥了他一眼,“有仇报仇,又不是单独你有这样的觉悟。” 只准你仙洲人报仇,不准八方域人报? 那男子还想说什么,被那女子一声呵斥打断。 她面向季云琅,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册和一个木锥,恭敬道:“季领主,诚意我们必然是有的,你不愿意上楼,我家长老专程让我二人来送上册子。” 季云琅接过,随意翻看了几下。 那女子在一旁解释:“今天那几人带来的卷轴名单对于克制八方域人有奇效,季领主既然是清霄门出身,会仙洲的法术,想必学习这些操作方法对你来说不难,待回到八方域,你设计从那人手里抢回名单……” 那女子抬眼,嘴角含笑,“杀一拨八方域人,岂不是轻而易举?” 季云琅也笑,问:“一拨够吗?两拨一起杀了怎么样?” “那当然好……”女子话音未落,便被一股灵气缠绕上脚腕,猛地一拽,摔了个狗啃泥。 “你!”那男子怒目瞪向季云琅,下一刻,自己也被绕起来,重重摔到地上。 两人一前一后一上一下颇有节奏地摔着,哀叫声此起彼伏,一同骂起了季云琅。 但却不是季云琅出的手,他盯着他们脚腕处,感应到熟悉的灵力后,收起手册,转身离开。 他的船停靠在很远的地方,刚上去,就感觉船尾一沉,有人跟了上来。 那人从身后自然地抱住他的腰,把他带进了怀里。 “你往这边走,他们派了人,跟踪你,刚刚除掉了。” 季云琅不回头,垂眸看他手腕上那个黑色的蝴蝶结,问:“你没走?” “嗯。”江昼身上已经没有血了,抱紧他,把脑袋搭到他肩上,“我留下,保护你。” 季云琅笑,“我需要你保护吗?” “需要,他们派人跟踪,你都没发现。” 小船摇摇晃晃浮在水面,江昼手在他腰上流连,手指挑开衣带。 季云琅去抓他的手,不让他往里伸。 他才不是没发现,只是他知道江昼在。 耳畔是不属于师尊的、有些陌生的吐息,其实也不算陌生,早在胡夜蒙住他的眼把他按在榻上那次,季云琅就感受过了。 可那时江昼的身份是师尊,季云琅和师尊亲热,自然心安理得,现在让他在荒山野海的船上跟其他男人这样,他总觉得心里别扭。 除非胡夜能亲口承认,他就是师尊,那季云琅现在就在船上跟他大干特干,干到今夜回八方域,还要再轮三个满月。 可惜胡夜没这个觉悟,既想要,又不想亲口承认,嘴上还在说着“你听话,我就放了你师尊”之类的话,和他紧贴着,抵在他臀上。 他这样,就流氓得有些过头,季云琅回身推开他,独自走到船头坐下,读那本册子。 江昼跟过去和他一起看。 “他们说的,你信吗?”季云琅问。 江昼不出声。 “你刚才一直在,我知道。”季云琅说,“她那些话,你都听见了。” “嗯。” 江昼从他手里接过册子来翻看,指着上面写杀人方法的那处说:“他们骗你,这里,跟他们今天做的,不一样。” 季云琅问:“他们怎么做的?” 江昼拿出卷轴来,刚要给他示范就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胡夜,胡夜怎么能用师尊的灵? 可徒弟还在等他做,他不做,季云琅就会被这个册子误导。 “……” 他陷入纠结,季云琅看出了他的纠结,被他笨得说不出话,气了半晌,说:“我现在,真想一脚把你踹下去。” 江昼想通了,握住他的手,让他把木锥抓在手心用灵气催动,口头指导他。 江昼的掌心温热,包裹着他的手,季云琅还是想踹他,又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像小时候师尊手把手地教他东西。 虽然很多时候师尊自己都要停下来思考,但季云琅小时候什么都不会,也看不出师尊笨,只觉得他厉害,懂得很多。 小时候两人没磨合过,江昼教得慢,他学得也慢。 后来就好多了,他摸透了江昼,能懂他教学时每句话和每个动作的意思。 只有他能懂,江昼没收过别的徒弟,也没跟别人磨合过,季云琅是唯一,小时候是,现在当然也是。 江昼握着他的手,口头指导完毕,两人很默契,就算江昼说不清楚,季云琅也能理解。 教完就该松开手了,可季云琅还想跟师尊牵手,他把头偏向另一边,不去看这张胡夜的脸,在江昼准备松开手时,掌心收了收,把他握住。 “……” 江昼能明白,这是想牵手的意思,他回握住季云琅,两人并排坐,相牵的手垂在身侧。 天色还早,远不到太阳要落山的时候,江昼问他:“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地方要去?” “嗯。” 季云琅终于偏过头来看他,挑起唇,说:“我去临近的城里,买些东西。” 第225章 他们要回八方域,临近的城就是鹿溪城。 江昼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药膏,指尖沾了些,来往他脸上抹。 这药膏的气味太熟悉,季云琅直接黑了脸。 这不就是上次江昼打完他屁股,又按着他抹的那个药? 什么意思? 江昼觉得他的屁股和脸是一样的? 都被巴掌打出了印,所以都要涂一样的药? 他偏开脸,“我不涂,你手拿开。” “不涂药,你脸肿,一会儿还上街。” “肿就肿,我又不怕人看。”季云琅避开,“你现在涂了,好的快,我师尊不就什么也看不到了?我还等着找他告状,让他心疼。” 江昼闻言,收起药,“告什么状?”又问,“谁打的你?” 季云琅瞥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江昼换个问法:“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江昼皱眉,“她为什么打你?” “还能为什么,棒打鸳鸯,让我跟我师尊分开。” 江昼问:“你答应了?” 季云琅不说话。 江昼等了半晌,他都不说话,不禁想,这是什么意思?真答应了? 他僵着脸松开手,不接着牵,坐得也离季云琅远了点。 季云琅偏过头看他,“当然没有,我要是答应了,还能挨这一巴掌?” 江昼又坐了回来,朝他伸出手。 季云琅不动,笑着看他手腕上的蝴蝶结。 江昼只好主动牵起他。 小船随风漂流,两人牵手坐在一起。 都这样了,季云琅想,胡夜到底什么时候承认自己就是师尊?今晚会吗? 今晚该怎么办,江昼想,他今晚要是用师尊的脸,戴着蝴蝶结过去跟季云琅见面,无异于理直气壮告诉他:对,没错,为师就是胡夜,胡夜就是为师,小小徒弟,你能有什么意见? 那季云琅会不会跟他生气? 可他今晚要是不去、或者不戴着蝴蝶结去跟季云琅见面,那也相当于直接告诉他:乖乖的小徒弟,傻傻的小徒弟,为师是不会承认的,继续被师尊和前辈玩弄于股掌之间吧! 那季云琅绝对会跟他生气,毕竟…… 江昼垂眼,看两人越挨越近的腿,越牵越甜蜜的手,又想到季云琅这一路对他的态度,心中基本笃定了。 胡夜哪能体会到这种幸福?这是师尊才会有的。 季云琅已经知道他是师尊了。 这事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季云琅现在愿意跟他牵手,这样亲密地靠坐在一起,是不是代表,在知道胡夜是师尊后,他并不跟以前一样排斥了,反而会爱屋及乌,爱师尊的全部? 那季云琅也太爱他了。 江昼想着,自己先幸福起来,他凑上前,想亲季云琅的脸,季云琅余光瞥见了急忙躲开,略显惊恐地看着他。 江昼:“……” 江昼:“亲一下,不愿意?” 只能牵手? 江昼把那点刚生出的幸福藏起来。 看来季云琅也没那么爱他。 他这么问了,季云琅就只能考虑。 现在不像刚才,都亲亲热热、心知肚明地牵了一路的手,师尊想亲,他却不让,有些说不过去。 但是一对上胡夜这张脸,他就……江昼到底什么时候摘下来这层皮?讨厌死了。 季云琅多考虑了一会儿,最终下定决心,闭上眼,坚定道:“来,亲吧。” “……” 江昼面无表情看着他。 好一个视死如归、嫉恶如仇、慷慨就义的小徒弟,师尊亲你一下,是能要你命吗? 师尊想亲的时候你不亲,现在师尊不想亲了,你又要亲,晚了。 不光不亲,江昼连跟他牵着的手也撒开了,在季云琅惊讶的眼神中,默不作声走到船尾,跟他隔开一条船的距离。 季云琅不解,怎么了?胡夜不是向来很喜欢跟他亲热吗?怎么现在让亲还不亲了。 之后的一段路程里,季云琅不停瞅他,两人一个船头一个船尾,偶尔对上视线,又双双移开。 直到船靠了岸,两人都没说过一句话。 他们抄近路往鹿溪城去,手也不牵了,余光互相瞄着,较着劲比谁更快。 季云琅用灵力加持,快他好几步,江昼顾及着自己现在是胡夜不是师尊,不跟他一般见识,跟着他前后脚进了城。 季云琅进城后就四处晃,见到什么都要停下来看一会儿,然后买,买了往自己乾坤袋里塞。 徒弟花钱如流水,江昼不远不近地站在一边观察他,心想,还不主动找师尊说话,等你钱花完了,看你怎么办,还不是要来求师尊? 到时候就算求着师尊亲你,师尊也不会亲。 可惜,季云琅这些年实在从他身上抖出过太多钱,怎么花也花不完,直接大手一挥包揽了整条街的瓜果蔬菜,小吃美食,敞开了乾坤袋来装。 摊主们认出他那双紫眼睛,各个出来惊呼,元宝仙人来散财了。 江昼见那么多人跟季云琅打招呼,还有说有笑,心里不舒服,本来站在一边不理人,现在直接冷着脸过去,把他拽走,离那些人远了一点。 季云琅任他拽着,走上了石桥,有小鱼扑腾出来,季云琅眼疾手快抓住,紧接着,小鱼在他手里一滑溜,拍到了江昼脸上。 第226章 “……” 江昼止步,看向他。 季云琅笑,灵气绕起地上扑腾的小鱼,扔进了水里,紧接着抬手,要给他擦脸上的水渍。 刚抬起胳膊,手腕就被攥住,江昼揽过他的腰,把他带近,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就这么怼了过来。 唇贴上的时候,季云琅脑子里闪过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胡夜这张脸,其实挺好看的,他想,要是胡夜最初不作弄他、骚扰他,没有那些糟糕的回忆,他第一次见到这张脸,应该会夸。 就像他第一次见到江逝水那样,帅就是帅,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但是不喜欢,也是真的不喜欢。 胡夜亲他,不是只想跟他唇贴着唇,是想让他张嘴,和他舌尖勾缠。 双唇刚感到一点湿润,眼看要吻得深,季云琅偏开了脸,说:“好了,有人看。” 大街上就亲嘴,不少路人都悄悄瞄他们,江昼注意到后,拉季云琅下了桥,问他:“东西买完没有?” 买完了就回八方域,跟师尊好好亲热,对着师尊的脸总不能还这么不情不愿。 “没有,”季云琅拐进一个药铺,跟他说,“在外面等我。” 季云琅不让他跟,江昼偏要跟,季云琅也没管他,大大方方买了自己要的东西。 江昼刚进门,一眼就看到他拿的那些色彩艳丽的瓶瓶罐罐,不正不经的软膏精油,猛然停步,转身出门。 这些东西他们以前没少用,季云琅都是这么厚着脸皮出来大批量采购的? 小小年纪,真不害臊。 江昼心里谴责他,鄙视他,又抑制不住地喜欢他,想亲他。 徒弟这么认真,精心准备这么多,就为了和师尊好好亲热,放浪是放浪了些,脸皮也厚了点,但是谁说厚脸皮不能可爱? 季云琅,真可爱。 徒弟都这么喜欢他了,江昼想,那他就不继续用胡夜的脸调戏季云琅了,今晚就绑上蝴蝶结,去找云琅坦白,然后…… 他正想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一个男子搀扶着自己的妻子要进这个药铺,江昼在门口稍微有些挡路。 那两人撞到他,连忙跟他道了歉,江昼点头,往旁边挪了一步。 这时季云琅也出来了,他看到门口两人,脚步一顿。 那两人也看见了他,男子眸光微动,激动地喊了声:“恩公!” 季云琅就算不记得他,也会记得他半边脸上那些狰狞的划痕,这是季兰那个长相俊俏的相公。 季云琅应了声,看向被他搀着的季兰,问:“怎么了?” 季兰许久未见他,本就激动,此刻听他问,面颊飘上一抹绯红,微笑着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季云琅一怔。 江昼本来以为马上可以走了,没想到季云琅和刚碰上的女子走到一边聊天去了。 他一个人站在原地,盯着那边。 那男子注意到他跟季云琅是一起的,走到他身边,彬彬有礼道:“在下齐子修,是恩公的妹夫……” “妹夫,”江昼重复,“那个人,是他妹妹?” 齐子修微笑点头,“没错。” 接着自我介绍完:“……在下是恩公的妹夫,兰兰的相公,敢问兄台怎么称呼?” 江昼不准备告诉这个妹夫自己的称呼,于是冷淡道:“我也是相公。” “?” 齐子修问:“谁的相公?”接着恍然大悟,“兄台的意思是你也已经成家了吧?原来如此……” 江昼抬手,不偏不倚指向季云琅,“他。” 声音戛然而止。 齐子修的额角渗出几丝汗,勉强笑道:“兄台真爱开玩笑。” 江昼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用眼神表示: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齐子修不说话了,从袖中掏出手帕来擦汗,江昼余光不经意一扫,顿住。 粉色的帕子,绣着小花。 一模一样。 季云琅正在树荫底下跟季兰聊天,刚听季兰说到“子修他虽然是个文弱书生,但是待我很好”,就听不远处传来动静,某个不讲道理的流氓正抓着人家文弱书生的胳膊,从人家手里夺帕子。 “……” 季兰惊呼一声:“相公!” 季云琅也想惊呼一声“相公”! 还想顺便告诉季兰,江昼他虽然是个不讲道理的流氓,但是也,待我很好。 第75章 脸皮 江昼强抢人家帕子未遂,被季云琅拦住拉到了一边。 “你做什么?”季云琅问他。 江昼拿出自己身上那块粉色帕子,“他的,跟这个一样。” 季云琅接过来看,不解道:“所以呢?” “是同一个人绣的,”江昼说,“不是他,就是你妹妹。” 季云琅挑眉,这才仔细端详手里这条帕子,“他们绣的帕子,怎么会在你手里?” “从你身上拿的。” “?” 季云琅思索一番,摇头,“你记错了。我身上没带过这个,我又不用。” “我们第一次见,”江昼抬手,捏上他的侧颈,“它在你怀里。” 季云琅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提起第一次见面,他就想到自己莫名其妙被咬,从那之后,不论是师尊还是胡夜,都十分热衷咬他。 他拍开江昼的手,拿着帕子去询问身后两人。 第227章 见他还留着这个帕子,季兰欣喜,又想到自己相公手里握着一块一模一样的,有些尴尬,抢先开口,朝季云琅解释道: “上回兄长去家里,关照完爹之后手上脏,我便拿这个来给你擦手。但其实……”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帕子我当时刚绣完,是准备送给子修的,只不过兄长收了起来,我当你喜欢,也就没说什么,又绣了块给他。” 季云琅没印象,想了想,点头,“我知道了。” 齐子修在旁边松了口气,“原来如此。恩公,我看你那位相……朋友,是不是误会了?他刚才问我,为什么成亲了还出门给人乱送帕子,还要跟我比绣功,麻烦你转告他,我是个教书的,不懂绣花……” 季云琅:“……” 丢死人了,江昼。 季兰想邀请他去家里坐坐,吃个饭,季云琅拒绝了,说自己急着回家,家里有人在等。 季兰突然想到什么,“上回见兄长,你娘子就已经怀胎三月,算算日子,这时候是不是……” 季云琅记不清了,他这些年逢人就这么说,在他嘴里,他娘子已经怀了好几年的三月胎。 他点头:“没错,有机会把孩子抱来,给你瞧瞧。” 季兰闻言,高兴得脸都红了,她旁边,齐子修身躯一震。 他开口,“恩公,你都有孩子了?” “对啊,”季云琅面不改色,“怎么了?” 齐子修看了看不远处的男人,欲言又止,半晌,回道:“没事,没事,我再想想……” 又寒暄两句,季兰有些累了,他夫妻两人就先告了别,往反方向离开。 齐子修扶着自己娘子,百思不得其解。 恩公看着不像那种玩弄感情的人,可他为什么会一边有相公,一边还有娘子? 难道是自己误会了,那个兄台说他是恩公的相公,只是开玩笑? 边想着,他边回了头,遥遥看见那个自称相公的兄台,正把恩公按在树上亲吻。 “……” 季兰见他停步,也跟着回身,问:“怎么……” 他捂住季兰的眼睛,让她转回头,接着向前走:“没事。” - 季云琅不想跟他深吻,可江昼不管,强行把他按到树上。 他一条腿挤进季云琅两腿间,跟他紧紧相贴,手掐在季云琅屁股上,完全把他卡到树和自己之间,亲吻完后捏着他的脸问:“你哪来的娘子?谁给你怀,谁给你生?” 边问,还边故意用腿挤他,臀上的手掌跟着掐,前后夹击,上下齐攻,季云琅既讨厌又爽,直接起了反应。 要是师尊来这样对他,他现在绝对不忍,说什么也得跟江昼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干…… “唔!” 他不回答,江昼挤他挤得用力,季云琅疼,一只手抬起,抓上他的肩膀,低声道:“当然是……我师尊,我想让他生,他就得生。” “前辈,”季云琅另一只手臂也搭上去,勾紧,像是主动抱住他,跟他脸对着脸,离得很近,勾了勾唇,“你这么问,是也想给我生?” 回应他的是侧颈突然的疼痛,江昼脑袋埋下去,朝着熟悉的位置,狠狠下了嘴。 这次不太一样,没有像之前那样惩罚似的死咬着不放,他只让季云琅疼了最初的一下,后面松了力,舔吻更像在调情。 季云琅感觉到了。 江昼也爽了。 都爽了,那就得回家。 太阳快落山了,八方域入口就在城外不远处,两人默契地推开对方,各自打理衣服。 季云琅被他又掐又挤的,衣料早就皱得不能看了,想换一身再走,江昼却直接拉上他的手,避开人,快步出了城。 换什么,反正一会儿都得脱。 季云琅不用脑子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动了动手腕,反手抓住他,“你什么时候放了我师尊?” 两人现在一个比一个躁动,心里不干不净,牵手都像在调情。 江昼故意说:“你求求我。” 季云琅笑,甩甩他的胳膊,拉长了嗓音,“前~辈……” 没求人,却在撒娇,江昼勉强满意,还想逗弄他,又说:“你师尊知道,你为了救他,对别的男人这样?” 季云琅甩他胳膊的手倏然停了。 江昼偏头去看他,季云琅阴着一张脸,“你再说一遍?” 江昼不说。 季云琅都这样了他还说,他又不是傻子。 他改口,“回去就,放你师尊。” “嗯。” 季云琅冷冷淡淡应了声,完全没了刚才的乖巧热情。 江昼怕他不躁动了,故意松开牵着的手,去他腰上捏了两把,顺势揽住不放开。 被他揽到身边走,季云琅依然反应平平,只低着头看脚下的路。 江昼真讨厌。 别的男人,亏他说得出来,要真是别的男人,刚才在树底下根本不会发生那种事。 不讲道理的流氓,又亲又蹭的,掐他屁股的那只手简直恨不得当场扒了他的裤子。 季云琅心心念念等着见师尊,连跟胡夜那样亲热都接受了,就是想着今晚跟江昼摊牌,小闹一下,江昼肯承认错误,他就原谅江昼,然后抓紧时间做点该做的。 可江昼呢?逗弄他还逗上瘾了。 第228章 真想现在就拆穿他。 两人默不作声进了八方域,踏入那片黑茫茫的沙漠中。 走了一段路程,到了无常桥,季云琅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这里的环境还是和以前一样,荒芜冷寂,黑沙漫天,血月高悬在头顶,可无常桥前却少了那股扑面而来的杀意,好像突然变成了一座普通的桥。 看出他的疑惑,江昼说:“藏在桥底的人,都叫出来了。” 季云琅皱眉。 那群人杀性极重,他们之所以日复一日藏在桥底,一边互殴、一边偷袭过桥的人,就是为了宣泄自己心中的杀意。 八方域每时每刻都有这样的人,不论强弱,只要杀意重,他们就来无常桥,一批人死在桥底,很快会有新的人填充上,季云琅在八方域杀过最多的,就是无常桥底的人。 无常桥是条宽大的长桥,他们刚上来没多久,视线依然漆黑一片,此刻全靠着多年过桥的本能往前走。 人都叫出去了,没了杀意,却消不掉桥底的血气,季云琅不想闻,正准备加快脚步,江昼就吐了。 “……” 季云琅也不知道江昼吐没吐到他脚上,才这点气味就受不了,再往前只会更腥臭,江昼以前日子都是怎么过的? 他摸黑给江昼拍了拍背,问:“难受?” “没事。” 江昼声音很稳,带他接着往前,没走两步,又吐了。 “……” 季云琅去自己乾坤袋里翻,翻出能遮挡口鼻的面罩要给他戴上。 江昼拒绝,“我不需要。” 说着,启步准备继续走。 季云琅把他拽回来,强行给他戴,江昼偏头去躲,季云琅抓住他的手,警告道:“戴好,你再一边走一边吐,我就去告诉八方域所有人。” 江昼:“什么?” “你怀了我的,两个。” 季云琅补充:“已经生了一个,现在这个,三个月了。” “……” 江昼不躲了,乖乖让他戴。 季云琅给他戴面罩,碰到他的侧颊和耳朵,忽然心头一动,一边跟他说着“别偏头,还没戴好”,一边暗自从袖中浮出炭炭的毛毛,融汇在掌心,借着戴面罩的动作去他耳后摸。 季云琅想,要是现在就能揭下江昼戴的这层皮,那等下了桥,视线一亮,就能见到一个新鲜的、好看的师尊,不光见到,还可以抱到、亲到。 好想见师尊,明明才分开没多久,他就已经想得不行了。 一边想着,手一边摸了很久,不同于以前撕过的那些假脸,季云琅在他耳后摸了半晌,什么也没摸到,光滑一片,跟真脸似的。 跟真脸似的。 季云琅手顿住,整个人停在了原地。 戴个面罩戴这么久,江昼不解:“好了吗?” 季云琅没说话,收回手,一个人往前走。 那应该就是好了。 江昼跟过去牵他,刚把他的手握到自己手心,季云琅就抽了出来。 江昼还想再牵,季云琅突然快走,跟他隔开了极长的一段距离,无声表示:离我远点,咱俩各走各的。 “……” 奇怪的小徒弟。 戴上面罩,闻不到这些味道,江昼果然不吐了,等下了桥,视线变亮,他又朝季云琅走去,准备问他跟师尊相约在哪里。 季云琅目光阴寒,回过头来盯他看,江昼被他看得心里一惊,下意识问:“怎么了?” 下一瞬,就见他眼中阴暗尽消,唇角带起笑,轻快道:“没事,前辈,你快去放了我师尊,告诉他,我在森罗兽骨殿等他。” 说完,就自顾自启步,朝森罗兽骨殿的方向走。 江昼目送他的背影远去,心里觉得他有些奇怪,看着像生气了,又没生气。 想不通就不想了,他先回了趟以前住过的洞穴,把炭炭揪出来交给它娘。 母子好久不见,大猫狂舔小猫,接着把小小版的崽子叼起来甩到自己背上,满洞穴跑跳,一颠一颠地逗它。 炭炭在娘背上滚来滚去,小毛绒摔进大毛绒里,全身的毛毛都洋溢着幸福的气息。 江昼换好脸和衣服,出了洞,全身上下也洋溢着幸福的气息。 直到停在森罗兽骨殿门口,马上要进去找徒弟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忘了绑蝴蝶结。 他从乾坤袋里摸出绸带,准备当场绑一个,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兴奋的龙吼,骨龙猛地蹿出来,把他整个人一卷,卷进了大殿。 原本住了不少人的大殿已经空了,只有季云琅在前方坐着。 他提前回来清了人,连跟琥生说话、和云姝对骂都没心情,冷着脸让他们全滚。 琥生走之前担心他,问他怎么了,云姝抓着小孩儿胳膊往外拽,故意大声说:“不用问,一看就是失恋了。” 经过十一回合的鸽子大战,两人早已结下梁子,季云琅没跟她互骂,却没忍住揪掉骨龙身上的骨头砸了她。 没砸中,云姝捡起那块骨头砸回来,微笑着祝他幸福。 现在那块蕴含着美好祝愿的骨头就在他脚边,江昼被骨龙卷着送到了他面前,季云琅脚一踢,那块骨头就不偏不倚砸到了江昼身上。 江昼莫名其妙,把骨头丢开,想把自己身上缠的骨龙弄下来,刚一动作,骨龙就发力,把他整个人甩进了季云琅怀里。 第229章 被季云琅起身接住又抱着坐下的时候,江昼想,这样也不错,浪漫的小徒弟,用这种与众不同的方式来迎接师尊。 季云琅刚接他坐下就抬起他的脸亲吻,江昼压住他的后颈,让他头更低,吻得更深,另一只手摸到他的衣带,发力直接攥断,紧接着撕拉一声,扯坏了季云琅的外衫。 他扯季云琅,季云琅也扯他,两人吻得忘情,互相撕坏了对方的衣服,扔得地上一条一条都是碎布。 江昼这样被他按着亲久了有些憋屈,抓着他的腿一个反身,换了位置,他自己坐上椅子,让快被扒光的小徒弟跨坐到了自己腿上。 没完全坐,中途江昼一只手掌托住了他,另一手直接去他乾坤袋里,掏出那些不正不经的软膏精油。 微凉的触感激得季云琅躲了一下,又乖乖的不再动弹,双臂环抱着江昼,唇在他耳边啄,轻声叫他:“师尊。” “嗯。”江昼现在全部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体上,想要看看真正动起情来,季云琅会是什么模样。 季云琅又叫了他一声,身体配合着他,手却不紧不慢地滑到他耳边,掌心藏着一缕黑雾,猛然一抓。 江昼受惊,手上动作直接狠了,惹得季云琅身躯一震,张嘴呼痛,呼完痛又喘着气看自己手上抓着的这层皮。 他要是想,现在就能把江昼的脸揭下来,可然后呢?让他以这副姿态,面对这张皮后的另一张脸,让他认清,他爱了那么多年的师尊戴的一直是张假脸。 而江昼真正的模样,就是胡夜那个凶狠的、蛮横的、惹人厌烦的流氓。 他这么抓着脸,既不摘,也不松手,江昼不舒服,动作的幅度刻意大,惹他回了神。 季云琅松开,没摘他这张脸,也没说什么别的,依然跟他缠在一处,在耳边轻轻喘,任他对自己为所欲为。 接着不紧不慢地运转灵力,发动了他腕上那个锁灵链。 江昼吻着季云琅肩膀,刚觉得徒弟的反应可爱,就倏地意识到什么,抬起头来,“你……” 季云琅亲了他一口,很凶,盯着他的眼睛,说:“我讨厌胡夜。” 他不说“我讨厌你”,只说“我讨厌胡夜”,江昼没被伤害到,心平气和地抽出手指,抬起手,把自己手腕上的锁灵链送到他面前,问:“云琅,什么,意思?” 季云琅只看得见他水莹莹的指尖,笑道:“真不害臊,师尊,你这就停,那我去穿衣服了?” 他避重就轻,意在告诉江昼,虽然我锁了你,但是你不要跟我聊这个,我不会接话的。 江昼莫名其妙被锁灵链禁锢住,徒弟还这个态度,直接沉下脸,朝季云琅臀上拍了一掌。 拍完不够,又来干别的,手自此没离过他的臀。 季云琅一开始还笑,在他耳边说些话,后面就慢慢变了调,江昼故意闹他,没让他好受。 季云琅不怕,见招接招,江昼一只手在他身上掀不起什么风浪。 江昼从刚才起就没兴致了,此刻想罚他,又怎么也罚不动,干脆冷着脸收回手,点评道:“宁愿,把师尊,手夹断,也,不愿,意,关……”掉锁灵链。 卡了,不光卡了,江昼也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他缓了缓,继续道:“云琅,你,” 这样,真,不,要,脸。 后面的话他不能说,说了就会丢死人,他总不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跟徒弟交流,这像什么话? 不光江昼注意到,季云琅也注意到了,他垂眸,摸了摸江昼手腕的锁灵链,随意道:“可能是副作用,师尊,你适应适应,好好喝神医给的药,说不定很快就好了。” 江昼:“……” 你怎么这么理直气壮? 江昼这下浑身都不舒服了,他满心欢喜来找徒弟亲热,季云琅上来就给他这么一套,又是抓脸又是用锁灵链,现在他连讲话都变得比以前更不方便,还怎么心平气和跟季云琅亲热? 他还想在徒弟最舒服的时候故意逗弄他,停下来问,喜欢吗?云琅,喜欢就多叫师尊,抱紧一些,让师尊好好疼~爱你。 现在呢?等他刚艰难地问完“喜,欢,吗,云,琅”五个字,季云琅就会立刻变得不喜欢了,要是再一不小心把徒弟逗笑,那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脸跟季云琅亲热了。 江昼彻底没了兴致,心里也不再幸福,想把季云琅从腿上推下去,然后走人。 区区锁灵链,爱怎么用怎么用,师尊就算没了灵力,在八方域也能轻松收拾你这个不听话的小徒弟。 很显然,小徒弟现在就想被收拾,抱紧他不让他往外推。 他没兴致了季云琅有,故意戳他手心,咬他耳朵,问他,哪有这种事做到一半走人的。 江昼没有表达欲,也没有舌灿莲花的嘴,安静坐着,不想理他。 后来是季云琅缠得狠,江昼才终于瞥了他一眼,极其敷衍地帮他,冷眼看着他一个人舒服。 季云琅也不恼,还想留他,脸凑得很近,问:“师尊真的不要?” 离这么近,他脸上那个巴掌印看着扎眼,江昼从自己乾坤袋里拿出药膏,不由分说挖了一大坨,直接挖空一半,全糊到了他脸上。 季云琅终于变了神色,“你!” 剩下那一半也没浪费,揉在掌心,给放浪的小徒弟加了些刺激。 第230章 最后季云琅爽够了,没精力再缠他,只能趴在他怀里,任他把脸上的药膏抹匀,嫌弃道:“真难闻。” 江昼骂:“活该。” 让你锁师尊,让你不听话。 “我锁你,”季云琅开口,“是娘的意思。她让我离开你,我不愿意,就答应了她别的条件。” “爹娘真的很爱管人,”他说,“我要是不答应,他们就不允许我们成亲。” 江昼往他脑袋上敲了一下,骂他蠢,他们成亲,又不需要爹娘同意。 “你不懂。”季云琅不跟他多说,困了,想睡,问他,“你留下吗?” 江昼不留,把他抱进内殿,丢到床上。 刚出森罗兽骨殿,江昼就瞬息换了脸和衣,漠然离开。 他这么有诚意,想找徒弟坦白,好好聊聊,季云琅呢?根本不在意,就盯着他手腕上的锁灵链鼓捣。 都跟他说了,爹娘的话听听就好,不用放在心上 这才几天就开始向着爹娘,帮着他们一起对付师尊,就这样还好意思找师尊亲热、跟师尊成亲,脸皮真厚。 第76章 坏蛋 江昼离开森罗兽骨殿后,从家里接走炭炭,径直走向八域。 自从那个变态的八域主搬走,风洵就自己住过去了,江昼刚到沙洞外,就听里面吵吵闹闹,还散发出一阵食物的香气。 走进去一看,沙洞里或站或坐围了不少人,中间架着一口大锅,正咕嘟嘟地煮着食材。 旁边琥生和几个八方域在忙着剁菜剁肉,这些厨具都看着眼熟,全是他们在蓬莱岛那个家里的。 还真把家搬空了。 江昼今天本来就不太满意季云琅,再一看这个,更心烦。 这里这么多人,都成饭堂了,肚子咕噜声和咽口水声此起彼伏,还不停有新的八方域人被吸引过来。 江昼待不下去,转身出洞,刚转了个弯儿,就偶遇了正互殴的风洵和那个变态八域主。 他找了个好位置坐下,无声观摩。 风洵一落下风就会被骚扰,那个变态总是逮着时机动手动脚。 再又一次看到他被扑进黑沙里时,江昼想,风洵这些年弱了太多,关在沙牢里,看似是折磨他,其实是在让他的身体和精神都歇息,果然人一安逸,就容易变成废物。 江昼又想到自己,他和季云琅住在一起那五年,是真的忘了很多,每天什么也不想,过得迷迷糊糊,偶尔舒心,偶尔难过,都是绕着季云琅。 可每当他要彻底沉迷,季云琅带回来的伤和血就会提醒他,还有一个八方域在。 江昼讨厌这个地方,可兜兜转转还是回了这里。 忽然鼻间传来一阵香,云姝不知何时坐到他身边,手里攥着一大把热气腾腾的肉串。 她这些肉串是烤的,江昼刚才去沙洞里看,那里面正在煮。 所以八方域里做饭的地方不止一个,还分了区,避免营养不均衡、口味太单一? 云姝自己握着串啃,顺便递到他手边,让他抽几串出来吃。 江昼不吃。 这群人都在八方域过起了日子,因为季云琅教了他们种菜做饭,养鸡养鸭,甚至还把自己在仙洲的家搬了过来。 就连今天下午回来前,也专程去鹿溪城给他们采购了食材调料生活用品。 云姝还想跟他分享,他不吃。 云姝没办法,打了个饱嗝,走向远处正打架的两人,把手里的肉串分给了他们。 江昼全程看她淡定地过去,淡定地回来,接着坐到自己身边,说道:“江仙师,你不在的这段日子,大家都吃习惯仙洲的饭了。” 江昼说不了什么话,掏出纸笔来跟她写:有事。 “忙着谈情说爱?” 江昼点头。 “那我看他回来还一副失恋的样子,你们分开了,还是吵架了?” 江昼:多管闲事。 “……” 云姝不说话了,江昼问她:宋扬在哪? “他……”云姝笑了笑,“最近有些不正常,好像犯了病,关起来了。” 她指向森罗兽骨殿的方向,“关在哪儿都不放心,所以就关在了眼皮子底下。你们回来前,我住那里。” “云琅今天赶我们出来,我走得急,”云姝停了停,“把宋扬落下了。” “……” 森罗兽骨殿里,季云琅被江昼冷漠地丢到床上后,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最终坐起身,从自己乾坤袋里找衣服来穿。 他根本不困,就是想跟江昼抱着躺一会儿,可惜江昼不愿意。 刚穿好衣服,就听隔壁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他走到门口一看,只见原本一人高的柜子侧倒在地上,柜门上挂着一把大锁,从里向外被不停地撞击。 忽然,柜里飘忽出一缕微弱的灵光,缠绕上外面的锁,几番努力,想把锁弄开,奈何灵光实在太弱,怎么也开不了。 眼看他要放弃,季云琅指尖溢出一丝灵,不动声色地帮他开了锁。 锁落的瞬间,柜门被猛地撞开,一个被五花大绑堵嘴蒙眼的人从里面摔到地上,努力往门口爬。 等他好不容易爬到了门口,季云琅开口:“宋长官要去哪儿?” 宋扬身子一僵,季云琅俯下身,把他塞嘴蒙眼的东西全摘掉,看他从头到脚被绑得严严实实,惊讶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绑你?” 第231章 宋扬半死不活地抬眼看他,哑声问:“你回来了?” 不等季云琅开口,身后就传来声音,“你还是离他远点吧,不然等一会儿他勾引你,有人该生气了。” 云姝踏入森罗兽骨殿,停到季云琅身边,“你不在,宋长官每天念叨你,想跟你……我听不了他那么侮辱你,就把他绑起来了。” 季云琅不解,“你对我这么好?” 云姝:“没错。” 季云琅道:“他侮辱我,必定也顺带侮辱了你,所以你才把他绑成这样。”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云姝看向宋扬,“他讲话很脏,有一回挣脱了绳子来扑我,有病。” 季云琅闻言,从自己乾坤袋里摸索一阵,拿出一张人皮,掰起宋扬的脸往上贴,问云姝:“宋长官当时假扮江昼跟你成亲,是想跟你入洞房,后来我闯进去,他又想跟我入……你猜为什么?” 云姝摇头。 贴完人皮,宋扬就变成了江昼的模样,原本有气无力躺在地上的人突然抽搐起来,嘴里发出痛苦的嘶吼。 云姝问:“他怎么了?” “这张人皮我找人试戴过,”季云琅起身,拍了拍手,“很厉害,能把佩戴者的皮和肉融到一起,自然不好受。” 宋扬在地上翻滚了一阵,好像终于适应了皮肉相融的痛苦,他勉强抬起头来,用江昼的脸朝季云琅扯出一个笑。 季云琅也笑,垂眼看他,“宋长官,你这样真像他。” 接着抬手,给他解了绳子。 一旁的云姝:“?” 她回头,看了眼从刚才起就站在后面一言不发的正牌江仙师。 宋扬被解了绳子,艰难地爬起身,看着季云琅,问:“你把脸还给我,是想通了,让我替江昼陪你睡?” 季云琅不回答,只是面向他,疑惑道:“你以前不这样,宋长官,你心里不是一直惦记云家主?” “云晏都死了,”宋扬拍拍自己身上的灰,“江昼也活不长,你这么久找不到他,说不定尸体早烂在哪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了。” 季云琅沉吟,“这么久找不到他,的确是个问题。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他,没他在身边,我不舒坦。” 宋扬扯了扯唇,忽然抬手,把自己扒光。 “……” 云姝直接背过了身,准备出去,走之前跟季云琅低声说:“你们都有病。”又提醒他,“回头。” 你师尊在后面站半天了! 季云琅闻言回头去看,对上了江昼冷冰冰的眼神。 云姝出去了,江昼走近,跟他并排站在一起,漠然看着面前光/裸身体的江仙师。 看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八方域人,宋扬嘴角的笑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朝他两人走近一步,问季云琅:“你打算一起?” “不啊,”季云琅指指江昼,“他跟你来,我看着。” 江昼:“……” 宋扬:“……” 季云琅补充道:“宋长官你这么有诚意,我很感动,但是我只跟江昼睡,跟别人,我嫌恶心。” “不过看看还是可以的,开始吧。” 宋扬直接黑了脸,后退好几步,捡起衣服迅速套上。 不光他,江昼也沉下脸,偏过头,目不转睛看着季云琅。 季云琅不理他,依然面向宋扬,“怎么了,宋长官,你这意思是只跟我睡,除了我,谁都不行?” 他顿了顿,笑,“你什么时候这么贱了,宋扬。” 宋扬知道自己被耍弄了,咬牙骂:“小畜生……” 季云琅从小被他骂到大,无所谓,但一般这种时候,他下一句就会接着骂江昼,他骂了江昼,季云琅才会揍他。 不等他接着骂,江昼就先把他劈晕,接着准备上手撕掉他这张脸,季云琅拦住他:“你干什么?” 江昼眉头微皱,无声跟他对视。 你说呢? 师尊就在你身边,为什么让他戴假脸,还聊那些恶心的话? 他手腕又戴上了黑色蝴蝶结,季云琅垂眸,给他解开,也就相当于把炭炭腿上的纱布解了开,黑雾不满,探出来打他的手心。 干嘛解小猫的蝴蝶结! 季云琅收回手,若无其事道:“前辈,我让你转告我师尊,来找我记得要戴蝴蝶结,可他刚才没戴,难道是你没传达到?” 江昼不想理他,心说,聪明的小徒弟,你都差点把师尊的脸摘下来,能有什么不知道,还在乎那个小小的蝴蝶结? 季云琅见他不出声,凑近了些,“你说啊,还是你不想让我师尊戴蝴蝶结过来,只想自己戴,然后勾引我?” 江昼:“不是。” 他指指宋扬,说:“杀了。” “不杀,我还有话要问他,你就把他打晕了。” 季云琅把宋扬扔进柜里,从自己怀里摸出一包药粉,全撒进去,接着挂上锁,拖着横躺的柜子进了自己住的内殿。 这下江昼忍不了,跟着进去,把季云琅拦腰抱起丢到了床上。 季云琅抓着他的手一带,把他也扯了下来,按着他脑袋,压在自己怀里,不看他的脸,嘀咕道:“前辈这是做什么?我师尊不陪我睡,你来陪我,这不是趁我们闹别扭挖他的墙角吗?” 江昼脸埋在他怀里,隔着衣料给了他一口,季云琅身躯一颤,低下头,蹭了蹭他发顶,“轻点,刚被我师尊咬过,还肿呢。” 第232章 江昼手撑在他身侧,抬起头看他,一对上胡夜这张脸,季云琅就不自在地偏过头,又把他脑袋按了回去。 他这样太明显,江昼已经确定了,他不光从前不喜欢胡夜,就连现在知道了胡夜就是师尊,也还是不喜欢胡夜。 其实没什么,江昼一直都知道季云琅喜欢师尊的脸,这也是为什么他留这张脸留到现在。 对江昼而言,这张脸的回忆关乎云晏,关乎爹娘的死,膈应又恶心,对季云琅来说,却是他从小就熟悉的、爱着的。 “云琅。”江昼叫了他一声,季云琅刚低头,就被扑面而来的被子蒙上脑袋。 他莫名其妙,从被子里挣扎出来,刚露出头,就近距离对上了一张完美无瑕的师尊的脸。 就这一小会儿,衣服都换了。 看到师尊,季云琅心里高兴,想笑,又努力忍住,故意问:“你怎么在这里,师尊,刚才那个男人呢?” 江昼:“走了。” “哦。”季云琅抱住他,问,“那师尊过来,是要陪我睡觉?” “嗯。” 他这么冷淡,季云琅垂眼看他,想起什么,问:“是不是没喝药?” 江昼自从治疗完到现在,讲话一直断断续续,时好时坏。 今天刚催动锁灵链,他就严重了,怎么看怎么显得是季云琅的错,他要是不催动锁灵链,就不会让师尊这么尴尬,说不出话来。 季云琅抱着他,想去他乾坤袋里翻找神医给的药,刚打开,就看到了他装在袋子里的卷轴名单。 季云琅手一顿,江昼也一怔。 两人对视一眼,季云琅掌心聚灵,猛地把卷轴吸附到自己手心,江昼攥住他的手腕来跟他抢。 季云琅朝他胸口拍了一掌翻身下床,直接跳到不远处的柜子上,拿出自己乾坤袋来,刚要把卷轴装进去,江昼就追过来,从身后抱上他,握住卷轴一端跟他争夺。 季云琅腰被他勒得疼,说:“你放开我,师尊。” “你先,”江昼夺卷轴的手更加用力,“松开。” 季云琅拿灵气跟他抗衡,稳稳抓着卷轴,任他用再大力气也岿然不动。 “不松,”季云琅说,“让你拿着这个,你就要做坏事,爹娘不会允许的。” 说着,他回过头来,亲昵地跟江昼蹭了蹭脸,“我们要是变成坏蛋,爹娘就不让我们成亲了,师尊。” 江昼呼吸重了一下,被气的,勒他腰的手更紧,在侧腰重重掐了一把,仍不解气,一字一顿骂:“你,本来,就是,坏,蛋。” “我才不是。”季云琅掌心灵力更盛,倏地发力抽出卷轴,另一只手掰开他勒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把他整个人一掌拍回了床榻上。 被灵气裹着重重摔到床上的时候,江昼想,短短一小会儿,季云琅拍了他两大掌。 季云琅收好卷轴,给自己乾坤袋加了十几道禁制,接着回到床上,想抱住江昼,看他气得严不严重。 下一瞬,就被一脚踢回了柜子旁边。 “……” 看来气得很严重。 季云琅猛然落地,撞得柜子发出一声巨响,那一脚重,他摔得也疼,捂着肚子痛苦道:“师尊……” 江昼理都不理他。 “撞到脑袋了,师尊,我头好晕……” “流血了……” “我要死了,江昼……” 他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虚弱,到了最后,气若游丝道:“……我永远爱你,师尊,我们下辈子再……” 江昼:“……” 他坐起身去看,季云琅早就起来了,正坐在柜上揉肚子。 江昼下床,坐过去,问:“血呢?” 季云琅给他看自己手背的一点擦伤。 江昼瞥了一眼,没吭声,季云琅抓他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朝他坐近了些,“揉揉,师尊。” 江昼给他揉,季云琅一直喊疼,扒开衣服一看,才发现真的踹得严重。 江昼既觉得他不懂事,活该,又心疼他,去乾坤袋里给他翻药,心想,以后再生气也不踹他了。 季云琅见他去翻药了,心里满意,上半身凑近,江昼边翻药,他边亲江昼的脸。 江昼让他亲得烦,隔一会儿啄一口,啾啾啾的,吵死了,以为这样师尊就原谅你了吗? 这时,身下突然传来声响,像是宋扬在拿脑袋撞柜子,两人立即起身。 他撞一下,会伴随着一声微弱的喊叫,季云琅蹲到柜前,附耳贴近去听。 江昼没兴趣,继续给他翻药,紧接着就感觉衣摆被拽了一下,季云琅抬头看他,变了神色,“师尊,他在叫你。” 江昼:“?” 不等他反应,季云琅就起身,问他:“师尊,这个宋扬,在云晏身边跟了很久?” 江昼点头,“比我,久。 “我从小就知道,他喜欢云晏,因为每次你和云晏在船上约会,他都很生气,一边揍我,一边骂你,最后跟我强调,江昼跟云晏才是一对,让我不要肖想你。” “你跟云晏那么亲密,他讨厌你,却又不准我对你产生感情,因为会破坏你和云家主的关系……师尊,你知道,他这代表着什么吗?” 江昼:“贱。” “……” 季云琅解开锁,把宋扬拽出来,他神智混乱,额前撞得通红,嘴里还在喃喃,“江昼……” 第233章 “他这样子,”季云琅说,“让我想到你,师尊,你那时也是这样,除了云晏的名字,什么都不说。” 他又提这事,江昼不太高兴,不是都过去了?现在还能翻旧账? 季云琅捻起宋扬衣襟上的药粉给他看,“这是我专门找神医要的,我拿了宋扬假扮你时的脸皮去给神医查,让他看看,我除了和你之外,和这张脸皮会不会也有反应。” “神医后来告诉我,这张脸,跟你体内异变的东西是同源,目的都是变得和云家主更适配,让他能够顺利地抢占身体。” 江昼想了想,开口,“所以,云晏,也,骗他?” 季云琅摇头,把宋扬丢回柜中,“他自愿的。之前他假扮你跟云姝成亲,在蓬莱岛大肆宣扬,还顺带抹黑我,你觉得是为什么?他真的不怕我找来?” “我来与不来,他都能达到目的——那就是戴着你的皮,和有着特定血脉的人交合。” “我去之前,他想强迫云姝,我去之后,他戴着你的脸勾引我,他知道我喜欢你,不会杀你。” “不过这样的话,他完全可以不对外宣扬,悄悄跟云姝成亲,还少了被我发现的隐患,他既然没这么做,就说明他比起直接跟云姝成亲,更想让我找来、跟我发生关系。” 季云琅盯着江昼,上手捏了一下他的脸,猜测道:“会不会是因为你只跟我睡过,他觉得只有跟我,才能产生一样的效果?” 江昼想了想,掏出了纸笔。 季云琅:“……” 师尊一这样,季云琅就想到他现在张不开嘴的窘境,从他乾坤袋里翻出药,正准备出门,就发现不远处的床底下露出半条黑黑的猫尾巴。 刚才江昼换脸换衣时顺便把炭炭拽了下来,它不小心摔到地上,看到腿上没了蝴蝶结,顿时气鼓鼓地把自己挪到床底,无声表示:小猫生气了!别来哄我! 可没想到,这么久了,真的没人找它也没人哄它。 它正难过,刚想回家找娘,季云琅就过来揪了一下它的长尾巴。 “喵!” 炭炭回头凶他。 季云琅把它抱出来,往它怀里塞了一包药,轻声说:“去找琥生,让他煎药。” 炭炭偏过脑袋拒绝他。 也不哄小猫,就会使唤小猫。 季云琅见它这样,握起它的小爪子,翻出一条好看的绸带,重新给它绑了蝴蝶结,用猫语夸他,“乖小猫,快去,煎完药给你尾巴上也绑一个。” 炭炭眼睛亮了亮,却故作稳重,勉为其难地“喵”了一声原谅他,带着药哒哒哒跑出去了。 江昼又听他喵喵叫,走近拿笔敲了敲他脑袋,递给他一张纸。 上面写:他这张脸,是从云晏脸上扒的,你可以现在送到梅庐,再让神医查。 “你的意思是,云晏的尸体长成你的样子后,被他扒了脸皮?” 江昼点头,又写道:云晏的尸体,我毁过,能复原。你给神医寄信,顺便让他看看,在药水里炸开的那些肉有没有重新拼合。 江昼抱了鸽子给他,季云琅过去扒下宋扬的脸皮,和信一起放进灵光,装进小竹筒里。 江昼又给他一张纸:乖。 顿了顿,划掉,江昼开口:“乖。” 季云琅:“……” 真该好好喝药了。 扒完宋扬的脸皮,季云琅垂眸看,他变得正常了,嘴里也不再念叨。 “师尊,刚才我给他撒的那些粉,可以模拟出交合时我的精血对他身体的影响,专程找神医要的。” 江昼写道:你为什么要那种东西? “因为我一直很好奇,他到底为什么想跟我做、做了会发生什么,我又不可能真的跟他尝试,就问神医有没有别的办法。” 季云琅收起江昼的纸,环腰抱住他,轻声道:“师尊,他刚才一直在叫你的名字,跟你当初一样,一直叫着云晏的名字。” “我从前一直觉得他喜欢的是云晏,刚才那样,我又觉得他喜欢你。你跟我说实话,你以前在云家,真的跟宋扬没有来往?” 江昼:“没有。” “还有,你跟云晏认识那么久,在你得知真相之前,跟他一直是好友,你愿意离开家,跟他一起到一个新的地方居住,对他没有过一点别的感情?” 江昼:“没有。普通,朋友。” 本来季云琅翻旧账来追问这些,江昼心里很烦,但是他又隐约发现,季云琅没像以前一样,做好了准备要跟他闹,反而就是随便问问,就算他说“有”,季云琅也只会回一个“哦”。 果不其然,紧接着,季云琅就说:“那我相信你,不会再问了。不管以前怎么样,我们现在可以好好在一起,未来的生活是好的,就一切都好。” 江昼:“嗯。” 季云琅又问他,“师尊觉得,什么样的生活才算好?是只有我们幸福,其他人都死掉,还是……” “云琅。” 江昼打断他,不让他接着说。 感觉到江昼准备把他从怀里推出去,季云琅当即抱紧,接上,“没事,我不问了,师尊不用回答。” 还是把他推出去了。 季云琅心里不舒服,想往他唇上吻一下,没吻到,江昼转身往床边走,“睡觉。” “……” 季云琅没跟过去,说:“那你先睡,我去端药,你睡醒喝。” 第234章 “嗯。” 季云琅情绪稳定地跟师尊告了别,走出森罗兽骨殿,五步后,拔剑劈烂了面前的三棵秃枝树。 江昼当初叫云晏的名字,宋扬现在叫江昼的名字,一个比一个膈应人,一个比一个让他生气。 神医查了那么久都没说身体异化时为什么会不停重复某个人的名字,神医查不到就证明不是病,那还能为什么?只能是心里念着。 他知道江昼跟云晏有仇,恶心云晏,可那是江昼知道真相之后,之前呢?江昼这么懒,还不爱理人,能让他心甘情愿跟着走,还在一起住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好感? 还“普通朋友”,江昼不是没有朋友么?江昼不是只有他么?云晏怎么就成“普通朋友”了? 抛开这个不说,他刚才心平气和跟江昼说话,江昼为什么那样对他?就因为他讲了师尊不爱听的? 江昼这样是不是代表从现在开始,只要他有一点不顺着师尊,江昼就不理他,对他冷淡,连亲都不让亲? 想甜甜蜜蜜在一起,就得什么都听师尊的,否则就自己难受去吧。 江昼就是仗着这点,故意这么对他,多来几次季云琅就受不了了,到时肯定不管不顾投入师尊的怀抱。 这也没错,是个策略,多来几次季云琅真的会上钩,管什么爹娘和仙洲,他只要江昼。 就是意识到这点,季云琅才生气,他正准备劈第四棵树,云姝就从树后走了出来,好奇道:“你真的失恋了?” 季云琅还是劈倒了树,近距离擦着她的背倒下,云姝脸唰一下白了,明显吓得不轻,却还是故作镇定往前走了几步,舒了口气,说道:“我想跟你聊聊。” 季云琅收起剑,往八域的方向走,他知道琥生把厨具都带过去了,那里能熬药。 “聊什么?”他问。 “先聊云晏吧。” “云晏?” 云姝点头,“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从我记事起,就是他在养我。” 云姝撩开衣袖,给他看自己的手臂,季云琅记得,这里之前遍布伤疤。 “他身体很不好,需要我的血和肉入药,他养着我,我很感激他,认为这是自己该做的,甚至主动割肉给他,觉得自己能帮到他,很开心。” “后来我才知道,我的血肉就是普通的血和肉,没有任何入药价值,他每次割完我的肉,都会直接喂狗。” “我端着狗盆里吃剩下的血肉去质问他,他说我这样,治了他的心病,何尝不是给他治病。” “那天之后,他不再伪装,把我关了起来,专供他治心病。” 云姝放下袖子,“他说我不该长成这样,看到我的脸,他的心病就会犯,所以他把我饿瘦,直到脱了相,他才满意。” 季云琅看向她的脸,“因为你长得像一个人。” “我知道。”云姝垂眸,“我见过她的画像,云晏那些年就是比对着那张画像,一天天饿我,又不让我死,等终于不像了,他才把画像收起来。” “后来他让我和江仙师成亲,把我送去了清霄门,我在那里吃了很多饭,都是你做的,很好吃,我会记住一辈子。” 季云琅:“我故意作弄你的,一般人不会觉得那种饭好吃。” 云姝:“谢谢。” 季云琅:“……” “他那样对你,云家没人知道?” “都知道。有人真的以为我的血肉有奇效,会趁他不在,进来割,有人喂给小孩子吃,吃了病更重,会来报复我。” 季云琅垂眼,“怪不得你想毁了云家,看来我那天不该拦那些八方域人,这样的仇,就是要报。” 云姝赞同,“就是要报。” “后来江仙师来到云家,云晏靠他夺权,故意发动内乱,那段时间让我搬出了云家……” “等等。”季云琅打断她,“江昼去云家之前,你就在了?” 云姝:“怎么了?” 季云琅神色有些复杂:“你多大了?” “我也不知道,很大了,我给云晏治了很久心病,他不会让我老。” 季云琅沉默。 片刻,开口:“云晏的心病,是我娘。” “你娘?” “嗯。” 在神医密室的河底,云征月跟江昼提起云晏的时候,季云琅就在楼下听。 他讲给云姝,补充道:“他虐待你的那段时间,应该恰好是我娘在八方域跟五大派作对,挡了他们的路。他恨我娘,所以把你当成她……” “不是,”云姝打断,“他恨你娘,不止因为这个,还因为你娘成亲了,跟别的男人。云晏喜欢那张画像上的女人,他曾经对那张画像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你不会想知道。” 季云琅:“……” 季云琅:“想吐了。” 云姝:“我也是。” 第77章 热情 季云琅到八域时,琥生还在小猫的指导下煎药。 沙洞里的很多八方域人吃饱喝足,陆陆续续离开了,剩下的几人突然变得界限分明起来。 琥生和楼沙以及几个打下手做饭的八方域人在一边,风洵和另外的八方域人在另一边,不远处的角落丢着被绑起来的林霄和他爹。 刚进沙洞,云姝就自然而然把脚尖转向了风洵那拨,只等跟季云琅聊完就过去。 第235章 季云琅:“……你这队站得还真不犹豫。” 云姝点头,“你不也支持我报仇吗?我报仇,跟着江仙师,就该态度鲜明一些。” 反正也要等药煎好,季云琅不想进去跟这么多人碰面,不然又要说个没完。 他转身出洞,对云姝说:“外面聊。” 外面挂着半轮血月,季云琅抬头看天,跟云姝说:“你想报仇,是想单对云家下手,但江昼的目标是整个仙洲,你觉得没关系?” 云姝摇头,“大家都很苦,谁倒霉碰上了,就是谁的是命。” 她也跟着看月亮,“江仙师愿意帮我报仇,我自然也支持他。我从小过得就不好,云琅,我苦完,该轮到别人,八方域苦完,自然也该轮到仙洲了。我理解江仙师。” 季云琅想了想,问她:“那你知道他有什么计划吗?比如什么时候往外放人,一次放多少,先往哪里放……” “你与其找我套话,不如去直接问江仙师。” 季云琅:“我不敢。我还没说什么他就生气了,问多了怕他不理我。” 云姝叹息,“你不去问他,那我可以告诉你,江仙师他们已经在组织人了,按这里的计时方法,两个满月之内,会有一拨人出去。” “去哪儿?” 云姝:“你好奇是吗?可以去问江仙师。” “……” “你可以去其他几域看看,他们已经分了拨,你这么久不在,那个叫风洵的人每天跑到各域游说,现在除了喜欢种菜养鸡的还跟着你,剩下的……” 云姝轻声道,“都已经是江仙师的人了。” 季云琅:“巧了,我也是江仙师的人。” 云姝:“这种时候你还这么爱开玩笑,真乐观。” 季云琅:“当然。” “我刚才好像看到林霄了,”他问云姝,“那个被绑起来的仙洲人,你知道他吗?” 云姝点头,“江仙师给我们传的信,他故意念错,被我戳破了。” “因为他是仙洲人,”季云琅踢开脚边的石头,“不想助纣为虐。” “你这话也可以当着你师尊的面说。” “说了我就真失恋了。” 他接着问:“林霄旁边的是谁?” “他爹,”云姝说,“好像以前是五大派的人,懂一些他们那里的东西,江仙师让留下他。” “巧了,”季云琅摸到自己怀里的手册,“我恰好有五大派的东西要找人请教。” 这册子告诉了他该怎么通过名单杀八方域人,江昼却说是错的,他只看得出错,却不清楚哪里错,季云琅现在需要知道,如果他按照错的方法操作,会发生什么。 他进去把林霄和他爹一起带了出来,林霄见到他,刚要出声,季云琅就拔剑横到了他脖子上,低声道:“我要问你爹一些东西,你忍一忍 。” 林霄:“好的。” 林霄:“你直接问吧,我和我爹都已经习惯了。” 林爹接过他手里的册子翻看,皱了皱眉,问他:“这个,你,试、试过了吗?” “当然没有。”季云琅问,“什么东西?” 林爹直接拿纸笔来写:这上面说,是五大派靠着卷轴杀人的咒法,可这实际上是一个转移法阵,你一旦用了,杀人的主动权就不在你,而在这个法阵背后的人身上。 林爹给他举例:比如,你展开卷轴准备杀某一个人,可你一旦对着卷轴施展了法术,背后的人就可以立刻对整个卷轴发动攻击,到时候死的就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季云琅点头,把册子收回来,“明白了。” 又看向他:“你懂这么多,对五大派很熟悉?” “当然,”林霄替爹回道,“我爹,专业狗腿,什么事都听过见过。” 林爹低着头,没说什么。 林霄试探着问他,“什么时候能放我们走呢?这地方连太阳都晒不到,真的不好受。” 季云琅把剑从他脖子上挪开,“你问问你爹,为什么这里连太阳都晒不到。” 林霄问:“是因为五大派?”他碰碰林爹,“爹?” 林爹不吱声,站起身,回了沙洞。 林霄也准备跟着回去,季云琅问:“吃饭了吗?” “吃了。”林霄摸摸肚子,“挺饱的。” 季云琅点头,“好。” 林霄走后,季云琅碰了碰云姝。 云姝问:“怎么了?” “你既然那么了解云晏,我想问,在你跟江昼成亲前,也就是云晏死前那段时间,他是不是跟五大派闹掰了?” 季云琅虽然问了,却不指望云姝能知道,云晏跟五大派的来往不一定会让其他人了解。 云姝却点头,“是啊,比那更早就闹掰了,他们关系一直不好。” “云晏天生残疾,加上身体实在太弱了,就算脑子聪明,五大派的人也从来看不起他,一边用他,一边背地里笑话他。” 聊起这个,云姝明显来了兴致,继续道,“他每次从五大派回来,都会把自己锁在屋里摔东西,就是关我的那间屋子。” “他把屋里能摔的都摔碎,不停捶着自己的腿,对着那个女人的画像说,今天又有人议论他的身体被他听见了,他都已经是家主了,为什么还会经历这些。” “那个女人回应不了他,他就架着轮椅来问我,让我回答他。” 第236章 云姝说:“他早就跟五大派离心了,五大派觉得他脑子好使,看不上他还一直用他,不知不觉就被他坑骗了好几次。” “彻底闹掰那次,他让五大派元气大伤,还偷了不少重要的东西回云家。” “偷了不少重要的东西回云家……”季云琅沉吟,“所以,五大派用以控制八方域最核心的东西直接被他偷走了,包括那个卷轴名单,可能还有别的。这就导致五大派现在没办法直接对八方域下手,只能耍这些手段,骗我来帮他们。” 这时,炭炭顶着刚煎好的药出来,季云琅端起药准备回去了,云姝最后跟他说: “宋扬突然扮成江仙师,效仿当年云晏夺身体时的做法,必定是想让云晏借着他的身体复活,你们要小心。” 季云琅问:“宋扬这个人,你熟吗?” “嗯,他追随云晏,很忠心,”云姝说,“他以前经常醉醺醺地跑去我房里骂人,你猜他骂什么?” “什么?” “他骂云晏,为什么割我的肉不割他的肉,又说,除了我是女人他是男人,他哪点比不上我,后来江仙师来了,云家内乱,云晏也是只靠江昼,没靠他……” “他每天骂,骂来骂去无非就是这些东西,为什么云晏选了别人不选他。他想为云晏献出全部,云晏却从没看上过他。” 云姝说,“所以,云琅,他这样的人因爱生恨,想要弄死云晏,也是很正常的。” 季云琅:“怎么说?” 云姝回忆道:“云晏死的那天,有许多人作证,江仙师一直在前厅喝酒,根本没进洞房,因此没人怀疑到江仙师。当年要是没有你突然顶罪,云晏的死就会是一个谜。” “可江仙师那晚明明在洞房,我亲眼看着他杀了云晏,所以前厅喝酒的那个江仙师,你觉得是谁?” 季云琅:“是宋扬?” 云姝点头,“我认为是他。” 季云琅垂眸,“你说宋扬是因爱生恨弄死云晏,我不赞同,不然他的目的只是让云晏死,没必要替江昼遮掩,更何况,他怎么知道江昼会杀云晏?” “他这么做,更有可能是听从云晏的安排。” “在云晏的计划下,洞房那天,他会顺利夺取江昼的身体,这之后,云晏本人的尸体和你的尸体都会留在洞房,这时‘江昼’再拿出不在场的证据,说自己一直在前厅喝酒,就把自己摘出来了。” 他这么说了,云姝思索,“是,这样看来,宋扬自始至终都在听云晏的话。” 季云琅点头,“这样的话,最好尽快杀了他。” 跟云姝告完别,抱着炭炭回去的路上,他跟小猫念叨。 “宋扬这么惦记云晏,甚至要拿自己的身体帮他复活,那刚才为什么要叫江昼的名字?除了让我听了生气,跟江昼吵架,还能有什么别的用?就像当年江昼叫云晏,他越叫,我越生气,对他越凶狠……” 季云琅一顿。 炭炭:“喵?” 从前季云琅听到那些,不由分说就会跟江昼急,不管江昼叫别人还是别人叫江昼,他都受不了。 可现在他跟江昼的关系比以前好太多了,虽说这种东西依然能刺激到他,但他不会再对着江昼发作了。 所以是谁在他和江昼的相处中一直刻意地、一次次刺激他? 季云琅每次被刺激到,就会跟江昼闹。 而在那些年里,他越闹,按着江昼亲热的次数就越多,江昼体内的异变也就越严重。 发生这种事后,最终的获益者,只能是云晏。 只不过一方面江昼戴着锁灵链,另一方面季云琅身上的血脉不纯粹,双重作用下,云晏无论如何都夺不到江昼的身体,只能到处见缝插针地寻找机会,短暂操纵他。 就像刚才,季云琅撒过神医的粉后,宋扬的身体便开始小幅度地异变。 云晏那些残破的意识不管在谁的身体里苏醒,第一反应都是说些能激怒季云琅的话。 在他的潜意识里,季云琅怒了,就会对江昼更不客气,那他夺取身体的几率就会更大。 可惜云家主实在死了太多年,季云琅和江昼早就不是从前那样的关系。 想到从前,季云琅觉得自己对江昼很不好,可他就是克制不住。 他讨厌江昼不说话、不热情,总是一边对江昼凶,一边说,“我不喜欢看到你不情不愿的模样,师尊,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等江昼情愿了,季云琅又觉得他在装,接着跟他说,“我不想看到师尊委曲求全的模样,师尊再这样,我就接着不客气了。” 等闹到江昼烦他,彻底不理他了,他才会开始难受。 就连现在,江昼热情了那么久,稍对他冷淡些,他也会受不了。 今夜江昼对他没兴致,只用了手,还很敷衍。 可回八方域前江昼明明还那么想要,季云琅早就做好了准备,江昼凶也好,狠也罢,他都会配合,让江昼舒服了,江昼才会更爱他。 现在完全本末倒置,显得他浪荡不已,缠着师尊要,师尊却没兴致,只为了敷衍他才做那些。 这么一看,还是他在强迫江昼。 季云琅想得心里酸涩,想一会儿见到江昼后抱抱他,和他亲吻,吻完他会跟江昼道歉,只要师尊别不理他,怎么都好。 第237章 还准备告诉江昼,自己想通了,以后再也不会随随便便误会他。 然而等他踏进内殿,看到空荡荡的床榻,直接端着药怔在了原地。 江昼什么意思? 不是在睡觉吗? 不是睡醒还要喝药吗? 他才出去多久,江昼就走了,为什么?因为讨厌他了,不想等他回来后一起睡,他要是闹腾,江昼还要抽出精力来敷衍他,干脆就直接走了? 炭炭这时落了地,咬着他的衣摆往外拽,“喵喵”两声表示自己知道江昼在哪。 季云琅把药放它脑袋上,拍拍它小屁股,轻声说:“你去吧,我不去了,记得让他喝药。” 江昼烦他了,他不想过去晃悠。 炭炭想了想,忽然变大,尾巴一卷把他整个人丢到背上,快速跑出了大殿。 季云琅扶着药,在它背上仍说,“放我下来,我不找他。” 炭炭才不理他,把他带到了江昼和爹娘一起住过的那个洞里。 来都来了,季云琅端药进去。 洞内很安静,微亮的萤火飘在半空,大猫窝在一旁,江昼靠在大猫身上闭目休憩。 他摘了那张师尊的脸,季云琅借着萤火的光,视线扫过更加凌厉的眉眼,落到他的唇上。 季云琅从前恨师尊的时候,胡夜总是不厌其烦地骚扰他,缠着他,对他表达爱。 他总说自己是单相思,胡夜也是单相思,可现在看来,好像谁都不是。 胡夜给他送帕子是因为误会了季兰的帕子,以为有人向他示好,所以会咬他,凶他,然后绣难看的帕子送给他。 胡夜第一次送的那块帕子,季云琅当着他的面从窗口扔出去,已经找不到了,也不知道江昼愿不愿意再给他送一次。 季云琅端着药走近,趁江昼睡了,在他耳边轻声念叨了几句,问还有没有帕子,再送的话,他好好收着。 他过去讨厌胡夜,讨厌和他拥抱,和他亲吻,他只喜欢师尊,只愿意和师尊亲热。 可现在师尊不理他了,冷冷淡淡,只有胡夜还可能会对他热情,要是胡夜也不理他,那代表江昼真的厌烦了他,季云琅就彻底没办法了。 他把药放到一旁,半跪到江昼身边,手撑在他身侧,倾身去吻他的唇,刚碰上,江昼就睁开了眼。 “……” 季云琅忍着尴尬,又坚持往他唇上啄了两下,无声邀请他:这么好的气氛,我们可以亲得更火热一点。 自从锁了江昼的灵,抢了他的卷轴,季云琅心里就一直很没着落,今晚要是再感受不到江昼的热情,还被赶出去了,那他就会想死,他一个人熬不过去的。 后来江昼没回应他的吻,只是冷淡地垂眼盯着他,戴锁灵链的那只手按住他的脑袋,攥紧了他的头发。 季云琅为师尊做过很多次,第一次被胡夜这样对待,没有想象中的凶狠,粗暴,却比师尊要更难应付。 他不急不缓,逼得季云琅要窒息,喉口收紧,嘴角涨得难受。 等季云琅到达临界点,忍不住要昏过去时,江昼手会松力,让他吐出来,偏过头来喘气。 季云琅被他弄出了泪,边呼吸,边抬眼看他。 “……转告我师尊,”他说,“抢了他的东西,我跟他道歉,让他别不理我。” 江昼没说话。 等他缓过来了,攥在他头发上的手稍稍收紧,提醒他,可以继续了。 江昼像在折磨他,每一次都想憋死他,季云琅比以往任何一回都痛苦,第一次觉得跟江昼做这种事这么漫长,周而复始,一次又一次,他会被江昼玩死的。 可江昼不心疼他,季云琅鼻间除了江昼的气息,就是他手腕上那个锁灵链。 他又把江昼锁住了,师尊从前没办法,现在却可以尽情宣泄自己的怒火。 后来季云琅实在不想再继续了,他后悔今晚跟着炭炭来找江昼,后悔偷偷亲他,也后悔帮他做这种事,江昼不是在和他亲热,江昼在虐待他。 他什么也没说,在江昼又一次放他休息时,直接跑了。 他缺氧,脑子昏,落荒而逃,刚出洞就撞到骨龙,骨龙疑惑地歪过脑袋看他,季云琅也不管它为什么在这里,抱住它的脑袋翻到它身上让它赶紧离开。 后来季云琅回了森罗兽骨殿,一个人坐在床上反思,觉得真狼狈,真丢人,他竟然跑了,江昼肯定会嘲笑他。 他躺到床上,拿被子蒙住脑袋,感觉以后都没脸见江昼了。 江昼喜欢这样吗?要是以后都这样,那他绝对招架不住,会死在江昼身上。 他躺了很久,睡不着,满脑子江昼,他没让江昼舒服,不知道江昼会不会生气。 嗓子难受,突然呛了一下,他猛地掀开被子咳嗽,带得喉咙和嘴角都疼。 回忆起刚才的痛苦,他想怪江昼,又不敢,毕竟是他先锁了师尊的灵,抢了师尊的东西。 想着,他就打开乾坤袋,准备研究一下那个卷轴名单。 刚打开,他就愣在了床上。 是名单没错,可并不是他需要的,这是印有“江昼”和“风洵”名字的老名单。 他跟江昼抢了半天,挨了江昼一脚不说,还因为愧疚主动去被江昼那样欺负……他要老名单有什么用?他又不可能通过这个杀江昼。 停了半晌,他学着江昼之前在船上教他的,聚起灵气,让卷轴上的名字浮空,接着握住“江昼”的名字不停揉弄。 第238章 他想,反正江昼刚才也没尽兴,名单他不能白抢,总该发挥点用处。 他回忆起刚才江昼戳自己喉咙时的狠劲,手上动作更不客气,直到炭炭飞闯进大殿,嘴里叼着两张纸。 上面的大字龙飞凤舞,像是人在极度忍耐的情况下写出来的。 第一张写:够了 第二张写:过来 季云琅刚跑出来,怎么可能过去。 他让炭炭回去,接着在“江昼”的名字上轻吻了一下,收起卷轴。 这时,他指尖溢出一丝灵光,五大派的人又给他来信了,上面全是问候的话,大概是想看他还活着没有。 他想了想,回道:人很好,还活着,只是八方域晒不到太阳,很烦,准备带兄弟们去外面转转了。 睡醒后,月亮从半轮变成了满月,季云琅出门,凭着感觉走到了人多的地方,他们正在打架。 云姝说,现在八方域里除了喜欢种菜养鸡的,剩下的全是江仙师的人。 季云琅走近他们,从他们的反应中一眼就看出来,他们既不种菜,也不养鸡。 季云琅在八方域待得久了,跟这群人打起架来还算得心应手。 这几人一边攻击他,一边说,“我们已经跟了更加强大的新老大,你要是识相,就赶紧搬出森罗兽骨殿,迎接我们新老大进去住!” 又说,“新老大凶得很,他连骨龙都能驯服,不是你这个仙洲人比得了的!” 季云琅不久前刚被他们新老大凶过,自然比他们懂。 这群人身上有饭香,看起来像刚刚吃饱喝足,季云琅问他们,“既然跟了新老大,为什么还要吃我的饭,你们那边也有人会种菜做饭?” 这群人恼羞成怒,大吼一声“就吃!”高扬起兵器来攻击他。 季云琅刚提剑准备上,忽然感觉腰被人扶住,江昼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夺了他的剑,攥住他的手腕,脚底一绊,托着他的腰一抬,就把他整个人掀翻在了半空。 眼看要摔,江昼出手去接,把他横抱在了怀里。 抱住不够,还颠了颠,手拍了他的屁股。 四周的八方域人举着兵器欢呼,“这下知道我们新老大的厉害了吧!” 季云琅:“……” 江昼冷冷淡淡地调戏他,依然不给他好脸。 两人对视,季云琅才不会说“放我下去”这种话,这时候他不怕丢人,他问江昼,能不能多抱一会儿。 还会来作弄他,证明江昼没有厌烦他。 刚说完,江昼就把他放下,往旁边一推,叫了几个人跟自己走。 “……” 江昼还是一副不愿意理他的样子,季云琅心里不舒服,去捡自己的剑,注意到了刚才起就站在一旁的风洵。 风洵见他看来,扯了扯唇,说:“他就该把你关起来,让你别惹事。” 季云琅恹恹道:“不需要,反正他也对我没兴趣了,你们想做什么都行,我影响不了你们。” 听他这话,风洵视线落到他襟口处,冷笑一声,启步离开。 季云琅顺着去看,看到了不知何时被塞进领口的一块帕子,拿出来一看,上面绣了很丑的小花。 他不久前刚说想要,江昼就给他送过来了。 季云琅握着帕子站在原地,唇轻轻勾了起来。 原先的烦闷、郁结通通消失不见,他看向江昼离开的方向,启步追了过去。 江昼正偏头跟风洵讲话,忽觉身后一阵快风袭来,季云琅整个人扑到他背上,不由分说往他脸上连亲了好几下。 “……” 周围几个八方域人都以为他刚才丢了面子,是来偷袭的,兵器都紧急亮出来了,此刻各个不知所措,面面相觑。 他们仙洲人都流行这样偷袭? 季云琅来扑江昼,直接把跟他挨得最近讲话的风洵撞到了一边,风洵往后踉跄了好几步,冷着脸看向面前两人。 这么多人看着,季云琅扑到他背上来亲,江昼觉得丢人,回过头跟他说:“下去。” 他一回头,季云琅就亲了他的嘴,甜甜蜜蜜抱紧他,问:“你要去哪啊,前~辈?” “……” 要不要脸。 要不要脸。 季云琅从来不是会拿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尤其还是他们现在这种尴尬的关系下。 他既然决定了要帮爹娘跟师尊作对,那江昼就打算刻意冷着他。 他一冷,季云琅是热不起来的,要么跟他急跟他闹,要么就不说话,这样江昼也乐得清静。 可现在季云琅厚着脸皮来黏,黏的还是他最讨厌的胡夜,弄得江昼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得僵着脸,又说:“下去。” 季云琅乖乖跳了下去,挤开刚走过来的风洵,跟江昼牵上手,又问:“前辈要去哪儿,我能陪你吗?” 风洵在他旁边冷笑,“合适吗?你不回去教人种菜,要插手我们的大业?” 他这话说得难听,季云琅直接阴了脸,灵气带起脚边一块石头往他脸上飞。 风洵反击,眼看要砸到他,江昼出手挡回去,对风洵说:“剩下的人,你去叫,出口见。” 接着牵季云琅快走几步,甩开了身后一群人。 风洵:“……” 风洵:“行。” 旁边有人帮他拿下砸到脑袋上的石头,关切道:“八域主,你疼吗?” 第239章 风洵接过那块石头,让左右都散开,让出一大块地方,瞅准前面两个牵手离开的身影,抡圆了胳膊…… 没砸,反正也砸不到,还会被江昼打回来。 他收起石头,把周围几个八方域人分派到各域去叫人,说:“出口汇合。” 紧接着启步,追上了前面两人。 小时候云征月曾经教过他,仙洲有些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又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想让江昼不被感情问题拖累,他就要先融入他们,关心他们,了解他们,再一举击溃他们。 风洵追上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他俩走着走着要亲嘴之际,把自己的手掌竖到了他们中间。 江昼亲上了他的手背,季云琅亲上了他的手心,风洵忍着满身的鸡皮疙瘩,冷着脸关切道:“边走路边亲,容易摔跤。” 又说:“两个人走路太无聊,我、陪、你、们。” “……” 第78章 醒悟 季云琅跟江昼牵手走,问他:“你们要去做什么?” 江昼看了他一眼,“别管。” “那我陪着你。” 江昼没出声,也不说行或不行。 季云琅握他的手紧了紧,又说:“前辈,我惹我师尊生气了,你觉得他会烦我吗?” “不会。” “会讨厌我吗?” “不会。” “那……” 风洵插嘴:“不会。” “……” 季云琅绕到另一边,又跟江昼牵上手,骂:“你烦不烦?别跟着我们。” 风洵凉凉道:“去出口的路就这一条,你能走,我也能走。” “谁告诉你就这一条?我给你指条新路,你滚过去。” “我不去。” “你非要跟着我们?” “没错。” “你……” 江昼在忍。 烦,真的烦,这两人仗着自己嘴皮子利索,你一言我一语,吵个没完。 本来只有他跟季云琅,还没那么烦,现在风洵跟上来,动辄就要嘲讽他们几句,他一嘲讽,季云琅就回击,一来二去话就多了。 江昼不久前喝完药,讲话好多了,没有之前那么困难,可还是说不过这两人。 他松开跟季云琅相牵的手,默不作声加快脚步,把他俩一起甩到了身后。 这下清净了,两人谁也没再来吵他。 江昼不清楚季云琅干嘛突然这么热情,是不是有什么谋算,季云琅想跟他作对可以大大方方来,大家各凭本事。 要是让他知道,季云琅利用他们之间的感情来骗他,那他真的会把季云琅关起来。 等到了入口,骨龙正盘旋在近处的树上,江昼过去,拍了下骨龙脑袋,骨龙亲昵地绕到了他身上。 选定的八方域人陆陆续续过来了,人数不少,其中不乏从无常桥底叫出来的人。 五大派知道八方域即将有动作,提前从各派分别召了一拨人上岛,意在守住“阁”。 他们这么在意“阁”,无非是因为里面藏着他们操纵八方域的罪证,蕴含着他们多年的心血,不愿意丢弃,只能叫人来守。 江昼今天出去,就是要拦下这批人,顺便围住所有上岛的路,在阁里的一个也别想出来,全得死。 当年的八方域被堆成了尸山,如今这座岛也别想幸免。 一听说要去抓仙洲人,很多八方域人都蠢蠢欲动,八方域里喜欢仙洲的有,恨仙洲的自然也不少。 “前辈,”季云琅不知何时晃悠过来,抱住他胳膊,在他耳边试探着问道,“这么多人,全要往仙洲闯?” “嗯。” “那我能帮你什么?” 江昼瞥了他一眼,“你什么也别做,就是帮我。” “这是什么话,”季云琅脑袋搭到他肩上,“我跟你过来,肯定是想帮你的,你先告诉我,你想去做什么?闯进临近的城里抢东西?还是杀了城里的每一个人,把他们的脑袋挂到家门口,以此向五大派示威?” 江昼捏他的脸,“你只能想到这些?” 季云琅朝他笑,不说话。 江昼松手,说:“都不是。” 季云琅松了口气。 江昼问:“你很怕我说,是?” “嗯。”季云琅不否认,“我妹妹在家,刚怀了宝宝,你们要是往鹿溪城里闯,那我只能求你了。” “……” 江昼在心里骂他,白长这么大了,没一点骨气。 江昼说:“有五大派的人,要上岛,我们去杀。” “好,那我陪你。” 江昼看向他,“不怕他们生气?” 他们,自然是指爹娘。 江昼带一大群人闯出去杀仙洲人,江逝水和云征月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如果他们在,现在已经把他教训得狗血淋头了。 季云琅既然选择乖乖听他们的话,那…… “不让他们知道不就好了?”季云琅去牵他的手,“我听他们的,只是为了和我师尊好好在一起,底线就是不毁灭仙洲,其余的,不管师尊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嗯。”江昼淡淡应了声,也看不出高兴不高兴。 可季云琅没什么别的能说了,他想让江昼留下仙洲,总不能直说“我不赞同你,我要跟你作对了”,这样他们还怎么过日子? 第240章 他只能告诉江昼,自己是在听爹娘的话。 可就算这样,江昼也还是对他很冷,自然而然把他划分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他是锁了江昼的灵,抢了江昼的东西,说了江昼不爱听的话……可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江昼就不能大度点? 就连现在,他主动来黏着江昼,江昼也还是不冷不热的,刚才路上好不容易说动他亲一下,那个风洵还来捣了乱。 越想越不舒服,他直接问江昼:“我觉得我师尊还在生气,你能不能替他原谅我?” 顺便补充道:“我不喜欢你对我这么冷淡,你能热情一点吗?毕竟昨晚,我都帮你……” 江昼捂住了他的嘴。 季云琅啾了口他的掌心。 江昼手在他衣服上蹭了蹭,收回来。 季云琅:“……” 季云琅:“现在连我亲你,你都嫌弃?” 江昼:“嗯。” 又说:“你这样,让我怀疑你的目的。” 季云琅凑到他耳边,“我哪有什么目的,就是想和你亲近。” 江昼:“哦。 江昼这样,季云琅更不舒服,在他身上靠着不出声了。 比起关心仙洲人的死活,他有更大的私心,就是想跟江昼在仙洲好好生活。 这江昼一直知道的,毕竟他们还没成亲。 既然现在江昼对八方域的事很上心,那季云琅也可以跟着上心,他不想再跟江昼闹别扭,过去那些年闹得够多了。 他知道八方域苦,所以要先想办法来让八方域变得不苦,这样江昼总不会怪他。 “前辈,”他轻声道,“我总听人抱怨,说这里连太阳都没有,没办法生活。你觉得八方域什么时候能有太阳?” 江昼看天,想了想,“下个满月。” 季云琅一愣,“……什么?” 他问这些,只是想勾起江昼对“把八方域变好”这件事的期望,江昼为什么突然许诺了时间? “我小时候,”江昼说,“也问过你娘,这个问题,她总说,快了,可从来没有实现,云琅,你知道,是为什么?” 季云琅摇头。 “因为,不管星星还是太阳,都在五大派手心握着,拳头不硬,他们不会给。” “我知道了,”季云琅说,“拳头硬了,就意味着要杀人,要流血,爹娘不愿意,所以八方域没有星星,也得不到太阳。” “嗯。” 出了八方域,十几艘大船停靠在不远处的岸边,所有人都提着兵器上了船,江昼对季云琅说:“注意安全,现在他们,有了防备,跟上次不一样。” 季云琅正低头看自己指尖的灵光信,闻言“嗯”了一声。 手腕却突然被江昼攥住,江昼力气很大,声音带了怒意,问:“你在干什么?” 他指尖漂浮着五大派回的灵光信,信上说:八方域本就是蛮荒之地,你们需要太阳,我们可以努努力想办法,季领主可千万别带弟兄们闯出来啊。 季云琅:“……” 他刚跟江昼聊完太阳,五大派就给了回信来,怎么看怎么像是他在通风报信。 可他的信是更早之前随手发出去的,跟江昼的行动没有任何联系。 季云琅刚准备调出自己更早的灵光信件给江昼看,就感觉手上一沉,挂了两个锁环。 江昼把他拽到空荡荡的船舱,往里一推,从外面冷眼看着他,“你敢解开,我就杀了你师尊。” 季云琅:“……” 他问:“你不听我解释?” 江昼本来就不信他,闻言转身,“少说话,乖乖待好。” 季云琅低下头,发现五大派又给他来了信,还是关于太阳,他们第二次强调:蛮荒确实没有太阳,季领主实在想要的话,我们一定努力,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季云琅让那点灵光消散,没理。 哪给得了他们时间,八方域这位很厉害的新老大只会等他们一天。 五大派这样回答,他想,是不是因为他们一开始操控八方域的时候,就隔绝了这里的太阳,现在突然要恢复,对他们来说有很多工作要做。 突然传来声音,船剧烈摇晃起来,外面开打了。 季云琅一个人待不住,刚准备拔剑出去,船舱里就突然被扔进好几个人,每个人手上都带着锁环,穿着不同门派的制服。 “……” 船舱很大,陆续有人被扔进来,季云琅出不去,被挤到了角落。 他和这群人一样,被江昼当成阶下囚了。 有离得近的人认出了他,惊呼道:“是你!” 季云琅靠在船舱一角,也不抬眼,恹恹问:“你是?” 他不认识五大派的人,五大派的弟子却都知道他,有人惊讶道:“你不是八方域的老大吗?怎么也跟我们一样……” 他噤声,跟旁边人互相看了看手上的锁环,黯然叹气。 船舱里的人越丢越多,有的身上带伤,进来就骂骂咧咧,一口一个“野蛮人”“长得壮了不起啊”。 有的毫发无伤,一副自愿被丢进来的模样,有同门问起,就会羞愧地低下头,“投降了,反正打不过。” 船舱里吵吵闹闹,还有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在扩散,这个船舱满了,不再丢人进来,有人问;“他们会把我们抓到哪里?” 第241章 季云琅答:“抓去八方域住几天。” “什么!” “那得住几天?!” “谁知道呢,”季云琅叹气,“说不定就是一辈子呢。” 这下连大哭的都有了,“为什么我这么倒霉?长老叫我来我才来的,明明昨天我还在家里背书!” “我也是!师父说是历练,连课业都不用做了让我赶紧过来,提前也没说是跟八方域人打架啊!” 此起彼伏的抱怨声响起,季云琅被他们吵得实在受不了,挤到窗边探出头去,准备观察一下江昼在哪,刚探出去,就跟江昼对上了脸。 江昼正俯身,也想透过小窗来看他。 “……” 四目相对,季云琅放软声音,“前辈,人好多,好挤,吵死了。” 江昼冷脸,“忍着。” “这些,全要抓到八方域?” “嗯,”江昼很不耐烦,“派了群,废物来。” 都不用打,自己就蔫了。 季云琅脸往窗边靠了靠,悄声说:“这都是几个门派的小辈,一个比一个弱,那些年纪大、厉害的,肯定或多或少都知道五大派的事,就算上面需要支援,也不会犯傻亲自来。” 江昼点头,又忽而一顿,屈指往他脑袋上弹了一下,“少说话。” 季云琅:“好吧。” 季云琅往外看,尽管这次杀得少抓得多,水面也依旧被染得猩红。 他这个视角,可以看到临近几艘船上也抓了不少人。 江昼脸上溅了血,季云琅飞出灵光,过去帮他擦了一下,问:“这群人,打算怎么处理?” 江昼瞥了他一眼,“关起来。” 季云琅点头,“我让八域主把沙牢空出来,你随便关。”又问,“先不杀?” 江昼“嗯”了一声,“他们没上岛。” 岛上的,一个也不会留。 季云琅:“好。” 江昼正要说话,不远处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响,季云琅眼被闪得眯了一下,问:“你又放烟花?” “丢了炸弹,”江昼说,“我们人少,不上岛。” “那该回去了?” 江昼摇头,“让一批人留下,守住这里……” 又忽而一顿,用眼神回答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季云琅笑笑,善解人意道:“那我不问了。” 江昼想了想,还是说:“我跟他们说了,要太阳,下个满月没有,接着炸。” “只要太阳,没要星星?” 江昼:“下次要。” “好。” 季云琅双手被锁环束缚,此刻正扒着小窗沿跟江昼说话,指尖忽而又冒出一点灵光,一闪一闪,很急切,五大派又给他传信来了。 “……” 他不看信,仰头看江昼。 江昼又冷了脸,猛然出手把他脑袋推了进去,季云琅突然向后躺,压到好几个人,惹来一阵惊呼。 这几个人还算好心,被躺了也没骂他,反而关心他有没有事。 季云琅躺在这几个好心人身上,盯着舱顶,余光瞄着自己指尖若隐若现的灵光,心想,要被师尊关起来了。 但在那之前……他猛然坐起身,又惹来一阵惊呼。 他十分迅速地写完了一封信,手里攥着信封,把手伸出窗外,扯了扯最近那人的裤腿,他以为还是江昼,开口,“前辈……” 风洵回头。 “……” 瞥到他手里的信,风洵冷笑一声夺过来,不由分说要往水里扔,季云琅指尖灵光一挑,把信从他手里抢回来,直接飘到了江昼怀里。 “前辈,”他朝窗户外面遥遥道,“上面有地址,帮我送过去。”停了停,又补充,“不要偷看,爱你~” 风洵一掌拍过来,想把他脑袋推回去,季云琅自己先躺回去,闭上眼,觉得可以歇一下了。 他那声“爱你”声音不小,船舱里有人忍不住,问:“爱谁?” “还能是谁,”季云琅说,“他们老大,谈好几年了,最近在吵架。” 离他最近的一个人惊道:“所以你不是八方域的老大,外面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季云琅给他看自己手上的锁环:“我像吗?” “那你跟你师尊那些事……” “这倒是真的,”季云琅淡定道,“我谈了两个。” “……哦。” 江昼站在船舱外,把里面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他垂眸看手里的信,是季云琅写给脸兄的,而这个脸兄,此时正在云家。 季云琅说了让他不要偷看,还说了“爱你”,风洵在他身旁冷哼,笃定道:“你不会拆开看。” 又自顾自骂:“你迟早栽在男人手……” 话未说完,江昼就把信拆开了。 风洵改口:“你醒悟了。” 江昼:“嗯。” 信刚打开,就有扑面而来的爱心灵光打到了他脸上,写信的人就知道他会偷看,故意藏了灵来亲他,再配合上刚才那句“爱你”,江昼的嘴角十分微小地上扬了一下,随即立刻恢复面无表情。 风洵:“你没醒悟。” 第79章 热恋 八方域里,楼沙正跟琥生商量着一会儿吃什么,脑袋突然被敲了一下,抬头一看,季云琅手上挂着锁环,跟他说:“安排一下。” 楼沙:“安排什么?” 第242章 季云琅侧身让开。 楼沙猛地睁大眼,跳起来激动道:“哪儿来这么多细皮嫩肉的小宝贝儿?!” 八方域没来过这么多仙洲人,楼沙兴奋地凑过去左摸摸,右闻闻,吓得那群人惊恐不已,连连尖叫。 季云琅在琥生旁边坐下,见他在研究菜谱,问:“最近做了不少饭?” 琥生骄傲点头,“没错,他们都说好吃!” “是吗?我还没尝过。”季云琅说。 一听他要尝,琥生就有点蔫了,“那等我再精进一下,八方域里他们都没吃过好吃的,所以才觉得我做的好吃……” 季云琅揉揉他脑袋,“没事,一会儿做好我尝尝。” 他抬手,琥生看清了他手上的锁环,眼睛瞪大,问:“你怎么了?” 季云琅叹气,“你大哥把我锁起来了。” “什么!”琥生咽了咽口水,有些兴奋,伸着脖子往他身后看,“大哥人呢?” “他没回来,办事去了。” “那你是不是准备接受大哥了!” 季云琅:“我可没说过。” “哦……” 琥生想到什么,突然苦恼起来。 季云琅问:“怎么了?” “我在想,你要是真的接受大哥,那你媳妇儿怎么办啊?他还怀着宝宝呢!” 季云琅问:“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那……没办法的话只能问问大哥愿不愿意接受他了。” “好,等他回来我问问。” 楼沙兴冲冲地准备去安排那批仙洲人,走之前看着锁环问季云琅:“用不用神先给你解开?” “解开干嘛,”季云琅说,“给我也安排一间。” “?” 蓬莱岛,云家。 江昼跟面前的“江昼”相对无言。 脸兄在云家待得很开心,这地方可以让他实现自我价值发光发热。 ——他给季云琅回信的原话里是这么写的。 季云琅问候了他很多话,他很认真地逐条回复。 只在看到最后一行的“^3^”时不解,问:“这是什么意思?” 江昼:“写给我的,你不用回。” 脸兄:“哦。” 脸兄:“为什么给我的信,还有给你的留言呢?” “热恋,”江昼说,“把持不住。” 脸兄:“……” 脸兄写完回信,站起身,从床底下吃力地往外拖一个大箱子,使着劲儿道:“你把这个……交给云琅,我在这里待了挺久,借着视察的名义,哪个屋都翻过,各种小密室也都进去过。” 拖出来一半儿,他喘了口气,扶着腿往床上一坐,“太沉了,我歇歇……总之所有可疑的东西我全塞进去了,反正我也不认识,让他自己挑吧。” 江昼过去把剩下的一半拽出来,是个又大又长的箱子,打开后他看着满箱子东西,皱眉:“这么多?” 有纸张信笺,也有法器物品,整整齐齐摆在箱子中,也不知道脸兄囤了多久,才囤出这满满一大箱。 “云琅当初送我来这里,我就估摸着不能白来,这小半年里一天没歇,就等着他什么时候用得上我。” 脸兄感叹,“这儿的日子真好啊,每天什么也不做就能被一群人供着,云琅他不光安置好了我爹娘,还真的送我飞黄腾达了。” 说着,他又摸摸自己的脸,叹气道:“就是每次摘下皮想透口气,都不敢照镜子,我借着别人的脸这么舒坦,自己的脸却没了,还怪吓人的。” 江昼把大箱子封好,直接搬起来装进乾坤袋里,随口问:“你的脸,最近疼过吗?” 脸兄摇头,“疼倒是不疼,就是经常痒,这位兄弟,你说是不是痒着痒着,我的脸就长出来了?” “不知道,”江昼说,“他信上写了,给你介绍神医,你自己去问。” 脸兄点头,“好的。” 想到这个人刚说自己和季云琅在“热恋”,脸兄疑惑道:“他已经放下师尊,跟你在一起了?我可记得他还有一个江仙师的替身在身边,那个同行还挺有本事的,天天陪他睡觉。” 他赞道:“这墙角说挖就挖,你还真厉害。” “没挖,”江昼面不改色,“我们两个,一起陪他。” 脸兄:“……” 江昼离开之前问脸兄,今晚有没有什么活动,脸兄摇头,“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给自己找事,除了偶尔帮云琅搜刮这里的可疑物品,我哪都不去的,等你走了,我就睡觉。” 江昼点头,递给他一副耳塞。 脸兄:“?” 不久后,“轰”得一声,云家被炸了大半,江昼从乾坤袋中抽出几把五大派弟子的兵器,零散地丢在四周,又在周围灌木处挂了些五大派中不同门派的制服碎片,营造出一种五大派上岛来奇袭云家的场景,转身离开。 云姝记仇,以前谁欺负过她、现在还活着没有、住在云家哪处全都门儿清,江昼把他们捆到一处,跟建筑一起炸成了碎片。 他捡起落在脚边的一块腿骨,上面沾了血肉,被炸得焦黑。 有些恶心,他没往乾坤袋里收,找了布来包好,拿在手里,回八方域后直接交给了正在吃饭的云姝。 云姝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后眼神发起亮,她跟江昼道完谢,哼着小曲儿,笑容满面地把这块腿骨洗干净,收进了怀里。 第243章 接着又添了两大碗饭。 江昼看着她这副模样,想,如果是云征月,现在该骂他了。 没爹娘管就是好,他做什么都没关系,没人会说他不好。 除了季云琅偶尔让他生气。 想起季云琅,他先去了森罗兽骨殿,没找到人,后来遇到风洵,才知道人被关进沙牢了。 江昼在心里骂他蠢,锁了他又不是真要关他,乖乖回家等师尊不会?非要往那种地方跑,倒显得他委屈了。 那地方不干净,味道又难闻,江昼怕他待得久了难受,径直走去,准备把他带出来。 去了才知道,他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干净清爽的豪华单间,江昼不动声色走近的时候,他正套着锁环跟琥生一起吃饭。 他手不方便用筷子,琥生就喂他,一口菜一口饭,季云琅点评着口味咸淡,不时端起碗来喝口热汤,十分惬意。 江昼隐在牢房外的暗处,故意弄出了点动静,里面两人当即熟练地把饭菜收进食盒,琥生拎着食盒从旁边的暗门中离开,季云琅头低下去,让自己看着更孤单可怜些。 接着,江昼打开牢门走了进来。 听到声响,季云琅抬眼来看,见进来的是他,轻声道:“前辈……” 他刻意抬了抬锁环,露出手腕的勒痕。 江昼走到他身边,无视他故意装出的可怜,也忽略周围没散干净的饭香,从乾坤袋里搬出了那个大箱子,淡声道:“需要什么,自己翻。” 箱子离得不远不近,季云琅倾身去看,奈何他手上的锁环连接了墙上半长的铁链,只能支持他的手碰到箱子,却打不开箱盖,翻不了里面的东西。 “前辈,”伴着锁链哗哗的响声,他又叫,“你把箱子搬近点。” 江昼不,干脆直接坐到了箱子上,跟他说:“自己想办法。” 季云琅:“……” 他的手能摸到江昼的大腿,再努努力,整个人都能趴过去,“你这样子,”他说,“我想开箱子,还得先把你搬开。” 江昼:“搬吧。” 他耍无赖,季云琅也没客气,抱住他一条腿往下猛地一拽,把江昼拽下箱子,拉扯到了自己身边。 江昼顺势伸手,抓住箱子一侧的圆环,把它也拉了过来。 这下季云琅既能碰到箱子,又能抱上江昼,心情瞬间好了。 江昼本来被拽得躺到了地上,现在他撑着季云琅的腿坐起身,靠在他腿边,跟他一起翻箱子里的东西。 季云琅自己坐还知道找块干净的地方,不像江昼,刚被他拽来,沾了满身沙,此刻也是毫不讲究地坐了沙子。 季云琅既想搂他,又嫌弃,让他把外衣脱了。 江昼不脱,见他还嫌弃,故意起身跟他挤挤,坐到了他身边。 这也算江昼主动亲近他,季云琅犹豫了一下,忍,跟他靠得近了点,肩蹭着肩,腿挨着腿,一起翻箱子。 “云姝说,云晏跟五大派闹掰前曾偷了不少东西回去,让他们元气大伤。” 季云琅偏过头看江昼,“你那个卷轴恰好就是在云家翻出来的,所以,会不会不止那个,五大派还有其他东西也在云家藏着?” “嗯。”江昼应了声,他翻得很快,没用东西的全丢了出来。 季云琅让他慢点,别落下什么。 “不用,”江昼说,“如果,有五大派的东西,我能发现。” 他这么自信,季云琅问:“为什么,你很了解他们?” 江昼动作停了停,随后继续翻,说:“了解。” “那我想知道,你直接开口跟五大派要太阳,是因为什么,你很清楚他们能给这里太阳?” “八方域是,他们造的,”江昼说,“这里,本来不存在,是他们专门,造来取乐的。” 季云琅向他确认,“整个八方域全是他们造的?我过去一直认为这是仙洲的某块地方,被他们单独分辟了出来。” “不是。” “好吧,”季云琅不翻了,有些东西他认不出来,得让江昼认,他问,“你为什么会熟悉这个?” “我进过他们的‘阁’,听他们讲过,很多遍,也看他们,演示过很多遍。” 江昼翻箱子的动作放缓了,轻声道,“云琅。” “嗯?” “你对五大派,如何操纵八方域,感兴趣吗?” 季云琅想了想,摇头:“不感兴趣,他们上次邀请我上楼,我都没……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跟五大派,一直来往,还从我手上,救他们的人,”江昼说,“我怕你会了解那些,然后,喜欢上。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季云琅接上,“你会恶心我,讨厌我,再也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江昼低头,接着翻箱子,“嗯。” 季云琅一只手环过他的肩,脑袋靠到他身上,指尖溢出灵光,把自己最近跟五大派的对话全给他看。 “这些年他们一直能联系到我,我不想收,信也会自己过来。” 江昼下颌也沾了些沙,季云琅去给他擦掉,“我不知道你会这么不舒服,我想办法,不收他们的信了,以后也不跟他们来往,好不好?” 江昼显然不太相信他这话 ,偏了偏脸,不让他碰,冷淡道,“你那天,救了那个胡总管,因为要跟我,划清界限。” 第244章 季云琅暗自叹了口气,师尊嘴上总说不烦他,其实一桩桩一件件全在心里憋着,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指不定骂了他多少句。 他解释道:“因为我不了解五大派,也不知道,你其实很了解他们,不然我没必要跟他们走得那么近。” “我那天说了,要看他们有没有诚意合作,结果他们的诚意就是一个虚假的册子,他们这样骗我,我不会再跟他们来往了。” 他偏头,蹭了蹭江昼的脸,亲昵道,“界限都是划给外人看的,师尊,我的心永远跟你在一起。” 江昼:“谁是你师尊?” 季云琅:“……” 季云琅:“叫错了,前~辈。” 江昼:“嗯。” 他非要这样,季云琅觉得自己像在背着师尊偷/情。 可江昼现在不愿意拿师尊的脸来面对他,季云琅就只能先黏着胡夜来跟他保持感情,不然时间一长,就该淡了。 想到这里,他环在江昼肩上的手向下,搂住了他的腰。 胡夜的身材和师尊很不一样,摸起来真的像偷/情,季云琅既别扭,又觉得刺激,手钻进了他衣服里。 江昼翻到有用的东西了,正拿起来观察,注意到季云琅的手在身上不老实,他垂眼看了看,没出声。 他之前故意作弄季云琅,让季云琅吃得难受,自己也没尽兴。 最近都没跟季云琅太亲热,原本打算做了,也因为季云琅突然催动锁灵链而让他没了兴致。 想起来有些惋惜,可那种事就是要看氛围,看心情,季云琅搞坏了他的心情,他就一点也不想继续了。 正想着,季云琅忽然在他耳边吹了口气,轻声道:“前辈,我觉得,你是不是比我师尊……” 他用气音说,江昼听清,脸霎时黑了。 这有什么好对比的,明明一样大! 厚脸皮,不害臊。 真当自己在偷/情了? 季云琅说完不算,还给他用事实佐证,说:“我嗓子现在还疼呢,前辈,这都多久了,跟我师尊就不会这样。” 江昼心说废话。 师尊心疼你,舍不得作弄你,才让你觉得师尊好欺负,要不是喜欢你,师尊能天天让你哭。 以前不顺心就发怒,借着锁灵链来胡闹,现在没事就装委屈,才稍微欺负一下就受不了,什么好处都让他占了,季云琅怎么总有办法惹人生气? 江昼给自己想得心烦,猛然抓住季云琅的手丢开,冷漠道:“行了。” 季云琅被他丢得一惊,低头看了看,不满道:“行什么了?你这才刚……” 江昼整理衣服,“没兴致,聊正事。” 季云琅给他屁股上来了一掌。 江昼一震,偏头,“你……” 季云琅坐近,瞬间正经,心平气和道:“好,聊正事,你找到什么了?” 江昼收回视线。 他把箱子里多余的东西都丢了出去,此刻只剩几个形状怪异的法器和厚厚的一沓卷轴,季云琅疑惑,“怎么全是卷轴?脸兄是把云晏的书房搬空了?” 江昼展开了几个卷轴给他看,上面无一例外,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点状物,很像那个写满人名的卷轴名单。 季云琅看得眼晕,移开眼,问:“这是什么?” 江昼从身后抓住他两只手,让他运灵。 季云琅说:“我自己可以,你这么抓着我算怎么回事?” “你不会,”江昼说,“我看他们操作过,知道怎么,把地图引出来。” “地图?” “嗯。” 季云琅看向这一堆卷轴,在江昼的指引下,掌心运起灵气,箱中的卷轴纷纷在半空铺展开,上面的黑色痕迹一个接一个浮现出来,逐渐拼凑到一起。 不多时,面前落了一地的空白卷轴,而他们眼前的半空中,铺展出了一副巨大的长卷地图。 江昼还握着他的手,嫌锁环碍事,直接给他摘了,接着五指嵌入他指缝,指引着他运转灵气,将地图不断放大,最终指着某块地域的一角跟他说:“我们现在,在这里。” 季云琅微微惊讶,“八方域的地图,长这样?” “这是云晏偷出来的,所以,分装在那些卷轴里。”江昼说,“在‘阁’里,这个地图会更有效果。” “什么效果?” 江昼又带他把卷轴缩小为鸟瞰图,示意他看漂浮在地图上方的那个纯黑的半圆,“效果很多,比如,月隐日。” 季云琅一怔。 江昼说着,已经操控他的灵气卷起了箱中一个半开口的圆形容器,将地图上半圆的黑渐次引入到瓶中。 “现在外面,是半轮月亮,云琅,所以地图上,也是半轮。等这半轮全引出来,”江昼低声道,“月隐日,就该来了。” 季云琅心口倏地一紧,“别!” 他下意识收起灵气,让容器落回了箱里,同时,浮在半空的地图也消散开,渐次回到了卷轴中。 季云琅甩开江昼握自己的手,惊魂未定,偏头瞪向他,“月隐日又不是什么好天气,八方域都多久没有了,你刚才是想……” 他噤了声,江昼的表情很不对,仿佛从刚才握着他的手演示开始,就在忍耐。 接着,他猛然起身冲出牢房,在外面吐了。 “……” 第245章 季云琅起身跟到外面,给他拍背,问:“你很难受?” “我记住了。”江昼说。 “什么?” “五大派的人,给我演示过,我就记住了。”江昼单手扶在墙上,另一只手擦了擦嘴,“不止这个,还有,怎么用卷轴杀人,怎么让他们狂暴。” 他说:“我都学会了,还对八方域的人,用过这些。” 他从小就生活在八方域,月隐日和身体不受控制的狂暴都是他最恨、最讨厌、最恶心的东西。 可他第一次学的时候对风洵用过,不久前又对那十个八方域人用过,为了杀更多的人,让他们变得狂暴,不受控制。 就连刚才握着季云琅的手,给他演示月隐日,他也得心应手。 他厌恶这些东西,可他见过五大派的人操作后,不知不觉就印在了脑子里,轻易就能复刻。 他刚对季云琅说了不想让他沾上五大派,沾了,他会觉得恶心,可现在沾得最多的反而是他自己。 江昼又想吐了。 季云琅抱住他,手轻轻顺他的背,“没事,学会了又怎么样,你给我演示完,我不也学会了?” 江昼不出声,季云琅手向上,揉他的头发,“这都是五大派设计的,你用他们的手段去杀他们,没什么的。你要是还不舒服,我帮你找到那天的几个人,看他们狂暴完后身体有没有问题,要是有,我们再想办法弥补,好不好?” 江昼沉默了许久,推开他,回到牢房,把箱子里有用的东西全装进自己乾坤袋里,出来时,跟季云琅说:“刚才的月隐日,只是会,让月亮消失。想让人狂暴,需要另外的操作。” 季云琅点头:“好,我知道了。” 又说:“我刚才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突然吓到了,毕竟我在这里经历月隐日的时候,回忆也不美好。” 江昼:“嗯。” 他启步要走,季云琅拉了一下他的手,问:“你心里一不舒服,就不想理我吗?” “没有。” 江昼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离开了。 他走了,留下满地狼藉,季云琅只得回去,把他翻出来的东西一点一点往箱子里捡。 江昼在他面前从来不会这样,他不懂。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江昼的脾气,不知道他伤心时是想一个人待着,还是需要人陪,也不知道他生气时是要乖乖跟他保持距离,还是需要厚着脸皮去黏他。 江昼跟他在一起的这些年,脸是假的,脾气也是假的。 季云琅捡着捡着就开始怕,江昼对他,还有什么是假的? 楼沙来自己的沙牢视察那些细皮嫩肉的宝贝儿们,刚视察没几个,就见季云琅迎面走来,他大喝一声:“站住!想当着神的面从神的地盘逃跑?除非给神摸摸你的小脸蛋儿……” “蛋”字音还没发全,季云琅就无视他,径直从他身边过去了。 楼沙闭了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疑惑地眯起了眼。 那个男人刚走,季云琅就跟着出来,还这副样子,难道…… 被搞哭了? 楼沙激动地捂上自己的心口,光是想象就让他热血沸腾,他狂奔出去,在黑沙中跳得老高,对着血月大喊一声:“哇呀!” 风洵路过,听到声,扭头就走。 下一瞬,身后传来了急速的踩沙声,楼沙发现他了,正在兴奋地跑来。 风洵深吸一口气,双手握拳,双臂提到身侧,开始奔跑。 血月下,秃枝树上,江昼一个人待得好好的,猝不及防被绕树嬉闹的两人打搅,一个逃一个追,不去别的地方,专来打扰他。 他冷着脸跳下树,一手攥住楼沙头发,一手扣上风洵后脑,把他俩嘴唇撞到一起,找了根绳子缠住脑袋,转身离开。 烦。 在哪儿待着都烦,他得找到下一个没人的地方,安静发呆。 不管是谁,再敢来打扰他,江昼都会塞那人一嘴黑沙,吊到树上。 下一瞬,就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季云琅对上了视线。 季云琅不走近,就站在血月下看着他,月亮是红的,季云琅眼眶也是红的。 又委屈了,江昼想。 可他现在不想理人,只想自己待着,就算季云琅可怜成这样,他也不想管。 谁来都烦,会哭的季云琅,更烦。 江昼很快就在黑沙里消失无踪了,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 季云琅抬头看看天,转过身,出了八方域。 梅庐。 金乾正抱着一只大胖鸽子,刚往小竹筒里装好信,季云琅就推开门进来了。 他一惊:“我回信没那么慢吧,你都自己找来了?” “没有,”季云琅说,“我来找爹娘。” 金乾见他情绪不好,当即领他过去。 河底如今能量充盈了,江逝水和云征月正抱着头聊天,季云琅突然闯进来,两人吓得不轻,急忙安好脑袋,看向他。 只见刚离开不久的小儿子神色恹恹,眼眶泛红,两手腕上还有可疑的勒痕,走近他们,开口就说:“爹,娘,江昼不理我了。” “……” 季云琅红着眼眶,在爹娘的关切和再三追问下说,江昼最近对自己很冷淡,一点也没有以前黏糊,他想去哄江昼,又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他哄好。 第246章 “我催动了锁灵链,束缚了他的灵力。”季云琅说,“他没有灵力都很厉害,有了,我怕他冲动做出什么事,我阻止不了。” 江逝水问:“你催动你娘的锁灵链,还让他知道是你干的?” “对啊,”季云琅觉得没什么,自然道,“我以前也锁过他。” 江逝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二仔,你是不是傻?挨了一巴掌知道说是你娘,锁你哥的灵力,你也嫁祸给你娘不就行了?” “你嫁祸给你娘,江昼顶多气一会儿就缓过来了,你要说是自己……”江逝水冷哼一声。 “你哥脾气拧巴,最爱一声不吭记恨人,你这么对他,他心里能一直记着,以后看到你就烦,时间一长,你就跟爹一样,被他当成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 “没这么严重,”季云琅垂头,“他还愿意让我亲,让我抱,可我就是觉得他态度不对,跟以前很不一样。” 以前都是江昼黏他哄他,就连强迫江昼的那段日子,季云琅一闹腾,也是江昼顺着他,要么对他乖乖的,要么亲亲抱抱把他哄住。 可现在江昼连跟他亲热都兴致缺缺,明明对他还有反应,却总表现出一副“做不做都行,也不是很想”的样子。 季云琅后悔那晚逃跑,也后悔江昼让他回去的时候他没回去,不然他在当晚就能让江昼尽兴,江昼舒服了,他们关系自然也会融洽。 见他闷不做声,一副难过的样子,云征月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没事,阿昼他从小就是这样,再等等,他自己会好的。” 江逝水不赞同,反驳道:“怎么没事?有事!你当娘的没受过儿子冷眼,你懂什么。” 说着,他也去摸季云琅脑袋,把云征月的手挤下去,“别听你娘瞎说,二仔,放心,爹懂你,你哥的冷屁股那是真不好贴,厚着脸皮去贴了他还让你不好受,那眼神儿一瞅你,老让你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季云琅:“……” 江逝水说出了同病相怜的语气,季云琅问:“你以前,没少被他这么对待?” “一年里有半年都这样,”江逝水叹气,“不像你娘,半年里面有几天被冷着都算多了,你哥再闹别扭,心里也惦记你娘,你娘一哄,准能好。” 季云琅:“哦。” 他有点酸,也怕江昼真的冷他半年,问爹娘:“我现在该怎么办?去缠他,他会不会觉得我烦?” “烦就烦呗,多哄哄总没错,”江逝水扶了扶自己的脑袋,“你要是自己哄不好,就把你娘搬出来,让你娘给他写个信,他保准不冷你了。” 季云琅:“不用。” 又说:“我能哄好。” 江逝水笑了笑,“行,那你用不上爹娘了,你跟你哥在一块儿待了那么多年,该懂他。” 这话听得季云琅心里不是滋味。 哪懂了,一点也不懂,他和江昼相处,最得心应手的就是在宅子里那五年,他胆子大,不讲理,什么都敢对师尊做,江昼在他的攻势下简直毫无招架之力,乖巧听话,被他尽情摆弄。 但他跟师尊早就不是那种关系了,江昼对他,也已经生出了不少别的欲/望。 他被江昼强压着用过嘴,用过腿,知道师尊有多想要他,也知道师尊要起来有多猛。 他期待了很久江昼能热情主动扑上来,对他凶狠,吻着他的唇、掐着他的腿尽情占有他,那他会爱死江昼的。 可江昼迟迟不来,季云琅忍不住想,既然如此,那变回原来的样子也好,江昼对他,要么凶,要么乖,就是不能冷冷淡淡,像是没了欲/望。 他倏然起身,跟爹娘告别。 江逝水问:“想好怎么哄你哥了?” 季云琅垂眸,微微勾唇,“嗯。” 他出了密室,去找神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神医一惊,悄声道:“这么多?这东西用少了助兴,用多了可伤身啊!” “他跟一般人不一样,”季云琅说,“耐药。”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种……”金乾不想给,“你们爹娘还在呢,你俩要是因为这个伤了身体,又来我这儿治,不尴尬?” “没事。”季云琅说,“你给我就行,后果我自己担。” “自己担?” “嗯。” 金乾犹犹豫豫给了他,又提醒,千万注意用量,用猛了上头,能把人掏空。 季云琅笑,让他别小瞧年轻人。 金乾悲悯地看着他:“一般说这话的年轻人,没几天就得回来找我。” “……” 第80章 啾 江昼在八方域找了很多地方发呆,总是有人路过打扰。 后来他回到洞里,靠着大猫睡了一觉,出门看天,发现已经轮完一次满月了,五大派还没给到太阳。 他不紧不慢走到自己囤炸弹的洞穴,装了满满一乾坤袋的炸弹,一个人离开八方域,乘船到了那座岛前。 原先安排围岛的八方域人都还在,牢牢守着这座岛,岛内的人别想出来,岛外的人也别想上去。 不过岛外也不会有人来了,五个宗派看到自家派出的人全军覆没,不可能再派第二拨人来支援他们。 何况就算想派,他们也没精力。 云家被炸,证据指向五大派,蓬莱岛的人会去挨个找他们讨说法。 第247章 五大派在这座岛上干着罪恶、见不得光的事,对外却个个是闻名仙洲的大宗门,最注重名声。 现在别说支援这座岛,单是处理云家的事,就足以让他们焦头烂额。 毕竟他们的确委托过季云琅带八方域人去毁了蓬莱岛,攻破云家,云家要是有心查,他们在仙洲的好名声就维持不了。 他们想毁蓬莱岛,一方面是为了报复云晏偷他们的东西,另一方面也是要把东西找回来。 云晏偷了地图,又拿走了名单,没了最核心的能操纵八方域的东西,面对八方域人时,岛上这群五大派的人才是“羔子”。 江昼拎着乾坤袋,叫了几个人,找了个好位置,分发炸弹,让他们随意开扔。 等扔腻了,这座楼的外壳也已经被炸得焦黑。 他让人给“阁”里的人带话,再等一个满月,还没有太阳的话,会炸塌他们的楼。 他们最初在造八方域时就没想过要给太阳,现在紧急来造,是要费不少时间。 江昼独自回去,乘着小船在水上飘荡,有大鱼跟着他的船,不停从水面跃出,尾巴溅他一脸的水。 江昼心想,徒手抓鱼费劲,他该学季云琅,用灵气去逮。 随后他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锁灵链,放弃找鱼报仇的想法,默默跟鱼对视,无声威胁道:我家里有小猫,再往我脸上溅水,让他把你吃了。 然后又被溅了一脸水。 江昼漠然站起身,紧盯着水面,在大鱼再次一跃而出的瞬间,经过一番鏖战,徒手抓住了它。 他抱着大鱼回八方域,在入口,偶遇了抱着鸽子回来的季云琅。 四目相对,江昼依然不想理人,默然移开视线。 季云琅也出门了,江昼想,去哪儿了?因为师尊不理他,所以去外面找能理他的人了? 爱热闹的小徒弟,耐不住寂寞的小徒弟,师尊只是想一个人待着,这都不愿意理解一下。 余光瞥见季云琅朝他走近了,江昼抱着鱼往旁边挪了两步,神色淡淡,无声表示:你先走,我不跟你同行。 他知道季云琅肯定又得委屈,说不定还会厚着脸皮过来,问前辈是哪里抓的大鱼,问前辈想怎么吃,再问前辈能不能交给他来做。 这时候江昼继续冷着脸不理他,他就会故意往前辈身边凑,趁前辈不注意偷偷往脸上亲一口,再接过鱼,说一句“那我给你做鱼吃,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爱做饭的小徒弟,爱撒娇的小徒弟。 江昼心想,这样的话,他就理一下季云琅,不让他这么可怜。 正想着,季云琅就抱着鸽子过来,淡淡瞥了眼他手里的鱼,嘴角溢出一丝不屑的笑,径直从他身边掠过,进了八方域。 江昼:“……” 什么意思? 嘲讽师尊抓的鱼小? 你徒手抓这么大的鱼试试? 季云琅这态度,是不可能给他做鱼了。 江昼进八方域后找到抱着菜谱钻研的琥生,把鱼给他,说:“红烧。” 琥生刚要说话,季云琅就过来,把孩子拉走。 “不好意思啊前辈,我早就听说你把八方域分了拨,你们那边凶悍又能打,不像我们,只知道种菜做饭,还天天被笑话。” 江昼:“……” “这样吧,你去告诉你的弟兄们一声,今天开始,咱们各吃各的,你的鱼……”季云琅笑道,“让他们做。” 琥生睁大眼:“可我们不一直都是一起吃饭的吗唔……” 季云琅捂着他的嘴把他拖走了。 江昼在原地停了片刻,转身离开。 风洵正和几个八方域人打架,见江昼抱着鱼过来,皱起眉,正要说话,江昼就把鱼丢给了他,平静道:“现在开始,别去那边吃饭。” 快到饭点了,几个耳尖的八方域人闻言直接:“啊?” “我都闻到饭香了!为什么不能吃饭?” “我们顿顿过去吃,领主也没说什么啊。” 江昼没理他们,只是让他们互相通知,又说:“饿不死,别去丢人。” 八方域人不懂什么叫丢人,他们只知道自己肚子饿,此刻看着江昼离开的背影,几个八方域人面面相觑。 有人试探着开口:“新老大跟咱们领主,上回不是还亲嘴儿吗?” “就是!”一个八方域人举起兵器大喊道,“他们亲嘴儿,他肯定有饭吃,凭什么不让我们吃饭?那我们也去找领主亲嘴儿!” “找!” “亲!” “走!” 一呼百应。 还没走远的江昼:“……” 亲去吧,亲死他。 江昼一个人安静待了挺久,已经够了,不再觉得所有人都烦。 他原本还想,季云琅再来找他,要是说话软一点,他就理理徒弟,顺便夸一下季云琅,告诉他,从云家要来的这些东西对师尊来说很有用,算你将功补过,只要以后乖乖的,师尊就还跟你好。 这样互相给个台阶下,大家都开心。 谁能想到再见面季云琅就变了个态度,小小徒弟,对师尊就只有这点耐心。 他走进洞穴,炭炭从他的锁灵链里跳出来,去和大猫滚成一团。 一大一小两个毛团子在嬉闹,江昼在石桌边坐下,从乾坤袋里翻出了那些地图卷轴和可供操作的容器。 第248章 不多时,洞外传来动静,林爹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感应到陌生人的气息,黑虎大吼一声,把林爹吓得直接钉在了原地,江昼给了炭炭个眼神,炭炭点点脑袋,扑过去安抚自己的娘,“喵喵”着让它放轻松。 “没事。”江昼对林爹说,“进来。” 林爹本来身子还僵着,看到桌上的东西,瞬间睁大眼,也顾不上害怕了,走进来,“这、这是……” 江昼问:“这些,你都认得?会用吗?” 林爹伸手去触碰了一下桌上的几个法器,摇摇头,拿出纸笔来写:这些,我从前在清霄门跟着蒋长老的时候,有机会见过,但我不会用,他们操作时,都让闲杂人等回避,我这个级别,还不够格了解这些。 江昼想了想,开口:“你说你级别不够,但我第一次,拿到老名单,就是通过林霄。” 林霄说,那是他爹的东西,林爹却说自己级别不够,级别不够的人怎么能轻易接触到卷轴名单? 林爹摇头,又写:的确不够。你也说了,那是老名单,一直是蒋长老在保管,当年血洗八方域的事发生后,五大派便默认卷轴上的人全死光了,云家主亲自带人过去,亲自回来汇报,以他的身份,五大派不会怀疑。 “但其实还留着活人,”江昼垂眸,“留了三个。” 林爹写道:蒋长老跟云家交好,同时他也是“阁”里的人,老名单在他手上。 他发现云家主带人血洗完八方域,明明留下了活口,对上报的却是全军覆没,他借此找云家主要过几回好处,答应帮他隐瞒,伪造了全军覆没的名单来充样子。 那时“阁”里人都忙碌着准备重新建设八方域,老名单早就没用了,无人在意。 林爹急切地想跟他证明自己级别真的很低,换了张纸迅速写道:我以前帮着蒋长老做过不少杂事,所以知道他把名单存放在哪里。我听说他想把我们家送进八方域后,就悄悄偷了名单,藏到我一个凡人亲戚家,以备不时之需。万一我有危险,说不定还能借此要挟他。 “知道了。”江昼说,“所以这些东西,你并不清楚,该怎么运用。我想了解,就只能找,比你级别更高的。” 林爹猛点头, 江昼又道:“这样的人,一般都在‘阁’里。” “那是当、当然。”林爹说,“你要是能去,阁里抓、抓、抓人回来,那办事肯定更、更方便。” 江昼看着桌上的东西思索,对林爹说:“你回去吧。” 林爹却没走,看着他的脸,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江、江、江仙师?” 江昼闻言,抬眸看向他。 林爹轻叹了口气,写道:第一次见面,我误会你是云家人,上回见,我发现你会清霄门的法术,我儿子最近刚告诉我,你跟季云琅关系不一般,符合这三项的,没有别人。 江昼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说,“我是八方域人。” 林爹又叹息,递来一张纸,写道:我跟我儿子在八方域住的这段时间,每天看不到日月轮转,不知道过了几天,还要日复一日对着大片的沙漠,很难捱。 我从前总是觉得我们家苦,明明是凡人,却不想过凡人的日子,非要攀仙门的高枝,带儿子给人家一起做狗。 现在才知道,在这种地方,能过上正常凡人的日子都是难的。 江昼读完,想起什么,对林爹说:“你回去,告诉林霄,让他去沙牢。” 刚抓了人回来,有惊喜。 林爹话带到的时候,林霄正被云姝抓着跟季云琅对峙,她眉眼低垂,轻声道:“你看看,我们两个顿顿要吃饭的凡人,云琅,你忍心让我们饿肚子吗?” 季云琅不忍心,怜悯道:“那怎么办?你背叛江昼,来加入我们种菜做饭的队伍?还有,”他提醒,“你手上拎的这位,可不是凡人,人家是正经门派修仙的。” 云姝讶异地看向林霄,“真的假的?” 季云琅:“当然是真的,清霄门出身,如假包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给林霄听得脸通红,他低着头,羞愧道:“假的,别说了,假的……我没修过多少仙的,净挨打了……” “挨、挨什么打?”林爹这时过来,刚好听到这句,林霄立马站正,顺便把自己衣领从云姝手里拽回来,对爹说:“没什么,爹,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林爹跟林霄说了江昼让他去沙牢的事,又说:“爹也不知道在、在、在哪,你找人带、带你去吧。” 还能找谁,只能找季云琅了。 季云琅正准备应下,忽而瞥见远处有人正往这边走,江昼过来了。 他悄悄勾起唇,转身去叫了楼沙来,让他带林霄去沙牢转转,云姝也要跟着去,林爹不跟他们年轻人凑热闹,找地方歇着去了。 季云琅面前走了一拨人,顿时清净不少。 这时,有几个八方域人凑过来,抢着要跟他亲嘴儿。 季云琅:“?” 这几人说外面现在都传开了,想吃饭,就得跟领主亲到嘴。 一人撅着嘴唇凑过来,“先亲我,领主,我嘴唇翘!” 季云琅神色复杂,后撤了两步,身后也有人撅嘴对着他,“别理他!领主,先亲我!” “我嘴唇厚,先亲我!” “先亲……” 第249章 快被一群撅着嘴唇的八方域人围起来了,正当季云琅忍无可忍准备拔剑时,离他最近的几人突然被甩开,江昼冷着脸走进包围圈,攥住了他的手腕。 结果圈刚破开,就有更多饿肚子的八方域人围了过来,见新老大在中间,有人不满,喊道:“你俩天天亲,还差这一会儿?别妨碍我们吃饭啊!” “就是!老大你饿了就赶紧亲,亲完吃去,然后换我!” “换我!” “别墨迹了,赶紧亲!兄弟们肚子叫得比老大你的炸弹还响了!” “亲啊!” “快亲啊!” “……” 江昼跟季云琅无声对视,看着都沉稳淡定,其实一个比一个尴尬。 他俩亲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一群人围观,赶鸭子上架似的催亲嘴。 江昼没准备亲,他松开握季云琅的手腕,正要把这群起哄的人打走,忽然感觉领口一紧,季云琅把他拽近,吻上了他的唇。 江昼没回吻,心想,凑合亲一下就行了,这群人又看不懂,要亲热还是得回家,当这么多人的面,还是有点…… 他还没想完,季云琅就松开他的领口,整个人跟他贴近,双臂环上他的脖颈,撬开他的唇,伸了舌头。 尽管江昼心里想着要克制,可亲过这么多年,早熟得不行了,下意识搂上季云琅的腰,扣住他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他俩吻得沉醉,旁若无人,给一众撅着嘴等亲嘴儿的八方域人整得沉默了,大家互相看了几眼,不约而同收起撅着的嘴,散了。 饿一顿就饿一顿吧,反正以前不吃饭也死不了。 新老大和领主的关系,真不一般。 亲够了,两人还抱在一起,分开唇对视,季云琅轻喘着气,笑道:“前辈,我师尊要是知道,我背着他在这里和别的男人唔……” 江昼又抓着他亲了一会儿,结束后,唇在他嘴角蹭了蹭,淡声道:“我跟你亲,换他们来吃饭。” 季云琅:“……” 季云琅:“你跟我亲,是为了让他们吃饭?” “嗯,”江昼没忘记季云琅今天的恶劣态度,还不给他做鱼,他心里不舒服,故意道,“你要么现在,跟我亲够,要么,让他们排队,来亲你。” 停了停,又补充:“你去数人头,有几个人,我们亲几次。” 说着,先朝他唇上“啾”了一口当热身,然后静静看着他,无声表示:数吧,数去吧,数完报个数,我们就开亲,当然,你也不要太自作多情,我做这些全是为了饭,不是你。 季云琅:“你是不是……” 有病啊。 第81章 定情 最终也没亲上那么多下,因为季云琅坚持不让他们过来吃饭,就算江昼后来强吻了他好几次,把他亲得喘息连连,他也没松过口。 江昼拿他没办法,推开他,擦了擦嘴,说:“那算了。” 季云琅先是被他抓着不讲道理地亲了又亲,接着被一把推开,此刻还亲眼看他擦了嘴,不禁冷笑,“前辈,你这点就比不上我师尊,他跟我亲完,从不擦嘴。” “那我哪点,比得上你师尊?” 季云琅垂眸,往下面瞄了一眼,“你说呢?” 江昼朝他屁股上掐了一把,“年纪小,脸皮厚。” 季云琅抓住他的手,直接没撒开,握在掌心捏了捏,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把我师尊放了?你要是再不放他……” 他不说了,江昼瞥他,用眼神询问:我不放,你能怎么样? 季云琅笑,把他拽近到自己身边,在他耳旁轻声道:“那我就跟了你啊。” “?” “反正我师尊很无趣,既没前辈你主动,又没前辈你嘴甜,我跟他在一起,早觉得没意思了。” 见江昼没反应,他自顾自道:“这么一说,你要是实在不想放他也行,前辈,我现在就跟他断了,好好跟你在一起……唔……” 又被按着亲了好一会儿,季云琅感觉屁股都被他掐出了指印,江昼还不松手。 他掐着,跟季云琅脸对着脸,警告道:“你以后,再说这种话……” “啾。” 季云琅亲了一下他嘴角,笑道:“我懂,我再说,你就再亲我,因为你高兴。那说好了,前辈,我跟我师尊已经分开了,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第一天~” “……” 江昼僵着脸,松开了他的屁股。 不要脸!谁跟你说好了,这么轻易就跟师尊分开,这么轻易就能接受别的男人,胡夜对你那么差,把你的喉咙撞得那么疼,你都忘了? 一点也不记得师尊的好,还说师尊无趣,师尊哪里无趣?师尊最有趣! 他讨厌季云琅了,不想再理他,连让胡夜跟他亲热都觉得难受,他觉得胡夜像个第三者,跟季云琅偷.情成功,让他爱上了。 而自己就是那个可怜的,无辜的,惨遭背叛的原配。 他独自离开,季云琅却偏要跟着他,还往他身边凑,牵他的手。 “前~辈,我们在一起第一天,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 江昼漠然道:“我们没在一起,我对你,没兴趣。” 下一刻,季云琅的话就让他停步在原地。 季云琅说:“那有什么,兴趣都是睡出来的,我师尊以前对我也没兴趣,睡得多了,他就爱上我了。” 第250章 说着,故意在他掌心挠了挠,“前辈,你要是想,我们也可以先睡,睡完再慢慢培养……” 江昼这回咬了他,比以前任何一次都狠,持续时间还很长,因为这次季云琅没跟他求饶,疼红了眼还断断续续抱着他挑衅,“前辈……你这样是不是很爽?我总觉得……”季云琅故意拿腿蹭他,轻声道,“大了不少。” 他又说:“我能接受在外面……前辈要是想要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唔……”他闷哼一声,江昼下嘴更狠了,警告他别再继续说。 他偏要说,腿抵着江昼明显有了变化的地方,轻喘着开口:“我跟我师尊睡的时候……他特别……没情趣,不像前辈你,这么奔放……我现在才发现,江昼有什么好,我……唔……我以前,还在他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 后来他没再能接着说,因为江昼把他按坐到最近的一块石头上,站到他面前,让他张嘴。 这回真的是在外面,随时要有人路过,江昼没像上次那样死按着他,反而给了他很多自由,手搭在他脑袋上,静静垂眼看着他,无声表示:要么卖力些吃完走人,要么等着被人看,反正我无所谓,你自己选。 既然季云琅不爱师尊,要喜欢八方域的流氓,那他就该知道,流氓就是这样,永远不会顾及他的想法。 真在外面这样,季云琅显然有些淡定不下去了,尤其是他边吃,江昼还边冷声嘲讽他,嫌他不够浪荡,嘴上功夫差,不会伺候人,又说,跟我在一起,你这样,太没劲。 季云琅第一次被这样羞辱,听得心里不舒服,他知道江昼在生气,故意这么说,可现在这样的场景、气氛,他冒着被人看见的风险卖力讨好,对方却丝毫不领情,张嘴就是那些难听的话…… 江昼怎么能这样? 江昼见他心不在焉,按了按他的脑袋,终于说出了一句击溃季云琅最后防线的话。 他说,要是你这张嘴不行,就现在脱,别的地方够浪,也可以。 季云琅那一刻没想别的,只知道江昼要在外面让他脱,让他浪。 他咬了江昼,很重一口,江昼疼得猛然攥紧他后脑头发,直接偃旗息鼓。 季云琅抓开他的手,擦了擦嘴,冷冷看着他,嘴上却含笑,故意道:“前辈,你的确比我师尊难伺候,这回我累了,下次再让你爽。” 江昼没理他,现在还疼,疼得思考不了别的。 季云琅刚才下嘴的力度,简直是想给他咬断。 牙口真好。 这么不愉快,江昼以为两人该分道扬镳了,可季云琅竟然还跟着他,又和他牵上了手,美其名曰感情需要磨合,就算前辈这样,那也比师尊好,他已经铁了心要放弃师尊,跟前辈好好在一起了。 江昼:“……” 他骂也骂过了,欺负也欺负过了,季云琅就是不退缩。 真讨厌,他想。 师尊哪里不如前辈了? 到了沙牢,季云琅问他:“为什么来这里,前辈?” 江昼没理他。 前面传来声音,五大派那群人被关在了临近的几个大牢房里,牢房是由一个个三人高的大铁笼改造而来,每个笼子里都满满当当挤了很多人。 楼沙没事就来逗弄这些细皮嫩肉的小宝贝儿们,此刻这些人一见到他就吓得集体往里缩,大喊着互相提醒:“那个变态又来了!” 他们越怕,楼沙越兴奋,让旁边的林霄和云姝自便,自己转而挑了个笼子进去,跟那些细皮嫩肉的小宝贝儿们玩游戏。 他最近有了新兴趣,找季云琅要了笔和颜料,到处找人,在他们脚心画画。 八方域人的脚他画腻了,这群仙洲人来得正是时候。 他正在笼里四处搜寻合心意的小宝贝儿,让他们脱了鞋子来给他当画板,他今天想找五个人,花十幅画,正想着,人群里突然飞出几个暗器,直朝他面门而来。 楼沙在笼子里上窜下跳躲避,落地后兴奋地怪叫两声,在一阵惊呼声中猛地跳进人群,抓出了扔暗器的仙洲人。 不多不少,恰好五个。 这五人被他丢到了人群前的空地上,笼外的林霄猛然一怔。 云姝见状,问:“看见熟人了?” 林霄正要说话,刚被丢出来的几人就看到了他,一个比一个惊讶,纷纷喊道:“林霄?!” 这是几个清霄门的弟子,吃了败仗,又在沙牢关了一段时间,此刻华贵的门派制服早变得又脏又破了。 离笼门最近的一个人猛扑过去,伸出手臂拽住了林霄的衣摆,恶声道:“林霄!你凭什么在笼子外面?投奔这群八方域人了?好啊!我就知道,你这种人,在哪儿都是狗,在清霄门当狗不够,出来还给这群野蛮人啊——!” 他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叫,一把小刀贯穿他的掌心,又被脚踩着重重扎进了沙里。 紧接着,云姝一边道歉,说着“抱歉,没拿稳”,一边蹲下身来,猛一下拔出了刀。 鲜血喷溅,那人立刻收回胳膊,抬着自己的手狂叫,血喷了他一脸,流了满地。 楼沙惊叫一声,猛然蹿出笼子瞪着云姝,抓住她两肩使劲摇晃,“你这个女人!你污染了神的画室,神要作画!作画!” 楼沙一直把她当情敌,以为她是风洵喜欢的仙洲女人,此刻终于找到了机会,边怪叫着边要把她关起来。 第251章 云姝被迫跟这个神经病拉拉扯扯去找笼子,走之前把手里沾血的小刀塞进了林霄手里。 没有八方域人在了,笼里一个弟子爬到门边悄声开口:“林霄!快!打开锁放我们出去!咱们这么多人,杀出去把他们八方域给占了!” 林霄:“……” 他身后的一众弟子:“……” “蒋老八,”林霄看着他,神色复杂,“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爹肯让你来?” 这种冲锋陷阵的活,蒋长老可不会让自己儿子来干。 蒋明远哼了一声,“我爹不让,我不会偷跑出来?保护仙洲,人人有责!别废话了,你快点打开笼子,让我们杀出去!” 他身后有人说话了:“要杀你杀,我们可打不过。” “就是,你们清霄门怎么回事?大家都说好了不惹怒那个变态,就你们有暗器,就你们爱秀,这也没伤到人家一根毛,一会儿等他回来,你们自己受着!” “都闭嘴!”蒋明远恼羞成怒,回头吼道,“知道我爹是谁吗?知道我是谁吗?知道外面这个是谁吗?我爹的名号说出来怕吓死你们,就说外面这个,他是我小弟!跟我好几年了,一会儿我出去了,你们都别走,自己在里面待着吧!” 说着,他又催林霄,“赶紧的,放我出来,你跟这儿的人熟吗?让他们给我安排个上房,弄顿大餐,等我爹带清霄门杀过来,我还能替他们美言几句,至于你……” 蒋明远瞥他一眼,哼笑两声,“你要是想接着跟我,也行,别在外面跑了,回清霄门吧,我想好了,给你改个头换个姓,你接着陪我……” 他滔滔不绝,林霄却站着不动,低下头,默不做声地拿出布来擦小刀上的血迹。 蒋明远停了停,看了眼他手里的刀,又瞥了眼那个被扎透手心的弟子,咳了两声,对身后一个人说:“赵亨,过来。” 赵亨正准备往人群里钻,被他一叫,不情不愿过来,“八……八少爷……” 赵亨跟蒋明远不一样,这时候根本不敢张狂。 他看到以前任他们欺辱的林霄在笼外,自己在笼内,第一反应是感到害怕,想赶紧藏起来,生怕被发现。 欺软怕硬惯了,对这种事再敏感不过。 蒋明远指指林霄面前的那块地,对赵亨说:“跪下,给林少爷道歉。” 赵亨想也不想就跪下,刚要开口说话,林霄就往旁边挪了两步,不让他正对着自己跪。 蒋明远见状,猛然抓起赵亨的头发,把他脑袋往铁笼上撞,在赵亨的惨叫声中连撞了十几下,把他额头撞得血肉模糊,丢到了一边。 接着,他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手,对林霄说:“行了,我替你报仇了,快点儿放我出去。” 林霄还没动静,蒋明远回头,在几个清霄门弟子里搜寻,要接着找人来揍给他看,揍到他满意。 不久,他又拖出来一个人,那人吓得满头冷汗,惨白着脸,“蒋、蒋少爷……啊——!!!” 伴着一声凄厉的惨叫,蒋明远二话不说,两根手指扎进他左眼,挖出了他的眼球。 接着,他把眼球放到手心,献宝似的伸出笼子,递到林霄眼前,殷切道: “林霄,你看,跟你同院那个周老二还记得吧?经常斜眼儿看你那个,还有个跟他一块儿的,叫什么来着?忘了,但是脸我记着,老爱骂你,你等着,我再去把他舌头割下来给你。” 林霄不接眼球,蒋明远就直接扔到了地上,接着回过头,去人群里搜寻对应的弟子。 他眼眶猩红,呼吸急促,显然已经上了头,他让林霄放自己,林霄一直没反应,他开始怕了。 不等他找到人,被他挖了眼球的弟子突然暴起,猛地把他扑倒在地,一拳一拳砸到他脸上,绝望大喊:“姓蒋的!都是你指使的!是你让我们欺负他的!我的眼睛!你还我的眼睛!” 与此同时,人群里扑出好几个清霄门的弟子,个个吓得脸煞白,此刻他们一个比一个狠,围着蒋明远一阵拳打脚踢,嘴上喊着: “你让我往他被窝里塞过毒虫!” “你让我喂他吃过泥巴!” “你让我……你什么也没让我做过,但是你该揍!” 找不到合适的牢房,云姝跟楼沙又拉拉扯扯回来了,看到笼子里乱成这样,楼沙直接疯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大叫着冲出沙牢,要去找季云琅告状。 云姝在笼边看了一会儿,惊叹道:“你真有本事,我还以为需要回来帮你呢。” 又十分好奇地问:“你做了什么?” 林霄把擦干净的小刀递给她,说:“你一会儿还是洗洗吧,沾了血太脏,擦不干净。” 又说,“干净了也有味道,很腥。” 云姝不在意,收好自己的小刀,说:“谢谢。” 林霄又提醒她,“你出去后记得换双鞋。” 云姝闻言,低头一看,鞋尖正踩着半颗眼球,早已稀烂。 “……” 她肚子饿,又看到了恶心的东西,一时胃里难受,说:“我的胃生病了,我要去找云琅,让他做一顿饭来给我治病。” 说着,她往外走,林霄跟上去,摸着肚子询问道:“我也饿了。你跟他要饭的时候,方不方便帮我要一份?” “那不叫要饭,真难听。” 第252章 “那你向他讨要食物的时候……” “也不好听,”云姝说,“点餐。” 这太不要脸了,像是把人家当免费厨子,林霄说不出来,沉默着出了沙牢。 笼中几个清霄门的弟子杀红了眼,丑态百出,银袍沾了泥,染了血,还有不少互飚脏话时喷出来的唾沫,其他门派的弟子一避再避,全挤到了角落,生怕被他们蹭上。 这群人离得近,所以就算事不关己,也不敢看热闹,生怕引火上身。 临近笼子里的一些五大派弟子就不一样了,他们在这里待得无聊,此刻个个沸腾,扒着笼子大喊,让清霄门的打得更激烈点。 他们笼里也有清霄门的人,听他们这起哄声,不满,骂了两句,接着顺利发展成了互骂、互殴,再由两个人的互骂、互殴发展成两个门派的互骂、互殴。 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不同门派的弟子,谁都不想看自己门派吃亏,一时动嘴的动嘴,上手的上手,不出片刻,就全部乱成一团。 沙牢第一次这么热闹,季云琅站在拐角处,被吵得头晕,又被源源不断涌过来的血腥味儿熏得难受,喊了两声“好晕”,顺势从身后抱住江昼,脑袋往他肩上一搭,无聊道:“还看呢,前辈?” 江昼没出声,他继续道:“你故意让林霄来,就是想看他像云姝那样,用手里的刀子报仇。可惜没看成,其他热闹倒看了不少。” “林霄只是站着擦个刀,就能让大家这么活跃,”季云琅唏嘘,“一会儿他点餐的时候,该好好犒劳。” 江昼仍旧没反应,只是静静盯着那几个笼子,看一群年轻弟子干架。 季云琅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没兴趣看,比起看打架,他还是更喜欢看江昼。 说起看江昼,其实他现在更想看的是师尊,看久了胡夜,总是很想念师尊那张令人心动的脸。 跟胡夜在一起算他委身,跟师尊在一起才是真的幸福。 还不能急,季云琅想,再逼一逼,让师尊主动出来,找他坦白,向他表达爱,或者对他发泄情绪。 喜欢也好,厌烦也好,都告诉他,也可以打他骂他,只要江昼愿意跟他多交流了,那季云琅就有把握把他吃干抹净。 要是实在不行,季云琅想,就得上手段了。 他正想着那些药到底伤不伤身、自己要不要先试试,江昼就动弹了,转过身。 季云琅还在他背后抱着,一感觉到他动,就松了些,等他转过来了,又抱上,变成了面对面拥抱。 他问江昼:“鱼还在吗?我可以给你红烧。”又亲了亲他耳朵,补充,“当作我们定情的第一餐。” 江昼想吃红烧鱼,又不想跟他定情,沉默片刻,突然托着臀把他抱起来,抱了短短一段路,走出沙牢,又放下。 季云琅突然被抱,还挺开心,落地后笑着问他,“你……” 江昼:“你喜欢?不用付钱,去做鱼。” 说着,又把他抱了起来,“我可以,把你抱到厨房。” 季云琅:“……” 来自爱人冷漠无情的收费抱抱浇灭了他心里甜蜜的小火苗,他骂:“你真的有病,真是哪里都不如我师尊。” 骂完又找补:“当然,就算这样,我也已经决定要放弃我师尊,跟你在一起了。” 找补完自己觉得昧着良心,不舒服,又重复道:“就算你哪里都不如他。” 江昼:“……” 他抱着季云琅问:“鱼,还做吗?” “做啊,你承认是定情餐,我就做。” 江昼才不承认,承认了师尊不就输了?他们又没分开,季云琅别想脚踏两条船。 那些事两人都心知肚明,江昼可以接受季云琅说既喜欢师尊又喜欢前辈,也可以接受他只喜欢师尊,却怎么也不想让他放下师尊,只喜欢前辈。 这会让江昼觉得自己失恋了。 他把季云琅往旁边抱了抱,避开沙牢的正门,走到旁边,说:“我不好,别喜欢我,你师尊最好,乖乖和他在一起。” 季云琅:“我不。” “我都好久没见他了,天天只跟前辈你亲热,就连我的身体都……”他放轻声音,“熟悉你了。” 江昼:“不要乱说话。”又问:“鱼,到底做不做?” 季云琅见他这么想吃鱼,叹了口气,妥协道:“那好吧,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做。” “什么?” “我也不清楚你现在忙不忙,前辈,等你闲了,跟我约会。” 季云琅让他看天上的月亮,“就在八方域,轮完一整个满月期间,你都要跟我待在一起。” 江昼问:“在八方域,约会?” “嗯。外面我跟我师尊都约腻了,”季云琅垂眸看他,“你是我新找的,当然要换个新环境。” 一句话,又给江昼听难受了。 他把季云琅放下来,冷漠道:“可以。” 又说:“轮不了满月了,八方域很快,有太阳。” “很快?” “嗯。” 季云琅笑,“那样更好,你记得陪我看日出。” 江昼点头,又强调:“鱼。” “好,”季云琅问,“鱼在哪儿?” 江昼回忆了一下,丢给风洵了。 他带季云琅去找,恰好碰见风洵坐在石头上生啃他的大鱼,已经啃了一半。 第253章 江昼:“……” 季云琅:“……” 吃着饭莫名其妙被围观的风洵:“……” 他视线落到两人相牵的手上,无声勾出一抹讥笑,沾了鱼鳞的嘴唇在血月照射下显得诡异万分。 “你们,”季云琅问,“是野人吗?” 江昼:“我不是。” 又瞥了眼风洵手里血肉模糊的大鱼,淡声道:“他是。” 第82章 刀 季云琅还是把剩下的半条大鱼做了,没红烧,炖了汤,端来给风洵。 风洵嘴角还沾着鱼鳞,冷笑,不接。 他左半边脸肿着,是不久前江昼跟他抢鱼揍的。 他不接,季云琅也没说什么,放到旁边,说:“趁热喝。” 风洵瞥他,“你有什么目的?” “没什么目的,你们是朋友,我跟他在一起,总不能让你一直讨厌我。” “我们不是朋友。” 江昼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跟风洵异口同声。 季云琅看见他,问:“你吃好了?” “嗯。” 江昼没吃到自己抓的鱼,却吃到了季云琅去找其他八方域人要的鱼。 今天之前江昼都不知道,季云琅竟然还教他们在八方域养鱼。 他对风洵说:“鱼汤,喝了。” 风洵不理他,江昼没再说第二句,牵起季云琅的手离开,跟他说:“别管,他自己会喝。” 季云琅:“好。” 他低头,看着两人相牵的手,故意晃了晃,叫,“前辈。” “嗯。” “记得提醒我师尊,按时喝药。你关着他这段时间,他喝药了吗?” “……” 江昼:“喝了。” 季云琅:“没喝对吗?” 江昼不说话了。 季云琅叹了口气,“你让他来找我一趟,他也真是的,没人催着,自己就不喝。” 他停了停,又补充:“毕竟爱过,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不喝药。前辈不吃醋吧?” 江昼:“嗯。” 一个“嗯”也不知道吃还是不吃。 江昼看了看天,说:“再晚些,让他去找你。” 季云琅明白,江昼又有事了。 他试探着问:“我陪你?” 江昼看了他一眼,说:“伸手。” 他伸出一只手,江昼又说:“双手。” 伸双手肯定是要捆他,季云琅不太情愿,垂下眼,“不陪就不陪,我又不是什么死缠烂打的人,你把我留在家不就好了?还要绑,绑了把我关沙牢吗?我们刚在一起你就这样,前辈,你真是……” 江昼拿出绸带,把他两手绑好,拽着说:“不关沙牢,我先,送你回去。” 季云琅动动手腕,“我要蝴蝶结,你解开重绑。” 江昼不会。 江昼:“我不喜欢,蝴蝶结。” “我教过我师尊,你要是不会的话,去找他请教。” “我会。” 季云琅不说话了,一路被他拽到森罗兽骨殿,刚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他皱了皱眉,刚要跟江昼说“你别进,我去看看”,江昼就先把他捆在了殿外的骨架上,说:“等一下,来接你。” 随后独自进了大殿。 季云琅盯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低下头,笑了。 楼沙在黑沙里跑了半晌,四处找季云琅,此刻绕回森罗兽骨殿,远远看见他,大叫着过来告状,说那群仙洲人弄脏了自己的沙牢。 楼沙刚跑近,就见他被捆着手腕绑在外面,当即兴奋地大喊一声猛扑过来:“你们在玩什么?让神也参与!” 季云琅一脚把他踹开,往骨架后面挪了两步,“八域主,少犯病。”又指指里面,“一会儿他出来揍你。” 楼沙往里看了看,问:“那个男人,真的是你心里一直想的那个人?” “嗯。” 楼沙沉默,看他的眼神一言难尽。 他在季云琅旁边站着,盯着他,不动也不出声,似乎在思索。 季云琅没在意他,以为他一会儿就会自己走。 然而江昼许久不出来,楼沙也许久没走。 季云琅让他盯得难受,刚要说话,就见江昼出来了,手里拖着那个装宋扬的大柜子。 “前辈……” 季云琅刚开口,楼沙猛然起跳,大喝一声“来吧!让神亲亲你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儿!”撅起嘴就往他脸上怼。 “……?” 季云琅没躲,因为江昼不可能让楼沙亲到他。 只在瞬间,大柜子飞来,把楼沙整个压在了下面。 江昼走近,把绑季云琅的绸带从骨架上解开,将他拽到自己身边,问:“他为什么,要亲你?” “我怎么知道?”季云琅莫名其妙,瞥了眼柜子底下装死的人,“可能是……你干什么!” 他呼痛,江昼毫无预兆地朝他脸上咬了一口。 江昼说:“尝尝你,白白嫩嫩的,小……”季云琅捂住了他的嘴。 殿内的血腥气就是从这个上锁的柜子里传出来的,季云琅垂眼去看,对江昼说:“你别告诉我,宋扬死在里面了。” “嗯,”江昼把他脸掰过来,“别打开看。” “死得很惨?” 江昼不语。 “不对啊,”季云琅眯眼,又偏过头去看,“我抱鸽子回来的时候他还活着,在柜子里发出动静,我才走没多久,他就死了?” 第254章 这时,殿内咕咕两声,飞出来一只胖鸽子。 季云琅瞥过它染血的翅膀和爪尖,疑惑,“难道凶手是鸽子?” 江昼仍旧不语。 见他这样,季云琅笑了,肯定道:“就是鸽子。总不能是养鸽子的人……” 他话没说完,江昼就拽着绸带他往内殿走,季云琅四面环顾,空气中仍有淡淡的血气,他住的地方显然被人仓促收拾过,却还是比走之前乱了不少。 “你不会收拾就放着,”季云琅嘀咕,“弄得乱糟糟的。” 江昼回头看他。 季云琅:“怎么了?” 不等他戳破,江昼就主动说:“我去吃饭之前,来过这里。” 季云琅:“嗯。是来找我吗?” “不是。” “专程挑我不在的时候来的?” “嗯。” 季云琅:“这样太像贼了,前辈,你来偷了什么?” “没什么,”江昼说,“偷看了鸽子,带回来的东西。” “什么东西?” 季云琅去找过神医,有什么话当面就说了,没想过鸽子身上还藏着东西。 江昼却不跟他多说,把绸带另一端绑到床头,“待好,等你师尊找。” 季云琅:“嗯。” 他乖巧应下,心里想,江昼像个傻子,小小绸带,怎么绑得住他?等江昼一走,他就跟上。 正想着,就见江昼的手环处飘出几缕黑雾,把他手腕整个缠绕了起来。 季云琅这才意识到,江昼早就不绑蝴蝶结了,为什么?强行给小猫解开了?炭炭明明很喜欢。 这下季云琅是真的挣不脱了,只能目送江昼离开,遥遥喊道:“前辈,我让人给师尊煎好药,你记得叫他来喝。” 江昼似乎应了声,季云琅没听清楚,因为殿外突然响起楼沙的喊叫,江昼把他从柜子下面抽出来,自己拖起柜子离开了。 季云琅靠坐在床头,不多时,楼沙手里抓着那只沾了血脏兮兮的鸽子进来了。 季云琅伸手:“给我……等等,你离我远点。” 楼沙沾了满身的沙子和血,在身上凝成了暗红的血泥,季云琅刚看清就皱起眉,不让他靠近。 楼沙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看自己身体,又看了眼干干净净的季云琅和床榻,嘴角勾出一抹邪恶的笑,他大叫一声,张开双臂猛扑过来,下一瞬,就被蹿出的黑雾按趴在了地上,鸽子从他手上飞走,落到了季云琅身边。 鸽子腿上的小竹筒里传来阵阵血腥气,细看还有几丝微小的碎肉留在里面,季云琅丢开竹筒,这个神医怎么这么恶心? 他去梅庐时,金乾刚要给他回信,见他来了,就当面把脸皮和鸽子交还给了他,顺便让他放心,那具炸裂的尸体被他们清理掉后就装在了一起,现在还是块儿,泡过他们的药水,是拼不起来的。 又说,他不久前检测过了,这张脸皮的确是那具尸体身上的,但没什么危险,让他不用担心。 金乾当时一边跟他讲话,一边从竹筒里把卷好的脸皮拿出来给他,季云琅没细看,随意收起来了。 此刻他去乾坤袋里掏,拿出脸皮来细细观察,发现上面果然沾着一些不易察觉的血迹。 原本金乾想给他寄信,所以把脸皮装进了小竹筒里,后来季云琅亲自过去了,金乾便拿出脸皮,当面交给了他。 所以说,脸皮上原本就沾着血肉,留在了小竹筒里,现在又被鸽子带了回来…… 季云琅垂眸,看楼沙满身的血,问:“你刚才被压在柜子下面,有没有注意到里面什么情况?” “有!全是血,非常臭,血从柜子下面流出来,带得神也满身臭气!神受不了,神要去洗澡!” “行吧,那你快去洗干净,换衣服,”季云琅说,“别来烦我。” 黑雾闻言松开了楼沙,他捂着自己喉咙爬起来,一边呕呕呕,一边转身快速离开。 季云琅把鸽子丢到一边,指尖绕着黑雾,等江昼回来。 这期间,琥生把煎好的药端过来,见他再次被绑住了,兴奋道:“大哥怎么又绑你!” “他爱绑人,没办法。”季云琅笑了笑,把他叫到身边,揉揉他脑袋,问,“最近天天学做饭,累不累?” “不累!他们都说我做的饭好吃,连你也夸过我!”琥生眼睛亮晶晶的,问他,“有机会能让大哥也尝一尝吗?他都只吃你做的饭,不理我。” “行。” 琥生好久没有见他,他回来后也没怎么跟他说过话,此刻不想走了,盘腿坐到床上,跟他滔滔不绝,说感觉这段时间的八方域很热闹,大家关系变得比以前更好了。 又说,仙洲来的朋友教会了他们很多东西,搞得大家更向往仙洲了,他讲完云姝讲林霄,连林霄的爹的也没落下。 季云琅靠在床头听着,偶尔搭腔,琥生应该是累了,讲着讲着就打起哈欠,歪到床上睡着了。 黑雾慢悠悠地绕到琥生头顶,去玩他的头发,给他绑蝴蝶结。 炭炭这就学会绑蝴蝶结了,季云琅笑,手指点点黑雾,顺便摸了摸琥生脑袋。 都把孩子养这么大了,他想,和江昼在一起也好多年了。 他把黑雾绕到指尖,轻轻吻了吻,小声问:“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成亲?” 他就是问问,没指望能有回应,不出片刻,黑雾里飘出小猫毛毛,师尊的声音响在耳边,“良辰吉日,你挑。” 第255章 季云琅:“……” 江昼留下黑雾,不光捆他,还监听他? “我不挑,”他说,“师尊哪儿去了?这么久不露面,我都移情别恋了,你知道吗?” 江昼似乎忙,没空跟他闲聊,说完第一句后就再没理过他。 季云琅又说了一遍,“我不挑。” 接着从乾坤袋里翻出仙洲日历来。 就是看看,他想,他才不会上赶着挑,不然显得他很急,该等师尊回来,让师尊挑。 - 承载“阁”的那座岛自从被八方域人包围后,隔一段时间就会被扔几个炸弹威慑,他们找不来外援,却也没人愿意下岛,在这里待久了,“阁”里的一切都是心血。 江昼带着宋扬的尸体上岛,顺利进了“阁”,里面的人一见江仙师,各个热泪盈眶,他们虽然没少让人伪造江仙师的脸,但真真假假还是分得清的。 更别说江昼不光去云家杀了宋扬、绕过八方域人的围堵上岛、还……带回了他们丢失的东西。 为首的几个五大派长老就差给他跪下了,一边“哎呦哎呦”道着谢,一边想接过自家的宝贝们。 可惜江仙师不给。 不给就不给,在自己人手里就行,不少人凑过来关怀道:“江仙师这些年以身饲虎,实在是受苦了,你对仙洲的恩,我们不会忘的。” 江昼过去跟他们关系搞得不错,当年又给他们送过季云琅这个“羔子”进八方域,在那时也就意味着变相加入了“阁”。 那时候“阁”里的人都很兴奋,江仙师座下有个恶徒人尽皆知,现在这个恶徒还残忍虐杀了江仙师的好友,这样的人,放进八方域,大有搞头。 后来阴沟里翻船,谁也没想到季云琅进八方域的那天,就是他们今后一切噩梦的开端。 季云琅打开了八方域的通道,那时候五大派的人还怀疑江昼,只是刚怀疑上,就听说他被徒弟大张旗鼓地掳走了。 派去的探子传信回来说,他们师徒整日打打杀杀,不共戴天,关系极差。 又声情并茂讲述道,江仙师忍辱负重委身恶徒,才换来咱们仙洲的和平,他在,才能稳住他徒弟,稳住他徒弟了,才能稳住八方域,给我们提供时间,解决隐患。 江仙师,大爱,大义,仙洲的光! 现在五年过去了,虽然他们仍旧没想到好的方法解除隐患,可丝毫不妨碍江仙师继续当仙洲的光。 有一人开口道:“江仙师,冒昧问一下,你不是……仙逝了吗?外面还传,清霄门的弟子撞见季云琅去抢了你的尸体,现在这是……” 江昼淡定道:“伪装。” 那人当即点头:“我懂,我懂,靠假死来摆脱徒弟的纠缠,江仙师,你很会啊!” 他夸了,其他人也陪着笑夸,一派其乐融融。 其实心里个个在骂,你逃脱徒弟了,自己爽了,把仙洲置于何地?把我们置于何地?我们有今天,全是拜你所赐! 可他们只在心里骂,暗自剥夺江昼“仙洲的光”这一头衔,嘴上却说:“幸好你回来了,江仙师,我们没你真不行啊!” 江昼:“嗯。” 江昼来之前,他们正在忙碌,每层楼都乱成一团,因为需要尽快把八方域的“太阳”给到位。 地上横躺着不少尸体,全是受不了自杀的,他们不流血,只自缢,流了血会污染这里,影响其他人干活。 资历最高的长老引他上楼,提醒他注意脚下,他们迈过那些尸体,长老笑呵呵道:“今天新死的,还没来得及处理,江仙师多多理解。” 江昼扫过地上那些大张着嘴,面色发青的尸体,想吐,强压下了。 他们打死也不愿意下岛,是因为舍不得这些付诸心血的成果,不愿意离开自己多年来狂欢的地方,如今看不到希望,只有去死这一条路可选。 江昼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群人面对八方域毫无反击之力,只会惧怕、焦虑。 但他们怕得不是自己死,焦虑得也不是仙洲的未来,而是他们无法跟上次一样,把八方域里的一切变数全部清光,重新开始建造他们的乐园。 当然了,江昼想,上次他们面对的是江逝水和云征月,两个爱发善心的笨蛋。 跟这群脑子有病的疯子作对,善心没用,就得扛刀。 江昼带着东西来到“阁”里,几乎是众星捧月,唯有几个人看他的眼神不对,带着惊恐和猜忌,这几人离他很远,走在人群外围。 江昼只认识一个,就是当年为他做脸的人脸术师。 云晏的人。 江昼止步,直接点了外圈这几个人,包括人脸术师在内,对长老说:“找间空房,我单独和他们聊。” 他在这里有求必应,那几人不情不愿,被推搡了进来。 门关上,江昼什么也没说,亮了刀,只在霎那,除了人脸术师外,其余几人的脑袋一起咕噜噜落了地。 有人张嘴了,却没来得及喊。 人脸术师直接跌坐到了地上,惊恐地望向他,悄声道:“你……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八方域现在的统治者是你,我知道……我没跟他们说,一个字也没说!” “我知道,”江昼说,“你不敢。” 人脸术师当年帮着云晏给江昼这个八方域人换脸,把他带出来,已经是背叛了“阁”。 第256章 后面云晏跟“阁”里越来越不对付,这人想独善其身,接着在“阁”里待,就得咬死了这个秘密不能说。 江昼在他衣服上擦刀,“当年,云晏去清理八方域,却没全杀,‘阁’里有不少人知道,还帮过他。” 不是问句,人脸术师却知道他在发问,忙点头:“没、没错……云家主都许过他们好处,还给了封口费。” 他喘了口粗气,继续道:“谁能想到后来云晏搞了那种缺德事,阁里都恨死他了,我们几个当然更不会往外说……所以你信我,我真的什么也没乱说过,以后也不会说……真的!” 云晏有钱,江昼知道,他问,“除了钱,还许过什么好处?” 那人支支吾吾不说,江昼不在衣服上擦刀了,改去他脖子上擦,那人干脆破罐子破摔,深吸一口气,紧闭上眼,小声又急促地说了一段话。 江昼原本不紧不慢擦刀,听清他的话后却瞳孔收缩,猛地后退两步,一阵反胃感涌上来,到角落吐了个彻底。 他缓了半晌,抬眼望向地上几颗人头,眸光冷厉,问:“除了这些,还有多少?” 他能看出来不对劲的只有这几个,可就人脸术师刚才那句话来看,不止。 第83章 讨厌 人脸术师怕他手里这把刀,把人名一个不落全报了出来,又说:“这些人只……只是跟着云晏在八方域享乐过,不知道你的事。” 江昼拿出云晏偷走的地图和法器,问他,“这些人里,有没有懂这个的?” “都懂!”人脸术师急忙道,“他们就是干这个的,负责八方域的环境气候,现在给八方域造太阳的就是这几人。” “云晏专门,找这样的人?” 人脸术师摇头,“不知道,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江昼记下那几人的名字,收起刀,把人脸术师从头到脚捆好丢到一边,出门去,对长老说,安排他们在里面办事,不要进去打扰。 又拿着地图和法器问长老,有没有懂这些的,一起进来商量。 长老一看商量的是这事,当即喜上眉梢,“有!有!江仙师这是要替我们拿下八方域啊!”说着,吩咐旁边的侍从,“快,快去楼上叫人,全叫下来。” 侍从犹豫道:“可他们正在忙着给八方域……” 这时,楼上跑下来一个人,激动大喊:“完事!有太阳了!谁现在出去给那些八方域人喊话?让他们确认一下!” 无人应答,大家都不是傻子,出去了就回不来,会被嘭得一声炸成血烟花。 长老摆摆手,“行了行了,把人都叫下来,白忙活了,都来看看江仙师带了什么好东西。” 下来了十几个人,江昼手里却只有五个人的姓名,他并不能确定人脸术师话里的真假,有没有瞒报,少报。 他思索片刻,开门,对那十几人说,“进来。” 长老带着不少人在外面焦急地等,实在等不下去了,听里面又一点动静都没有,干脆破门而入,刚进去就大吼了一声,盯着地上几个人头和几具断头残尸,眼珠瞪得老大,脚步一虚,当场晕倒。 几步之外的窗户大开,刚进去的十几人和江仙师全都消失无踪。 八方域亮了,大多八方域人都去过仙洲,见过白天,此刻还算淡定,那些没见过的却一点也忍不住,满脸惊异,冲出来到处乱跑。 江昼又捆了一大群仙洲人回八方域,不同的是,这次都拿小麻袋套头挡着他们的脸。 他亲自带这群人去沙牢,风洵中途想接手,被他拒绝了。 风洵跟在他身边,不声不响准备摘下一个人的头套,直接被他抓住胳膊推得老远。 风洵问:“什么意思?” “这批人,你不用管。” 他越这么说,越能激起一些逆反心理,风洵跟了他一路,瞅准机会就过去摘头套,回回被江昼挡住。 等把人关好了,挂上锁,江昼又专门让炭炭放了黑雾来守门,无数黑色猫毛飘进牢房里,将里面的人和外面彻底隔绝。 他这举动过于可疑,风洵盯着他看。 江昼避开他的视线,说:“有太阳了,你可以去,跟他们学种菜。” 风洵冷笑,“种菜?这种话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 江昼突然拍了拍他的肩,什么也没说,启步离开了。 “……” 风洵神色怪异地盯着被黑雾完全笼罩住的牢房,半晌,也离开了。 有了太阳,外面已经是白天,只是不知道日月轮换能不能正常,江昼站在森罗兽骨殿门口,先看了会儿太阳,接着放出炭炭,让它去跑着玩,自己启步进了大殿。 他已经换上了师尊的脸,进去想给季云琅一个惊喜,却只见床上睡着一大一小两个人,琥生趴在床尾呼呼大睡,季云琅靠着床头,也睡熟了,两手还被绑着,看起来莫名有些可怜。 江昼过去,先是看到了桌上的药,被灵气盖着,端起来还热。 他喝完药,坐到季云琅身边,挤挤挤,把他挤醒了。 季云琅睡到一半,一睁眼就看见师尊这张脸,以为在做梦,迷糊着抬起手,狠狠一捏,低声道:“江昼,你也就会在我梦里露脸,真讨厌你,这么久不让我见,你不想我,我知道,你……” 江昼偏头,朝他手上咬了一口,季云琅一疼,眼神瞬间清明,“……师尊?” 第257章 “嗯。” 季云琅松开掐他脸的手,瞥到药碗,问:“喝完药了?” 江昼点头。 “真喝了假喝了,”季云琅怀疑,“你会不会因为不想喝,偷偷倒掉?” 江昼闻言,凑过来要让他尝尝,季云琅推开他的脸,冷淡道:“不了,师尊。我今天找你来,是有事跟你说。” “我爱上别人了,我们分开吧。” 江昼:“……” 真是一点也不犹豫,不知道会伤师尊的心吗? “为什么?”江昼问。 “师尊好久不理我,”季云琅偏过头,“我去找别人亲热,发现他比你好。” “他哪里好?” “哪里都好。” 江昼捧着季云琅的脸让他跟自己面对面,又问:“他哪里好?” 季云琅这么近对上他的眼睛,编不出瞎话,闭眼,重复道:“哪里都好。” 他一闭眼,江昼就顺势往他唇上啾了一口。 季云琅睁开眼,手还被绑着,往床榻里面挪,“你别骚扰我。” “这不叫骚扰,我们没分开。”江昼不去逮他,就在原处看着他,“云琅,过来亲师尊。” 季云琅不,往里挪得更多,“师尊让我亲我就亲?说了我移情别恋了,我们各自放手吧。” 这些话一次两次还能忍,他一直说,江昼就有些不高兴。 他抓着床头的绸带,把季云琅一点一点拉扯回来,问:“闹什么?” 你不支持师尊,一直办坏事,师尊没跟你生气,也没跟你计较,这种时候不是正该黏糊糊地凑过来讨好师尊? 结果讨好的全是胡夜,边讨好他,还要边贬低师尊。 江昼在八方域不方便顶着仙人的脸行动,这就给了季云琅机会,缠着前辈一直闹腾。 真讨厌,江昼想,季云琅又不是不知道前辈就是师尊,为什么故意不戳破来跟他演戏? 他还没说什么,季云琅就先不舒服了,被绑起来的两只手推了他一下,“我闹什么了?我没闹,明明是师尊你不愿意理我,连亲热到一半都能说走就走,你把我当什么了?” 江昼知道他在讲那天,森罗兽骨殿里没让季云琅尽兴,所以他才惦记到现在。 但那晚江昼就是没兴致,让他抓着季云琅硬来,两人体验都不会好。 他把自己戴着锁灵链的手腕送到季云琅面前,无声表示:师尊那天是不是满心欢喜来找你亲热?是不是你中途非要锁师尊?你锁了我,我为什么还要跟你亲热?这都是你的错! 瞥见锁灵链,季云琅冷冷勾唇:“怎么了,师尊怪我?爹娘让我这么做,我能有什么办法?你都不理解我,不敢跟爹娘闹脾气,就来跟我闹,我做这些不都是为了我们能好好在一起?” 他这态度,江昼跟他说不通了,其实季云琅跟他道过歉,被胡夜按着脑袋欺负那次,说了软话。 可那是跟胡夜说的,江昼想,他根本没有当面跟师尊道过歉,师尊为什么要原谅他? 说不通就不说,他拍拍自己腿,让季云琅趴过来。 江昼又想打他屁股,屋里还有孩子在睡,季云琅不情愿,“我们都分开了,师尊,你少跟我玩这些情.趣小游戏,我很专一,既然已经移情别恋了,就只会喜欢那个人。” 边说着,他边瞥琥生,心想,江昼要是强行来抓他,他就先把琥生叫醒,让孩子去隔壁睡。 江昼这样打他,勉强也算在跟他亲热,那他也可以考虑跟师尊重归于好。 他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没注意到江昼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 江昼已经不耐烦了,看他三番五次这样,干脆什么也不说,僵着脸起身就要走。 刚站起来,季云琅就抓着他的手把他拽了回来,然后挪到他身边,坐到他腿上,手在他怀里摸索。 江昼:“……” 季云琅在找他的乾坤袋,江昼不可能再让他有机会碰到,抓住他的手,膝盖顺势顶了下了他屁股。 季云琅摸不到,只能口头跟他说,“把你剩下的药给我,我让人给你煎好,你按时过来喝。” 停了停,又补充,“毕竟爱过,好聚好散。你来的时候记得避开我新谈的那个,别让他误会。” “……” 火上浇油。 季云琅说完,还继续坐在他怀里,盯着他看,明晃晃地询问:生气吗?想罚我吗?那你现在就来,把我干服,让我想不了别人。 可惜江昼不如他的意,看他的眼神里写着四个大字:你想得美。 把和师尊的感情当儿戏,什么话都能随便往外说,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江昼都不想原谅他。 他推开季云琅,起身要走。 季云琅问:“药呢?” 江昼把药拍桌子上,又要走。 季云琅把一个东西塞进他手心,朝他背上推了一下,“你快走吧,不然显得我在跟你偷.情,我现在谈的这个就是偷.情偷来的,真怕你待久了,我会跟你重归于好。” 江昼:“……” 季云琅,讨厌死了。 他看也不看手里的东西,冷着脸走出去很远,本来准备随手扔了,后来决定扔前看一眼。 是一本小小的仙洲日历,翻开来,上面用红笔勾出了不少日子,或近或远都有。 勾日期也不好好勾,要画爱心,随便一翻,隔几页就有勾画出的爱心形状往眼里蹿,花里胡哨,不正不经。 第258章 江昼内心毫无触动,依然冷着脸,毫不留情地把这本小册子扔到乾坤袋最里侧,扔完又冷漠地拍了拍,确保它被收好了。 楼沙就是在这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这个跟季云琅关系不错的变态此刻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仰着脑袋出神地看太阳,眼睛被刺激得不停往外流泪。 江昼走近,一脚把他踹下了石头。 楼沙猛地扑到地上,惊醒回神。 “谁?!” 他愤怒扭头,看清人时一怔。 江昼没换下脸,带着一身飘然出尘的仙气,安静站在石头旁看他。 在八方域第一次见到这么精致的脸,楼沙双手捂住心口,陶醉地“啊”了一声,也不生气了,爬起来凑近问:“你是哪来的小宝贝儿?刚才那样,是不是想引起神的注意?” 江昼指了指森罗兽骨殿的方向。 从领主房里出来的小宝贝儿,楼沙更兴奋了,他绕着江昼转了好几圈,左看看右看看,又凑近闻了闻,感叹道:“你真香~脸蛋儿比领主还白嫩,来,先让神亲一口,神一会儿好好疼爱你……”说着,就要来搂他。 下一瞬,就被人拧住手腕,一个过肩摔砸进了黑沙中。 风洵摔完他,一言难尽地看向江昼,“你有病?” 江昼看向被摔在地上的人,“你曾经说,你跟他,是通过花珈认识的。” 他突然提这个名字,风洵面色一僵,刚要说什么,江昼就继续道:“当时花珈身边,除了他,还有很多人,都在森罗兽骨殿。” 风洵想起什么,厌恶地皱起眉,“没错,很多。” “那些人现在,在哪?”江昼说,“我去杀花珈那天,他殿里,是空的。” “那些人都养在八域,花珈不准我杀,让我每天面对着他们。”风洵冷声道,“男人,恶心。” “现在,还在八域?” 风洵指指面前半个身子摔在黑沙里的男人,“现在都是他的人。”他又重复,“男人,恶心……”话音未落,江昼就转身,“知道了。” 森罗兽骨殿内,江昼离开,季云琅把自己砸到了榻上,刚一侧头,就对上琥生黑亮的眼珠。 “……”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季云琅问:“睡够了?” “没有呢,”琥生打了个哈欠,躺正,把被子扯过来盖到自己身上,闭上眼问他,“你跟你媳妇吵架了吗?” 季云琅笑,“你早就醒了?” “嗯,你们太吵了。”琥生继续道,“我听见你跟他讲话了,为什么要分开,你不喜欢他了吗?” “喜欢啊,我喜欢他那么久,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琥生有点犹豫,睁开眼睛,“你选了大哥,我是很开心,可是你媳妇就这么被你抛弃了,他还有宝宝,太可怜了。” “谁选大哥了?你别出去乱说,我不喜欢你大哥。” “你不是跟你媳妇说你移情别恋了吗?” “我骗他的,”季云琅强调,“我就喜欢他一个。” 琥生更不理解了,“那你为什么要骗他,为了跟他吵架吗?” “当然是为了跟他和好。” 琥生:“……” 他拿被子蒙住脑袋,疑惑道:“我为什么不懂呢?因为我是小孩子吗?” 季云琅:“对啊。” 随即他又叹气,“可我师尊不是小孩子,他为什么也不懂?” 这时,感觉脚边软软的,炭炭跳上了床,到他身边来,咬掉了绑他手腕的黑雾。 季云琅揉揉手腕,看着小猫,问:“他为什么不自己来给我解,要让你来?” 炭炭:“喵喵~”他在忙~ “他是真忙还是生我气了?”季云琅不满,“不高兴他可以当面骂我,他骂了,我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不理我算怎么回事?” 他下床,又抱怨,“真是的,以前这样,现在也这样,不高兴就不理人,再这样谁还喜欢他?炭炭,你以后别跟着他了,反正他也不喜欢小猫。我们都不理他,到时候没一个人喜欢他,看他慌不慌。” 琥生见他边抱怨边换衣服整理仪容,问:“你要去哪?” 季云琅:“找他。” 琥生:“……” “你看起来好像要更慌一点……” “有吗?”季云琅抱起小猫,顺便问琥生,“让你别给大哥那边的人吃饭,你听了没?” “当然!好几顿没给他们分饭了!”琥生停了停,“但是他们都很想吃,馋得不行,一直到处找你亲嘴呢……以后都不能分享给他们吃吗?” “不是,”季云琅说,“你一会儿回去,先找八域主,让他把乱传谣的揪出来,告诉他们,跟领主亲嘴不能分到饭,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打败领主可以,他们中只要有一个人击败我,所有人都可以一起来吃饭。” 琥生猛然坐起来,“可你有骨龙,打败你意味着要打败骨龙,他们那边只有我大哥才能……你想让我大哥挑战你,你要跟他打架?!” “嗯。” 琥生不愿意,跳下床来跑到他身边,“你为什么要跟大哥打架?大哥挑战你,所有八方域人都会来看,你要是输给他,那你就不是领主了!” 季云琅:“没事。” “有事!”琥生急着劝他,“大哥是因为喜欢你,才一直不挑战你,不然你和骨龙都输给他,太丢人了,他那边的人会跟着一起欺负你的!” 第259章 季云琅笑,摸摸他脑袋,“说了没事,我跟你大哥打,不会输,而且……” 他凑近琥生,压低声音道:“我有凶兽,你大哥也有,他要是挑战我,那两只凶兽打架才是最有看头的,没人会关心我们。” 琥生惊讶道:“大哥的凶兽……你是说那只大老虎?好久没见过它了,它会出来跟骨龙打架吗?” “嗯。” 炭炭歪头:“喵?”谁要跟它打了! 琥生欣喜道:“那它们谁更厉害?” 季云琅揉揉小猫脑袋,“不知道啊,我又没见过它们打架。” 他催琥生,“快去,多找几个人往外传,打败领主才能吃饭,顺便多弄些香气大、飘得远的食物,让他们闻。” 琥生又期待又为难,学着大人的模样,故作老成,叹了口气,“那我尽量吧。” “嗯,”季云琅夸他,“长大了,真能干。” 琥生脸红,不想让他看,低下头跑掉了。 季云琅刚准备紧随其后踏出内殿,就听琥生惊呼一声,“有太阳了!” 他一愣,在内殿看不到外面,他一直不知道江昼真的弄了太阳过来。 师尊刚才来,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抱着小猫出去时,琥生已经兴奋地跑远了。 季云琅环顾亮堂的大殿,对着小猫轻声抱怨:“你看他,这么好的事都不知道和我说,他要是说了,我就亲他了……刚才没亲他,我还说我移情别恋了,他会生气吗?” 炭炭想了想,摇摇头,随即从他怀里跳下来,扬起脑袋,严肃地看着他。 “喵喵喵!” 小猫才不关心你们亲不亲,但是跟骨龙打架是什么意思?你最好给小猫一个合理的解释! 季云琅跟它对视,“我知道,你一直想跟它打架,它是小蛇的时候你就没少揍它,你们分出过胜负吗?” 炭炭摇摇脑袋,“喵喵……” 季云琅叹气,“我知道,离开了爹娘,你就只听江昼的话,他不让你打,你就不打。” “可你是小猫,你说的话他又听不懂,他怎么知道你的想法?” 季云琅俯下身,把它捞起来,边往外走边说:“炭炭,我一直觉得你特别厉害,但是在八方域,骨龙才是公认最厉害的凶兽,你这么威猛帅气,哪里不如它?你难道就甘心永远在八方域没有姓名?你不想证明自己吗?” 他的一番话点燃了小猫心中战斗的小火苗,它先是跟着慷慨激昂地“喵”了一声,随后摇摇脑袋,“喵喵~” 季云琅叹气。 小猫还是要听江昼的话,江昼没让它打,它就不能打。 季云琅把它抱到眼前,“那我不逼你,你再考虑考虑,实在不愿意就算了。我们先去找他。” 炭炭点点脑袋。 路上,他问:“江昼最近在做什么,有干坏事吗?” 炭炭摇头,“喵!”有小猫看着! 季云琅戳它毛绒绒的脸颊,“小猫咪,你真是一会儿乖,一会儿不乖,那你记得看好他,有什么动静及时告诉我。” 炭炭露出尖牙,轻咬了下他的手指。 小猫最乖! 季云琅抱着小猫,循着江昼的气息,停步在一间可疑的、被重重黑雾绕着的牢房前,江昼这架势,是不想让人进。 季云琅试探着碰了碰,进不去,他低下头看小猫。 小猫摇摇脑袋,“喵”了几声告诉他,不让进就是不让进,你可以在外面等。 “我等,那你呢?” 小猫从他怀里跳下去,钻进了牢房。 季云琅只好一个人在外面等,炭炭一进去,锁灵链的气息就消失了,刚才里面还是师尊,再出来就得是胡夜了。 季云琅去怀里摸索,拿出了找神医讨的那些药。 他实在不愿意用药,这样显得在耍手段,可他总觉得现在跟江昼相处起来不舒服,提心吊胆的,一不小心惹江昼生气了,他就会不理人。 他想知道江昼心里到底是怎么想他,喜欢多还是讨厌多,跟他在一起真的开心吗,以后还会不会像不久之前那样,心情不好了,就不跟他说话。 江昼能不能告诉他? 是他先喜欢江昼的,也是他一直在强迫江昼,虽说他现在知道了江昼也喜欢自己,可他不能确定这份喜欢可以维持多久。 他和江昼睡了那么多年,一多半感情都是睡出来的,但现在他们已经好久没亲热了。 季云琅本来就慌,一想到这个,更慌。 想要江昼,想被他夸,被他骂,被他喜欢、被他欺负,想和江昼永远在一起。 季云琅以前爱跟师尊闹,不计后果,现在他想闹一下都得三思,因为不知道江昼是不是真的会生气。 所以他今天闹完后还专门给师尊塞了勾画着良辰吉日的小册子,变相告诉他,虽然我说了那些话,但我心里还是念着跟你成亲的,你到底懂不懂? 江昼到底懂不懂? 正想着,就感觉身前覆上一道阴影,一抬眼,对上了胡夜那张脸。 “……” 跟师尊差远了,季云琅想,差太远了。 江昼问:“你在干什么?” “等你,前辈,”季云琅向牢房里张望,“里面有什么?” 江昼把他脑袋掰回来,让他别乱看,说:“过几天,有星星。” 第260章 他一说这个,季云琅就有头绪了,猜测道:“你去五大派抓人了?然后关在里面帮你干活……” 江昼没听他说完,往沙牢外面走,季云琅跟过去,跟他牵手。 江昼瞥了眼两人相牵的手,止步,对他说,“亲一下。” 季云琅乖乖来亲,他没说亲哪儿,季云琅就先含蓄了一下,亲了左脸。 随即就见那张惯常平静的脸上有了情绪,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唇也勾出了一抹冷笑。 季云琅捕捉到,问:“怎么了?” 他以为江昼不满意,又朝右脸亲了一口,第三口就该接吻了,他观察着江昼的表情,酝酿着过去亲。 唇刚碰上,江昼就开口了,说:“我讨厌你。” 季云琅一愣,撤开唇,“什么?” 江昼松开跟他牵着的手,擦了擦嘴,重复道:“我讨厌你,对你没兴趣,别缠着我。” “你再这样,”江昼看向他,补充,“你师尊,也会讨厌你。” “……”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季云琅眼直接红了,“我干什么了?不就亲了你几下?你让我亲的。” “让你亲,你就亲?” “对啊,我喜欢你,你不让我亲我也会亲,”季云琅抬眼看他,“有什么问题?” 他眼眶红,江昼不想看,转身要走,季云琅抓住他的手,让他说清楚。 江昼甩开他,“自己想。” 头也不回地走了一段路,江昼停步,等了一会儿,季云琅没追上来。 讨厌死了,江昼想,不久前师尊让他亲他不亲,有一堆话来搪塞,什么“移情别恋”“我们已经分开了”,找什么借口,就是不想亲。 现在胡夜一让他亲,他就来亲,就算季云琅知道他们都是同一个人,那又怎么样,他亲了别人,不亲师尊,这是事实。 他肯定对师尊没兴趣了,觉得胡夜新鲜,嘴上老是说着“移情别恋”,说着说着,心就真的移过去了。 江昼心想,他早该想到的,徒弟这么年轻,情窦初开时就只喜欢过师尊一个,现在大了,见的人多了,就会发现很多人都比师尊有趣,比师尊更能吸引到他。 这么一说,他反而还该庆幸,让季云琅移情别恋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江昼给自己想得忍不住又冷笑了一声。 季云琅还说过,想跟前辈先睡,睡完再培养感情,江昼毫不夸张地想,再这样下去,他跟徒弟的第一次就要被前辈截胡了。 他后悔了,那时候为什么要让胡夜跟季云琅见面,为什么忍不住要一直调戏他,这下好了,胡夜追爱成功,他要失恋了。 真想杀了胡夜。 他在原地停了一会儿,启步离开。 他走得潇洒,没回过头,也就没注意到身后隔着很远的距离,季云琅缓步跟着他,望向他越来越远的背影,眼眶通红,目光阴沉。 - 季云琅砸了森罗兽骨殿,楼沙闻讯赶来,拼命阻止他,看着被毁了一半了大殿,晃着他的肩膀抓狂道: “你好大的脾气!你干什么?你说过要把这里送给神的!神还没住几天你就回来了,你让神滚,那神就滚!现在你不想住了可以再送给神!砸什么!” 季云琅一把攥住他领子,问:“你也觉得我脾气大?你也讨厌我?”又推开他,自语道,“你讨厌我还知道骂我,他呢?什么也不说,连骂我也不会,他又不理我了……” 楼沙听出他失恋了,更意识到他是因为这点小事就砸了森罗兽骨殿,当即恨得牙痒,大手一挥把自己的宝贝儿们全叫过来,狞笑着要扒他衣服,让他忘却痛苦。 后来没忘成,季云琅红着眼瞪了他,楼沙又把人都赶走了,抓着他去外面,指着天上再次出现的血月问他,“太阳呢?” 季云琅本来不想理他,结果楼沙在他身边上蹿下跳不停问:“太阳呢?”“太阳呢?”“太阳呢?” 又说:“神还没看够,太阳呢?神的太阳呢?太……” 季云琅只好找东西堵住他的嘴,对着月亮,给他讲仙洲日月轮转的道理。 八方域的另一侧,江昼已经打趴下了第九十九批来找他切磋拳脚的八方域人,一群人起哄着让风洵带人上。 风洵又不是傻子,他找了棵老高的秃枝树,坐在上面事不关己,冷眼观战。 有人倒下得太轻易了,被弟兄们嘲笑,他面上挂不住,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粗声道:“饿了!饿了!要是不饿,我还能再战十轮!” 他一喊饿,众人纷纷应和,“饿!我也饿!” “以前没吃过什么好饭,不知道饱肚子的感觉,现在真是饿一顿都撑不下去!哪有饭啊!” “哪有饭啊!” “饭来!饭来!” 众人举着兵器高呼,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喊什么战前口号。 突然,有人开口,“你们听说没,那边放出消息,说咱们这边只要有一个人打败领主,所有人都能去随便吃饭!” “我听说了!他们今天做的饭可香了,说是有了太阳,种的菜都好吃不少!” 一时,咽口水声和肚子的咕噜声此起彼伏,放到以前,这群人想要什么直接就去抢了,可现在那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要是不小心惹恼了他们,再也不种菜做饭,那大家都会馋死的。 第261章 他们只能眼巴巴看着江昼,也没人敢说让这个很能打的新老大过去挑战领主。 毕竟他俩是抱着亲嘴儿的关系,在八方域里说到挑战,都默认是要往死里打,最终分出个你死我活的胜负出来。 他俩,不可能。 风洵从树上跳了下来,一群人凑过来悄声问他,觉得有没有希望,能说动新老大为了大家的饭和肚子战斗,毕竟亲嘴儿的没了可以再找,饭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风洵当即否决,说:“没这种可能。” 几人正惋惜,忽听前面一阵高举兵器的欢呼声,过去一打听才知道,新老大答应了,还说要把对面打得嗷嗷叫唤抱着他哭。 这几人欣喜若狂,也顾不得理会风洵了,跟着跑过去高举起兵器欢呼。 唯有风洵一个人站在原处,冷笑,再次笃定道:“没这种可能。” 什么都敢信,这群人就等着看八方域迄今为止,最恶心、最无聊、最腻人的一场挑战吧。 第84章 药 季云琅正坐在砸了一半的森罗兽骨殿里跟骨龙大眼瞪小眼,琥生匆忙跑进来,“我听他们说,大哥决定要挑战你了,他让人给你带话,三天后角斗场,不来就……就……” 季云琅猛一下起身往外走,琥生一惊,忙去拉他,“三天后才挑战呢,你不用这么早过去……” “我去给他煎药。” “啊?” 江昼从沙牢出来时,琥生正端着药碗站在外面等他,见到他后把碗送近,小心翼翼道:“大哥,这是嫂嫂亲自煎的药,他让你趁热喝。” 江昼没说什么,端起药碗来一饮而尽。 晚些时候,江昼又要进沙牢,发现琥生依然在门口等他,把药端给他说:“嫂嫂刚煎好的。” 江昼喝。 等他出来时,又见琥生,不过这次是空着手。 琥生说:“第三顿药还没到时间,听说大哥前两碗都喝了,嫂嫂很高兴,让我来问问大哥苦不苦,觉得苦的话,他第三碗给你弄得淡一些。” 说完看他面无表情,还专门强调:“大哥,嫂嫂很关心你的。” 江昼:“嗯。你告诉他……” 大哥终于有反应了,琥生期待地把耳朵凑过来,“什么?” “要是怕三天后挨揍,现在可以,过来求饶。” 琥生:“……” 江昼怕他瞒着不说,还专门强调,“原话带到。” 琥生原话带到了,季云琅什么也没说,让他端来的第三碗药却比前两碗都要黑,看着像是苦了十倍。 琥生犹豫道:“大哥,要不你先别喝了,我去给你煎新的。嫂嫂给你煎药的时候有点生气,好像是把几天的药给浓缩成一碗了……” 江昼皱眉,“他在挑衅我?” 琥生急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他就是赌气,想让你苦,你别喝了大哥,我去给你煎新……” 江昼一饮而尽,面不改色道:“告诉他,不是谁都和他一样,怕苦。” “……” 琥生再次原话带到。 接下来的两天,他端来的药一顿比一顿黑,一顿比一顿苦,装药的碗也越来越大,云姝曾半路拦下他,惊疑道:“这么喝不会死人吗?” 琥生满脸为难,抱着大碗对云姝悄声道:“嫂嫂专程问过神医,说这种药喝不死人,顶多犯两天恶心……我也不想让大哥喝,可嫂嫂一直盯着我呢。” 他示意云姝看不远处某个隐在树后的可疑红影,声音更轻:“他们闹别扭,每次大哥都一滴不剩全喝光,然后嘲讽嫂嫂几句,嫂嫂总会被他刺激到,回去就气冲冲煎药,说要好好治治他这个毛病,这两天煎药都快煎疯了。” 云姝不拦他了,让他快送去。 这一碗实在太多,江昼难得被苦到,还喝撑了。 这次他没再嘲讽季云琅,因为明天就可以当面教训徒弟,没必要这时候浪费口舌。 他回到洞穴,炭炭照常从他身上跳下来去和大猫嬉闹,江昼坐在一旁,想,牢里那群人还算卖力,明晚就能有星星了。 恰好明天把季云琅揍服,绑了,晚上一起看星星。 得聊聊,江昼想,问清季云琅到底是真的喜欢胡夜了,还是在闹气。 季云琅要是乖乖跟他聊,那他们就还能好,要还是那么不懂事,江昼就打算一直绑着他。 他过去那些年对季云琅太纵容,养成了他这种无理取闹的性子,现在连“移情别恋”“跟师尊分开”这种话都能拿来说,要实在没别的办法,教不好他,关上几年磨一磨总能好。 他在想着明天怎么教训季云琅,不能让他太疼,也不能让他太舒坦,炭炭好像突然感受到什么召唤,从大猫身上跳下去,哒哒哒跑出了洞穴。 江昼看了它一眼,没管,打开乾坤袋翻明天要用来绑人的绳子。 季云琅靠在树下看月亮,依稀好像看见几颗暗淡的星星,炭炭跑过来,扒着他的腿跳上他肩头,“喵喵”两声问他怎么了。 季云琅摸摸小猫脑袋,开口就是小猫话,轻声喵道:“你知不知道我明天要跟江昼打架?” 炭炭点头,他讲了小猫话,炭炭感觉很亲切,歪过脑袋来蹭他。 季云琅戳戳它的脸,“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喵?”炭炭以为他怕挨打,当即抬起小爪子来,喵喵着安慰他,说不要怕江昼,骨龙就算被打趴下了,也还是会保护他的。 第262章 “不是,”季云琅说,“我希望明天你能出来跟骨龙打,让我和江昼单独打。” 他又提到这个,炭炭低下头思索,它的确很想跟骨龙大战一场,可江昼总是没那个意思,它也没问过江昼可不可以。 季云琅见小猫沉思,凑到它小耳朵边,喵喵道:“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我还在跟江昼吵架呢,明天想单独跟他打……聊聊。” 炭炭是哥哥,轻易不会拒绝弟弟的请求,它想了想,让季云琅等一下,接着跳下去,跑回洞里找江昼,一跃跳到桌上,仰起头看他。 江昼找出了一大捆颜色各异的绸带,此刻正在练习绑蝴蝶结,小猫突然出现,他有些尴尬,若无其事地收回绑蝴蝶结的手,问:“有事?” 他听不懂小猫话,炭炭只能给他画图,长尾巴在空中摇摆几下,勾勒出了小猫小蛇大战场景的简笔画,接着小尾巴弯成一个“?”,眨着眼睛等他回答。 这是在询问他,自己能不能跟骨龙打架。 江昼把它的简笔画挥灭,小尾巴掰正,冷漠道:“不能。” 被拒绝了,炭炭垂下脑袋,正想喵喵两声表示“好吧”,就紧接着听头顶传来一句“你打不过它。” 炭炭猛地抬头,“喵!”谁说小猫打不过! 结果江昼根本看不见小猫的凶狠,自顾自道:“你是宠物,他是凶兽,差远了。” “骨龙是最强的。” “你不要,想着自取其辱。” “小猫,咪。” 炭炭:“……” 所以江昼不让它跟骨龙打,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江昼根本看不起它? 炭炭怒了,在桌上对着江昼一跺脚,转身飞速跑出了洞。 它又委屈又生气,扑进季云琅怀里,喵喵喵喵诉了好久的苦,季云琅跟着骂,“太过分了,江昼怎么能这么说你?明明你才是最强的。” “证明给他看,好不好?” 江昼终于练习好怎么顺畅地绑出一个蝴蝶结,炭炭也哒哒哒跑了回来,像在闹脾气,一个眼神也不分给他,直接窝进了大猫怀里,江昼看见它,忍不住又说:“不要招惹骨龙,你被揍哭,我不管。” 炭炭:“……” “喵!”你等着吧! 自从新老大答应挑战后,这群八方域人心甘情愿饿了三天肚子,此刻一大早就各自举着兵器,把角斗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今天这场挑战,意味着八方域的领主马上要换人了,这群人个个热血沸腾,挑衅似的朝对面喊话,让他们赶紧回家做饭,顺带呼喊着让决斗的两人快出来。 另一边也不遑多让,他们用更粗犷的嗓音吼回去,朝对面扔烂掉的菜叶子,潜过去抓人往脸上抹锅灰。 约好挑战的两人还没出来,两拨人就快干上了。 后来角斗场中央终于有了动静,两拨人暂时休战,各自朝下方呼喊。 角斗场很大,中央是凹陷的圆台,四面的看台更高一些,足以容纳大半的八方域人观看决斗。 季云琅出来时没拿剑,赤手空拳,结果看到江昼竟然提着刀,他心里不是滋味,江昼什么意思,真要拿刀砍他? 江昼见他来打架,兵器也不拿,心想,跟师尊约战,态度这么随意,一看就是没放在心上,小小徒弟,今晚就让你哭着跟师尊道歉。 正想着,季云琅就亮出剑了。 他这两把剑还是江昼送的,曾经两次挡过江昼的大刀,第一次是杀林威,第二次是杀胡总管。 江昼盯着看,心想,第一次时季云琅不知道胡夜就是师尊,出剑是想抢林威的人头,第二次是不想让师尊以他的名义把当时在“阁”外的人全杀光,因为他不支持师尊,不想跟师尊当一路人。 第三次挡他的刀就是现在,江昼这一刀劈得看似不留情,其实根本伤不到人,他刀向下压,两人脸离得很近,他对季云琅说:“现在求饶,别等我揍你。” 季云琅视线落到他脖颈那个纯黑的颈环上,笑,“前辈真爱打扮,出来打架还不忘收拾自己,你到底是来打我,还是来勾.引我?” “我一直这么戴,”江昼说,“与你无关。” “真的?” 他废话太多,江昼一刀把他震开,紧接着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猛攻而上。 他不放水,季云琅不好招架,被刀背拍过肚子,绊过跤,还打飞了一只剑。 季云琅骂了他几句,江昼把他带起来往地上摔,快摔时又拿刀背托住他的腰让他站正,刚站正就换了个方向继续摔他,快落地时总能有办法接住他。 不像在揍人,像在逗弄他,角斗场第一次这么久不见血,江昼看似攻得猛打得凶,其实一点皮都没让他破。 上面观战的八方域人忍不住了,他们看多了赌上生死的决斗,这里面有没有水,一眼就能看出来。 有人朝江昼喊:“行不行啊老大!还没跟我们打着玩儿的时候狠,实在不行你俩回家亲嘴儿吧,就当兄弟们白来了!” 众人想应和,又不敢,憋了一会儿,又有人喊:“你敢不敢让他摔一次?你现在就是把他亲晕,都比把他打趴下来得快!” “就是!想想兄弟们的饭!别心软啊!为了饭,战斗!战斗!” “饭!饭!” “战斗!战斗!” “……” 第263章 江昼自动屏蔽耳边的声音,对季云琅说:“你现在求饶。” 季云琅才不求饶,几遭下来,他看出江昼下不去手揍他,故意道:“没听上面喊吗?你要么把我打趴下,要么把我亲晕。” “我不亲你。”江昼说,“放骨龙,我不跟你浪费时间。” 季云琅问:“你确定?” 江昼没再说话。等打趴骨龙,就把季云琅绑了带走,反正迟早也要打。 江昼不理他,季云琅也不出声了,只听见一声冲天龙啸,骨龙落到了他身后,大张开嘴,亮出可怖的尖利骨牙。 这下台上都沸腾了,他们只知道新老大能驯服骨龙,却没见过他们的战斗现场。 在上方一阵哄闹声中,季云琅收起自己的剑,朝江昼走近一步,抬手摸他脖上那个颈环,关切道:“害怕吗,前辈?你要是打不过,现在跟我求饶也行的。” 江昼没说话,他驯服骨龙的时候,季云琅还没出生。 季云琅来摸他,他直接抓住季云琅的手没让他收回,拿出绸带来往他手上绕了一圈,把另一端塞他手里,推开他,说:“等着。” 打完再来绑你。 季云琅拽拽手腕的绸带,笑了笑,“好。” 骨龙出场,战况明显比刚才激烈不少,大刀和坚硬的骨架相击,骨龙大张开嘴死死咬住刀身,意在把他的武器甩飞,江昼直接弃刀飞身跃上龙背,从背后抱起龙头,双臂发力,猛一侧身带它整条龙摔到了地上。 他打骨龙习惯把它整条龙从头到尾绑起来,这就需要紧紧纠缠不停抱摔,以此来找机会抓住它的尾巴,绕到身前缠住嘴,让它张不开嘴咬人。 他这打法考验体术,不可避免要在地上翻滚,只是刚开打没多久,他就感觉颈上和手腕上用来隐藏锁灵链的黑雾不停往外泄,炭炭似乎感受到了战斗时的躁动,忍不住要出来了。 江昼皱眉,按理说他不允许炭炭出来,黑雾很难扩散成这样,除非…… 下一刻,他就从溢出的黑雾中感受到了季云琅的灵气。 季云琅联合小猫,一起对他做了手脚。 上面观战的人正惊叹他能徒手压制骨龙,见他停了,许多人不满,纷纷喊话,让他再抱摔几次,把骨龙彻底搞晕。 就在这时,震天的虎啸突兀响起,一只黑色巨虎凭空出现在角斗场中央,一爪从江昼怀里拽出骨龙,甩到一边,紧随其后扑过去厮打。 骨龙一看见它,瞬间战意翻涌,怒吼一声和它缠斗到一起。 它们打到了角落,凶兽打架有天然优势,牙和爪都是最好的利器,战斗起来更加狠辣激烈,新老大竟然也有凶兽,这就更有看头了,众人纷纷挪过去,观看一虎一龙激战。 角斗场中央,江昼默不作声从地上起身,盯着自己身上两条卸除伪装的银链,抬眼看向季云琅的方向。 季云琅也在看他,不知看了多久,在对视的瞬间,掌心聚起灵气,把他抓到了身边。 季云琅不说话,攥住他手腕就往外走。 江昼跟了几步,抓起绑在他手腕上的绸带,对他说:“伸手。” 反正都要绑,早绑晚绑都一样。 季云琅倏然停步,说:“师尊,你别怪我。” 江昼刚要开口,下一瞬,只觉得腕上锁灵链异动,熟悉的感觉传遍全身,他瞳孔骤缩,猛然甩开季云琅的手,“你……” 季云琅刚被甩开就又抓住他,强行把他拽进怀里,“怎么了?师尊,你用另一张脸骗我这么久,要不是今天当面露出锁灵链,你是不是还不准备让我知道?” 季云琅又对锁灵链做了手脚,这让江昼很愤怒,他强忍住怒意,沉声道:“你早就知道。” “我知道和你告诉我是两回事,”季云琅抱紧他,脑袋搭到他肩上,“江昼,你总是不说,让我猜,我猜到了还好,要是猜不到呢?你瞒我一辈子?” “你知道了,所以我才没说。”江昼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云琅,锁灵链,解开。” “不解。”季云琅从他怀里出来,牵起他的手,往森罗兽骨殿的方向走,期间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只说,“江昼,我不想跟你吵架,你别讨厌我。” “你这样做,还想我不讨厌你?” “我没办法了,”他轻声说,“师尊,你忍一忍,我……” 江昼往他屁股上猛踹了一脚,季云琅猝不及防松开相牵的手,往前踉跄几步,差点摔了。 他震惊回头,只见江昼已经换上了师尊的脸,原本胡夜打架时弄脏的衣衫也被褪下,丢在了脚边。 这么对上师尊,季云琅莫名有些心虚,移开了眼,他拍拍自己刚被踹了脚印的屁股,又过去牵上江昼,“你踹我了,消气了吗?” 江昼没理他,无声表示,你说呢? 到了森罗兽骨殿,原本被砸坏的地方季云琅已经全部修整了一遍,但还是能看出砸过的痕迹,江昼环视一圈,知道了他在不久前来这里发过脾气。 为什么?因为自己说了讨厌他? 季云琅把他带进内殿,关好门,看了看自己身上沾灰的衣服,当着他的面脱下来,又从乾坤袋里找出一件换上。 他换衣服,江昼就盯着他看,季云琅不小心对上他的视线,穿衣的手停了一下,眼神往榻上飘,就差问他一句,师尊有没有兴致,你要是有,我就不穿了。 第264章 江昼不再盯他,走到桌前,看着满桌的酒菜想,季云琅这是早就盘算好了,准备得这么齐全。 季云琅换好衣服走近,从身后抱住他,轻声道:“这么久都没有好好给师尊做过饭,你吃一些,吃过了,念起我的好,就别讨厌我了。” 江昼心说念你什么好,吃你饭最多的时候就是那五年被你用锁灵链束缚住,现在故技重施,想让师尊说什么,夸你吗? 江昼不理他,季云琅强行按着他在桌前坐下,把筷子塞进他手里,自己坐到他对面。 无声对视片刻,季云琅出声了,没说什么威胁的话,平和道;“专门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师尊别一口也不吃。” 江昼垂眼,扫过面前这些菜,季云琅又开口:“求你了,师尊。” 江昼动筷了。 季云琅松了口气,给自己倒酒,看着江昼吃菜。 全是江昼爱吃的,他想,过去在宅子里,江昼总是会吃很多,不同于那时候为了应付他而多吃的饭,季云琅可以肯定,这几道是他的真爱。 以前荷花酥摆在桌上,就算他不催江昼,江昼也会主动去拿着吃,有时嘴角沾了糕点屑,他就过去帮师尊抹掉。 红枣粥热气腾腾,肥糯香甜,樱桃肉山药酥烂软嫩,回甘鲜香,笋鲜、三丝爽口,葱泼兔咸辛,虾橙脍甜酸,藕粉桂花糕清甜软腻,就是有点粘牙。 这么多年,他虽然没摸透师尊的脾气,却很了解师尊的口味。 此刻江昼再尝到熟悉的味道,会不会念起他的好? 他正盯着这些菜出神,就听江昼小声道:“虾好吃。” 他惊喜,正要接江昼的话,紧接着就听江昼继续说,“粥也还行,其他都一般,尤其是兔肉,这么多年还是老毛病,咸得要死还自我感觉良好,他放这么近,难道要跟以前一样逼我全吃光?” “意思意思吃两口吧,江昼,他都求你了,他要是敢逼你吃完,你就摔筷子。” 季云琅惊疑抬眼,眼睁睁看着江昼一边小声嘀咕,一边把筷子伸向那道他并不喜欢的、咸死的兔肉,面不改色吃了下去。 注意到他的视线,江昼跟他对视,目光平静,无声询问:有事? 季云琅垂眸,把离他远些的虾推近,葱泼兔换到自己这边,想了想,把荷花酥和桂花糕也换了过去,接着什么也不说,自己一个人拿起筷子对着兔肉猛吃,低下头喝酒。 他一个人吃上了,江昼就可以顺理成章不吃了。 又等了一会,季云琅一壶酒喝完了,去拿新的,当着江昼的面拿出几包颜色诡异的药粉,一股脑往里倒,倒完晃了晃,又自顾自地喝。 过了片刻,又听见江昼小声道:“他往酒里放那么多药干什么?他生病了?那也没有用酒配药喝的,又想闹什么脾气,把自己身体喝坏让师尊心疼?” “用烂的老招数,到时候还不是自己难受,他喝了两大壶,肚子会不会疼?不想让他喝,但是也不想理他,江昼,别去阻止他,你过去他一定会灌你,他就是这种人,这就是他的乐趣,他愿意闹就让他闹,疼死他。” 江昼说完,仍旧面不改色吃饭,季云琅抬起酒杯,想喝,又放下,停了片刻,对江昼说:“师尊,我刚才放进酒里的,是春.药。” 江昼:“嗯。” 原来是春.药,那就证明没生病,配酒也不会喝坏肚子,是春.药而已,春.药,喝春.药是为了…… 江昼夹菜的手一顿,猝然抬眼。 什么药? 季云琅已经撑着桌子站起了身,他喝了很多混药的酒,上了脸,面颊泛红,呼吸也有些急促,那双紫眸变得水润润,眼底蕴满春意,隔着桌子望向江昼,轻声问:“师尊,吃好了吗?” “……” 第85章 太吵了 江昼没吃好,可季云琅才不给他机会拒绝,猛地攥住他的手腕把他拽起来摔到榻上,紧接着就扑上来寻他的唇。 季云琅身上滚烫,呼出的气息很热,混着酒气,江昼躲闪不及,被他掰着下巴强吻了好几下。 季云琅嫌他不张嘴,捏了捏他的腰,抱怨道:“这么不热情,师尊,我很难受,你能感觉到吗?你亲亲我。” 江昼想让季云琅先起来,还想问季云琅为什么给自己下那么多药,可现在他被锁灵链束缚着,季云琅轻易就能按住他让他不能动弹。 “云琅,”他挣了挣手腕,开口,“喝那么多药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 季云琅药性上了脑,整个人看起来都懵懵的,垂下眼来跟他对视,讲话的语调也黏腻。 “你不肯要我,师尊,你对我没兴趣了,我又不敢给你下药,怕你生气,只能自己喝了……” 说着就低下头,狠狠亲了口他的嘴唇,眼神缱绻之余添了几分凶狠,撕拉一声扯坏他的衣服,直白道: “我想跟你做,江昼,我们都多久没亲热了?既然你不想要我,那我就来,我让你舒服了,你才会更喜欢我……别乱动,你又反抗不了,反正你也不是哑巴,一定比以前更会叫……” 提起这个,季云琅手一边去捏他,一边自语。 “对啊,你比以前会叫了,师尊,那你多叫两句好听的,我让你更舒服,好不好?” 他脑子不清楚了,下手力道也没轻重,捏得江昼疼,还嫌江昼一直没反应,脑袋埋到他颈间,惩罚似的重重咬了一口,骂道: 第265章 “真不乖,师尊,我都这么难受了,你摸,你不是该跟我一样难受吗?你能不能快点好?一点也不给面子。” 江昼:“……” 有病吧。 现在情况特殊,季云琅又不理智,江昼不跟他硬碰硬,开口,“云琅,你……”手轻点,师尊就能有反应了。 没说完,季云琅已经给他打上了“不给面子”的标签,此刻抓来自己还剩半壶的酒,掰起他的下巴给他灌,边灌还边嘀咕。 “我知道了,师尊。我喝了药,你没喝,所以只有我一个人难受……那你也喝,全喝光,我们一起难受。” 江昼的确被他灌得难受,几次都差点呛到,终于喝完了最后一滴,季云琅把酒壶一摔,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低下头来吻他。 这下有了药力加持,江昼变得很给面子,季云琅满意了,把自己跟他蹭到一处,抓进手心侍弄。 “师尊,”他轻声问,“喜欢吗?” 江昼现在看见他就烦,偏过脸,不出声。 他这反应刺激到季云琅了,手上力道猛然加重,两人一起疼。 “云琅,”江昼带着喘息开口,“别闹了。” “我没闹。” 听见他说话,季云琅出声反驳,手却跟着松开了,坐在他腿上看他,低着头道: “我喜欢你,师尊,想和你亲热,害怕你不要我了……我之前说喜欢胡夜、要跟你分开,都不是真心的,我就是想让你生气,来罚我……可我只想让你罚,不想被你讨厌,你懂不懂?能不能明白?” 他这么说了,江昼自然明白,沉默片刻,开口,“那你跟我道歉。” “好,”季云琅答应得爽快,低下头来吻他,软声道,“对不起,师尊,我以后不说那些话了,你别讨厌我。” 江昼心里舒坦些了,刚要让季云琅松开他,又突然感觉腰上一疼,季云琅拧了他,说话也不再软声软气,恶狠狠道: “我跟你道歉有什么用?反正你也不爱理我,你已经讨厌我了,还是得让你舒服,你不舒服,不会原谅我。”说着,就又去捏他。 江昼说:“我原谅你了,你松开我,好好说话。” 季云琅不放他,此刻江昼身上药性发作,季云琅还故意刺激他,一来二去就跟着不对劲了起来。 季云琅感觉到了,故意低下头来他耳边亲,边亲边说:“你喜欢了?我一会儿让你更喜欢,好不好?你别讨厌我了。” 江昼:“我不讨厌你了。” 季云琅笑,柔声道:“又开始委曲求全了,师尊,没事,你接着讨厌,我会让你喜欢的。” 江昼重复:“云琅,我不讨厌你了。” “嗯,”季云琅应声,手在他身上摸索,自顾自道,“师尊以前不爱说话时就是这样,为了敷衍我,什么违心的话都能说,我还没哄你,你怎么就不讨厌我了?” 他善解人意,补充道,“你不用这样的,师尊。” 江昼:“……” 江昼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憋得胸口生疼,简直烦死他了,季云琅坐在他身上,想扯他衣服,他冷着脸,猛然用力,将季云琅整个人在腿上重重颠了一下。 季云琅被他颠得一惊,像是突然恢复了片刻清明,看向他,“师尊,我……” 江昼颠他那下就是为了泄愤,此刻偏过头,不想理他。 季云琅神色黯然,低下头,其实他清醒些了,可以不再按着江昼,可江昼这样,他心里依然不舒服,正想着要不要继续,耳边就又传来江昼极其微小的声音。 “他到底有完没完?怎么又变成这样了,听不懂人话,还敢拿以前来说事,都说了不讨厌他,不讨厌他,非不进耳朵,喝两大罐春.药喝傻了?有病。” “不光徒弟有病,江昼,你也有病,陪他胡闹什么,就不该让他认识胡夜,不该让他有机会闹这些事。” “怎么才能让云琅忘了胡夜,脑子里只有师尊?毫无办法,毫无办法,这是你应得的,江昼,让你放任胡夜调戏他,让你当初跟他说什么‘放弃你师尊跟了我’,这下好了,活该,你这辈子都不能独占徒弟了,你要吃一辈子的醋!” 听他说到要“一辈子独占徒弟”和“吃一辈子醋”,季云琅坐在他身上,怔怔看着他的侧脸,脸直接红到了耳根,这回不是药性,是害羞。 江昼偏着脸不看他,什么也没注意到,又说:“手呢?怎么不动了?给师尊灌那么多药,灌完就不管了,还口口声声让师尊舒服,这就累了,真没用。” 季云琅默默动起来。 江昼偏回脸来,冷淡地瞧了他一眼,见季云琅低着头不看自己,干脆什么也没说,又把脸偏了回去。 他忍着喘,心想,“小小徒弟,手上功夫倒也还行,现在话还算少,不烦人,知道先让师尊舒服,哪像以前……” 季云琅突然手重了些,江昼闷哼一声,刚偏过脸就对上徒弟亲吻来的唇,季云琅“啾啾啾”亲了他好几下,轻声道:“舒服吗,师尊?师尊喜欢的话叫出来,有什么要求也可以跟我提,别闷在心里,好不好?” 江昼淡声道:“没有。” 季云琅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季云琅自己身上药性更强,此刻却完全不顾了,沉默着卖力讨好他,听江昼在耳边滔滔不绝。 第266章 “刚说你不烦,又来问了,跟以前一样,师尊舒不舒服你不知道?” “答了舒服是不是还要说出哪儿舒服、怎么舒服、为什么会这么舒服、谁让你这么舒服的,我要是答出来还好,答不出来呢?又给你机会闹了。” “烦死了天天问问问,就这样还想跟师尊成亲,要跟师尊厮守一辈子,那你就该乖乖软软地向着师尊,别搞这些师尊不喜欢的事,把师尊哄好了,师尊自然愿意跟你成亲,至于现在,你就是哭着求师尊,师尊也不会……” “师尊,”季云琅开口,跟他聊,“我给你的良辰吉日的册子,你看了吗?” “嗯。” “那你有没有选好日子?” 江昼:“再说。” 季云琅凑过来亲了亲他嘴角,轻声道:“再说是什么意思?夫~君,你到底还想不想跟我成亲?” 季云琅不是第一回这么叫他,从前每次提到成亲,徒弟都要凑到耳边来喊一声。 江昼爱听,只这一声就能被哄好,此刻不跟他冷脸了,回道:“日子一起挑。” 季云琅很高兴,弯起唇,“好~喜欢你,师尊。” “嗯。” “师尊也喜欢我,对不对?” 江昼说:“喜欢。” 季云琅又问:“那师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是第一次亲热吗?还是那五年里的某一次?” 江昼:“不记得了。” 季云琅不满意他这个回答,却也没再追问,默不作声抱着他,听江昼在耳边说:“磨人的小徒弟,厚脸皮的小徒弟,肯定又想说什么‘感情都是睡出来的’。” “这种话真难听,非要这么问,不就是觉得师尊以前一直不喜欢你,是跟你睡得久了才动心的?”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师尊很早就喜欢你了,就算不睡也没关系,也就是我那时候没机会跟你好好说话,不然都不用等到舌灿莲花,单单酝酿好在你耳边叫上几声夫君,爱徒又当如何应对?” 季云琅:“……” 江昼:“也就是想想,我才不叫,我是师尊,怎么能那么叫他?云琅爱叫就让他叫,乖乖叫上一辈子……” 季云琅猛然抬起头,“不行!” 他还等着师尊成亲后也能这样叫他,江昼怎么能一辈子都不叫? 江昼莫名其妙看着他,“什么?” “……” 季云琅说不出口,他总不能这时候对师尊说,没想到吧,你已经舌灿莲花很久了。 他从江昼怀里出来,也不摸他了,坐到榻边思索。 江昼会这样,难道是因为这几天用药太猛,讲话直接错乱了?心里想什么都往外说,自己还发现不了。 他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季云琅是爱听,可江昼还能好吗?要是以后都这样,也太…… 正想着,耳边就又响起说话声,“不行?谁不行?师尊明明很行!干嘛我一问完他就走了?” 季云琅:“……” “手也不动了,也不管师尊了,明明是他先给师尊灌的药,他这样子难道真觉得我不行了?” “他是不是误会了,我这么久不跟他亲热是有原因的,只是没兴致,不是身体有问题。” 想着,江昼就在身后踢了踢他的屁股,明示他,师尊还没完事,快回来。 季云琅没动,甚至想捂住自己的耳朵,果不其然,下一刻,耳边又炸起了叽叽喳喳的讲话声。 “为什么不动?为什么不理我?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觉得我不行了?” “不就是没好好疼爱他,不就是对他冷淡了点?说了那是没兴致,不是身体原因!” “难受,被灌了春.药,难受,云琅还在房里,总不能自己弄……江昼,你真可怜,你要被徒弟下的药憋死了。” “浪荡的小徒弟,你要是现在过来,师尊一定好好疼爱你,让你知道师尊有多行。” “你过来啊,干嘛干坐着不动,嫌弃师尊了?觉得师尊不行了?以后都不愿意跟师尊亲热了?凭什么?云琅,师尊数三个数,你要是乖乖回来,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你要是不回来,就别怪师尊……” “师尊。”季云琅脑袋要炸了,忍无可忍,也不管江昼会不会尴尬了,直白道,“你太吵了。” 江昼猛然噤声。 江昼猛然噤住自己的心声。 江昼:“现在呢?” 季云琅:“……不吵了。” 江昼面色平静,扯过一旁的被子来盖住自己脑袋,“哦。” 季云琅刚松了口气,下一瞬,耳边再度炸起急促又抓狂的讲话声,“他嫌我吵,为什么?我全说出来了?我说了多久?他听到多少?” “江昼,你是师尊,真不稳重,真丢人,你如今在徒弟心里是什么样子,你敢想吗?你不敢想!” “不敢想就别想了,江昼,放弃吧,歇息吧,谁知道你现在是在想还是在说,会不会传进徒弟耳朵里……云琅,你在听吗?” 季云琅:“没有。” 江昼:“哦。” 这次是真的彻底安静了,季云琅想,大概是因为江昼意识到了,能藏住。 他转过身来,一句也没提,也不笑话江昼,隔着被子抱住他,问:“师尊,还想要吗?我帮你……” 话还没说完,江昼膝盖一顶,把他顶下了床。 第267章 江昼脑袋蒙在被子里,说:“你先出去。” 季云琅:“……” 他不靠近床榻,找了个角落待好,“我喝的药比你多,现在这样不方便出去,师尊。” 江昼沉默片刻,掀开被子,一边整理自己衣服,一边说:“那我出去。” “你这样也不能出去,”季云琅视线向下,瞧他,“都没完事呢。” 江昼动作一顿,站在床榻旁不动了。 季云琅故意窝在角落跟他离得远,不让他烦心,两人都用了药,衣衫不整,在房里沉默。 季云琅喝得多,药效厉害,还没怎么被照顾过,此刻全身都燥热,呼吸也一声比一声重。 江昼听在耳朵里,知道他难受,看了他几眼,说:“过来。” 季云琅闻言望向他,眼睛悄悄一亮,又心想,直接过去显得自己太急,要不要矜持一下? 正想着,江昼就主动朝他走了过来。 第86章 害羞 江昼走近了,季云琅靠在墙边主动伸出手,想让师尊牵自己。 江昼没牵他,顺势把他抵到墙上吻。 两人都喝了药,身体本来就敏感,唇舌勾缠间,季云琅双臂环住他的脖颈,整个人贴到了他身上。 “师尊……”接吻的间隙,季云琅轻喘着叫他,故意在他身上蹭,轻声问,“你要我吗?” “嗯。”江昼托着他的臀,直接把他抱了起来,手隔着衣料掐了满掌的软肉。 季云琅双腿顺势环上他的腰,被他掐得心里颤,刚要说些调.情的话,江昼就好像失了力气一样,俯身把他放了下来。 季云琅惊讶:“怎么……” “没力气了,抱不动你。” 江昼把戴锁灵链的手腕伸到他面前。 “……” 季云琅当即给他解开新加的那层束缚,让师尊有足够的力气来抱他。 可江昼还不动。 季云琅现在很急,也懂江昼的意思,想让他把锁灵链完全摘下来。 他主动去抱江昼,整个人往他身上挂,在他耳边呼着热气,“你别欺负我了,师尊,我难受死了。” 江昼问:“不解开?” 季云琅转移话题,一边摸他,一边亲吻他,“喜欢你,师尊。” 江昼没再多说,抱起他丢到榻上,拿出绸带来绑住了他两只手腕。 绑了漂亮的蝴蝶结,季云琅喜欢,配合他一层一层褪自己的衣衫,问:“师尊不急吗?你直接撕就好。” 江昼脱掉他的上衣,在他胸口亲了一下,“不急。”又说:“怕你难受。” 季云琅笑,赤着脚踩他,“师尊怎么样我都不会难受。” 又说,“你硌得我脚心都疼,师尊,真的不急?” 江昼知道他乾坤袋里有东西,全倒了出来,盯着那些瓶瓶罐罐沉思。 季云琅见他不是很懂,起身坐进他怀里,用被绑着的双手一个一个拿起来跟他讲。 刚讲没几句,江昼就听烦了,堵住他的唇,把那些助兴的东西全丢开,只留一个小瓷瓶在手心。 江昼这下有些急了,季云琅让他亲得意乱情迷,“师尊,你先……!” 季云琅之前被他用手弄过,此刻还算接受良好,但手上功夫看不出什么,他怕江昼一会儿亲身上了不得章法,于是在接吻的间隙开口:“师尊……你稍后,记得慢些,不要莽撞,不然你会疼。” 又体贴道:“不用顾及我,师尊先让自己舒服……!” 江昼故意使坏,逼他出声,亲了亲他的脸说:“放心,让你舒服。” 又吻到他耳边,提醒道:“这里隔音不好,你声音别太大。” 季云琅笑,偏过头跟他蹭了蹭脸,“师尊这么厉害,还能让我大声叫?” “嗯,”江昼托了下他的臀,手掌拍上去,发出清脆的响,“还能让你哭。” 这话是在调戏人,季云琅听得脸红扑扑的,心里更爱他了,弯起唇,甜甜道:“那等你把我弄哭,师尊。” 后来的确哭了。 季云琅第一次哭,不是自己想,是单纯被逼出了眼泪。 他之前说的话江昼完完全全、一个字都没听进耳朵,说好了慢一些,不要莽撞,他偏不。 季云琅无所谓自己怎么样,江昼舒服就行,于是他没吭声,就那么盯着江昼,被他来来回回地摆弄。 他全身颤,眼尾水润润的,泪自己就出来了。 第二次哭是委屈,江昼在经过长达半个时辰的摸索后终于成功,并且从中享受到了独特的乐趣。 他得了趣,就有心情闲聊了。 他问季云琅,舒服吗。 季云琅说,舒服。 他嫌季云琅答话干巴巴的,一点也没有之前的甜腻,让他重新回答,不答,师尊就不让他舒服。 季云琅嘴硬,坚决不答,于是他停了。 季云琅在这时候才能松口气,身体放松了,面上却要装得难耐,软声求道:“师尊……” 其实心里在想,江昼千万不要体谅他,多停一会儿,多问几回,不用这么急着让他舒服,他真不急。 可师尊实在太体贴他了,一看徒弟这么听话,乖乖撒娇,就想着要让他更舒服。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整个时辰里都没有停过,再没问过他舒不舒服这种话,也就没给季云琅任何放松的机会。 第268章 季云琅浑身难受,药都被江昼吓得不起作用了。 但是他要陪着演,他知道江昼喜欢了,在他耳边说了很多情话,腻腻歪歪的,戳人心窝,就冲这些话,季云琅都能再陪他一天一夜。 可江昼刚讲完情话没多久,就暴露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他停在一个自认为徒弟最难耐的地方,让季云琅给他解开锁灵链,不解,就让他受不了。 原本江昼还说些情话,季云琅即便身体不舒服,心里也甜蜜。 可现在他威胁人,不光让他难受,嘴上说的话还不好听,季云琅忍了那么久的委屈直接倾泻而出。 他不想陪着演了,红着眼瞪江昼,说:“你放开我。” 江昼了然,舒服哭了。 他亲掉季云琅流出的泪,轻声道:“云琅,解开锁灵链。” 他补充:“不然,师尊让你接着哭。” 季云琅:“……” 季云琅开口,“你伸手。” 江昼伸手,季云琅先把锁灵链给他解了一半下来,“师尊,我不想了,你答应不继续,我就给你解开。” 江昼:“可以。” 季云琅把锁灵链解下来,准备戴到自己手上,可他双手还被绑着,只能给江昼,说:“给我戴上。” 江昼给他戴到了脚腕上,然后攥着,把他翻了个身。 季云琅回身看他,“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江昼意犹未尽,不愿意放他,回道:“骗你的。” 季云琅:“师尊,你靠近一些,我跟你说个秘密。” 江昼手撑在他身侧,从身后靠近,先跟他接了个吻,柔声道:“你说。” 季云琅亲了亲他耳朵,在他耳边一字一顿道:“我也是骗你的,我一点也不舒服,你技术真的很差,江昼。” “……” 季云琅说完,心里舒服了,准备等江昼自我怀疑,放开他。 都这么亲热了,也不怕江昼会再不理他,过会儿来鼓励一下就行。 正想着,江昼就轻轻掐了一下他大腿,吻他耳朵,温声道:“云琅,不要害羞,师尊不欺负你了。” 季云琅:“我没害羞。” 江昼:“嗯。” 江昼俯身过来,夸他:“真可爱。” 季云琅想跑,又被他掐着腰不能挣脱,停了停,像是妥协,脑袋砸到被子上,“行吧。” 见他藏起脸来不好意思看师尊,江昼问:“真的害羞了?” 季云琅:“嗯。” 季云琅:“好羞。” 江昼心里满意。 乖乖的小徒弟,可爱的小徒弟,不过稍稍疼爱一下,就羞成这样,这下他肯定知道师尊有多厉害,再也不会觉得师尊不行了。 江昼,你真行。 后来天黑了,江昼要带他去外面看星星,季云琅趴在床上不想动,他问:“师尊尽兴了?看完星星回来还要吗?” 江昼刚穿好衣服,见他还半挂着衣衫趴在床上,过去朝他臀上轻拍了一掌,“不要了。” “哦。”季云琅闭上眼,作势要睡,“那我歇了,师尊自己去看星星吧。” “?” 江昼又拍了他一下。 季云琅仍旧蔫蔫的,不动弹。 江昼只得把他抱起来,翻出衣服来给他穿。 季云琅睁眼看他,问:“你干什么?” “去看星星。” “不想看,想睡觉。” 江昼自顾自给他穿衣服,问:“你不好奇,为什么有星星?” “你在沙牢里关着人干活。” 江昼:“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季云琅抱住他的腰,往他怀里钻,不让他给自己穿衣服,腻声道,“我累了,师尊,我们睡觉吧,星星明晚再看。” 江昼不答应,坚持要给他穿衣服,连拖带拽把他带了出去。 继太阳之外,天上又有了星星,外面已经聚了不少八方域人在看,江昼牵着他,刻意避开人多的地方,寻了棵高大的秃枝树坐上去。 这个视角能看到远处的角斗场,那里早已休战,也不知道黑虎和骨龙什么时候打完的。 季云琅坐下顺势靠到江昼肩头,眯起眼看天上整片亮闪闪的星河。 “师尊,”他说,“八方域有星星了,你要不要写信告诉爹娘?” 听到这话,江昼偏头看他,“你想找爹娘告状?” “不是,”季云琅搂住他胳膊,“师尊这么厉害,一个人就有办法建设八方域,我告什么状?只能跟爹娘夸你。” 江昼:“嗯。” 江昼话还是少,季云琅想问他能不能多说些,倒也不用跟今天一样叽叽喳喳,稍微活泼一下就好。 可他怕江昼尴尬,不敢问,于是叹了口气,抱他胳膊抱得更紧,跟以前一样,主动找话说。 “师尊,你那天趁我不在,对宋扬做了什么?” “鸽子带回来的竹筒不干净,”江昼说,“沾了云晏的血肉,鸽子落到柜上,血渗进去,柜子里恰好,有你上次撒剩下的药粉。” “所以宋扬又异化了?” “嗯。我来的时候,他正在试图撞开柜门。” “所以你当时为什么要来?”季云琅嘀咕,“肯定不是为了找我。” “我来,是要杀宋扬,恰好碰上,就直接动手了。” “果然不是找我,”季云琅说,“你真凶,江昼,杀人不眨眼。” 第269章 江昼揽住他的腰,抱到了腿上。 借着不久前的余韵未过,直入正题。 季云琅手攀在他肩上,不解道:“你不是不要了?” “嗯,”江昼在他侧颈轻轻咬,“在房里不要了。” 没说在外面不要。 季云琅没忍住,被他气笑了,“江昼,你真是……” 他说再多遍江昼也不会反思自己,只会觉得徒弟又害羞了。 季云琅没办法,只得开口指导他。 江昼嫌他烦,没说两句就堵住他的唇,季云琅见缝插针,在接吻的间隙坚持要多说几句。 指导得多了,江昼生气,僵着脸问,“你是师尊,还是我是师尊?” “……” 季云琅:“你是。” 季云琅:“我不说了,师尊别生气。” 江昼:“嗯。”又亲亲他,“说点别的。” 季云琅沉默,他知道江昼想听什么,他刚才在房里配合江昼,没少昧着良心夸赞他,每次一说,江昼都会变得更兴奋。 可季云琅现在说不下去了,正是因为他念了很久想跟江昼亲热,这时候心里才会委屈。 江昼太糙了,太笨了,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根本不在意他,指导几句还给他脸色看。 他不管了,偏过头,默默承受。 疼就疼吧,起码是在跟师尊亲热,而且江昼舒服,这就够了,季云琅一想到师尊舒服,自己心里也就跟着舒服了。 只是他现在没了精力,不能像在房里那样甜腻腻地叫,也不知道江昼还喜不喜欢。 事实证明江昼喜欢,把嘴硬的小徒弟一点点玩弄得乖巧粘人,是他今晚的一大乐趣。 季云琅被他闹得受不了,迫不得已又陪着演了起来。 等师尊终于尽了兴,抱着他亲吻,他才在心里自我安慰,不管怎么样,做完后江昼显然更喜欢他了,那也挺好的。 两人回房休息,进门后边亲吻边黏黏糊糊地上了床,季云琅是真累了,环着他的脖颈,边亲就边闭上了眼。 半梦半醒间恍惚听见江昼在他耳边轻声讲话,夸他可爱,浪荡,招人喜欢。 又说让他好好休息,明天早点醒,师尊现在特别喜欢他,决定空出一整天的时间来疼爱他,弥补两人这么久没有亲热的空档。 季云琅:“……” 一整天? 他睁着眼在榻上思考了很久,半夜,默不作声从江昼怀里出来,下床,走了。 第87章 不用羞 刚有了太阳没多久,八方域人还没学会早出晚归的正常作息。 季云琅半夜走在外面,总能迎面撞上不少闲逛的人。 有人想上来跟他搭话,季云琅都摆摆手拒绝了,他实在没什么力气应付人,现在只想找床来睡觉。 他今晚明明该在自己的床上休息,为什么要跑出来? 季云琅想想,觉得心里悲凉,还能为什么,怕江昼太热情,明早真的抓着他不放,疼爱一整天。 他明明盼了很久,现在却沦落到从师尊怀里落荒而逃。 都怪江昼,笨死了。 江昼睡了他的床,他准备去找江昼的床睡,正要启步去师尊住的洞穴,就注意到前方几个拉扯的身影。 是楼沙和他的几个伴侣,他们满脸焦急,步子越来越快。 季云琅远远看到,脚步一转,跟了过去。 他离得远,隐隐听他们提到“沙牢”。 沙牢里现在关得全是仙洲人,除了那群五大派的小辈,就是江昼不久前带回来藏在黑雾之后的人,楼沙过去要找谁? 季云琅跟在他们身后,到得晚,刚进沙牢就闻到一股新鲜的血肉气息,前方传来阵阵惨叫。 楼沙在对人动刑。 他动别的人季云琅管不着,可听声音的方位,他动得是沙牢最里面,江昼藏起来的那批人。 江昼需要这批人干活,要是楼沙把人杀了,江昼那里不好应付,生气了可能要他命。 季云琅总不能为了保他性命,再去跟师尊闹腾。 他到时,牢房前已经围了不少八方域人,仔细看,发现都是陪在楼沙身边的,他的那些“宝贝儿”们。 原本被黑雾笼罩的牢房不知怎么从侧边缺了一块,露出不宽不窄的缝隙,恰好可以让人窥见里面的景象。 此刻,一个仙洲人正侧着身卡在缝隙里,他只有左半边身子露在外面,胳膊已经被切掉,不停地向外喷血,那一声声惨叫就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楼沙被这群八方域人围在中间,溅了满脸血,他蹲着身,一手握刀,一手抓着那个仙洲人的断臂,嘴里哼着诡异的小调,准备继续切割掉他的左腿。 季云琅拨开人群走近,叫了他一声。 楼沙应了声,没回头,刀子已经切进了那人大腿根,对季云琅说:“你来得可真慢,大老远就看到你了。” 边说着,边在那人的惨叫声中稳稳切割。 季云琅没离他太近,防止血溅到身上,垂眸看着他刀锋和那人血肉的连接处,问:“仇人?” 楼沙猛地往下一切,在凄厉的惨叫声中丢掉刀子,手指扎进伤口中向外生撕,舔了舔溅到唇上的血,嘴里发出怪笑。 “不是仇人,这可是神和宝贝儿们的第一个男人,我们当初每天都撅着屁股等他来,刚才看到他,神有几个宝贝儿还忍不住爬在地上脱衣服呢……” 第270章 季云琅一怔,“你……” 楼沙说着,自己先陶醉了,他回头叫了一个围观的漂亮男人过来。 这男人衣服乱糟糟,低着头,软着腿,颤抖着身体蹲到他身边,蜷进了他怀里。 楼沙一边撕扯这仙洲人被割开的血肉,一边抬起怀里男人的下巴跟他接吻,他吻得越忘情,手上撕扯的力道就越重,在一声尖利的哀嚎后,手心抓了一大块血肉。 腿没断,那人疼晕过去了。 楼沙丢掉手心的肉,带着满身满脸的血,抱起自己正在亲吻的人,边吻边往沙牢深处走去。 剩下几个围观的八方域人一拥而上,把季云琅挤到了外圈,拽着那人的脚和小腿,齐力往外拔。 那人又疼醒了,惨叫声再度响起。 这样下去,迟早引人过来。 季云琅透过缝隙向里看,剩下的仙洲人全都捂着脑袋,颤抖着窝在角落,他们从头到脚都被锁链束缚,其中几人抖得格外厉害,带得连接在墙上的锁链不停颤动。 江昼关了这么些人在这里,也不知道楼沙的仇人到底有几个。 杀一个还好跟江昼交代,要是后半夜他们待在这里把人杀光,那江昼明天就该去八域逮人了。 季云琅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几小团炭炭的猫毛,飘去拨开黑雾,把这个人从卡着的缝隙里完全弄了出来。 接着,这几团猫毛融入黑雾,补上了牢房的空隙。 可能江昼没注意,让黑雾缺了口,又恰好有楼沙身边的人窥见里面,认出了这个仙洲人,便想法子强行把人拽了一半出来报复。 这个人已然半死不活,再关进去没用,反正江昼迟早得发现 季云琅对面前几个八域的人说:“这个人你们带走。” 楼沙跟季云琅关系近,这几人不管他是不是领主,都会听他的,此刻他们对视几眼,抬起这个人,捡起地上的断肢和血肉,出了沙牢。 季云琅得等楼沙出来,再多问几句,楼沙一向表现得对仙洲不感兴趣,曾经对他直说过,自己一点也不想去仙洲。 这也是为什么季云琅当初跟他走得近,楼沙对仙洲没兴趣,自然不会想着带人出去,那些年季云琅靠他来管人,效果很好。 现在才知道他有仙洲的仇人,还是那种听起来就黑暗的过往。 牢里这群人被江昼关着造太阳造星星,那应该是“阁”里的人,楼沙什么时候和这样的人有过接触? 他在牢房外思索,没等到楼沙出来,先等到了风洵。 风洵面色阴沉,手上沾着血,他也住在八域,看到了那几个人带回的半死不活的残躯。 风洵走近,无视季云琅,上来就对着包裹牢房的黑雾进行攻击,试图打散它。 季云琅在旁边提醒,“打不掉。” 风洵这才回头看他,问:“你能?” 季云琅摇头,“需要江昼来。他还在睡,你要么去叫,要么等。” 风洵闻言,跟他一起等在了牢外。 白天角斗场,众人都去观看凶兽战斗,唯有风洵还关注着他两人,自然也就知道他们是拉拉扯扯离开的。 此刻季云琅大半夜不跟江昼一起睡,反而跑来沙牢,风洵冷眼瞥他,问:“他终于想通,跟你掰了?” “没啊。”季云琅疑惑,“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们不一起睡。” 季云琅说:“那是因为我床小,江昼很霸道,一个人占了一整张,我没办法,就出来了。” 他瞎说的,可风洵信了,冷声道:“江昼,就是这样的人。” 他说这话时眼神带着恨意,死死盯着被黑雾笼罩的牢房。 季云琅没说什么。 不多时,被楼沙抱进去的那个男人出来了,他边整理自己的衣服,边擦脸上的血,见到风洵在,他一愣,转头回去给楼沙报信,有他带路,风洵直接跟了过去。 季云琅瞥了他们几眼,没管,他有些困,在里面被熏得难受,走到沙牢外面待了会儿。 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他靠在一棵树旁,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的时候在被人亲,他知道是江昼,睁开眼,对上了胡夜的脸。 季云琅现在吃到师尊了,自然不用再跟胡夜委曲求全,他偏了偏脸,分开唇,直截了当道:“我不想跟你这张脸亲。” 江昼明白。 可他在八方域里不方便顶着师尊的脸乱跑,又随时想亲季云琅,总不能让他忍。 于是他坚持朝徒弟脸颊吻了一下,拍拍他屁股,商量道:“那你在心里多念着师尊,我亲你,你不用回应。” 季云琅一被他拍屁股身体就颤,拿开他的手,“嗯”了一声。 接着,江昼一次性问了他两个问题,一是他什么时候睡醒离开房间的,二是他为什么会在沙牢外。 第一个问题季云琅没办法回答,他说过很多次江昼床技差,江昼不信,还觉得他害羞。 第二个问题不需要他回答,风洵刚才那模样,一看就有满腔的话要跟江昼说。 所以季云琅一个也不答,靠在树上不动弹,指指沙牢,无声表示,你直接进去就行。 江昼点头,刚要进去,就发觉不对,季云琅怎么对他这么冷漠? 昨天刚刚亲近过,现在不说多黏糊,基本的热情总该有。 第271章 于是他在走了几步之后对季云琅伸出手,示意他来牵。 季云琅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走近了,没牵,说:“那我陪你进去,一会儿就先走了,要去给你煎药,顺便传信问问神医……” 你昨天那么吵,到底是不是喝药的原因。 这话季云琅没说,说了江昼尴尬。 江昼见他不牵,不太高兴,“云琅。” “嗯。”听出他语气不满了,季云琅才来牵。 江昼总觉得怪怪的,徒弟明明昨天还在师尊的疼爱下那么乖巧,那么可爱,怎么今天就成这样了? 难不成一觉睡醒还在害羞? “云琅,”他说,“今天,我们可以……”继续亲热。 季云琅:“我不一定有空,师尊,你实在想要的话,我尽量抽出时间。你很想吗?” 江昼:“……” 江昼想。 江昼:“还好,你有事就先忙。” 季云琅:“嗯,那今天就先不做了,可以吗,师尊?” 江昼想了想,问:“你要忙什么?” 季云琅不说,因为他根本不忙,是编的。 江昼了然,“还在害羞。” 季云琅叹了口气,“对,我羞死了,师尊,现在不好意思跟你太亲近,你让我缓两天,等不羞了再找你,好不好?” 他都这么说了,江昼只能同意,捏捏他的手,安抚道:“对师尊,不用害羞。” 季云琅:“嗯。” 江昼:“……” 好冷淡。 季云琅虽然跟他牵着手,却走得比他快,离他很远,他把季云琅拽到身边,刚要再说几句话安抚,拐角处就迅疾蹿出一道人影,一拳砸到了他脸上。 江昼心思都在季云琅身上,猝不及防挨下这一拳,接着抬手挡住了风洵砸来的第二拳。 季云琅离得近,拳风从他脸边呼啸而过直朝江昼而去,他直接怒了,虽说胡夜这相貌他不喜欢,可好歹也是江昼的脸,这一拳下去,不知道要丑成什么样。 “你……”他刚要开口,江昼就把他转了个身,朝他背上推了一下,说,“你先走。” 风洵冷笑,“不敢让他留下?” 江昼没理他,又对季云琅说:“云琅,先走。” 季云琅往他被打伤的脸上看,抬手抹掉他嘴角出的血,不情不愿应声:“知道了。” 江昼反应真慢,就这么站着挨打,脸都肿了,难看死了。 他走之前回头,阴恻恻看了眼风洵,风洵跟他对视,扯了扯唇。 江昼不经意侧眸,恰好瞥见徒弟凶巴巴瞪着风洵的模样,心里一甜。 他抬手,摸了摸季云琅脑袋,又把他往外推了一把。 季云琅离开了,江昼启步往沙牢里面走,问风洵:“牢里的人,你看见了?” “不止看见了,”风洵说,“还杀了一个。” 江昼瞥他,“你杀的?” 风洵:“嗯。” “尸体呢?” “带走了。” 江昼直接戳穿他,“那个叫楼沙的变态,是他动的手。你怕我杀他?” 风洵皱眉,“你故意的?先让他的人发现你牢房里关着谁,再放一个人出来,让他们杀。” 江昼不出声,算是默认。 风洵又准备揍他,先沉声道:“你把他们藏了这么久,还专门戴着头套不让我看脸,江昼,那些事,你知道了?” “嗯。”江昼停在牢房前,盯着面前的黑雾,平静道,“花珈当时,为了从五大派手上留你性命,答应了云晏,带几个八方域人一起,陪五大派的人享乐。” “你在仙洲待得久了,说话都难听,”风洵盯着他,眼底恨意弥散,“不是陪他们享乐,是被他们奸.污。” 江昼改口:“是。” 风洵不跟他多废话,说:“打开牢门,人交给我。” “给不了,留他们有用。” 风洵冷冷看向他,“你不杀他们?” “用完再杀。” 风洵又给了他一拳,这下是捶在心口,沉怒道:“江昼,别忘了我们是要干什么,外面那些人你抓了不杀,理由是他们没上岛,里面这几个你又说有用……当初你要是不离开,不会发生那些,花珈被奸.污,爹娘被杀,都是因为你。杀了所有仙洲人,这是你该做的。” 江昼静默看着他,良久,回道:“爹娘被杀,是因为花珈勾结五大派。花珈遭受那些,是因为他要留你的命。” “风洵,你当初跟花珈分开,是因为发现他在八方域乱搞,觉得恶心。” 江昼向前一步,盯着他的眼睛,“后来花珈为了留你性命,又和很多人做了那种事。他做完,保下你的命,强留你在森罗兽骨殿那些年,你是恶心他,恨他,还是爱他?” “在你眼里,爹娘的死怪我,怪五大派,怪仙洲,就是不怪花珈?” 风洵发出沉重的呼吸,低声道:“我没那么说过。他做过什么,我一清二楚,我恶心他,不爱他。” 江昼从他怀里拿出一张干干净净的人皮面具,将那张艳丽的面容送到风洵眼前,“我记得,上回找你的时候,把它扔了,你还踩过,现在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风洵不语。 外人面前当烂泥,背地里藏起来做宝贝,江昼骂他,“你真够恶心的。” 第272章 风洵夺过面具,收好,“说这么多废话,你就是不杀这些人。你这段时间到底是在处理感情问题,还是让感情处理你?” “杀,”江昼说,“不是现在。我留他们有用,用完一个,像今天这样,给你送去。” 风洵沉默半晌,算是妥协,又问:“准备什么时候攻占仙洲?” “我先安排你见爹娘。”江昼突兀道。 风洵停了停,“行。” 他答应的这么爽快,江昼问:“见他们,你不心虚?” “我既不是花珈,也不是你,”风洵说,“为什么心虚?” 江昼沉默。 他一直因为爹娘的死恨自己,恨花珈,连带着恨苟活的风洵,但在爹娘眼里,家里三个孩子,只有风洵最懂事,也最无辜。 他既不跟爹娘吵架,也没离家出走过,让干什么都默不作声乖乖干。 别看风洵现在跟他商量什么毁天灭地的大计,到了爹娘面前,一个字也不会提。 风洵一过去,就会衬得江昼很坏,做错事,顶撞爹娘,不听话。 江昼冷了脸,当场反悔,“爹娘身体不好,不方便见人,下次吧。” 风洵:“我见了爹娘,说你好话。” 江昼:“下次吧。” 风洵:“说你们好话。” 他补充,“说你和他感情好,很合适。我支持,建议爹娘也支持。” 江昼:“行。” 风洵站在原地不动,看着他的脸,等他打回来。 江昼不打,准备拨开黑雾进牢房里,跟他说:“你先走。” 风洵问:“你白挨我的打?” “不白挨。”江昼说,“你出去后小心他,打了我,他心疼,会报复你。” 风洵:“想让他心疼,我可以多揍你几拳。” “还有,”他补充,“你语气不用这么得意。” 江昼:“嗯。” 想起徒弟刚才为了师尊凶巴巴瞪人的模样他就忍不住得意,风洵要走了,他拽住风洵,问:“你觉得……” 风洵止步,以为他有正经事要聊,“什么?” 江昼眸光温柔,像在回味:“他可爱吗?” 风洵:“……” 风洵:“江昼,你这些年变得,真恶心。” 第88章 真可爱 风洵离开,江昼拨开黑雾,独自进了牢房。 他从乾坤袋中拿出地图和法器,问他们:“还会做什么?” 这群人里牢门很远,远看只让人觉得他们被满身的锁链禁锢在墙角,近看才知道,这些锁链穿透他们的血肉,锁的是他们的骨头。 江昼专门给他们止了血,让锁链和血肉严丝合缝地嵌连在一起,这种状态下,每活一刻,都是噬心的疼。 见他进来了,一个人忙扑到他脚边,用嘶哑的嗓音开口:“我……我会让八方域的土变得跟仙洲一样肥沃,那些黑沙,我都可以变!我研究过!” 江昼点头,确认过他的身份,不是当初跟云晏一伙的人。 江昼把禁锢他的锁链从墙上拆下来,准备带他到隔壁相连的另一间牢房,这时,另一人猛扑过来,“我会……” 江昼叫停他,“一个一个来,你们人多,我顾不上。” 这人肩胛和四肢都被锁链穿透禁锢,疼得面容惨白唇无血色,听到还要等,他绝望地扑腾着四肢大哭出声:“怎么每次都是我等?你杀了我吧!我把会的全告诉你,求求你杀了我吧!真的好疼啊!” 江昼对他的哭喊充耳不闻,带指定的人进了隔壁牢房,这人动作颤颤巍巍,呼吸粗重,眼神却带着一股奇异的满足,喃喃道: “没想到我这就要死了……我会死在八方域,哈哈,我会死在八方域……我死前还在建设八方域……我爱这里!我爱这里!我……” 江昼叫停他,“活干得不好,不让你死。” 这人立时噤声,挂着满身锁链朝他点头哈腰: “你放心,你放心,我研究八方域这么多年,很熟,超级熟,黑沙玩腻了,我早就想给你们换上新土了……” “你还不知道吧?这里的名字当初就是我取的,一大群名字里征用了我一个人的,这就是我的第二个家……哈哈……我要死了!我要死在家里了!” 他说着,就开始手舞足蹈。 江昼将地图在半空中铺展开,扔出那些法宝给他用,边监督他,边问:“做这些事,你在阁里快,还是这里快?” “那当然是这里,你这些东西,可是八方域的根。” 这人陶醉地抚摸着久违的地图和宝器。 “自从那个姓云的偷走这些,我都多久没好好摸过它们了……” “你知道吗?我做梦都想再用它们一回,你找人造星星的时候,馋得我直流口水,我也会造星星,你该让我过来摸它们的……” “现在也不迟,”江昼说,“造完新土,我给你痛快。” 这人立时噤声,牢房里陷入长久静默。 和以往一样,江昼清晨来,待到夜晚血月出现。 这人经过长达一整天的工作,耗干了自己的灵气,结合法器和地图,为八方域造就了新的土壤。 透支了自己的生命来做这些,他短短一天就面颊凹陷,呼吸虚弱,瘫在地上,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江昼盯着地图上流转的灵光,问:“和星星一样,要等第二天,自然出现?” 第273章 “没、没错……” 这人说话都困难,却瘫坐在地上大喘着粗气笑,“哈哈!八方域是我的!我死前还在建设它!就算死了……” 说到死,他一顿,突然抬起头来,眼中含泪,惊慌地看着江昼。 “其实我、我不止会造新土的,你们要不要新的植被?新的河流?新的风?新的雨?全让我来给你造,行不行?” “不需要。”江昼说,“你全做了,外面那些人,做什么?” 这人痴迷地看着那些宝器,泪如雨下,“我想多摸摸它们……” 江昼问:“这么多年,没摸够?” “摸不够,摸不够……这里面有我的心血,八方域就像我的孩子,八方域是我的,我才是最懂它的!” “上一个人也这么说。” 江昼坐在一旁,把刀横放到腿上擦拭,“你这么爱它,就该好好建设,现在你的任务完成了。你在仙洲有家人吗?” “有,我成亲了,还有两个孩子,很可爱……” 那人兴奋地勾起唇,“你会让他们给我陪葬?太好了,太好了,最好把他们也抓过来,孩子们还没见过我们的第二个家,我们可以一起死在这个家里!” 江昼拿出纸笔来让他写了住址,说:“等你死了,我把你送回去。孩子多大,经不经吓?” 他急忙道:“孩子才五岁!你可以带过来杀了,别吓他们!” 江昼点头,“留你全尸。你为什么死,我也会告诉他们。” 这人慌了,“你不能说!你要么让他们死,要么什么都别告诉他们!我爹娘……我媳妇儿……我孩子……都不能知道这些,除非他们死,除非他们跟我一起死!” “他们不会跟你一起死,”江昼说,“你敢做,就别怕你家里人知道。” 他擦了大半天的刀,刀尖锃亮,猛一下扎进这人脖颈,缓声道:“被你们送进八方域的这些人,他们在仙洲也有家,这些事,我不但会讲给你的家人,也会讲给他们的家人,到时对方会不会找到你家寻仇,看命。” 他抽刀,盯着上面带出的血,“不只你,‘阁’里的所有人,都会这样安排。” 刀抽出的瞬间,这人脖间鲜血喷涌,瘫软在地上大笑,“好啊,你去阁里把他们都抓过来,我们活着一起快活,死当然也要一起死!哈哈!一起死!一起……” 他猝然噤声,脖子一歪,彻底断了气。 牢房里血腥气浓重,江昼收好东西,忍着恶心收拾了这人的尸体,带到他所住洞穴附近的另一个洞中。 这里洞口狭窄,内里却无比开阔,最里侧堆满了大小不一的炸弹,剩余空间整整齐齐摆放着近千口棺材。 江昼随便掀了一个空棺材,把这人的尸体放进去,再将写有他家住址的纸张贴到棺盖上,用灵气加固。 洞里已经有了不少这样贴了纸条的棺材,江昼环视一圈,转身出洞。 洞外红月高悬,星河漫天,目之所及仍是无垠的黑沙荒漠。 他沾了一手的血和满身腥气,在八方域沐浴不方便,他其实该用灵气洗净全身,再去见季云琅,不然徒弟那么讲究,见到他这样,绝对要嫌弃。 可他没洗,就这么带着一身血去找了季云琅。 季云琅一整天不见江昼踪影,煎好的药、做好的饭都摆在外面新造的大石桌上,他百无聊赖,一个人坐在石桌旁看星星。 偶尔有嘴馋的八方域人过来想尝一尝菜,季云琅不让,说:“做给你们老大吃的,你们一人尝一口,尝完了,他吃什么?” 那些人被拒绝了,又不敢跟他抢,面上挂不住,其中一人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恶声道:“我们饱了!谁稀罕尝!” “你们为什么饱,还不是我让你们来吃饭?明天开始,不帮着种菜,都没饭吃。” “你!我们哪会种菜!” “不会就去学,”季云琅指指身后,“那么多人都会了,他们学得会,你们不能?” 这群人一个个摆手说“不学”“不稀罕”,唯有一人,黑脸微红,挠挠脑袋,“嘿嘿”两声蹲到桌前,凑到季云琅身边,不好意思道: “领主,要是你教,我就跟着学,到时候你的小嫩手儿握着我的手,我一偏头就能闻到你又香又软的脸蛋儿,就跟热乎的大饼一样,那多幸福啊……嘿嘿……” 季云琅微笑,“你回头。” 那人看他的笑看直了眼,呆呆点头,愣愣回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腿,抬头,恰好跟背着大刀满身血气正垂眸看他的老大对上视线。 而老大身后,原本跟他一块儿的那些弟兄早跑没影了。 这人什么也没说,扭过头来,最后留恋地看了季云琅一眼,把身体团成一个球儿,都不用等老大动脚,自己猛一发力,咕噜咕噜滚远了。 季云琅捏捏自己脸,问江昼:“像大饼吗?” 江昼坐到他身边:“尝尝。” 说着,朝他侧颊咬了一口。 季云琅嫌弃他一身的血,往旁边挪,刚挪一步,就被江昼揽着腰带了回来。 江昼要吃饭,季云琅不准他碰筷子,夹了两口喂给他,实在忍无可忍,指尖溢出灵气准备给他清洗干净。 江昼问:“嫌脏?” “不是我嫌,”季云琅瞥他,“是真的脏,你干嘛这样来搂我,故意的?” 第274章 江昼:“嗯。” 又补充,“故意的。” “……” 也就胡夜这么糙,师尊才不这样。 季云琅拿灵光去点他的脸,洗净他皮肤沾到的血,江昼没拒绝,偶尔想吃东西了,还让季云琅腾出手来喂。 弄了半天,季云琅把他折腾干净,也把他喂饱了,端起药来让他喝。 “今天就喝这一顿,你待在沙牢一整天没出来,喂药都没地方喂。” 江昼喝完了,说:“有点苦。” “不可能,我放的正常药量。” 季云琅侧眸看他的脸,被风洵打过的地方发红,肿起了一片,他低头,去乾坤袋里翻药,要给江昼抹,嘴上嘀嘀咕咕骂风洵,翻出药了,刚抬起头,江昼就来吻他。 这么短短一瞬,他就已经换上了师尊的脸。 跟师尊可以深吻,季云琅尝了尝,的确苦,分开唇时问他:“你不是不怕苦?” “不怕,”江昼说,“就是想让你尝尝。” 就是想亲你。 季云琅挑了挑唇,“嗯。” 他手里拿着药膏,对江昼说:“脸皮摘了,刚要给你抹药,你就藏。” “……” 这种感觉对两人来说都很奇妙,江昼先捂住了他的眼。 季云琅视线再清明时,对上的就又是胡夜的脸。 他指尖沾了微凉的药膏,让江昼偏头,他边抹,江昼边说:“抹药,不如亲一下好得快。” 季云琅笑,故意往他红肿的地方戳,“你就不怕我亲你亲多了,不爱师尊,来爱你?” 江昼听他提到这个,想起来自己还有话没跟季云琅说。 他抓下季云琅给他抹药的手,正色道:“云琅,你可以同时喜欢两个,我不生气。” 季云琅:“……?” “你可以只爱师尊,也可以同时爱师尊,和我,但是不能不爱师尊,只爱我……” 季云琅往他脑袋上拍了一下,打断他,阴下脸,“你把我当什么了?我为什么要同时爱两个?” 江昼沉默片刻,问:“所以,你不爱我?” 季云琅:“……” 这话问的,他怎么答都不对,显得他在伤江昼的心。 他干脆不答,一边沉默,一边自己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他爱师尊爱了那么多年,今年才知道都是假的。 最爱的师尊是江昼的假脸,反而喜欢作弄人的胡夜才是真脸,这么跟江昼相处,季云琅总觉得有种低人一等的别扭感。 戴了这么久假脸,也不知道江昼难不难受。 可他也做不到善解人意地跟江昼说,你放弃假脸吧,以后都用真脸,还舒坦一点。 这样的话,爱了那么多年的师尊就不存在了,季云琅就失恋了。 “我知道这么想不对,”季云琅说,“但是我没办法,江昼,你千万别丢了师尊的脸,我接受不了的。” 江昼:“嗯。” 他本来就不准备丢,季云琅喜欢,他会留一辈子。 他说那些话,只是怕季云琅跟胡夜待得久了,心里会纠结自己到底能不能喜欢除师尊外的另一张脸。 所以江昼先告诉他,可以喜欢,师尊不生气,但是就算喜欢了胡夜,也不能不要师尊。 毕竟江昼没办法时时刻刻戴着师尊的脸跟徒弟亲热,有时候他用自己本来的脸,也会想亲季云琅。 他当然希望季云琅只喜欢师尊,心里眼里只有师尊,可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允许。 两人坐在一起,沉默片刻,季云琅小声道:“我还是喜欢师尊。” 江昼:“嗯。” 他捏了捏季云琅的手,不聊这个了,转移话题,对他说:“明天可以找人扩一下菜园,八方域的土,马上变得跟仙洲一样,你不需要再从仙洲带土给他们。” 季云琅闻言看向他,“你忙活一天,是做这个去了?” “嗯。” “杀人也跟这个有关?” “用完了,该杀。”江昼说,“这个人很卖力,土质应该不错,你可以安排人,多种些别的菜。” 季云琅不答话,他又自顾自道:“至于水源,我还没想好,降雨跟河、湖应该一起建设……” “八方域里绿洲很少,他们现在都是从仙洲引水,太远了……” “抓来的那些人手不一定够,这几天,我还要出去一趟,再抓些人回来,不能等阁里人都自杀了,那很浪费……做这些,需要他们烧命……” “每回都沾一身血,很恶心,总不能回回脏着来找云琅……应该锻炼风洵,让他学会用聪明的脑子办事……对,脑子,他哪有脑子,他们都没脑子,还得想办法找回他们的脑子……” “江昼,你真累,你真忙,想亲亲云琅,补充一些能量,但是脸上抹了药,换脸难受,不换,云琅又不喜欢被亲,那忍忍吧。” “江昼,爹娘不喜欢你,徒弟也不爱你,你真可怜……” 江昼边想着就边给季云琅倒了一箩筐的话,他的安排,他的考量,他的行动计划,甚至于他的委屈。 季云琅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怪异,开口:“江昼。” 江昼一停。 片刻,问:“我又说出来了?” 季云琅盯着他的眼睛,问:“什么叫‘徒弟也不爱你’,你一直觉得我不爱你?” 第275章 江昼:“我……” “还是说,你嘴上说着只爱师尊就行,我爱师尊,你就满足了,但其实心里一直在意我没有两个都爱,你想让我既爱师尊,也爱胡夜?” “……” 江昼:“不用。” 没说“不是”,而是“不用”,他语气平淡,可季云琅就是觉得他委屈,思索再三,冷着脸哼了一声,牵起他的手,“你这张脸,我不跟你做,别的都行,你有需要,可以直接说。” 江昼:“没有。” “你刚才不是还想亲?以前又不是没亲过,你不是很会强吻我吗?现在装什么可怜?” 江昼:“你说了,以前你委曲求全,你不喜欢,就不亲。” 听着更可怜了。 季云琅不跟他废话,掰过他的脑袋来亲,亲完问:“能量补充得怎么样,还要吗?” 江昼:“那是我心里的话,你不要说出来。” 季云琅:“哦。” 江昼:“浪荡的小徒弟,亲嘴就喜欢伸舌头,这不是在勾.引师尊?被他亲得想做了,他还害羞吗?但是不想让胡夜跟他做,那不做了,捏捏屁股吧,云琅乖乖的不要动,师尊要来捏你……” 季云琅:“江昼。” 江昼噤声。 手还是在他屁股上捏了一下,故作淡定,问:“神医回信了没有?我这是,什么情况?” 季云琅:“还没。” 江昼:“哦。” 季云琅:“我还羞,师尊,你能体谅我吗?” 江昼:“能。” 江昼:“那些药,要不要先停了。” “喝着吧,”季云琅说,“师尊不喝,我永远不会知道你心里这么热闹。” 江昼:“……” 江昼:“云琅,趴过来,我要打你屁股。” 季云琅:“这是你心里说的吗?” “不是,”江昼拍拍自己腿,面无表情道,“别等我抓你。” 季云琅昨天被撞得又红又疼,还让江昼掐了个尽兴,今天才不可能乖乖给他打,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江昼来抓他,季云琅直接拔了剑。 江昼:“……你真的只是害羞?” 季云琅拿剑拨开他的手,“对啊,特别羞,今晚你睡哪?” 江昼:“你的床。” 季云琅点头,“那我去睡你的床。” “我的床就是大猫,你过去了,它把你当猫崽。” 季云琅提着剑转身就走,留给他一句:“喵~” 江昼:“……” 他盯着季云琅离开的背影,看看腰,又看看屁股,想把他带回来抱着睡觉,徒弟羞,那可以不做,搂搂腰捏捏屁股总没问题。 可现在季云琅通通拒绝,只留给他一句神神秘秘的“喵~”,干什么,欺负师尊不懂小猫话? 他摸摸自己脖上的颈环,炭炭跃出来,歪着脑袋:“喵喵?” 江昼把它抱到眼前,僵着脸问它,季云琅刚才是什么意思。 炭炭想了想,仰着小脑袋给他解释道:弟弟刚才那声“喵~”的意思,就是“喵~”,这下你懂了吧~! 江昼听着小猫“喵喵喵喵”了一大串,把它放下,说:“算了。” 他听不懂季云琅的小猫话,自然也听不懂炭炭的小猫话。 小猫,小猫,全是小猫,真讨厌。 他现在满脑子季云琅走前的那声“喵~”,心里嫌弃得要死,嫌弃着,就嘴随心动,情不自禁地骂了出来。 “真可爱。” 炭炭:“喵?” 第89章 ^3^ 季云琅跟大猫一起睡,第二天一早沾了满身的猫毛。 他换好衣服,边摘自己头发上的毛毛,边出洞,一个没注意就撞上了在外面蹲守他的楼沙。 楼沙见他可算出来了,指指天,阴沉着脸道:“神跟着你回来,在外面等得月亮都没了你才出来,你只有一个人,这么能睡觉?” 季云琅说:“我是正常作息,你也该学习。” 他见楼沙态度严肃,紧接着问:“找我什么事?” “你昨天在外面跟那个男人亲嘴儿,神看见了,领主,你愿不愿意献出自己的身体,帮神一个小忙?” 季云琅:“不愿意。” 楼沙忽然大叫,猛扑过来抱住他,“你愿意!你愿意!” 季云琅让他吵得耳朵生疼,推他,“你先说。” 楼沙不撒手,死命抱着他,在他耳边叽里呱啦了一大通,最后猛地撒开手跳得老远,“神说完了!你赶紧答应!” 季云琅垂眸思索。 楼沙说他昨天在沙牢偷听到了江昼和风洵讲话,他的那些仇人们,得等江昼用完了放,而且他再放,就是直接放给风洵了。 楼沙和他的宝贝儿们都想亲手报仇,可昨天那个半死不活的人刚带回八域,就被风洵截了胡,风洵也想亲手报仇。 楼沙要报的是自己的仇,而风洵跟他们抢人,要报谁的仇,不言而喻。 八域主活这么大,第一次被膈应到,抓着季云琅疯狂晃着他的肩,在他耳边咬牙切齿道: “气死神了!气死神了!他竟然一直把花珈的脸皮塞在胸口的衣服里!神都不知道!啊啊啊啊!这叫什么?这叫什么?他喂神吃橘子的时候,跟神亲嘴儿的时候,花珈都在贴着他的心口!心口!啊啊啊啊啊啊——” 第276章 季云琅差点被他喊聋,踹了他一脚,“声音小点,我听得见。” 楼沙音量收小,绝望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花珈多可怕,多恶心,神、神以前是他的奴隶,他不许神穿衣服,把神送给那些人玩弄,神要跪着亲他的脚,神的宝器连带神整个人都被他这样那样,这样那样……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又大喊起来,季云琅第二次差点被他震聋。 后来楼沙又说:“神相信你,神爱你,领主……神以前犯过错,你都没有送神去当奴隶,你要帮帮神!让神报仇!” 他咧开嘴笑,幽黑狭长的双眼眯起来,“你就抱着他亲嘴儿、亲嘴儿不停亲嘴儿,然后再这样这样,那样那样,迷死他,迷得他什么都听你的,让他把神的仇人全交给你,神再来你这里接走……” 楼沙一整套下来,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就等着他找江昼献出身体,为自己两肋插刀了。 季云琅一直在思索,不说话,楼沙急了,跳过来又要晃他,甚至抓着他的手来捏自己的胸肌,妄图先自己上,迷死他,再让他去迷死江昼。 江昼抓着鸽子走近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两个男人光天化日不清不白拉拉扯扯的景象。 季云琅的手甚至放在那个变态的胸上! 他步伐加快,脚底灵,瞬息便到了他们近前,冷着脸出手,把楼沙甩飞。 接着不等季云琅反应,攥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胸口贴,不光贴,还覆上他的手背,带着他捏。 然后无声跟他对视。 季云琅:“……” 季云琅都不用等他问,善解人意道:“你的更好捏。” 说着,还主动揉了两下,“喜欢。” “嗯。”江昼淡淡应了声,把手里的鸽子递给他,“你和神医的传信,送到我那里了。” 刚说完,他就觉得不顺嘴。 什么你这里,我那里,搞得两人真在分居似的,徒弟不就是害羞?还能忍多久不跟他一起睡? 季云琅瞥了眼鸽子腿上的小竹筒,看得出来,信被拆过,江昼提前已经读了。 他不在意,展开信,发现神医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来分析江昼的症状,他看不懂,直接看最后的结论:这证明治疗有效,副作用先不管,药别停,再观察。 还贴心地附带了一大包的药,用灵气包裹着塞在小竹筒最底部。 这些都没什么,就是正常的病情交流,真正让季云琅僵在原地的是下一页夹带的爹娘的信。 爹娘问他,监督江昼监督得怎么样,需不需要给锁灵链再添一些能量,需要的话就把江昼骗回来,爹娘好好收拾一下他。 后面明显是江逝水的口吻,问他在外面有没有受江昼的委屈,有没有把所有事都嫁祸给娘,扇巴掌也好,锁灵链也好,都怪娘就对了,江昼又不能拿娘怎么样。 最后说:在你哥身边隐蔽好,扰乱他的诡计,二仔,爹娘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最后还给他画了一个巨大的爱心,传送给他满满的父爱母爱。 季云琅合上信,抬眼看江昼,江昼神色如常,见他读完了,从他脑袋上揪下几团猫毛,说:“去煎药,还有,饿了。” 换做平时,江昼这么冷漠地指使他,季云琅少说也得闹他一个上午。 现在他不闹,也跟江昼一样,神色如常,点点头说:“好。”又问:“想吃什么?” 江昼开始给他报菜名。 季云琅皱眉,“早上别吃那么多。” “我今天出去,”江昼说,“迟一些回来,一整天不能吃。” 只有早上有时间。 “太多了,”季云琅说,“做不完。我先做两样,剩下的等你回来吃。” 江昼不语,季云琅失笑,“你拒绝?” 江昼:“嗯。” 这就是在为难他了。 季云琅只好换个法子把他喂饱,让他松口,少报些菜。 吻完,江昼轻啄他嘴角,改口道:“不饿了。” “好,”季云琅跟他蹭了蹭唇,又说,“你得喝药,多少吃一些。” “嗯。” 江昼应完声,盯着他看,季云琅问:“怎么了?” “爹娘问你,有没有受我的委屈,你要怎么回?” 季云琅笑,“你想让我怎么回?” 江昼拿过他的纸,翻出笔来,直接在爹娘那封信上勾画,递给季云琅说:“原样,送回去。” 季云琅垂眸看了一眼,在原有大爱心的包围圈里,江昼嚣张地添了几笔—— (^3^)(^v^) (^v^)(^e^) (^3^)~(^e^) (^v^)~(^v^) 用简洁的图画表示:没欺负,每天亲亲,很幸福,很融洽,爹娘不~用~担~心。 这东西自然不能给爹娘看,季云琅以为他在开玩笑,刚要说话,江昼就说:“云琅,现在送。” “……我不想送。” 明明是江昼画的,却要他来寄出去,这算什么?给爹娘看笑话?丢死人了。 “你不送,是因为不想让爹娘知道我们恩爱,你对师尊的感情,比不上爹娘,”江昼给他扣帽子,“云琅,这么不听话,你现在就算跟师尊吵架,也没关系了?” 季云琅急了:“不是!你别拿那些威胁我,我不跟你吵架。” 第277章 他又低头看了眼纸上大爱心里明晃晃的恩爱炫耀,哪有孩子给父母回这种信的?江昼自己倒是全身而退,要让他来干这种叛逆的、丢脸的事。 他不情不愿,臊得脸都有些红,把信发出去了。 江昼摸摸他脑袋:“乖。” 季云琅绕开他,哼了一声,“不乖。” 后来他让江昼喝了药,随便塞给他几口糕点,让他赶紧出去办事。 江昼没吃到自己想吃的,走之前往他屁股上轻轻扇了一掌,季云琅扇回去,“你少在外面这样。” 扇完,他有些不自在,问江昼:“我要是跟着你,你愿意吗?” 江昼摇头。 他不想让季云琅跟,说:“你跟着,我嫌碍事,你要是敢偷偷跟,我就把你关起来。” 季云琅:“然后吵架,连着好几天不理我?” 江昼:“嗯。” “好吧,”季云琅摆摆手,“那我不跟,你走吧。” 江昼自从舌灿莲花后,脑子也灵光不少,知道他就怕这个。 季云琅心里别扭,“你别仗着我喜欢你,就这么对我,次数多了不管用的。” 江昼:“嗯。” “我也喜欢你。” 季云琅下意识扬起嘴角,又放下,平静道:“我知道。” 江昼摸摸他脑袋,“我晚些回来,今天要不要一起睡?” 季云琅:“不。” “那你今晚藏好,我要是抓到你,就把你带回房。” 季云琅笑,“说了不要,你怎么还想强迫我?” 江昼转身走,留给他一句,“你喜欢。” “……” 季云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叹了口气。 当然喜欢,江昼这么想跟他亲热,他心里爱死了,但是身上这道坎儿过不去,疼得要命。 而且江昼也不是在故意欺负他,是真的觉得他舒服,所以一点也不让他教,一教就生气,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把徒弟从内到外地征服。 季云琅不想每次都哄骗他,跟他演,一辈子这么长,他和师尊总不能一直这样。 到底怎么才能让江昼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边苦恼,边准备转身去安排人,扩建菜园,迎接新的土壤。 眼神还没从江昼的背影上离开,江昼就回了头,季云琅遥遥跟他对上视线,恍惚好像见江昼唇角弯了弯。 下一瞬,江昼指尖飞出一丝灵光,像小烟花,在他眼前炸开—— (^3^)~(^e^) “……” 走远了还调戏人,季云琅看到这个就想起他刚才威胁自己给爹娘发那种信。 他抬手要把这团不正不经的灵光挥灭,挥了半天都没动静。 总不能让它就这么亮在半空,被人看见太奇怪了。 季云琅思索再三,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凑过去,朝这团灵光亲了一下。 只听“啾”的一声,灵光碰上他嘴唇,像跟他接了个吻,随后散开。 季云琅盯着灵光消散的地方,没忍住笑,抬起手摸了摸唇,轻声骂:“有病啊。” 第90章 跑了 在耗了“阁”里人不少天数后,围在岛外的八方域人齐齐涌上了岛,将“阁”包围。 胡总管之前被季云琅救下,大难不死,此刻焦急地扒在窗口,一边观察这些人,一边疯狂给季云琅传信。 他才不跟“阁”里其他人一样,还闹自杀,他想活,现在唯一能求助的就是一直对他很友好的季领主。 他写完一段话,说了目前“阁”被包围的情况,问季云琅能不能施以援手。 又写:怎么说季领主也是仙洲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群野蛮人在咱们家搞破坏吧。 刚要发出去,就感觉脖颈一凉,一把刀架了上来。 江昼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盯着半空中浮现的几行字,低声问:“就是你在一直给他传信?” 胡总管急忙要中断自己的灵光,却被江昼攥着手腕向后一掰,痛嚎一声,生生断了手。 江昼把他的灵光引过来,抹去他的话,给季云琅新报了一长串菜名发过去,然后把这股灵光收进自己掌心。 他从前想跟季云琅远程对话,只能通过炭炭,很不方便。 既然“阁”里人有这样的能力,那他就不需要客气了,带回去自己研究一下,以后随时能和徒弟讲话。 “你……” 胡总管捧着断手惊恐地瞪着他,刚出声,就被一掌劈晕,丢了出去。 外面风洵已经带人捆了不少“阁”里人,他们守了很多天,此刻一声招呼不打就闯进来,收获颇丰。 地上躺满了自缢的尸体,全是些受不了,最先自我了断的。 而活着的那些,在他们闯进来的前一刻还在锲而不舍地守着自己残留的、可以影响八方域的法宝器具,不愿自己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江昼当着他们的面,斩杀了几个五大派的长老,接着亲自上手,把那些身首分离的尸体收起来,指挥人把“阁”里的东西全搬回八方域。 他们边搬,他和风洵边在“阁”里安装炸弹。 他们做这些,都是当着那些“阁”里人的面,那些人或断手或断脚,被江昼用灵力束缚,捆着丢成一堆,此刻看到他们强盗般的行径,一时目眦欲裂,哀嚎怒骂声不绝。 第278章 江昼所修是清霄门的功法,若有厉害些的清霄门弟子在,一眼便能认出来。 奈何清霄门的大长老蒋年背了“监察不力,放门里弟子季云琅进八方域”的锅,早早就离开“阁”里了,他走了,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心腹在“阁”里留。 江昼捆人时粗略扫过一眼,“阁”里活着的这群人里,清霄门的弟子很少,而且一个个诚惶诚恐,开口骂人都不敢,反倒是地上自杀的,穿清霄门制服的一抓一大把。 本门长老不在,他们没有主心骨,知道自己绝对会被放弃,不像其他四派,自家长老在,还能期待一下门派赶来救援。 可惜不管是他们还是其他四派,都不会有人来救。 从前出入自由,他们是位高权重的长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门派供着他们。 如今被困,注定出不去,地位和权力都是屁,谁还在乎他们的死活? 布置好炸弹,这群人被带上了船,折腾许久,已经黄昏,夕阳照在水面上,泛着暖融融的光,江昼要放烟花给他们看。 为首的几个人伸着脖子望向里里外外布满炸弹的“阁”,红着眼扯着嗓子嘶吼,“不——!” 与此同时,一道强力灵光携着火焰击去,只听“嘭”得一声,水震,船也震,整座岛直接被炸掉了一半,写着巨大“阁”字的牌匾碎裂,高楼轰然倒塌,顷刻间变为废墟,缓慢沉进了水里。 这时,几艘大船上同时发生动乱,不少被捆住的“阁”里人都疯魔了,要么猛冲过来把自己的脖子往八方域人的兵器上抹,要么全身灵脉爆裂,以自毁的方式炸开束缚,跳进水里,接着用残存的力气跳进水里,拼命朝那片废墟游动。 这么做的人不少,一时间每艘船上都传来伴随着怒吼的自爆声和急促的落水声,江昼静静看着,不动。 风洵走到他身边,问:“不管?” 江昼没出声,等最后一个疯魔的人自爆完逃了下去,他提刀,下了水。 看见“阁”被毁掉时越疯,证明他们对八方域做过的恶就越多,江昼对付这些人不需要多余的助力,一把刀足够。 有不少人,他的刀很慢,他们血流得也很慢,从黄昏日落到夜幕降临,天上挂满月亮,出现星星,鲜血混着碎肉漂浮在水面上,染红了整片水域。 一大群水底生物闻到味道,争相过来抢食,大片密密麻麻鱼类开合着嘴进食的场景冲击着每个人的眼球,呛人的血腥气混着鱼腥味飘到船上,不说那些留下来的仙洲人,船上的八方域人都忍不住弯腰吐了出来,最能忍的也憋不住干呕了好几下,偏过眼不看。 风洵站在船头,皱着眉看向水面,让江昼上来。 江昼却好像喂鱼喂上了头,不紧不慢地动着刀,片着肉,偶尔有些大鱼过来向他展示自己锋利的尖牙,他还会贴心地剁几块骨头来喂。 他泡在水里,被头颅包围,被白骨包围,被血和碎肉包围,也被一群出来觅食的水底生物包围,有些外形凶悍、过于大型的生物不满足被一口口投喂,试探着张开嘴想吃他,江昼不声不响,把它们也变成了饲料。 后来是风洵下水捞的他,一边骂他恶心,一边把他甩上了船。 他手里提刀,身上滴着水和血,目光沉静,扫了眼船上的人,跟他同一艘船的仙洲人全都惊叫着往船舱里面缩,就连几个手执兵器的八方域人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风洵这时跟着上了船,一把夺过他的刀丢到一边,压着嗓子又骂了他一句,“真恶心。” 江昼看了他一眼,说:“我带你去见爹娘。” 风洵看看两人身上一个比一个恶心的血,皱眉,“这种样子?” “嗯。” 风洵拒绝:“我不去。” “就这一次,”江昼说,“你不去,我不会让你再见。” 风洵沉默,走到旁边,找了风最大的地方,吹自己身上的血腥气。 江昼聚灵催动船向梅庐的方向行进,下船时,风洵本来以为只有他们两个过去,没想到江昼点了不少八方域人出来,让他们押着被捆住的仙洲人一起去。 梅庐。 金乾正跟家里的孩子们一起品尝美味宵夜,猝不及防被一大群八方域人闯进来,吓得大吼一声让孩子们快跑,直到看清人群里的江昼时才猛松了口气。 他让孩子们回房里,自己过去问江昼:“怎么……” 这时,人群里突然传来声颤着嗓子的喊叫:“钱神医?!” 他猛然一怔,抬眼看向出声的方向,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来,是那群被捆起来的仙洲人。 “钱神医?他不是早就失踪了?都有小几十年不见他了!” “就是他,他这模样,化成灰我都认得!” “老钱!你当初一声不响就从阁里跑了,我们都当你死了,还哭过你呢!” “就是,钱神医,你可是我们的得力助手,当初要是没你,我们哪能处理那么多羔子,怎么说跑就跑,阁里也没亏待你啊!” 这群人被吓得久了,此刻看到熟人,一个接一个往外冒话,当着这群八方域人的面,也不知是真想跟他回忆往昔,还是想拉他也下水。 听到他们这话,这群八方域人看金乾的眼神明显变了,就连江昼也沉了脸,一把抓起他的胳膊,带进了最近的房里。 第279章 他这是要私下聊的架势,风洵稳住那群躁动的八方域人,让他们别乱。 江昼既然带他来这里找爹娘,那现在就不能妄动,谁知道爹娘会不会正在哪里看着。 这时,一个小男孩低着头快速跑了过来,看也不看这群凶恶的大汉,端起石桌上一盘糕点就想赶紧回房去。 他宵夜还没吃呢,馋死了。 刚端起来,还没跑两步,身后就传来男人冷冽的声音,“站住。” 他全身一僵,跑得更快,风洵直接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拽了回来。 这人满身血,眼神很凶,他吓得想哭。 风洵蹲下身打量他的脸,片刻,低声威胁道:“把里面几个都叫出来,不叫,我就砸了你们家。” 小孩嘴唇颤抖,“哇”一声哭了,边抹眼泪边往回跑,“叫就叫嘛!凶什么!你等着!大坏蛋!” 听见他哭了,身后一群八方域人大笑。 风洵站起身,有人好奇,问他:“八域主,你逮他干啥,认识这个小孩儿?” 风洵脑子里杂乱,想不通,他深出一口气,有些烦躁地开口,“小时候打过架。” “?” 房里,金乾被江昼提刀逼到了墙角,他歪着脖子避开江昼的刀锋,焦急解释道:“不是!不是!你别冲动!我离开很久了,早就不跟他们共事了!” “而且我一开始是被骗去的!不是我自己想去!你别用这种看死人的眼神盯着我,大侄子……” “我年轻的时候花了很多钱,耗费几十年跟我师父学医术,就是为了去一个大地方一展身手,证明自己。” “我去仙洲几个主城四处游历、当神医,顺便认识了很多五大派的人,让他们给我介绍活计……” “没别的要求,就是风光、体面、赚钱多,所以他们把我介绍进了那个‘阁’里,他们说是惩恶扬善,处置仙洲罪犯的地方。” “他们只让我帮着干活,不让我看到罪犯的模样,我干了一段时间才发现,我‘处理’的很多‘罪犯’都是小孩子……” 金乾偏过头,“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心里过意不去,就去查那群小孩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你爹娘。” “你爹娘帮我找到了几个我经手‘处理’过的小孩子,送了出来。 “这几个孩子进去没多久,还在观察期,没登记名册,现在消失,只会被判定为没熬过去,死掉了。” “你爹娘说,八方域里适龄的孩子本来就没多少,他们只能送出这几个,其他的可能早就死了。” “他们全是街上的流浪儿,被抓过去强行当成‘罪犯’,后来我就不干了,带他们来梅庐隐居,让他们给我当药童……就是经常给你们送药的那群孩子。” “真的,大侄子,不信你去问你爹娘,别把刀架叔脑袋上了行吗?” 江昼皱眉,“那时候是孩子,现在还是孩子?” “他们在八方域多少也待了一段时间,出来的时候脑子和身体都已经坏了,我想留他们命,就用了点手段……” 金乾垂眸,“改造了一下,让他们一直是小孩子,思维模式也比较简单,这样身体的负担不会太大。” 江昼收起刀,“你那些药童,我第一次见,还以为是假人。” 金乾松了口气,往旁边走了两步,“都怪我,学了医术不用在正道上……我……” 他正说着,风洵就闯进来,把江昼拽了出去,指着外面一排小孩让他认人。 江昼一个也不认识,问风洵:“你全记得?” 风洵盯着他们的脸,抬手点了几个小孩,“忘不了。这几个打过架,我跟花珈约好了第二个满月要去接着打,结果人凭空消失了。” “被爹娘送走了,”江昼说,“你和花珈以前,很爱找同龄人打架,爹娘跟着你们,能找到小孩子。” 风洵疑惑,“什么?” “没事,”江昼说,“我带你去见爹娘。” 金乾见他这样随便带人,想拦,又不太敢,在他路过自己身边时小声说: “你是给了不少金银财宝和法器,但是也别没事就去耗你爹娘的能量,时间长了我这儿补不过来的!” 提起这个,江昼拍拍他的肩,示意他看身后绑着的一批来自仙洲五大派的富贵修仙人,什么也没说,带着风洵离开了。 金乾站在原地想了片刻,搓搓手,去药架子上抓了几包药粉,过去了。 现成的钱和宝器就在眼前,弄不弄得出他们的乾坤袋,就看他的本事了。 爹娘这次没在河底相会,而是在棺材里安睡。 风洵到时,看到的就是三口悬挂在黑河上空的冷冰冰的棺材,他问江昼:“爹娘在哪儿?” 江昼熟门熟路,一脚把他踹上了江逝水的棺材,“你问他们,想不想见你。” 风洵低头,还没说话,就猝然被一股黑血包围,中间那口云征月的棺材带他坠入了河底。 而江逝水的棺依然悬挂在半空,一动不动,江昼跳上去,拍了拍他的棺盖,面无表情道:“你太明显了。” 云征月对三个孩子都不错,但江逝水只惦记江昼,基本也只理睬江昼,对另外两个孩子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态度。 江昼虽然一直跟爹不太对付,但此刻,他心里还是有些舒服。 第280章 正想着,江逝水就带着他也下了河底。 楼上,云征月在跟风洵聊天,楼下,江逝水在嫌弃江昼满身的血腥味儿,离他很远,皱着眉道: “你不会总这么沾一身血回家吧?二仔多干净一个孩子,受得了你这样?” “受不了。” 江逝水哼笑,“当然,这不废话吗?爹就是随便问问,你不需要答……” “所以他给我洗。”江昼说,“衣服也是他帮我脱,脱完,我们……” 江逝水把自己的头扔了过来,江昼接住,扔回去,不偏不倚给他安好。 江逝水扶着自己的脑袋,叹气,“你这话别跟你娘说,她听见了心里难受。” 江昼:“嗯,信收到了吗?” 江逝水:“什么信?” 江昼:“没事。” 江逝水的头接不上了,江昼凝目去看,走近,拿出针线要给他缝,江逝水摆摆手拒绝。 “得了吧,你上回给你娘缝的那玩意儿,你爹看了都发笑,乖仔,不会用针线就少用,别去外面丢人,记住没?” 江昼脸黑下来,爹什么意思,他这种程度的绣技都不满意?也太挑剔了。 还是徒弟贴心,有品位,喜欢师尊的帕子,还会主动讨要。 他跟江逝水没什么话要说,江逝水也知道跟他说不通,正干坐着,不经意往他手腕上一瞥,没看到预想中的锁灵链,往另一只手上瞥,也没有。 “乖仔,”他开口,“你手上的链子呢?” 江昼瞥他,“你怎么知道我手上有链子?” “当然是你弟弟……”江逝水住口,哼一声,“怎么,爹这个料事如神的脑子你都要质疑了?” 江昼移开眼,自顾自道:“你的脑子,蠢。” “笨。” “傻……” “江昼,怎么跟爹说话?小时候教你的白教了?” 江昼不出声了。 上面风洵在一口一个“娘疼不疼”“我很想你们”“爹怎么样”又说“我身上脏,娘别碰,我们这么说话就行”。 在云征月问到他跟江昼在一块儿有没有干坏事时,他直接回道:“都听娘的。” 江逝水听着,刚要感叹几句,让江昼好好学学,就听自己叛逆的大儿子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嘲讽的冷笑。 “……乖仔,你对爹娘有什么意见,不妨直说。” 江昼:“我那些年,说得少?” 江逝水叹气,指指楼上,“以前爹教过你怎么孝顺爹娘,乖仔,你但凡跟上面那个学学,装一装,我跟你娘都能被你哄高兴。” 江昼从来不装,他说:“我不哄你们高兴,你们可以,接着讨厌我。” “这话说的,爹娘怎么会讨厌你?” 江逝水也不嫌他脏了,挤到他身边,跟他掏心窝子,压低声音道: “乖仔,上面那个是什么人,你娘心里门儿清,包括花珈,你跟他都俩不一样,我跟你娘最喜欢你,这你知道吗?” 江昼挪到另一边,不跟他坐一块儿,冷脸道:“你们最爱骂我,管着我。” “喜欢你才骂你、管着你,不想让你变坏。” “嗯,现在我变坏,所以你们讨厌我了。” “爹可没这么说,你这孩子,怎么越长大越……” 江昼偏头,木着脸看他。 江逝水改口:“帅了,真帅,乖仔,爹都自愧不如了。” 说着,他就叹气,“二仔嘴甜,一见面就夸我帅,亏我还自信了一阵,他整日对着你这张脸,不得把你夸上天?” 江昼:“当然。” 楼上风洵慰问完娘,一直想着见见爹,江逝水听他跟云征月聊了一阵,对江昼说:“我过去。” 江昼跟着起身向外走,“嗯,我走了。” 江逝水问:“不见见你娘?” “身上脏。” 怕蹭到她。 江逝水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蹭脏的衣服,抬起手来挑起僵硬的嘴角,强颜欢笑,上楼了。 没事。 他安慰自己,江昼一直这样,他又不是不知道,好在二仔又乖又甜,比他哥听话多了。 正想着,就见灵光包裹着一个小竹筒送到了他面前,这是二仔来信,神医给他们送了下来。 他边上楼边拆信,拐过弯站到楼梯口时恰好看到信上的内容,脚步一顿,一脸怪异地僵在原地。 而此时的风洵,正面不改色,用毫无感情的语调跟娘说,“他们两个在一起很好,我支持,希望娘也支持。” 看到楼梯口的江逝水,又说:“希望爹也支持。” 江逝水盯着信上亲来亲去、弯弯翘翘的几张嘴,悲怆地闭上眼。 又乖又甜的二仔,爹娘让他在他哥身边潜伏好,他给爹娘回信上画他跟他哥亲嘴儿的图,一个字也不写,比江昼还会闹爹娘的心。 云征月瞥见他手里的信,问:“写什么了?” 江逝水走近,把信递给她。 云征月看信,风洵在她身边,一低头,也能瞥见,不由冷嗤了一声,娘抬头看他,他又恢复如常,说道:“他们很好,跟信上一样,我支持。” 江昼潜藏在楼外偷听,确保爹娘看见信、风洵真的说了“我支持他们在一起”之类的话,才心满意足地上去找神医。 金乾手段不够硬,忙活半天只弄出来两个乾坤袋,还挨了不少骂。 第281章 他刚给河底送完信,抱着鸽子离开密室,没多久江昼就跟出来了。 江昼来帮他,刀都没拔,就让那群人吐出了剩下的乾坤袋。 他跟金乾讨要云晏被炸碎的尸体,金乾带他上楼去看。 房间中央,黑绿的药水里静静泡着几团碎裂的血肉,金乾指着药水跟他说: “你要是需要,我连药一块儿给你装走,保险一些。不带药也行,你看那些肉,本来一直在动,后来突然安静,我挑出来检查过,死透了。” 江昼点头,连药一起装走了。 他在外面清点人数,挑挑拣拣拽了几个八方域人出来,金乾在他旁边欲言又止。 等他终于挑好人,两人一起开口: “我……” “你……” 江昼让步,对金乾说:“你先。” 金乾低下头,缓声道: “我想了想,要不你留几个八方域人给我吧,反正上次也用过我那些师兄弟了,我再请他们来一趟。我师门挺大的,不行我就多叫点人。” 他指指自己脑子,“往这方面,专门钻研钻研。” 不等江昼说话,他又继续道:“但是你得允许我先把这几位限制起来,我家里都是孩子,外面全是邻居,不敢太随便留人。” 江昼听完,没说什么,把自己挑出来的人拽到一旁叮嘱了几句,收了他们的兵器。 他对金乾说:“单纯靠你们钻研,不会有用,等从那些人嘴里撬出东西,”他指指不远处被困住的仙洲人,“我再跟你联系。” 他抱过鸽子,准备走,走前说:“河底那个人,你需要,就让他也留下,用我爹娘留他,能留一阵,治的话,先治他。” 金乾点头,仍旧欲言又止,江昼等了等,听见他说: “你带这么多人来,兴师动众的,应该不只是为了让那个人见你爹娘吧?你跟云琅怀疑我,故意带阁里的人来试探?” 江昼说:“云琅没怀疑你,他一直很相信你。我有。” “你上回给云琅送信,带来的东西不干净,混着他的血肉,”江昼拍了拍被装起来的云晏尸体,“我怀疑你跟阁里有关系。” 所以江昼有意带这么些人来,就是想看能不能试探出什么,没想到让他知道了些别的。 这个神医,还真的跟“阁”里有些关系。 金乾背后冷汗直冒,“这我跟云琅口头说过,我拿那张脸皮跟药水里的血肉做过对比,沾了不少上去,后来我好好洗过了,大概是没洗净……你也知道这东西阴魂不散……你可别杀我啊……” “知道,”江昼说,“云琅相信你,我爹娘也相信你,我不杀你。” 他带人离开,走前看了眼旁边乖乖站着的一排小药童,出门后指尖灵光一闪,往他们每个人怀里分了一大包糖。 几个小孩眼睛瞬间亮了,他走远了,有小孩专门追出去朝他喊:“谢谢你的糖,我认出你啦!” “有空记得跟他一起回来玩!” 江昼没理他们,吵吵闹闹的小孩子,烦。 不过季云琅好像挺喜欢小孩子的,养一个琥生能养这么大,跟梅庐的药童关系都不错,连自己妹妹有了宝宝他都高兴。 ……还一直在外面造谣自己有一个怀胎三月的媳妇。 江昼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面不改色抬起头,那又怎么样,又不能生。 退一万步讲,就算季云琅能,冲他们这两天亲热的次数、季云琅的积极程度来看,小小徒弟也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今天抓得人不少,事情也有些多,江昼说好当晚回,其实到第二天凌晨了才踏进八方域。 八方域里,季云琅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安排人扩建菜园,给他们分发新菜种,顺便专门圈出一片地来,找了几个种植技术最高超的,神神秘秘交给了他们几包各异的花种。 这种大片的土地从来只种菜,不种花,因为花不能吃,他们都只在小盆栽里种一朵。 这几人疑惑,问他,“为什么要种这么多花?” 季云琅耐心跟他们讲了许多种花的好处,修身养性,赏心悦目,还很好用,你在花田里求爱,一求一个准。 这下成功勾起了他们的兴趣,琢磨着怎么种出好看的花去了。 剩下的半天,季云琅边教琥生做菜,边顺手准备了江昼想吃的东西。 他原本只做了早上江昼口头报的那些,可今天下意识点开了五大派给他寄来的灵光信,一眼就看见一串新的菜名,就好像有什么人在补充自己想吃的菜一样。 他沉默片刻,着手去做。 期间云姝来偷吃,他一个没看住,每个糕点都被偷拿了一块,摆盘直接乱了。 不用他说,楼沙就把人逮了回来,狞笑着问他要怎么处置这个嘴馋的仙洲女人,季云琅指指旁边,让她去和面。 偷一罚十,今天不用歇了。 云姝揉面揉得稀烂,蒸糕点蒸得极丑,季云琅没留情面,逮着机会就嘲讽她,琥生和林霄看不下去过来帮她,然后三个人一起被季云琅嘲讽。 后来参与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来跟季云琅一起做高高在上的大厨,也有人去对面施以援手,一起承受他们的嘲讽。 原本只是江昼想吃的菜,只做他一个人的量就行,这么一搞,越做越多,季云琅意识到的时候,天边泛起白,这晚都要过去了。 第282章 一群人闹腾了很久,做出来的食物已经够很多人吃了。 季云琅把自己做的那部分全薅走,单独给江昼摆桌,等他回来吃。 心里想,没想到他做饭做晚了,江昼回来也晚,那他们谁也怪不了谁,见了面要先亲。 云姝就惦记他这口,坐过来又想尝,季云琅早有准备,怕她再来破坏摆盘,单独给她分装了一盘出来,让她每个都尝一尝,看着她蹭吃蹭喝的模样,问: “八方域可不是过日子的地方,你这么惬意,放下仇恨了?” 云姝从自己怀里摸出一块腿骨,放到桌上,说:“江仙师帮我报了仇,我回云家看过了,有漏掉的,又报了第二次。”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了第二块腿骨,第三块腿骨,第四块…… 季云琅叫停她,“装这么多在身上,你不沉?” 云姝摇头,又一个一个装了回去。 季云琅想起什么,冷笑,“我记得是我把你抓来的,我不放你,你怎么能出去?” “江仙师的人带我出去的。” 云姝埋头吃,满意道,“你这阵子忙着跟他谈情说爱,不关心外面在干什么,这样很好,继续保持。” 感觉到季云琅在看着她,云姝抬头,擦了擦嘴,朝他道: “江仙师人很好,帮我报仇,还帮我报第二次仇,但是你们感情这么好,我觉得,你不会吃这种醋。” “当然不会。” 季云琅笑,“他看见你,满脑子娘。不过你也要小心……” 云姝:“小心什么?” 季云琅坐在桌对面,微微倾身靠近她,压低嗓音道: “你可能不知道,他以前爱慕过我娘,因为这个,天天挨我爹的揍。你跟我娘真的很像,江昼还对你这么好,我都怕他跟你待久了……” 云姝越听脸上表情越不对,她有些害怕,悄声道:“不会吧?他都喜欢男人了,还能喜欢女人?” 季云琅接着吓唬她,“当然了,这种事谁说得准,万一……” “没有万一。” 声音突兀从季云琅身后响起,江昼手刚要往桌上撑,把他搂进怀里,桌上两人就同时大惊起身,季云琅回身把他往外推,让他远离饭桌,皱眉问:“你又杀完人不洗就过来?” 江昼这回无辜,给他看自己身上干干净净,“专门洗过才找你的。” 他这满身血气,随便洗洗根本洗不干净,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季云琅烦死他了,先说: “你这次出门,八方域很多人都没带出去,我还以为你不至于……沾这么多血,你不难受?” 江昼最近热衷建设八方域,日常行事也还算平和,加上季云琅实在怕了跟他争吵,因此不管面上还是心里,都对他放松了警惕。 今天江昼能借着五大派的灵光给他报菜名,意味着是去寻仇了,季云琅知道他得动刀,却没想到这么厉害。 他在八方域待过好几年,知道这种血气对人的刺激,杀了那么多人,江昼短时间根本不可能平和下来。 他有些担心,刚要说话,江昼就先越过他,朝云姝走去。 云姝对江昼身上的血气不是很敏感,只是被他吓得不轻,此刻见他走近了,先发制人道: “江仙师,我们以后还是保持距离吧,一个好的师尊、合格的丈夫,不应该三心二意,既喜欢男人又喜欢女人。” 她补充:“更不应该喜欢自己的娘。” 江昼:“……” 江昼指指不远处,有人在等,他吩咐道:“抓来了一批仙洲人,你和林霄跟着过去,具体任务会有人安排,完不成,”江昼说,“别吃饭。” 云姝:“别吃饭?” 江昼:“嗯。” 云姝:“别吃饭?” 江昼不理她了。 云姝低下头,想了想,“江仙师,你为什么突然给我安排任务?” “你在我这里吃了很久白饭,”江昼说,“我帮了你,你就该给我干活,我数五个数,你再不去,我就……” “江仙师,”云姝抬眼,温温柔柔看向他,“你觉得我像娘吗?” 江昼面无表情,“三个数。” 云姝:“好的。” 安排完人干活了,江昼转身找季云琅,季云琅正自己坐在桌边吃饭,见他终于回来,瞥他一眼。 “丢下我去找别人,这么久,聊完了?” “就说了几句,不久。” 江昼拿起筷子也要吃,季云琅让他先喝药,喝完药又让他去洗干净再吃,可江昼已经洗过了,现在满身的血气熏不到别人,只能熏到季云琅。 他偏要吃,还要跟季云琅挤到一处,揽着他的腰吃。 季云琅骂了他两句,江昼听了不高兴,故意点点桌上几个后来新添的菜,质问他: “不是说好,不跟五大派来往了?为什么他们给你发信,你还看?” 季云琅莫名其妙,“那不是你发的?” “你在看之前,就知道是我发的?” “……” 江昼:“说话。” 季云琅怕他了,江昼自从舌灿莲花,直接暴露了本性,根本不再跟他伪装,一不高兴只会使坏,故意刁难他。 还能说什么,他就是发现来信,顺手打开看了又怎么样? 看完之后知道是师尊的信,所以多添了几道菜,江昼还要拿这件事对他上纲上线? 第283章 “江昼,”他说,“你够了,刚才骂你是我不对,你先吃,我不说你了。” 江昼没出声,季云琅也一直没看他,心里很不喜欢这样跟他相处,总觉得怪怪的,不太舒服。 直到他无意抬了头,才发现江昼不知何时换上了师尊的脸,手依然揽在他腰上,没松开。 季云琅心想,江昼是不是知道他被这样对待不舒服,所以故意换了脸来哄他? 又想,师尊今天见了血,心里躁,他应该理解,是他先不让江昼吃饭,江昼肯定不耐烦了。 想到这里,他凑过去,朝江昼脸上亲了一下,问:“好吃吗,师尊?” 江昼看了他一眼,冷淡道:“嗯。” 季云琅手搭到他腿上,故意去摸,解释道:“我刚才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就是怕你这样久了自己不舒服,师尊洗得很干净了,你又不脏,是血太脏。” 江昼放下筷子,说:“都闻不到,就你能闻到?” 这话像是在责怪他没事找事,江昼换了脸却没把脖上的颈环换下,季云琅戳戳他的颈环,把炭炭唤出来,抱着小猫去闻他,问:“是不是满身的血腥气?” 炭炭疯狂点头:“喵喵喵!” 然后扭过脑袋,看着桌上的菜悄悄咽口水。 江昼把小猫从季云琅手里接出来放到桌上,起身拽着季云琅就走。 季云琅问:“去哪儿?” “再洗洗。” 八方域不方便洗,得去仙洲找有泉水的地方,外出途中,季云琅走在他身边,晃晃被他牵着的手,问:“你自己洗,带着我干嘛?” 江昼没说话,朝他屁股揉了一把。 还能干嘛,干。 季云琅的笑在脸上僵了一下,有些骑虎难下。 现在这个时辰,两人都甜甜蜜蜜在月色下牵着手散步了,他说什么也不可能找借口走,而且江昼今晚明显很躁动,得哄。 放到以前,季云琅从没想过和江昼亲热是一件这么令人紧张的事。 “云琅,”江昼似乎意识到他的不安,专门提醒道,“你最近很不热情。” 言外之意,今天要是亲热不成,那我们可以收拾收拾,吵个小架。 季云琅:“哦。” 太干巴,他又补充,“我今天一定热情,师尊,喜欢你。” 江昼:“嗯。” 江昼找到了一处温泉,季云琅主动给他脱衣服,慢慢悠悠,不像调/情,像在拖延时间。 江昼本来忍了他一会儿,直到他低了个头,发现季云琅在把他的衣带打成蝴蝶结再解开,同样的动作重复了好几遍。 这是对师尊热情?这明明是对衣服热情! 他抓住季云琅的手腕,三两下扯光了他的衣服,先把他丢下了水,接着自己站在岸边脱衣服,从他刚绑的蝴蝶结开始解起。 后来季云琅完全骑虎难下,坐在江昼腿上和他亲吻,热气蒸得人脸红,江昼只用手就弄得他全身都难耐。 都到这里了,季云琅想,不管了,说不定经过这几天的沉淀,师尊成长了,进步了,他的那里也能和他的手一样善解人意了呢? 他一边心里自我安慰,一边双臂搂紧江昼的肩迎合着他。 季云琅心跳很快,又紧张,又期待,江昼侧头,耳朵刚好能贴到他心口,感觉心跳得不太对劲,问:“怎么了?” 季云琅低下头,轻声道:“太喜欢你了,开心。” 嗓音甜甜的,直接腻到了江昼心里。 他捏了捏徒弟的腰,施力向下按,在他耳边轻声道:“乖。” 这就让你更喜欢。 水波轻荡。 季云琅又哭了,这次泪出来得很快,江昼吻掉他的泪,觉得他每次一弄就哭,很可爱。 水波激荡。 季云琅求饶了,怕他不乐意,还故意晃了晃腰,主动讨好他。 江昼喜欢他这样,水波柔缓下来,季云琅趴在他肩头,轻声叫他,“江昼。” “嗯?” 长久沉默。 “算了。”季云琅吻了吻他侧颈,“没事。” 他等着江昼继续,江昼却不急了,亲着他耳朵跟他聊天,说一些很腻歪的话。 季云琅本来心里都绝望了,江昼在耳边腻歪这几下又给他腻歪回来了,他突然感觉就这样岁月静好,除了聊天的嘴外哪里都不要动,也很幸福。 后来江昼摸了摸他的小腹,跟他提到宝宝,又开始嫌弃他最近不热情,说,你那么喜欢宝宝,不多来几次,师尊怎么能让你怀上? 季云琅哪儿听过江昼说这种话,又羞又喜欢,兴奋得心里狂动,整个人都颤。 连带着……都狠狠咬了江昼一口。 咬完这口的瞬间,两人爽得同时出了声,对上视线,一同惊疑。 季云琅想,第二回了,他终于从江昼身上尝到一点甜头,还全要得益于他那句调/情的话。 希望江昼能记住刚才的感觉,多多进步,再接再厉。 后来并没有进步,季云琅只能靠着那唯一的一点甜头,挨过了江昼的第一轮。 江昼抱着他亲吻时,他越想越不对,又不是从没舒服过,刚才那一下不是挺对的吗?怎么后来又不行了? 到底怪江昼还是怪他? 再亲下去江昼就要来第二轮了,季云琅心里隐隐有了想法,在水里缠住他,甜腻腻问,接下来能不能让他自己来,师尊坐着就好,保证热情,让师尊喜欢。 第284章 江昼想也没想,拒绝了。 季云琅一愣:“为什么?” 江昼亲亲他的脸,温声道:“对师尊不用做那些,我可以好好疼爱你。” 季云琅:“不是……” 江昼又吻住了他,不给他多说的机会。 季云琅心里不解,自己坐上来,多甜蜜的一件事,江昼这话说的好像很不喜欢一样,难道以前江昼每次和他……心里都很不情愿? 眼看江昼要来第二轮了,季云琅不行,他实在受不住了,江昼要是答应他刚才的话,那他还能试试,至于现在…… 他惊恐地看向江昼身后,“师尊小心,好大的鱼!” 江昼一愣,回头去看。 季云琅出溜一下从他怀里出去,又出溜一下爬上了岸,紧接着出溜一下捞起自己衣服,出溜一下跑远了。 江昼:“……” 身后空空,怀里也空空,大鱼没有,人也跑了。 良久,他才缓过神来。 季云琅跑了?! 第91章 放不下 季云琅一开始没跑太远,江昼在里面沐浴,他就在外面穿好衣服一个人冷静了一下。 他出来得急,那处湿湿黏黏的,不太舒服。 而这本来是江昼故意留在里面,要在第二轮时用来助兴的东西。 他在外面等江昼,随着等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心里也越来越慌,心想,今晚又不是没做,他也挺热情的,只不过中途有事先走了。 师尊应该不会抓着这点不放,太为难他。 后来他设身处地换位思考了一下,要是他突然遭遇这些,都不用想,出来就要逮人,逮到人的第一件事就是按着做完,做到自己满意为止。 江昼,大概也会这么做。 于是在江昼走出温泉区域的下一个瞬间,季云琅又跑了,只留给他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 江昼本来只是疑惑,还没有特别不高兴,而且感应到季云琅就在外面等,他还想着出来后好好谈谈,看徒弟到底是怎么了。 现在他直接冷了脸,不想谈了。 跑一次还不够,季云琅还故意等着他出来,跑第二次给他看? 什么爱好。 他放出掌心那缕传信的灵光,写了一行字,给季云琅发了过去。 季云琅这次逃得有些狼狈,心里也慌,尤其是半路他指尖灵光亮起,下意识打开来看,发现江昼对他说: ——别让我抓到你。 天刚破晓,季云琅头发和身上都还湿,清晨的风裹挟着凉意钻进衣服里,他那处还含着江昼的东西,根本没来得及弄出来,每走一段路都往外流,冰凉、微痒,顺着腿根向下流淌,提醒他刚才是被师尊怎样玩弄、被抓到后又要经受怎样的疼爱。 ——别让我抓到你。 在他回八方域的这段路途中,这行亮着绿光的小字就这么幽幽追随着他,从仙洲一路追到八方域,躲不开,甩不掉,如影随形…… ——别让我抓到你。 季云琅被它整得全身都打了个冷颤。 有病吧。 他以前抓江昼的时候,可没搞过这个。 后来他回了洞穴,炭炭正窝在大猫怀里睡觉,他挤过去,突然觉得心里凄凉。 他明明有自己的床,却为了躲江昼,睡了好几天的小猫窝。 都怪江昼。 都怪江昼那根床技稀烂的东西。 他不睡了,燃起斗志。 他从前能征服江昼,让师尊爽到全身颤抖缠着他要,现在自然也能把人一口一口全部吃透。 他从乾坤袋深处翻出压箱底的、多年前暗恋江昼时每晚细细研读的书和图,换了个视角,从头开始学习。 他当年第一次就能拿下江昼,让江昼舒服到做完还想跟他做,除了得益于他每晚的春.梦,就是这些详略得当、图文并茂的参考书。 他和江昼的感情就是睡出来的,江昼死不承认,可他心里清楚。 他在床上要是也跟江昼一样稀烂,第一次就让师尊疼得受不了,后来别说连睡五年,江昼根本不会愿意跟他回家,只会克制又疏离地对他说: 那晚是意外,大家都忘了吧,我们是永远的师徒。 是他让江昼一次比一次爽了,江昼才越来越爱他。 炭炭睡到一半睁眼,发现了桌前一个斗志昂扬,挑灯奋战的身影。 它疑惑,从娘怀里钻出来,哒哒哒跑过去,跳到桌上“喵喵”两声问弟弟为什么不睡觉。 季云琅读得认真,没注意到它,于是炭炭低头,跟着他一起看了几页书。 再跳下桌时,小猫羞得耳朵和尾巴一起垂下来,三两步跳进娘怀里,把自己脑袋埋进大猫的毛绒里。 真不要脸!真不怕羞!竟然在看那种东西! 季云琅读了很久,拿着笔勾勾画画地批注了不少,再抬头时,外面天已大亮,他收起书,刚准备起身,就倏然一惊。 感应到江昼过来了。 这时,前方拐角处闪过一条苍白的龙尾,季云琅注意到,过去,把盘旋在石头上的骨龙抓了进来。 骨龙前段时间经常来这里睡,自从炭炭回来了,它就不好意思进了。 人家大猫小猫母子俩一起睡觉,它再进来,会被猫嘲笑的! 季云琅抓着骨龙走向大猫小猫,贴近它耳朵小声夸了几句。 第285章 说它强悍,凶猛,威武,帅气,是八方域最厉害的凶兽,一会儿江昼要是来做什么过分的事,请它不要害怕,务必大显身手,打得江昼落花流水。 骨龙被它夸得晕晕乎乎,又觉得自己行了,身为整个八方域最厉害的凶兽,它保护过季云琅那么多次,现在打一个江昼,同样轻轻松松。 见它这边没问题了,季云琅把它在大猫小猫身边安置好,摆出一副凶悍的作战姿态。 接着,自己又窝回大猫怀里,戳了戳不停颤抖的小猫屁股,“喵喵”两声叫它,“哥哥?” 炭炭一尾巴拂到他脸上,“喵喵喵!” 别叫小猫哥哥! 你怎么能在家里看那种书! 季云琅笑,拽拽它的小尾巴,熟门熟路去它耳边夸。 说它强悍,凶猛,威武,帅气,是八方域最厉害的凶兽,一会儿江昼要是来做什么过分的事,请它不要害怕,务必大显身手,打得江昼落花流水。 旁边骨龙听着,疑惑回头,“哦吼吼?” 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炭炭被他这几句话说得心中责任感油然而生,弟弟这么依赖它,就算在家里看小黄书不对,它也不能任由弟弟受到欺负。 于是小猫变成了大猫,用暖绒绒的肉垫拍拍弟弟的肩,可靠地“喵”了一声,对他说:放心,不管遇到什么事,哥哥都会保护你的! 季云琅摸摸它脑袋,从它身上翻过去,挤进大猫的怀里,又“喵喵”两声唤醒了娘…… 江昼来时,手上握着一条精心挑选的绸带,他这回要把季云琅绑起来疼爱,看他还能跑到哪儿去。 刚进洞,就有三只目光如炬的凶兽齐齐瞪向他。 骨龙挡在最前面,两只黑虎卧在后方,黑虎的中央,季云琅在搂着大毛绒睡觉。 他身上沾满了毛毛,头发也有些乱,外袍随便盖在身上当被子,似乎是觉得冷,还专门抱了黑虎的尾巴在怀里。 江昼看到这一幕,忽然觉得既心疼,又有些好笑。 野生小徒弟,可怜的野生小徒弟,爱乱跑的野生小徒弟。 现在季云琅专门找了三头凶兽来保护自己,他要是想过去,就得先打败这三只。 他没闹那么大动静,反而是把手心的绸带聚满灵光,飘过去缠住了季云琅的脚腕。 然后一点一点把人往外拽。 几只凶兽面面相觑,没动。 正装睡的季云琅:“……” 他刚准备暗中把脚上的绸带弄断,江昼就突然发力,让他整个人飞出凶兽堆,落进了自己怀里。 季云琅惊诧,下意识睁开眼,直接跟师尊对上了视线。 “你……唔……”江昼刚抱到他就开始吻,带他往外走,按坐到拐角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上。 季云琅衣衫被扯落,胸口和脖颈遍布着不久前留下的痕迹。 江昼扫了一眼,直接掐住他屁股,让他两腿环上了自己的腰。 季云琅真怕了,张嘴求他,“师尊……不要……!” 江昼抓到他了,才不会放过他。 季云琅一直被他吻,没有求他的机会,更没有骂他的机会,他手掐在江昼肩上,泪又出来了。 江昼这回不摆弄他了,只抱着他一个劲儿的欺负。 季云琅心里难受,太疼了,太丢人了,他回回都哭,这算什么事? 这时,洞外传出动静,他整个人一震,缠紧江昼,不让他弄出那么大声音。 楼沙一大早又在他洞外徘徊,朝里面喊:“领主——你醒了吗?一个人就不要睡这么久了——出来聆听一下神的心愿~” 他喊个不停,季云琅被占着嘴,回不了他,准备不理睬,等他自己走。 江昼却很不耐烦,分开唇,问:“他天天这么找你?” 季云琅:“没有。” “你跟师尊分开睡,就是为了方便每天跟他说话……”江昼手移到他胸口,重重揉了两下,“顺便捏他胸?” “真没有……”他揉这两下季云琅喜欢,双臂抱紧他,啄了啄他嘴角,“我对他没兴趣,只喜欢你,师尊,你——” “领主!你在不在?醒了没有?你再不出来,神可就不给你摸神软软弹弹的胸肌了!” “这可是你最喜欢的~以前每天都要捏~你真的不要了吗?领~主~” “……” 他这么说,江昼就想到了,从前季云琅专门对胡夜说过,他不光在仙洲有很多爱人,八方域也有,数不胜数。 他知道季云琅是编的,可什么事都不能空穴来风,他能编出这种话,只能说明平时跟身边的人相处就不正不经。 他盯着季云琅,神情莫测。 季云琅被他看得心慌,腿勾紧他的腰,主动咬了咬他,柔声道:“他乱说的,不理他,师尊。” 江昼没说什么,把他在石头上翻了个身,动静故意很大,弄得很凶。 洞外楼沙立时噤了声。 季云琅回身,小声提醒江昼:“你这样,他一兴奋,可能会闯进来唔……” “你这么了解他,跟他很熟?”江昼问。 刚才那下太猛,季云琅有些说不出话,他缓了缓,才回:“对啊,你送我来八方域那几年,我没人陪,除了琥生,就只有他陪我了。” “师尊,你不要我,还不准我交朋友吗?” 第286章 “……” 江昼动作缓了,又把他翻过来,跟他面对面抱上。 他把季云琅压到石头上,吻他的唇,让他重新回答。 季云琅乖巧改口:“不熟,只跟师尊熟。” “嗯。” 后来江昼不欺负他了,开始跟之前一样,致力于让他舒服。 可惜季云琅并没有分辨出两者有什么区别,所以给出的反应一模一样。 江昼不满意了,心想,刚才师尊欺负你,你可以表现得不情不愿,委委屈屈,现在都让你舒服了,怎么还这样? 于是他拍了拍季云琅屁股,提醒他,“云琅,热情一点。” 季云琅这才知道师尊原来已经换技巧了,可他那点几近于无的技巧有什么好换? 江昼还在催他热情,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他跟江昼在一起又不是为了过这种日子。 回想自己每回陪江昼演的样子,简直像是有病,季云琅没忍住,冷笑了出来。 江昼:“……?” 舒服哭了他可以理解,舒服笑了是为什么? 后来季云琅一直不回应他,江昼就只能带着心头那一丝淡淡的疑惑和不满和季云琅相对沉默。 后来季云琅跟他说话了,让他别…… 不然不好处理。 江昼:“嗯。” 然后完全没听。 季云琅:“……” “师尊,你做不到,为什么还要答应我?” “你说得太晚了,”江昼跟他解释,“我答应了,但是,没来得及。” 江昼松开他的腰,凑过来亲了亲他的脸,“不是故意的。” “哦。” 季云琅从石头上下来,弯腰去捡自己被扯掉的衣服,“没事,你喜欢就好。” 他弯腰了,后背朝着江昼,江昼一移眼就看到缓慢流淌的风光,回道:“喜欢。” 他多看了几眼,发现红肿得有些厉害,这才多嘴问了句,“疼吗?” 季云琅捡衣服的动作一滞,眼眶微热,这么些天过去,江昼在问过无数遍舒不舒服喜不喜欢想不想要后,终于知道问他一句疼不疼了。 他沉默片刻,满腔委屈汇成一句,“嗯。” 又补充,“特别疼。” 江昼自己乾坤袋里没药,就去他乾坤袋里翻,季云琅想到刚看过的那些书还放在最上面,急忙叫停江昼。 可江昼已经打开了他的乾坤袋,一眼就看到那些封面旖旎,名字不正不经的书,厚厚一沓,每本书页都翘角,一看就已经被人翻烂了。 “……” 季云琅:“你会拿出来吗,师尊?” 江昼没说话,越过那些书,先找了药出来,然后把季云琅拽趴到腿上,先给他清理,后给他抹药。 抹药只需要一只手,另一只手闲着,江昼就从乾坤袋里随手拿出了一本,放到季云琅背上翻看。 越看,越心不在焉,原本抹药的手直接变了意思。 突然,小腹被抵住,季云琅一句“你有病吗”没问出来,他忍,等着江昼翻页。 他不久前读这些书,几乎每本都做了批注,每句批注都在骂江昼。 江昼现在看前几页看得爽了,想跟他来,翻到后面就会知道自己技术有多遭人嫌弃。 人家书里写得好,跟他有什么关系? 瞎兴奋什么。 果不其然,没翻几页,江昼手就停了,季云琅抬头观察他的表情。 不解,疑惑,难以置信。 季云琅那些批注是写给自己看的,所以骂得很难听,基本把江昼贬得一无是处,上头的时候还写了句: 【稀烂,我到底图他什么?有时候真恨不得跟他分开。】 江昼看完骂人最厉害的一页,沉默着合上这本书,放到一边,拿出了另一本。 后来又相继拿出了第三本,第四本,第五本…… 书里的图画内容一本比一本香艳,一本比一本令人躁动。 季云琅的批注却一本比一本狠,一本比一本用词毒辣。 因为书里越香艳,他越会联想到自己,心里一不平衡,就会骂江昼。 他现在跟江昼关系好,不能当面骂得太重,只能把满腔怒火付诸笔端。 江昼翻完他所有的批注后,彻底没兴致了,沉默着把他从自己腿上捞起来,去乾坤袋里给他拿新衣服穿。 季云琅:“我自己来。” 江昼:“我帮你。” 季云琅:“师尊又觉得,你把我弄得穿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 “……” 江昼沉默,有些受伤地看了他一眼。 季云琅的批注里有一段,就是围绕江昼完事亲自上手给他穿衣服展开,他很不喜欢,大肆嘲讽,说: 【人家都是爽得腿脚发软,没力气穿,才让人帮着穿,我呢?是陪江昼演了一晚上累的!】 【混蛋,蠢货,他到底在自信什么?边穿还边问是不是很舒服、很难忘,求求师尊,师尊下次还让你这么舒服,这么难忘。】 【呵。】 【江昼,真搞笑。】 季云琅从他身上跳下去穿衣服,自顾自道:“我看书有感而发,写着玩的,你别放在心上。” 一句“有感而发”,让江昼心里更受伤了。 他现在满脑子季云琅变着花样骂他的那些话,要是当面骂,江昼还能理解为徒弟口是心非,害羞了。 第287章 可私下自己看的这些东西,写出来的每个字都是真情实感,季云琅这哪是害羞,分明是忍无可忍了。 怪不得他要跑,怪不得他不跟师尊一起睡。 江昼默默整理衣衫,瞥到石头上不少水润湿滑的地方,回想起自己刚才又做了那些,季云琅心里指不定会怎么骂他。 他觉得很丢人,也很挫败。 “云琅,”他开口,“对不起。” 季云琅一愣,立即到他身边,捏起他两边脸,神情严肃问:“你干嘛跟我道歉?” 江昼继续道:“以后不做了。” 季云琅没想错,江昼就是要说这句话,他回绝:“不行!为什么?因为我骂你了?” “嗯。” “那你该生气,你可以罚我,为什么以后都不做了?” “你说了,我是混蛋,蠢货,你不喜欢跟我做,”江昼拿下他的手,起身出洞,“我让你讨厌。” “……” 季云琅:“我又没说给你听……是你自己非要看的。” 江昼:“嗯。” 江昼满脑子季云琅嫌弃他讨厌他的那些话,不能释怀,不想也不敢再跟季云琅亲热。 他又想自己待着了。 刚出洞,就被一个突然跳出来的变态阻挡了去路。 “哇呀!” 楼沙隐藏在暗处,本意是要来吓他一大跳,见他面无表情,遗憾地叹息一声,伸手去摸他的脸。 “可怜的小宝贝儿,神早就看见你进去了,没想到我们领主这么不懂怜惜你,他真凶,刚才听得神都心疼死了……” 眼看他的手要碰到江昼脸,季云琅出现,拍开那只不正经的手,揽着江昼的腰把他往后带,“八域主你这么闲,还有空怜惜别人的宝贝?” 江昼:“放开。” 季云琅不,亲了亲他耳朵,哄道:“是我不对,我们好好说话,不吵架好吗?” “你没错,”江昼说,“都怪我。” 然后强行把他的手抓了下来。 季云琅:“……” 江昼刚才翻他的书,他没阻止,本意是想让江昼看了那些后能自我反省一下,结果江昼直接不想跟他做了,这怎么行? 真要这样,不出几天他们就得分开。 那他宁愿接着疼,接着演。 他又要去抱江昼,楼沙大笑一声挤过来,“看吧!小宝贝儿生你的气了,来,小乖乖~投入神的怀抱,神……” 江昼三两下把他放倒,跟季云琅说,“离他远点。” 随后启步离开。 楼沙吃了满嘴的沙子,趴在地上竖起大拇指,“火辣的小宝贝儿,神,喜欢……” 季云琅不追他了,站在原地,遥遥对他喊:“我以后不骂你了,你别生气——” 楼沙问:“这么漂亮的小宝贝儿,不哄着就算了,你还骂他?” 季云琅没理他。 楼沙翻了个身,躺在沙子上,担忧道:“领主,你都有这个宝贝儿了,那个男人怎么办?你还愿意帮神吗?” 季云琅本来没答应他,现在却说:“愿意啊。” 楼沙眼神一亮,猛蹿起来,“真的?你愿意为了神,去找那个男人献出自己的身体?” 他捂住自己心口,陶醉道:“领主,你真好,神会永远记住你的~为了报答你,等你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了,你那个漂亮的小宝贝儿就由神和神的宝器来替你——!” 季云琅把他倒插进了土里。 他转身回洞,整理自己的书,翻了翻,心想,的确骂得难听了,可这是江昼要看,他又没有主动送到江昼跟前。 他疼了那么久,委屈了那么久,只是自己发泄一下,师尊不该跟他生气的。 这时,那行阴魂不散的幽绿小字又飘到了他面前。 ——别让我抓到你。 江昼的灵气还未消散,这行字依然缠着他。 季云琅先前看到了觉得慌,现在却巴不得江昼赶紧回来抓他。 江昼真奇怪,做的时候自信得不行,看起来像能征服全世界,谁知道这么不经骂。 他点了点面前这行字,给江昼回信道:我今天不去烦你,明晚一起看星星,我不想跟你吵架,别不理我。 江昼很快回复了,说:没吵架。 季云琅接着说:还想看日出,所以我们要在一起一整个晚上。 江昼:太久了,很无聊。 江昼:云琅,你不喜欢,我不会再跟你做了。 季云琅:好啊,那换我来,我们都喜欢,都能爽。 江昼:…… 江昼:行。那今晚就可以…… 季云琅:今晚我有事,就明晚。 江昼:好。 季云琅看了看天,带着自己的一整沓参考书回到洞里,继续研读。 他现在重新学习,完全吃透这些书起码得两天。 他当年从这上面得到过好处,拿下了江昼,现在自然也要先吃透这个,才能吃透江昼。 江昼之前那样横冲直撞,自己就算再舒服,季云琅跟不上,他的乐趣也延续不了多久。 所以江昼才热衷跟他换花样。 江昼没舒服到喜欢得不得了,自然轻易就能放下,一受打击就不想再跟他继续了。 季云琅得让他彻底爽上一次,他才能懂,才能有意识地去学习、去进步。 第288章 才能永远放不下。 第92章 好学 江昼离开后径直去了沙牢,云姝和林霄已经在那里等他了,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 林霄说:“大哥,他们的家庭情况和住址,能问的都问出来了,有一些嘴严的我们没办法……” 他压低声音凑上来说:“不过里面好几个人我爹都认识,用不着打听。” 江昼点头,收过他们手里的册子。 云姝摸着自己肚子问:“我们能去吃饭了吗?” “嗯,吃完回来。” 云姝不情愿:“还干活吗?” 林霄:“好的大哥!吃饱就来!” 江昼没再跟他们多说话,进了牢房。 后来琥生来给他送药,在沙牢外碰见,被他满手的血吓了一跳,“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 江昼接过药碗来喝,问他:“云琅呢?” 琥生摇头,“他好像有事,我也好久没见他了。” 江昼垂眸,心里愧疚,是他按着季云琅做得太凶,让徒弟讨厌,现在可能身上难受,不想见人了。 正想着,指尖灵光一闪,季云琅就给他传了信,问:药喝完没有? 江昼:嗯。 江昼:还需不需要抹药?自己不方便的话,我过去。 又强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季云琅:不用,我不疼了。你今天又要沾很多血? 江昼:嗯,解决一下这里的水源,让气候变一变,你可能还要再带一些树的种子过来。 季云琅:你这样弄,八方域越来越像仙洲了,你之前说会烧命,五大派那些人的命要全填进来? 江昼往沙牢里望了一眼,回:这是他们该做的。 季云琅:师尊,这是不是意味着,可以先把八方域变得和仙洲一样,让它和仙洲那些城镇相连,大家一起正常生活? 江昼盯着他的消息,停了片刻,说:云琅,不要一上来就有这些期望,也不要安排我。 季云琅立刻回道:对不起。 江昼:不用道歉。 江昼:你今晚可以回来睡,我过去。 季云琅:不用,我就在这儿,你忙吧,别忘了明晚陪我看星星。 江昼没再说话,转身进了牢房。 晚上依然是琥生给他送药,他喝完药,洗净身上的血,换好师尊的脸,去找了季云琅。 现在八方域环境好了许多,大猫被小猫磨着一起出去玩了,季云琅独自待在洞穴,正翻看他那些书,手上依然拿着笔在批注。 见江昼来了,他把书合上,推到一边。 “师尊?怎么……” 江昼坐到他身边,季云琅又闻到一股血气。 他拍了拍自己的腿,季云琅听话,趴过去。 被江昼扒裤子时他笑:“师尊真是,早上那么决绝,说得好像这辈子都不跟我做了,现在还不是又想要了?” 江昼没说话,指尖冰凉,沾着药膏抹上去。 季云琅闻他身上的血气难受,想说一会儿要做可以再寻处温泉,这次他说什么也不跑了。 还没开口,江昼就给他抹好了药,提上裤子,让他早点休息。 季云琅一愣,又说:“我真不怪你,就是自己抱怨两句,你别太放在心上,师尊。” 江昼视线扫过他桌上的书,心想:“说着不骂,还不是又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来写那些东西骂师尊,我都道了歉,他还是不愿意原谅,就这样吧,江昼,你不是天才,你一点也不行,你床上技术稀烂,你让徒弟讨厌了。你是混蛋、蠢货、变态……” 季云琅堵住了他的唇。 他没想到江昼心里会在意成这样,他平时口头骂两句,师尊都会讨回来,可现在…… 他抱着江昼亲了会儿,拿过桌上的书给他看,跟他道歉,“真的对不起,师尊,但我今天没骂你,你不信可以看。” 他这样,江昼神情有些不自在,“我又说出来了?” 季云琅低头翻页,回道:“嗯,你不说出来,我都不知道你在意这个,以后能不能跟我直说?” 江昼瞥了眼他翻的那几页,批注全在写怎么让师尊舒服、这个姿势师尊应该会喜欢、这个想跟师尊试试之类的话。 没忍住,抬手往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看这种书,看得这么认真?” 季云琅笑,钻进他怀里,“因为喜欢你,师尊,想跟你一起舒服。” 江昼早上让他骂得有了阴影,本来以为好几天都没办法跟他亲近了,此时听他哄了几句,再被黏住,心里舒服一些了。 他很困,想让季云琅陪着睡,季云琅却还要看书。 见江昼实在想让人陪,他纠结片刻,拿了几本书,问江昼:“去哪儿睡?” 江昼带他去了以前睡的大石床,从乾坤袋里拿出枕头、被褥来铺好,揽着他躺了上去。 季云琅前几天一直睡在大猫身上,没睡过这张床,现在江昼睡觉,他陪着,靠在床头,依然很有精神地看书。 江昼连着几次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把他抱得紧了紧,脑袋窝进他怀里。 江昼一觉睡到半夜,醒过来,发现季云琅床头亮着小灯,依然在看,一本书原本只看到一半,现在已经快翻完了。 这架势,他是不准备休息了。 江昼手臂搭在他腰上,撑起身,把脑袋凑过去,恰逢季云琅翻到带图的页面,一对翻云覆雨狂野奔放的鸳鸯就这么蹿进了他眼里,而季云琅竟然还在旁边画了一个小爱心。 第289章 墨迹褪色,已经有些年头了。 季云琅兴致勃勃,见他凑过来了,还专门偏了偏书给他看,把他揽进怀里,低声问:“师尊,记不记得,从前在家里我求你试过这个?可师尊那时候害羞,不愿意自己……给我看……” 江昼捂住他的嘴,借着暖黄的小夜灯观察他的脸,红红的,手摸上去很热。 “云琅,”他开口,“你大半夜看这些,把持得住?” 季云琅:“当然了,这有什么把持不住的,师尊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江昼没说什么,盯着他看。 “好吧,” 他改口,吻了吻江昼手心,“早就把持不住了,师尊要帮帮我吗?” 江昼歇了半夜,现在不想睡了,闻言不声不响钻进了被子里。 书页大开着,放在被子上,季云琅垂眼就能看见。 上面那对野鸳鸯大胆奔放,望向彼此的眼神情意绵绵,他第一次看见就喜欢,悄悄画了一颗爱心在旁边,奢望有一天真的能和师尊变成这样。 那时候季云琅还没得到江昼,半夜自己看,心里念着他,偷偷有了感觉,脑子里全是他。 意识昏沉时脑子里的江昼像是变成了真的,来到他身边,把他抱进怀里,亲吻他的唇。 “师尊……” 江昼听见他叫,掀开脑袋上碍事的被子,顺带把书掀到了地上,抬眼看他,陡然一惊。 眼睛太红,又要哭了。 他起身把徒弟抱进怀里,问他又受了什么委屈,总不能师尊的嘴都会让他疼。 季云琅本来泪都要下来了,听到这话,瞬间又被他弄笑,先骂他有病,又回抱住他,说:“没事,和你在一起真好,师尊,我以前都只能想着你自己弄。” 江昼神色怪异,问:“你以前也大半夜看这种书,然后一个人,把持不住,边自己弄,边叫师尊?” 季云琅:“……” 是这样没错,可江昼这么说出来,莫名让他觉得羞耻。 江昼心想:“怪不得这么浪荡,原来从小就不正经,他白天读书练剑打架,时间占得那么满,晚上精力竟然还如此旺盛,真年轻,真厚脸皮,真不害臊……” 季云琅把脸埋进他怀里,“别说了……也别想了,师尊……” 他这样,江昼又想要他了,可他今天已经知道,自己每次疼爱徒弟,季云琅感觉到的只有疼,没有爱。 于是江昼只能埋下头,继续帮他,季云琅想弄他脸上,江昼撤开唇时脑子懵了懵,问:“哪张脸?” 季云琅也跟着一愣,笑了,捏起他的下巴让他抬头,“你说呢?” 后来江昼把脸凑过来,让季云琅给他擦干净,朝他唇上亲了一下,说:“我先走,今晚来接你,陪你看星星。” 季云琅不想让他走,牵住他的手问:“天都没亮,你就去忙?” “嗯。” 季云琅嫌他太累,跟着起身,“用不用我帮你?” “不用,”江昼把书捡起来塞到他手上,“你接着看,那边每天见血,很恶心,不要过去。” “要把他们全杀光?” “嗯。”江昼拨了拨他头发,“烧他们的命,让八方域变得跟仙洲一样。云琅,你说实话,我这么做,你心里讨厌我吗?” “当然不会,”季云琅不解,“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我现在都不理爹娘了,只顺着你,就是怕你烦我,讨厌我。” “明明是我更害怕,师尊,你有什么怕的?” 江昼盯着他看。 季云琅有些慌,“怎么了?” 江昼说:“亲一下。” 季云琅松了口气,来吻他,他要一下,季云琅“啾啾啾啾”亲了他好几下,把江昼亲烦了。 江昼把他按进被子里,让他继续厚着脸皮看他的小黄书,又说,要是喜欢,师尊可以给他弄一箩筐回来。 他准备走了,季云琅往他屁股上轻踩了一脚,问:“要是我今天说讨厌你,你怎么办?心灰意冷跟我分开?” 江昼瞥了他一眼,说:“把你关起来,手脚都锁住,每天问。哪天不讨厌了,再放你出来。” 季云琅当即:“我讨厌你,江昼。” “……?” 季云琅伸出双手,“你现在把我抓走关起来吧,但是得让我带着书去,我还有一本就看完了。” 江昼问:“为什么?” 季云琅冷冷道:“因为我讨厌你。” 江昼捏了下他的脸,季云琅改口:“你每天这样,我担心你,你在沙牢忙,就随便把我关在旁边,让我陪你一天,好不好?” 季云琅是不想管着他,可师尊身上的血气总是熏得他难受,他不能完全不在意。 江昼想了想,答应了。 季云琅执意要看他干活,江昼把他带进笼里,留在了一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可以总览全局。 本来没准备锁他,可季云琅手腕都晃到他眼前了,眼神很期待。 于是江昼敷衍地给他挂了个锁,揉了揉他脑袋。 季云琅本来想问,为什么那些人锁得那么漂亮,他锁得就这么糙。 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些人身上的铁链穿透皮肉,锁得全是骨头。 这种手段在八方域很常见,季云琅不稀奇,可亲眼看着江昼轻车熟路地做这些,他还是觉得怪异。 第290章 从前这群狠辣嗜血的八方域人在他眼里是蠢蛋,是仇敌,是他厌烦恶心的对象。 现在牢里这个面不改色,冷静施出残忍手段拷问囚犯的,是他爱了很多年的师尊。 从“阁”里搬回来的法宝器具摆满了整间牢房,江昼实在抓回了太多人,每个都亲自关照,精心挑选出对这片土地占有欲最强、最狂热的人,带去小牢房,让他们燃烧自己的生命,为八方域做出贡献。 让季云琅惊讶的是云姝和林霄也在。 其余的八方域人都不识字,不能满足江昼随时记录的需求。 他一天能问出很多话,比如八方域是怎么造出来的、这些法宝器具的使用方法、五大派中跟“阁”里有牵扯的,除了他们,到底还有多少人、这些人如今身在何处,活着还是死了…… 他问得很细,需要记录的也很多。 有时林霄听名字耳熟,会单独记下来,跟江昼说自己爹可能认识,他今晚回去打听打听。 云姝在旁边带着面罩遮挡口鼻,一声不吭,把自己化身成无情的写字机器,只等着到点出去吃饭。 江昼有时会忙里偷闲跟这群人聊天,让他们一人说一个建设八方域的好点子。 说得好了,可以获得“摘掉一道锁”或者“早些排号,燃烧生命,为八方域做贡献”的权利。 这群人过去那些年只会找乐子,很难提出好点子,因此江昼只需要留一个人记录。 林霄积极性很高,云姝总抱怨,江昼让她歇了。 云姝瞅准牢房里通风最好的地方,也就是季云琅身边,边摘面罩边挤过去跟他坐到一起,瞥了眼他在看的书,夸他,勤奋好学,求知若渴。 有人来聊天,季云琅不看了,合上书,叹了口气。 他这口气是对着江昼叹的,云姝问他:“是不是觉得江仙师在你心里的形象不一样了?” “是啊,”季云琅说,“幸好他没戴着我师尊的脸做这些。” 云姝本来笑他肤浅,只在乎脸,紧接着又恍然大悟,理解道:“你也只能靠这个来安慰自己了。” 季云琅笑了笑,问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云姝:“什么?” “江昼是帮你报了仇,却没有跟一开始说好的一样,毁了整个云家。” 季云琅看向她,“仇人都死光了,我想知道,你现在还急不急着放人去攻上蓬莱岛,闯进云家。你如果有需要,可以跟江昼说,你为他干活,他会帮你。” 云姝微微一笑,“我总觉得,你在套我的话。” 季云琅:“你这么想也行,我主要还是好奇。” 他指指林霄,“林霄本来怕江昼,一直想离开这里,但江昼抓了他的仇人来,故意引他去见,给了他报仇的机会。” “他就算面上不说,心里也感谢江昼,所以才上赶着来干活。” “我在想,”他对云姝说,“江昼这么热衷/帮/人/复/仇,而且帮完人,就开始收为己用,是不是证明,在他心里,报仇这件事的分量很重,完全可以用来拉拢人心。” “报仇本来就很重要,因为我们都有仇人,”云姝看向他,“你没有吗?” “有啊,但是小时候的仇我师尊替我报,长大后的仇还是他替我报,我唯一自己报过的仇,”季云琅停顿,“就是抓我师尊。” 云姝:“……” 不远处一直偷听的江昼:“……” 云姝给他分析,“那还是很重要,不过对你来说,重要的不是‘仇恨’本身,而是你师尊,所以你才会不理解。” “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的仇人就是仇人,不是爱人,没有你那些爱恨纠葛。” 云姝邀请他一起观赏自己收藏的腿骨,“我经历过什么,我的仇人也该经历,而且他们必须比我更惨,血债血偿,就是这个道理。” 季云琅点头,“我知道了。” 他看着面前一排溜的腿骨,问云姝:“你每天带着,真的不沉?” 云姝:“其实有点沉的,所以我每天都要吃很多饭。” 季云琅送了她一个小型乾坤袋让她用,说:“这个很轻,这样你每天就可以少吃点饭了。” 云姝收起乾坤袋:“谢谢,袋子我收下了,但是吃饭这么大的事,不能草率,我们可以容后再议。” 季云琅:“好吧。” 到饭点了,林霄和云姝去吃饭,江昼出去喝琥生送来的药,只剩季云琅一个人面对这些冷冰冰的法宝器具和形容凄惨的囚犯。 他也被当成了囚犯,江昼自从把他锁上就没来理过他,就连刚才出门路过他身边时都目不斜视,冷漠地挂上了锁。 他无奈,只好接着读自己的书。 后来听到远处有虚弱的声音叫他,“季领主……季领主……” 他朝发声的位置眯眼细看,才注意到那个血肉模糊只剩半身骨头的人是胡总管。 胡总管向他求死,请他帮帮自己。 胡总管说自己没有用,他没有技能,不懂建设八方域,那个男人留着他就是要折磨他,季领主怎么说也是仙洲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不人道的事情发生。 他这话一说,留在牢房里的人纷纷附和。 “我也是,我也是,我一点用都没有,请你赶紧杀了我吧!” “好疼啊,真的好疼!大家都是仙洲人,你就帮帮我们,给我们个痛快吧!” 第291章 “就是!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那个八方域人对我们做畜生都不如的事吗?!” 牢房里一开始响着此起彼伏的求死声,见季云琅一直不动弹,渐渐多了骂他的,季云琅耳边一半哭声一半骂声,吵得不行。 造成八方域这种情况,他们是罪魁祸首,要是让江昼听见他们现在还一嘴一个“仙洲人”“八方域人”,那他都怕江昼之后的半天里能更残忍。 这样对谁都不友好。 他其实已经想走了,可说好了要陪江昼一天,也不知道江昼放不放他。 于是在江昼回来时,季云琅晃晃自己手腕的锁链吸引他的注意,问:“你能放了我吗?” 江昼瞥了他一眼,“这里的每个人都这么问过。” 下场一个比一个惨。 季云琅莫名其妙受到他的威胁,没办法,只好又陪了他一下午。 后来他书读完了,靠在墙上睡了过去,再睁眼时,视线有些昏暗,四面燃起了火把,江昼正在给他解开手上的锁环。 他环视一圈,牢房里的人明显少了很多。 “处理了一批。”江昼说,“没用的,全杀了。” 季云琅去看,原本困着胡总管的位置已经空了。 他站起身,揉了揉手腕,对江昼说:“他之前想从你刀下活命,现在却想赶紧死,看来你很会折磨人,弄得这群人都怕你,一边求你杀,一边乖乖给你干活。” “嗯。” 江昼去摸他手腕的痕迹,蹭了他满手心的血,季云琅微微皱眉,想把手抽出来,江昼却紧抓着不放,还抬手,摸了两下他的脸,留下两道鲜红的血印子。 季云琅骂他:“真脏。” 江昼盯着他看,张开双臂,让他主动来抱。 季云琅说服不了自己,偏过头拒绝。 江昼从前去见他,就算没洗,再不济也是被风吹过的,现在呢?血腥,残忍,是个刚吃完人的凶兽,在血潭里打过滚儿的恶徒。 “云琅,”江昼开口,火光打在他脸上,照亮染血的发丝和脸,“是你说想来陪我,今天你不抱我,我们不出去。” “就不抱,”季云琅瞥他,“我来陪你,你还这么对我?” “嗯,”江昼说,“你来了,我想让你抱。” 季云琅之前不来,江昼第一次被他嫌弃过后,每次都干干净净去见他。 可季云琅既然来陪了他一整天,什么都看见了,那江昼就不能接受自己一个人带着一身会被徒弟嫌弃的血,季云琅却依然干净。 他要么别好奇,乖乖窝在家里看他的小黄书,要么就负起责任,把师尊陪好。 江昼最后跟他说了一遍:“抱。” 他这么坚持,季云琅把自己的书收好,屏住呼吸,走上前,虚虚搂了他一下,感觉到江昼双臂收紧想把他按进怀里,他急忙说:“不要!” 江昼顿了顿,没按,也虚虚搂了他一下,说:“可以了。” 接着带他出门,指指外面摆着的一排尸体说:“把尸体转移到对应位置,这是你今天的安排。” 季云琅:“?” 季云琅:“我的安排不是坐在旁边陪你一整天吗?” 江昼捏捏他的手,“你说来陪我,就是要来帮我干活的意思。” “不是。”季云琅反驳。 “是,”江昼把他往前推了一把,“我以前心疼你,不让你来干活,今天是你自己要来,那就用心一些,别当吃白饭的,云琅。” 季云琅:“……” 江昼补充:“活要干得完美,我不会因为我们的关系,就对你放水。做不好,要罚。” 季云琅见他起范儿了,扯了扯唇道:“好吧,但是我初来乍到,不会干,不找个人带我?” 季云琅以为他会亲自带,那也算一种另类的约会,可江昼只是给他指派了几个八方域人,让这几个弟兄带他熟悉熟悉工作。 季云琅:“你呢?” 江昼神态自若:“身上脏,去沐浴。” 季云琅:“……” 好样的。 他干完活,把人放进指定的棺材里,扫视了一圈这个奇怪的洞穴,转身出洞。 江昼已经在洞外站着了,还没洗,在等他出来。 季云琅走到他身边,问:“去外面洗?” 八方域要洗也能洗,可这里的水少,还不干净,季云琅基本不在这里用水。 江昼牵起他的手,带他去看了八方域新的水源。 “这么快?” “嗯,一天过去了,他们烧完命,建设得很快。” 江昼三两下扯掉他的衣服把他推下了水,这次是凉泉,季云琅冷得在水里骂他,江昼跟着下去,把他抱进怀里,问:“亲不亲?” 他之所以会问,是因为现在用得不是师尊的脸,季云琅可能会不愿意。 “你想亲就亲,”季云琅手垂在身侧,拨了拨水,“但是我不跟你做。” 江昼:“嗯。” 亲了没一会儿身上就热了,季云琅感觉到江昼顶他,本来想帮他一下,手都摸上了,又想到今晚还准备跟师尊亲热,现在让他满足了,一会儿师尊还能行吗? 于是他手掌收紧,狠攥一下,给江昼疼了下去。 江昼刚要冷脸,季云琅就一脸抱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亲了亲他脸,搂着他的腰问:“师尊不会怪我吧?” 第292章 江昼:“……不会。” 江昼觉得自己洗干净了,想出水,季云琅又把他拽回来,抱在怀里闻了闻说:“还有血味儿,再好好洗洗。” 江昼不情愿,掐起季云琅的脸,“只有你能闻到。” “那怎么了,你不愿意为了我变得香喷喷的?” 江昼:“你不愿意为了我忍忍?” “……” 季云琅毫不退让,“我跟师尊约好了今晚要亲热,你身上这么难闻还不洗干净,想让我边疼爱他,边吐出来?” 提起这个,季云琅问他,“你最近是不是不吐了?” 江昼面无表情又坐回水里,“嗯。” 季云琅蹭到他身边,抱住他一只胳膊,“为什么?因为报仇了?” “还没报完。” 季云琅改口,“哦,因为正在报仇,仇人的血,不会让你恶心。” 江昼不理他了,季云琅从乾坤袋里翻出几罐香气扑鼻的膏粉,从头到脚把他又洗了一遍。 季云琅的手和江昼身上都滑溜溜的,江昼被他摸来摸去,心痒,把他抱坐到腿上,抓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季云琅不情不愿,问:“你现在就要,我一会儿跟我师尊看星星,他还有精神吗?” 江昼蹭了蹭他掌心,俯身去他胸口啄吻,“没事,我用不到。” 又补充:“反正,是你来。” 季云琅:“……” 他捏起江昼一边脸,沉默盯着他。 江昼不解:“怎么了?” “没事。” 季云琅垂眼看。 怎么用不到,一会儿用死你。 第93章 丢人 后来还是让江昼舒服了一次,季云琅把他拽上岸,闻着香香的,心里满意。 他乾坤袋里没有“胡夜”能穿的衣服,只好等江昼去自己乾坤袋里翻。 江昼边拿衣服,边看他光溜溜站在一边等,说:“你可以,先给自己穿。” 想了想,又补充,“我也可以自己穿。” “不要,”季云琅笑,“我想给你穿,然后,你给我穿。” 江昼:“……” 他这么说,江昼就想到他在书上写字骂人,说师尊事后给他穿衣服的行为真搞笑。 “云琅,”江昼以牙还牙,“你真搞笑。” “嗯。”季云琅不跟他呛声,接过他的衣服来给他穿。 料子摸着有些糙,跟胡夜这个人一样,一点也不讲究,季云琅嘀咕:“我师尊才不穿这种衣服。” 江昼垂眸,看到他胸口刚刚被自己舔咬出的痕迹,再往屁股看一眼,能看到臀肉上被掐出的指印。 他没忍住,上去拍了一下,季云琅边给他穿衣服,他边说:“真翘。” 想起什么,又偏头亲了亲徒弟耳朵,视线黏在他胸口的牙印上,低声说了几句话。 夸他可爱,说他不害臊。 喜欢被吸被咬,还挺着往人嘴里送。 季云琅微微垂头,勾起唇,心里骂他流氓,又觉得喜欢,巴不得天天这样被师尊调戏。 他给江昼穿好了,江昼却不愿意给他穿,还记恨着被他骂过。 季云琅说:“那我不穿了,光着出去。” 江昼:“你去。” 季云琅说走就走,没几步江昼就把他抓了回来,给他穿。 季云琅问:“你不是不穿?” “不穿,你就要出去给人看,”江昼给他整理衣领,“厚脸皮。” 季云琅不喜欢被他这么说,“你别骂我。” 江昼就骂,又骂了第二次。 季云琅忍了片刻,决定以德报怨,牵起他向外走,好声好气问:“饿不饿?我们先吃饭,晚些去看星……” 刚拐角,就跟几个衣服脱了一半的八方域弟兄对上视线。 “……” 是刚才一起干活的那几个,他们身上也沾了血,想来洗洗。 这几人抱着自己衣服挡住胸,尴尬道:“好、好巧啊,老大、领主,嘿嘿……” 季云琅问:“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这几人想说谎,可他们的脑子转不过来弯,只好直白道:“早就了,兄弟们衣服都脱一半了,见你们黏糊着呢,就没进去,现在完事了?我们能去洗了?” 又有人说:“但是你们有点太快了!老大,你是不是不太行啊……唔唔唔唔!” 旁边的人捂住了他的嘴。 江昼没什么反应,季云琅先冷了脸,“别去外面乱说,他很行。” 江昼闻言看他,季云琅越想越气,甚至还专门把这几人叫到一边,威逼利诱,上上下下敲打了一番,让他们保证不出去乱传,要传也得传老大很行。 直到最后这几人挂着自己脱了一半的衣服齐声大喊,“老大真的很行!”他才满意,刚转头,就见江昼表情一言难尽站在拐角处,他身后,又新来了不少人。 大家听说有新水源了,都朝这一处挤,此刻撞见这几个弟兄不穿衣服大喊“老大真的很行”,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瞬间变得惊恐。 来用水还得过老大这关? 老大喜欢他们这样的?! 江昼在原地僵了片刻,转身,推他们一起出去,面不改色跟他们说:“不止这一处水源,找不到,去问林霄。” 新来的这几人急忙点头,“知道知道,那、那老大你忙,我们不打扰了哈……” 第293章 江昼:“不……” 没人再听他说话,这群健硕强悍的弟兄一个比一个恐慌,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江昼木着脸站在原地,等季云琅出来。 季云琅刚出来就扑进他怀里,主动认错道:“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出去说你坏话,不知道会来那么多人,对不起,师尊。” 他声音软,态度也诚恳,可惜江昼不接受。 江昼把他从怀里扒出来,让他站好,问:“我很行?” 季云琅摇头,想了想,又点头,回道:“当然行,你只是技术烂,该行的地方一点也不差。” “所以你就要让他们都知道,我很行?” “对啊,”季云琅指指里面,“不然他们该觉得你不行了,再一传,大家都知道,以后我跟你一块儿走在外面,多丢人。” “那现在,”江昼问,“你觉得很有面子?” 季云琅不回答他了,江昼却从他微红的脸颊和轻轻勾起的唇上得到了答案。 江昼舍不得揍他,心里又觉得他烦人得要命,该抓起来好好教训。 小小年纪,真不害臊,真不害臊,绝对是从小看那些书看的。 “云琅,”江昼说,“回去把你的书,全给我。” 季云琅眼神一亮。 难道江昼今天被激励到,也准备开始潜心钻研了? 真好。 他笑意更深,凑上前啾了一下江昼嘴角,“好,全给你~” 江昼:“……” 收他的书还这么高兴,莫名其妙,像个傻子。 傻子小徒弟问他一会儿想吃什么,他说:“傻子。” “?” 那边已经有人做好了饭,可江昼想吃季云琅做的,季云琅也想自己做给他吃。 于是两人当着大家的面牵着手进了厨房。 季云琅本来让江昼给他打下手,结果江昼瞎干,来帮忙变成了来捣乱,季云琅又让他出去。 江昼从身后抱住他的腰,不出去,说:“我陪你。” 季云琅笑,回头跟他蹭了蹭脸,面上高兴,嘴上却赶他,“不需要你陪,你在这里碍事。” “不碍事。”抱上了,离得很近,江昼盯着他的脸看,越看越喜欢,又想咬一口。 “云琅,”他唇凑上去,张开嘴轻咬了一下,夸,“真好看。” 接着,又轻声跟他道歉,“之前,没让你舒服,以后不会了,只做你喜欢的。” 季云琅耳根发痒,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呼到耳边的热气。 他放下锅铲,回过身来跟江昼亲昵地抱到一起,“我都说了没事,你这样,是还在怪我骂你?” “没有,”江昼说,“是我不行,不能让你舒服。” “别这么想,师尊明明很厉害,”季云琅亲亲他耳朵,“我以后真的不骂你了。” 江昼说:“是你更厉害。” 季云琅笑,坚持道:“你厉害。” 江昼:“你厉害。” 季云琅:“你厉害。” 江昼:“你……” “够了!” 突兀地一声喊,把两人吓一跳。 门被撞开,一个穿围裙的八方域人黑着脸气势汹汹走进来,一屁股把黏在一起的两人从锅前撅走,一手拿起铲子,一手抓起锅,边把他俩往外轰边骂: “出去!出去!这不是亲嘴儿的地方!外面等着去!眼睁睁看着你俩把菜弄糊,憋死我了!” 两人谁都没反应过来,被骂得一愣一愣,直接赶出了厨房。 季云琅出门后反应过来,回头一看,不管门口还是窗前,都围了不少人,琥生站在一边尴尬道:“那个……听说你来了,大家都想过来看看,跟你学做饭,没想到你们……边做饭……边……亲一亲……摸一摸……” 琥生捂住自己的脸,说不下去了,他背过身,心里既高兴,又替他俩丢人,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嫂嫂和大哥感情已经这么好了。 季云琅:“……” 是有点丢人。 他一声不吭,牵着江昼穿过人群,到桌前坐下,等着这群人自己散开。 结果这群爱生活的弟兄们看不出他的尴尬,见他坐下了,瞬间围上来一堆,每个人都有一些种菜做饭上的问题要跟他请教,还贴心地表示:“亲嘴儿我们用不上,你捡别的说就行。” “……” 江昼直接起身换了个桌,留季云琅一个人应付。 季云琅耐心解答完,也终于开了饭。 不是季云琅做的,江昼没兴趣吃,喝完药后就坐着不动弹。 季云琅却吃得欢,还把那个穿围裙的黑脸大厨叫过来探讨。 江昼不喜欢他当着自己面不停跟其他男人聊天,在桌子底下轻踢了他一下,力度很小,季云琅没注意到,依然在聊天。 第二脚江昼用了些力,踢得季云琅一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转过头,继续聊天。 见他还不停,江昼瞬间冷了脸,第三脚没收住,直接把他踹得整个人向后,险些仰翻过去。 至于为什么没翻,因为季云琅适时抓住了旁边人的胳膊稳定身形。 他惊魂未定,瞪向江昼:“你……” 江昼也在瞪他,顺着他的视线,季云琅偏头看,先松开了抓人的手,紧接着结束跟大厨的聊天,让他先走。 第294章 人走了,江昼也不瞪着他了,收回视线,等他吃完。 季云琅夹起菜来喂他,江昼不吃。 季云琅不解,“这不都是你想吃的?” 他这么问,江昼更不想理他,直接背过身,拿后脑勺对着他。 “……” 季云琅还在吃,他刚夸赞过那个大厨有天赋,此刻余光能看见,那人正在不远处瞅他,他要是现在停筷,多少会打击一个新晋厨师的积极性。 于是他垂眸边吃,边对着江昼的背影说:“我猜猜,你因为什么生气,我没给你做饭、跟很多人聊天一直没理你,就连和你一起吃饭,我都要抓第三个人来说话……” 江昼回过身,“闭嘴,吃。” 季云琅笑:“那你再等我一会儿,我吃饱了,才有力气陪你。” 江昼扫了眼桌上的菜,皱眉,“你吃太多了。” “没办法,人家做的咱们两人份,你不吃,总不能我们剩一多半出来,”季云琅又夹了一筷子菜,“不好看。” 江昼不管哪里不好看,说:“行了。” 季云琅吃得差不多了,闻言停筷,“好。” 江昼烦他,心想:“让停就停,真懂事,真听话,想骂他都张不了嘴,江昼,聪明点,别让他骗了,他现在看着比以前好说话不少,其实根本没乖到哪儿去,就是故意在你面前装,想让你喜欢他,可怜他,哄着……云琅,你在听吗?” 季云琅笑盈盈看着他,“没有。” “……” 江昼起身就走。 季云琅跟上去,想跟他牵手。 江昼不让他牵,朝一个方向越走越快,直接把他甩远了。 季云琅再跟上去时,看到的就是独行在月色下仙气飘飘的师尊,就这么一小会儿,脸和衣服都换好了。 江昼放缓了步子,显然在等他,季云琅心里高兴,每次看见他都爱得不得了,追过去把他拦腰一抱,跃向八方域一处最适合观星赏月的高地。 江昼还是不怎么想理他,到了地方,推着季云琅肩膀把他推远,紧接着冷冷淡淡侧过身,找了个地方坐下,看月亮看星星就是不看他。 季云琅摸摸自己刚被他推了一把的肩,这感觉太熟悉,从前他和江昼亲热的每一个日夜,江昼一开始都是这样不情不愿半推半就地对待他,等被他强行抱着做上了,才会变得热情,向他袒露欲/望。 他这么做,季云琅倒不觉得他在生气,也没什么,就是要脸。 毕竟他们约好了,今晚要来一边看星星一边亲热,江昼最近按着他耍弄得多了,突然要换着来,不太能转换得过来。 而且他也拉不下脸来主动向徒弟求欢,所以就只能恢复自己最习惯的状态,就是半推半就地,等季云琅来强迫他。 季云琅边想边笑,凑上前从身后抱住他,手指勾缠他的衣带,缓慢往外拽,轻声问:“师尊干嘛对我这么冷淡?” 江昼:“没有。” “没有?”季云琅把他外袍扯得松松散散,不紧不慢,上下都照顾,听耳边呼吸声急了,偏过头吻了吻他耳根,“那师尊一会儿热情给我看,好不好?” 江昼不会回答他,毕竟那些年他当惯了哑巴,季云琅也习惯了他是个哑巴。 在一起睡了那么久,季云琅对他的身体了如指掌,撩拨他的花样多得数不清,很快江昼就忍得难耐,叫了他一声,“云琅……” “嗯,”季云琅应了声,问,“师尊想要了?” 江昼才不回答他,他爱问,江昼爱装哑巴,这就是他们最和谐的相处方式。 按照以往的经验,江昼想,这时候季云琅该撕开他的衣服直接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听季云琅在耳边笑了一声,从身后绕到他身前,站在他面前扯了自己衣带,推了下他的肩。 紧接着,不等他向后倒,就腿一跨,坐到了他身上。 江昼:“……” 第94章 很行 月朗星稀,微凉的夜风吹过八方域,在多日的建设下,这片土地已经变得肥沃,时常有爱劳作的八方域人夜里睡不着,随便披件衣服起身,去自己的花田里逛,拿起锄头,不辞辛劳,用心耕耘。 要松土,要除虫,劳作得久了热,把衣服扯得松松散散。 锄头每凿一下,都伴随着淋漓的汗水和粗重的呼吸,有时候会不小心凿到藏在土地里的小花,一锄头下去就砸得软烂,汁液四溅。 八方域人都体力强劲,不知疲倦,就算干活前再不情愿,对花田说着:“我上次没照顾好你,让小花都枯萎了。” 真正劳作起来也渐渐变得激动、亢奋,锄头凿得带劲。 谁让他爱这片花田,松好了土,才能开出更漂亮的小花。 季云琅从江昼身上下来时,腿软得站不住,差点摔了,他干脆扯过扔在一边的衣服,铺展在地上,毫不讲究地躺了上去。 他仰面看天上的星星,脸颊绯红,胸膛起伏着,突然笑了,抬起一只脚,踢了踢江昼,问:“喜欢吗?” 江昼顺势抓住他的脚腕,垂眸看他,呼吸同样有些急,开口道:“我说了,你不喜欢,不用这么做。” 又补充:“我一直喜欢,今天的,最喜欢。” 季云琅被抓着脚腕,抬了一条腿,一览无遗,他也不害臊,挑了挑唇,望向江昼,“谁说我不喜欢?我最喜欢跟你亲热。还是说,师尊心里还惦记着我骂你?” 第295章 “没有,”江昼握着他脚腕不放开,问,“刚才你不让我动,只自己来,很舒服?” “对啊,”季云琅笑,“师尊看不出来,还是听不出来?” “都能,”江昼说,“也感觉得出来,跟你以前疼的时候,很不一样。” 季云琅看他虽然舒服了,情绪却有些低落,动了动被他握住的脚腕,朝他伸出一只手。 江昼抓住他的手,俯身揽过他的腰,又把他抱回了腿上。 江昼亲吻他烫烫的脸颊,说:“还是你更厉害,不管怎么做,都舒服。” 季云琅盯着他看,江昼移开眼不看他。 自卑了。 “师尊,”季云琅双臂环过他脖颈,脑袋蹭了蹭他,轻声道,“还想要。” 江昼见他这么累,刚才都没站稳,吻了吻他,哄道:“歇一下。” “不,”季云琅问,“你来不来?” 江昼跟他讲道理,“你都没力气了。” “又不需要我出力,师尊,你以前不是很行吗?” “……” 江昼不说话了,无声表示:你自己来最舒服,也不会疼,以后不管哪种亲热,你都自己来吧,师尊不会再动一下了。 季云琅今晚拉他过来,可不是想跟他变成这样。 “江昼,”他正了神色,说,“我现在就要。” 江昼最后坚持,“你会疼。” 季云琅叹了口气,凑到他耳边,小声讲了几句,又说:“你这回乖乖听我的,别跟之前一样我行我素,我就不疼了。” 江昼跟他确认,“你不骂我?” “不骂。” “疼了要说。” “好。” 勤劳的八方域人再次扛起了他的锄头。 松完第二片花田的土,他有些紧张,怕跟之前一样,把自己宝贝的花田弄坏。 后来蹲下身抚摸着土地,跟花田好好交流了一下,发现还好,于是他开始耕耘第三片花田。 从明月高挂到晨光熹微,这个爱花的八方域人逐渐有些停不下来,一晚上耕耘完了自己的九块花田。 清晨的小风吹得身上凉,他拢好衣服,满足地看着被自己松好土的花田,扛着锄头回家了。 森罗兽骨殿内,季云琅太累,沾床就睡,江昼却还追着他问这回怎么样。 其实有点进步,但不太大,后面几次他自己上头了不管不顾,还是让季云琅疼得直哭。 但季云琅实在太困,又考虑到要照顾江昼自尊心,迷迷糊糊回道:“很行了,师尊,很行了……我睡醒再理你好不好?” 江昼本来还在紧张,听他这话,心头瞬间豁亮了,问:“很行?” 季云琅要睡着了,无意识回复:“嗯……很行……” 这种事当然不能一蹴而就,季云琅想着先休息,等睡醒了再跟江昼好好讨论讨论昨晚这九次哪些合格,哪些不行。 接着再送师尊一套书,让他抽空就好好钻研,季云琅也刚好趁这段时间歇歇,不然太疼,受不住。 等他歇得差不多,恰好江昼也学完一轮了,那他们可以再次探讨。 季云琅睡觉,江昼在旁边坐着纠结,他很久前就想抱着徒弟疼爱一整天了,前段时间季云琅一直躲他,总也没机会,后来发现徒弟悄悄骂他,他又心灰意冷,永远不想再做了。 可现在不同,现在季云琅觉得他“很行”,“很行”是什么意思?就是师尊让他迷恋,让他喜欢得不得了。 不用他说江昼也能感觉到,季云琅这一整晚的状态跟以前都不一样,连带着自己都被他咬得舒服。 看来他根本不是徒弟骂得那样一无是处,分明一点就通,不过被小小指导了两句,就已经“很行”了,再和徒弟多亲热几次,那还得了? 江昼越想心潮越澎湃,垂眸盯着睡着的季云琅看,心道: “浪荡的小徒弟,可爱的小徒弟,乖乖睡觉吧,等你一觉睡醒,师尊就来疼爱你一整天,等到了晚上,我们还可以去看星星,师尊边看星星边疼爱你,看完星星,我们还可以回来让你睡觉,等你一觉睡醒,师尊就来疼爱你一整天,等到了晚上,我们还可以去看星星,师尊边看星星边……” 背对着他睡觉的季云琅身躯一震,猛然睁眼。 江昼还在想,滔滔不绝,舌灿莲花。 突然,原本累到不行在床上熟睡的人起身,抓起衣服跳下床就跑,一切只发生在一瞬,江昼只见一道残影从自己眼前掠过,怔愣许久才反应过来。 季云琅又跑了?! 第95章 枕边风 江昼最近的生活忙碌又无聊,重复白天在沙牢干活,晚上往放棺材的洞穴里搬运尸体的行为。 他每晚沐浴完,都想着去找季云琅,可两人总是碰不上。 他过去了季云琅恰好出门,季云琅回来了他恰好离开,江昼一开始以为是巧合,后来才发现季云琅是在有意躲他。 他之前让季云琅把那些小黄书全部上交,季云琅也没亲自来送,反而让琥生搬着厚厚一沓过来给他。 为了防止孩子偷看,还专门用灵气包裹了厚厚一层,就这样也遮不住封面上狂野奔放的书名,琥生都是红着脸塞给他的。 江昼丢在角落放了好几天,今天才抽出时间把那沓不正经的书找了个坑埋了。 他才不管季云琅还要不要,这是从徒弟手里没收的东西,当然任他处置。 第296章 埋完书,他举目四望。 八方域不再是一望无际的荒漠,这里的土壤变得肥沃,渐渐有了花草树木,昨夜还下了场雨,带得空气中都是清新又潮湿的气息。 之前抓回来的那批五大派的小辈在牢里干了很久的仗,互相骂到了祖宗十八代,不出意外,千百年来关系固若金汤的仙洲五大派,从他们这辈人开始要互相记恨上了。 环境好了,很多荒地需要开拓,菜园和畜牧区都要扩大,江昼把这群年轻力壮的仙洲俘虏放出来干活,人尽其用。 安排好干活的人,他想,有太多天没见季云琅了,也不知道徒弟还躲不躲他。 想着,就启步去了大猫小猫一起住的洞穴。 他今天只忙了半天,沙牢里的人逐日减少,八方域也在他们的奉献下变得越来越好。 外面天光大亮,洞里却有些漆黑,他刚一踏入,周遭就亮起了点点的绿色萤火。 江昼抓了几只流萤,又给季云琅做了个精巧的小叶笼。 一看到这些绿色萤火,他就想到爹娘。 仙洲人烧命换来的星星,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 大猫小猫窝在角落睡觉,骨龙不知道怎么跟它们交涉的,把自己身躯变得小巧,也盘旋在了大猫身边,枕着它一只爪子入眠。 季云琅仍然不在,江昼拐了弯,走近洞穴里侧,坐到床上,铺得软绵绵的,看着就好睡。 他小时候没人抱着睡,现在好不容易有了,那人又不知道乱跑到哪里去了。 正想着,忽然感应到熟悉的气息靠近,季云琅回来了。 他感应到季云琅,季云琅自然也感应到了他,其实江昼现在该出去逮人,防止徒弟扭头就跑。 但他不太情愿,显得他在强行抓季云琅回来似的,这样就算抱着睡上了,心里也不舒服。 季云琅爱来不来,反正他要在自己家的床上睡觉了。 于是江昼换好了脸,自顾自地脱掉衣服,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季云琅刚拐过弯,看到的就是师尊一闪而过的身形,他笑了笑,走近,连带着被子把人抱了满怀,叫,“师尊?” 江昼还没开始酝酿睡意他就过来了,闻言淡淡“嗯”了一声,问:“你没走?” “师尊在,我走什么?”季云琅捏捏他脸,手探进被子里,摸他身上薄薄的一层里衣,笑,“你干嘛不穿衣服睡我的床?” “穿了,”江昼纠正他,“是我的床。” 季云琅:“我的。” 江昼不说了,让他脱掉衣服,也钻进来。 季云琅不脱,他说:“我还有事。” 江昼:“什么事?” 季云琅叹气,脑袋搭到他肩头,跟他蹭着头发,“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最近沙牢里有批人用完了,准备送到八域去,我受人所托,得找他们老大吹吹枕边风,截下这批人。” 他故作苦恼,“可他们老大那么凶,枕边风哪有那么好吹?师尊,你说我吹得动吗?” 江昼闻言,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捏了捏他的大腿,“你还没吹,怎么知道?” “那我现在吹?” 江昼:“嗯。” “你先脱衣……” 季云琅朝他耳根吹了口气,江昼噤声。 季云琅又吹了第二口。 江昼没反应,他紧接着吹了第三口。 江昼问:“这就是你的枕边风?” “对啊,”季云琅问,“有用吗?” 江昼:“没用。” 季云琅松开他起身,作势要走,“那算了,我再去找找别的法子……” 刚转身,手腕就被攥住,江昼把他拽回了床上。 季云琅半推半就被他扯衣服,笑着骂他不正经,大白天就这样。 江昼把他扒得差不多了,满意地抱进怀里,问:“所以你今天见我,是因为要来吹枕边风?” “嗯。” “那之前为什么跑?还躲着我。” “师尊觉得为什么?” 江昼揽着他的腰,从身后抱住他,隔着衣料贴蹭在他臀上,问:“我又让你疼了?” “现在不疼了,”季云琅说,“养了一段时间,没让师尊祸害。” 江昼不解,“你不是说,师尊很行?” “那你觉得我话里几分是真的,几分是在鼓励你?” 江昼:“……” 他轻轻撞了下季云琅屁股,示意他重新说,不要讲这些让师尊不高兴的话。 他一撞,季云琅就笑,嘴上说着:“师尊别这样。”却故意去蹭他。 这是正经要吹枕边风了。 江昼不让他乱动弹,揽紧他的腰,不快道:“你下次不要骗我,不然我当真,让你下不了床。” 听他这话,季云琅勾唇,“好,是我不对,以后不乱说了。” 他覆着江昼揽在自己腰上的手,一起向下,轻声问:“这么些天了,师尊,那些书你吃透没有?” 江昼:“什么书?” 季云琅手一顿。 “就是我让琥生给你那些,你没看?” 江昼了然,回道:“那是你被师尊,没收的书,师尊跟你不一样,不会看那些不正经的东西。” 季云琅:“……” “你跟我要书,不是因为你想好好钻研,让我们亲热时更愉快?” 第297章 “不是,”江昼惩罚似的捏了他两下,“小小年纪,脸皮真厚。我没收那些书,是为了让你,” 手指顺着他裤沿儿一勾,扒下来,覆身而上,“清心寡欲。” 季云琅:“……” 清心寡欲途中,季云琅不吐不快,快死了也要攥紧被子说:“师尊,我以为这么久不见,你在进步。” 江昼:“你说了,我很行。” 很行的意思,就是不需要进步。 “那你也别弄得跟最开始一样烂……”季云琅跟他商量,“上回,还记得吗?做成上回那样就好。” 江昼:“忘了。” 江昼:“隔太久了。没人,陪我练。” 季云琅:“……对不起。” “没事,”江昼掰过他的脸来亲吻他,夸他,“腰真好。” 季云琅有些绝望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想骂人,怕坏他兴致,想求饶,又怕让他更有兴致。 好在江昼没让他疼几下,就在他耳边问,枕边风准备怎么吹。 他勾了勾唇,回身看江昼,“还能怎么吹?师尊愿意让我主动吹,我们都能享到乐。” 江昼:“行。” 季云琅挑眉,“你这么好说话?” “嗯,”江昼抱他翻了个身,让他坐上来,望着他的眼睛说,“那些书,我埋了,一会儿挖出来,看看。” 季云琅本来心里还气他,闻言笑了,手撑在他身侧,俯下身吻他,轻声道:“那你可要好好学,这是我最后一次包容你,下次要是还这样,江昼,我就不理你了。” 江昼:“嗯。” 心想:“江昼,别慌,不过是几本书,你轻松就能吃透,小小徒弟,还说什么不理师尊,等着吧,很快又该缠着师尊要了。” 他视线落到徒弟起伏的腰上,又想,“真年轻,真好看,喜欢云琅这样浪浪的,把师尊伺候得舒服,自己也舒服,可爱的小徒弟,真想亲亲他……” 想着,季云琅就再次俯身下来吻他,轻喘着咬了咬他耳朵,“师尊,我枕边风还没吹呢,你准备给风洵的那批人,能不能先给我?” 这是江昼第一次在听他在榻上提到别的男人,几乎瞬间黑了脸,兴致也全无。 季云琅一停,像是难以置信,压着他坐了坐,“……师尊?” 江昼看起来很生气,季云琅被他吓到了,刚要再说什么,江昼就让他下去。 季云琅不,急忙挨近,跟他脸对着脸问:“你生气了?” 江昼十分不高兴,本来不想理他,可季云琅怼得近,眼里全是惊慌,让江昼舍不得不理他。 “我们两个在一起,这种时候,不要提别人。” 季云琅:“我就是闲聊……” “不可以。” 季云琅:“哦。” 季云琅不喜欢他蔫蔫的,又不想下来,坚持问:“你还行吗?” 江昼被他弄得完全没兴致了,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过去在这个洞穴里,这张床榻上,他从来都是一个人休息,一个人坐着发呆,没有人抱他,也没人和他说亲密的话。 现在有徒弟陪着,他就希望季云琅眼里可以只有他。 刚才气氛多好,只有他们两个,提什么风洵?风洵才不孤单,他永远有人陪。 季云琅突兀开口:“对不起。” 江昼没想让他道歉,更是突然意识到,季云琅最近总是动不动就跟他道歉,生怕他有一点不满。 他抬眸看,季云琅正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注意到他的视线,那双紫眸也看了过来,有些紧张,怕他真的生气了会不理人。 江昼抱他翻了个身,让他侧躺到榻上,把他带进怀里,说:“我没让你道歉。” 被抱住了,季云琅知道他不会不理人,松了口气,腿勾紧他的腰,整个人往他怀里钻,小声道:“我让你不高兴了,都怪我。” 江昼让他钻得快抱不住他,有些无奈,开口道:“不怪你,云琅,能不能让我……” 先出去。 季云琅不,依然缠着他,说:“你吓死我了,江昼,干嘛突然凶我?” “我凶你,”江昼说,“放到以前,你会生气。” 而不是上赶着来道歉。 季云琅皱眉,“这样你生气,我也生气,我们不就该分开了?” 江昼问:“那你气吗?” 季云琅:“气啊。” 气得勾紧他的腰,狠狠咬了他好几口,骂:“真扫兴。” 江昼不介意被他骂,继续道:“你不用,每次都道歉,你想生气,也可以生。” 季云琅扯扯唇,“算了,我可不敢,我跟你闹脾气,你一不高兴就要跟我分开……唔……” 江昼亲了他一会儿,温声道:“不会,我们一直在一起。” 季云琅低下头,弯起唇,“我不吃你这套。” 他这模样就是很吃这套的意思,于是江昼又追着亲了几下,跟他强调,“不用每次都道歉,不高兴了记得说。” 季云琅:“那我现在能说吗?” 江昼:“可以。” “你不生气?不会不理我?也不会不要我?” “嗯。” 季云琅瞬间敛了笑意,盯着他的眼睛,严肃道:“江昼,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么久过去,你一点进步都没有?” 第298章 江昼:“我……” “我忍疼带着你,你能学一些,一不带,你自己就一点脑子都不动,给你书你还挖坑埋了,坑能替你学习?坑是你的脑子?” 季云琅冷笑,“还好意思怪我不陪你,我要是天天陪你,疼都疼死了,根本熬不到你学会那天,骂得难听了怕你难受,鼓励你两句你还当真,真觉得自己行了,还想没日没夜来,你要让我死?” 江昼:“……” 季云琅腿勾了勾他的腰,嘲讽道:“不是气我不陪你?不是忍了很久?不是要让我下不了床?你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 “哦,又怪我了,技术差怪我没陪你练,起不来怪我说了不顺心的话,反正都怪我就行了,你是师尊,谁敢说你的不是?” “江昼,本来你就只剩这点好处了,还不好好发挥,现在好了,你起都起不来,哪哪儿都不行,简直一无是唔……” 江昼堵住他的唇,被子一掀,压着他翻了个身。 江昼从小脾气硬,不能激,一激更硬。 第96章 喵一下 入夜,大猫小猫睡醒了,炭炭黏着娘,喵喵撒娇,想出去玩。 骨龙见它这样,斜睨它一眼,从喉咙里发出无情的嘲笑:“哦吼哦吼,哦吼吼~!” 圆圆滚滚的小猫球!这么大了还跟娘撒娇!还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喵!” 它笑得太难听了,炭炭狠狠瞪了它一眼。 大猫慈爱地用尾巴把崽子卷到背上,肉垫顺便拍了拍骨龙脑袋,问它要不要一起去。 自己也被当成崽崽了,这只不可一世的凶兽差点羞成大粉龙,忍着小猫咪嘲笑的眼神,爬上了大猫的背。 背上驮了两个崽崽,大猫思索了一下,拐过弯往洞穴里面走,准备问问另一个崽崽去不去玩。 刚探出个脑袋,江昼就说:“别进来。” 炭炭窝在娘背上,隔空朝季云琅叫了两声,“喵喵?” 季云琅还被江昼掐着腿抵在墙角,闻言“喵喵”两声回复炭炭,让它们自己去玩。 大猫带着两个崽崽走了,江昼接着忙。 本来没什么心思,现在隔一会儿就催他喵两声,季云琅觉得好笑,问他:“我在这时候喵什么,满足师尊奇怪的癖好?你开始喜欢小猫了?” “小猫一般。”江昼说,“只喜欢你。云琅,喵一下。” 季云琅凑上前啾了他一口,骂:“你真讨厌。” 又说:“我不喵,丢不起人,你别强迫我。” 江昼没强求,在他发间轻吻了一下,问:“这回,有没有好些?” “嗯,”季云琅抬手,揉捏他的耳垂,“这几次都这么轻,你忍得不难受?” “还好,”江昼跟他对视,“慢一些,能感觉到你舒服,很可爱。” 江昼换风格了,温温柔柔,不急不缓,硬是三两句话给季云琅听得脸红,嘴角不自觉上扬。 结束时他搂着江昼亲了又亲,问:“你这不是会吗,一开始为什么要那么凶?” 江昼:“不凶。” 他牵季云琅到桌前,拿起放在上面的小叶笼给他。 季云琅说:“我有一个了。” “再给你一个。” 季云琅笑,接过来,“你把我当小孩子了?玩具还给双份。” “嗯。” 江昼想把他往腿上抱,季云琅躲了一下,正色道:“可以了,师尊。” 江昼看向他。 季云琅把小叶笼收好,跟第一个放到一起,接着收起乾坤袋,碰了碰江昼的手,垂下眼,问他: “我前些年,强迫你做的事,你是不是都很不情愿?” 江昼先摇头,想了想,又点头,补充道:“有些,比较过分。你很喜欢逼我……” 江昼停顿,“自己动,叫出来。” 这对他来说很困难,就算现在讲话好一些了,季云琅让他叫,他也依然叫不出来。 江昼动情时会用实际行动表现,会缠紧他,亲吻他,在他耳边喊他的名字,这是极限了,再多,江昼要不舒服。 不像季云琅,厚脸皮的小徒弟,舌灿莲花的小徒弟,不光求着师尊这儿摸摸,那儿顶顶,还一口一个好厉害,好喜欢,床榻间撩拨调情的话张嘴就来。 江昼想着,就又感觉这全怪那些不三不四的书,徒弟从小看,整个人都看得不正经了。 现在还让师尊也看,也想让师尊变得跟他一样厚脸皮? 江昼用力掐了一下他大腿根。 季云琅呼痛,去抓他的手,江昼顺势把他拽到身边,说:“穿衣服。” 季云琅问:“你给我穿吗?” “你自己穿,”江昼翻出衣服来塞进他怀里,“我给你穿,你不喜欢。” 停了停,补充:“还觉得搞笑。” “……” 季云琅:“对不……” 江昼捂住他的嘴,不让他道歉。 季云琅只好自己穿,跟他说:“我之前骂你,是因为被你弄得疼,所以看你做什么都烦。” “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也别总拿出来说。” 江昼:“嗯。” 季云琅已经摸透他了,不管听没听进脑子里,先“嗯”上一声,应付过去就算完事,下次逮着机会,依然会翻出来说。 于是他带着挂了一半的衣服往江昼身边凑,抓起他的手,坚持道:“你给我穿。” 第299章 江昼:“嗯。” 然后不动弹。 江昼坐在床边,季云琅站在他身前,垂眸看他。 在发呆。 怪不得只会“嗯”。 他手在江昼眼前晃了晃,让他回神,问:“在想什么?” “在想你那些书,”见他穿得差不多了,江昼接手,给他整理好衣服,“我都不知道,你小时候爱看那些。” 季云琅微笑,“师尊又不教我,我长大了,好奇,只能自己看。” 江昼没再说话了。 师尊不教是因为师尊也不懂。 江昼活了这么久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找人谈情说爱,还一谈就是这么久。 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只能一个人过。 穿好衣服,两人牵着手出洞,去江昼埋书的地方。 到了才发现,不久前填上的土坑被人挖开了,里面厚厚一沓小黄书不翼而飞。 季云琅:“书呢?” 江昼:“……” 显而易见,被偷了。 偷就偷了吧,江昼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想看。 季云琅却直接急了,催他快去找,恶声恶气道:“找不到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江昼,你干嘛把我的书埋到这种地方?我上面……很多写写画画,让人看见了怎么办?” 江昼一点也不急,稳声道:“没事,他们不识字。” “那也不行!”季云琅见他这态度,更生气了,抬手掐住他两边脸一通揉弄,“你找不找?找不找?你快点去!我的书要是让人翻开了,我就咬死你!” 江昼抓住他的手跟他讲道理,让他别急,强调道:“他们不识字,没事。” “怎么没事?有事!”季云琅要被他气死了,“他们不识字,云姝不识?林霄不识?琥生不识?让他们看见怎么办?” “看就看,”江昼说,“反正就那些东西,都懂。” “什么就那些东西!我在上面骂过你不行,小时候还写过想怎么跟你做,写了好几年,江昼,到时候整个八方域都知道你不行,咱们床上那点事也就人尽皆知了!” “……” 江昼:“你为什么,在书上写那些?” “我追不到你,想想还不行?”季云琅瞪他,去自己怀里摸猫毛,不管不顾将他这张脸摘下来,把他转了个身狠狠推了一把,“我不管,江昼,现在分头去找,找不到我们以后就不用见面了。” 江昼第一次被他扯脸皮,惊疑回头,季云琅正盯着手上这张皮看,紧接着揣进了自己怀里。 江昼:“脸。” 把师尊的脸还回来! 季云琅冷笑,转身就走,“找不到,你这辈子都不用要脸了。” 江昼莫名其妙被他发了一通火,站在原地停了片刻,循着土坑旁残存的气息去找。 季云琅往人多的地方去,越想越气,都怪江昼,他要是能把书好好收着,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 中途,楼沙猛地蹿出来,在他耳边大喊:“哇呀!神都看见了!你……你们……那个小宝贝儿……那个男人……脸……” 楼沙组织不好语言,却极力想把自己刚才看到他撕脸的场面描述出来。 季云琅:“闭嘴。” 楼沙:“神不要!原来你的小宝贝儿和大宝贝儿是一个人!你……” 季云琅甩开他,快步走向人多的地方。 他和江昼不同方向离开,却都是循着同一股气息来找,很快就隔着人群遥遥对上了眼。 现在是饭点,很热闹,八方域的这些人聚成好几十堆,烤架延展了很大一片区域,大家一起吃上了烧烤。 两人隔着烤架上冒出的烟远远对视,季云琅冷哼一声,率先移开视线。 江昼本来想穿过人群找他,结果季云琅不但不理他,还不停跟身边那个八域的变态说话。 一看见他们走在一起,江昼就想到,徒弟今天找自己吹枕边风是为了帮这个变态要人。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总觉得今天亲热,季云琅目的不纯,不是真的想他了。 远处,季云琅很快召集了一大群啃着烤串的八方域人开找,江昼遥遥看着,能注意到季云琅一直在重复拍肩、问话的动作,看起来跟每个人都很熟络。 他心里不舒服,不喜欢看季云琅跟那么多人讲话,不想让季云琅交朋友。 明明不久前还在师尊身上挂着,环抱着师尊,腿缠着师尊的腰,在师尊耳边一声声说着顶到了、很舒服、师尊不用忍、可以用力,现在呢?就开始不理师尊,跟那么多人都说上了话。 明明师尊刚送了他绿色的小灯,不亲亲师尊,谢谢师尊就算了,还跟师尊闹脾气。 江昼心想,还是怪今晚不够凶,没让他哭,给他剩出了不少力气。 季云琅每拍一个人的肩,江昼视线就跟着挪一寸,这片烧烤的区域实在太大了,来啃烤串的人很多,书的气息就在这处,却始终定位不准,只能一堆一堆地排查。 江昼很烦季云琅跟那么多人讲话,刚要过去,就感觉肩被拍了一下。 回身看,是风洵,手里还拿着两本封面香艳的书。 刚才拍他肩的,就是这两本书。 他当即把书夺过来,问风洵:“回来了?” “嗯。” 风洵带着几个八方域人,在梅庐跟神医待了很多天,期间江昼从沙牢那群俘虏嘴里撬出话,专程给神医传过信,附带了相关的法宝器具。 第300章 金乾以前干过这个,一点就通,当即给他回了信,说,有头绪了。 江昼没想到他的头绪见效这么快,没几天就放人回来了。 江昼往风洵身后看,风洵说:“他们没回来,我来是因为,要再带几个人过去。” 不等江昼问,他又补充:“是爹娘让我留下,我才没走。” “嗯,”江昼说,“一会儿挑几个,你再带过去。” 又问:“书,哪来儿的?” 风洵指指不远处一堆人,“那边,还有很多。” 好巧不巧,季云琅的人还没排查到。 这群人挖出了江昼埋的书,看不懂字,但是看得懂图,八方域从没见过这种好东西,一时争相鉴赏。 他们自己还没看完,自然不会声张,不然就被抢走了。 因此除了被风洵拿走的两本,剩下的所有书都还在这一堆人里面。 江昼不声不响挤进人群里,找了个地方坐下,对着中央的烧烤架拔出刀来擦。 拔刀的声音很大,刀身映着火光,亮闪闪,刺痛了每个弟兄鉴赏好东西的眼。 大家揉了揉眼,心照不宣,把好东西摞得整整齐齐,放到了老大的脚边,请他先品鉴。 江昼刀横在腿上,随手拿起一本向后翻了几页,几乎每页都有批注,墨迹或新或旧,就算不看内容,一眼望去也能看到,整页都是他的名字。 翻其他书,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江昼细看了内容,心想,怪不得季云琅不敢给人看,写得都是些什么东西,没脸没皮,还敢送给师尊让师尊学习,师尊看到了不打他屁股就是好的。 正想着,肩就被拍了一下。 季云琅排查到这里了,直奔他来。 江昼不回头,放下书,攥住他手腕把他往下一拽,揽住他的腰把他强行按坐到了自己身边。 周围有人刚起两声哄,就被江昼一眼吓回去了,他们不吱声了,低头啃烤串。 嚼嚼嚼。 有人嘀咕道:“咋啦?前不久还亲嘴儿,今天就分了?” 嚼嚼嚼。 “分啥分,一块儿看好东西呢,看完又该亲嘴儿了。” 嚼嚼嚼。 “管他们干啥,上肉,接着烤!” 季云琅坐下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书全部收起来,一数发现少了两本,他问江昼:“书呢?” 江昼:“没收了。” “还我,”季云琅去他身上摸乾坤袋,“我不给你看了,江昼,这么多人都传着看过,讨厌死了,都怪你。” 江昼不给他,抓住他的手放到腿上,“说了,我没收了。” 季云琅踩了他一脚,江昼没在意,说:“坐好。” 季云琅又踩了他一脚。 江昼默默看了他一眼,把刀横到他腿上,让他给擦。 季云琅不擦,踩了他第三脚。 江昼手顺着他后腰向下,挤进他的屁股,掐了一下,作势要用力把他翻到腿上,嘴里说:“我现在打你,他们敢不敢留下看?” “……” 当然敢,不光他们看,还会大喊大叫把大家都吸引过来看热闹,季云琅要是真在这儿被江昼打了,那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你干嘛这样?”他不太高兴,不想被江昼威胁,屁股挪了挪,不让他掐,“明明怪你,我现在让你把书还我有什么不对?你就因为这个跟我生气?” “不是。” 江昼又追过去掐了一下,“擦刀。” 季云琅低头看,刀很干净了,江昼总擦,自己擦不够,现在还逼着别人擦。 季云琅去自己怀里摸索一阵,拿出了那个绣着丑陋小花的帕子,乖乖给他擦。 他不说话,忍辱负重,擦得很用力。 在江昼眼里,这就是在无声表示:看,你让我擦刀,我擦了,你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屁股哦。 季云琅正低头擦刀,忽听耳侧传来一声轻笑,他抬头,只见江昼面无表情看着他,吩咐道:“好好擦。” 季云琅:“哦。” 他低头,接着擦,看起来很努力。 耳侧又传来一声笑。 他又抬头,江昼仍旧面无表情,吩咐他,“好好擦。” “哦。” 季云琅知道了,江昼在笑他。 于是他预判好江昼第三次笑的时机,没有任何征兆地抬头,成功捕捉到了师尊弯起的唇角。 江昼:“……” 他放下唇角,绷起脸,“好好擦……” “啾。” 季云琅朝他嘴角亲了一下,不给他擦刀了,收起帕子,问:“你干嘛笑我?” 江昼:“没有。” “那你让我给你擦刀,是因为生我气了?” “嗯。” 季云琅:“为什么?” 江昼不说。 季云琅把耳朵凑过来,准备等他心里想,然后不自觉地说出来。 江昼:“把你的耳朵,挪开。” “……” 新上的烤串好了,负责烤的弟兄攥了一大把过来给他们分。 江昼不接,季云琅把他的份一起接过来,其实吃的兴致也一般,但为了缓和一下跟江昼的气氛,他自己吃了些,又缠着江昼,去喂他。 可惜江昼一直对他爱答不理,也不张嘴吃他喂的东西,时间长了弄得季云琅尴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缠着他了。 第301章 恰巧这时,烤串的几个人想听他点评一下口味,季云琅干脆直接起身,跟他们到烤架处探讨“如何把串烤得更好吃”这一难题。 边探讨,还边上手烤,季云琅把自己乾坤袋里能烤的食物全弄了出来,让他们尝尝不同东西烤出来的不同味道。 这下就吸引了不少人过去,热热闹闹把烤架围住,季云琅教他们种菜做饭多了,对这种场合一向得心应手,跟这群人聊了起来。 过了会儿,他不经意偏头,目光一顿。 江昼一个人坐在原处,低着头,又在擦自己的刀。 他身后是广袤无垠的土地、热闹的人影和簇簇烟火,八方域早没了血月,头顶的月亮萤白皎洁,天际星光闪烁,照得夜色都浅,像在白天。 八方域从前没有生机,入目只有漆黑和血红,现在却添了许多不同的色彩,花草树木,鸡鸭牛羊,远处有河流,耳畔有微风,形态各异的一切生命都出现在了这里。 就连这些过去只知道打杀的八方域人,现在也都注重起了形象,热爱起了生活。 他们看上了那群年轻的仙洲俘虏身上穿的衣服,摸着软,颜色也鲜艳,有不少人已经过去“友好地”跟他们换了衣服,美滋滋地穿上了更舒服的料子。 整个八方域现在都热闹又鲜艳,他们都丢了兵器,握上炸串,只有江昼还一直穿着他那身被季云琅嫌弃过的黑衣,带着自己的刀。 不管什么时候,都和四周格格不入。 他们这边围了一圈儿在烤串,江昼在那边擦刀,形单影只,无人陪伴。 季云琅好像知道江昼为什么跟他生气了,他从这群人的包围圈里挤出来,走到江昼身边。 江昼知道他来了,却不抬头,淡定地擦刀。 季云琅伸手,戳了戳他的脸。 江昼偏过脸,不让他戳。 季云琅坐到他身边,手指勾起他几根头发轻轻拽。 江昼抬刀,直接斩断了那几根头发。 季云琅吹掉头发,去牵他的手,江昼躲开。 去蹭他的腿,江昼往旁边挪。 站起来按住他的肩强行想亲他,江昼拿脑袋撞开了他的下巴。 “……” 铜墙铁壁,真难搞。 季云琅不动了,垂眸看着他,半晌,像是做好了决定,酝酿出江昼之前就想听的小猫话,凑到他耳边“喵喵”两声,声音很软,像是撒娇,求他理理自己。 紧接着,换来了江昼一声轻讽的笑。 “……” 季云琅脸腾一下热了,站在他面前,呼吸急促,恨不得当即拧着他耳朵撤回自己刚才那声喵。 真是的,你一个大活人,喵什么?喵什么?人家不吃这套! 江昼根本不喜欢小猫,也不喜欢听你喵喵叫,这下好了,被笑话了,丢死人了。 热脸贴冷屁股失败,他臊得受不了,转身就要走,准备找个地方冷静冷静。 江昼垂眸看着自己的刀,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摆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心里却在偷偷回味,想: “喵喵叫,真可爱,想亲。” 季云琅脚步一顿,眼神瞬间亮了,刚要回身,下一瞬,又听到: “但是不能,江昼,忍住,忍住,让他多哄几句,多喵两声,一会儿把他带到没人的地方打屁股,边打边让他喵喵叫,不叫就不停,当然,叫了也不停。” “准备准备,江昼,今晚不要心软,不要手软,把他打哭,让他知道惹师尊生气的下场。” “好了,准备好了,来吧,只要他再哄你一下,你就把他带到没人的地方……” 想着,江昼就开始等。 等了半晌,身边都没动静。 抬头一看。 人呢? 第97章 别闹 季云琅就这么突然走了,江昼心里不满,本来就生他的气,刚被喵喵叫治愈好的心情也马上要变坏了。 他刚要起身离开,就突然感觉后背一软,有人从身后抱过来,整个人趴到他背上,朝他耳尖亲了一下。 “……” 季云琅唇蹭着他耳朵,在他耳边问:“你是不是以为我走了?” 江昼不理他。 季云琅自顾自道:“我才不走,你生我气了,我还没把你哄好。” 说着,就绕到他身前,丢开他的刀,往他怀里坐,“就算你要打我屁股,我也认了,只要能让你消气,怎么都行。” 江昼看了他一眼,问:“我又说出来了?” 季云琅:“没有。” “别骗我。” 季云琅:“说了。” 江昼托起他的屁股,作势要起身,“那走吧。” “去哪儿?找个没人的地方打我?” “嗯。” 季云琅压着他不让他起,“除了挨打,我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能哄好你?” 江昼:“没有。” “没有吗?” 季云琅坐在他怀里,脑袋搭上他肩膀,偏过头轻声跟他咬耳朵。 “你今天那几次都太轻了,肯定没尽兴……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换张嘴用,可以凶一些。” “我让你尽兴,你就别打我了,好不好?” 说来说去,他还是不愿意挨这顿打,江昼瞥了他一眼,“你刚才还说,为了让我消气,什么都愿意。” “是啊,我这不是让你多一个选择?” 第302章 季云琅叹气,“你要实在想打,我也反抗不了,只能受着了。谁让你是师尊呢?” 他故作惋惜,“不过这样的话,师尊今晚不尽兴,要忍得难受了。” “没事,”江昼在他屁股上揉弄了几下,“我可以既打你,又用你。” 季云琅:“不行,你只能选一个。” 江昼:“都要。” 季云琅沉默片刻,“好吧。” “那你一会儿轻点。” 江昼:“考虑考虑。” 季云琅:“……” 得寸进尺。 他刚才把江昼的刀扔到了一边,换自己坐进师尊怀里,现在一边抓着江昼胳膊,一边弯腰去捡刀。 江昼扶住他的腰,问:“干什么?” “我们商量完了,把你的刀换回来,我要下去。” 江昼不让,揽他腰的手臂紧了紧,“坐着。” “有人看。” “让他们看。” “你真不要脸,江昼。” 江昼往他屁股上轻拍了一掌,季云琅改口,求他:“我想下去,师尊,一会儿有熟人过来,看到我跟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熟人,”江昼揽他揽得更紧,“除了师尊之外,你还有多少熟人?” 季云琅:“很多。” “很多?” “对啊。” 江昼不说话了。 季云琅微微弯了唇,凑上前,往他嘴角亲了一下,轻声道:“但是师尊只有一个……夫君也只有一个。” “江昼,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说了那么多,这才算哄到了点上,江昼看了他一眼,开口:“但是你,很喜欢跟他们说话,不理师尊。” “我哪有不理你?明明是你先不理我。” 江昼沉下脸,“是你先怪我埋了你的书,对我生气。” “那你埋没埋?” “埋了。” “是不是因为你埋了,所以书才会被人偷走,让一群人传着看?” 江昼:“不是。” 季云琅:“就是。” “因为你的错才导致这些,都这样了,我不能生气?” 江昼思索片刻,开口:“究根结底,还是怪你不该看那些东西,你要是从小就不看,今天不会发生这些。” “都是你的错,云琅,怪你好色,浪荡,厚脸皮。” 见季云琅脸色不太好,他停顿,又忍不住补充:“所以今天,自食恶果。” “……” 他不讲道理,还倒打一耙,季云琅气笑了,往他大腿上重重拧了一把。 “我要是从小不看那些,江昼,我们第一次做,你以为你能爽成那样?” “还记得你那晚有多舒服吗?”他压低嗓音,“我们滚了一晚上,我一动你就爽,停了你还不高兴,咬我咬得死紧,弄得床都湿透了,夹得我……” 江昼捂住他的嘴,他避开,接着说。 “你的腿有时候在我腰上,有时候在我肩上,我们一晚上换了十几种……” “后来我都累了,你还不准我歇,缠着我,我那时候才多大,被你勾着做了一整夜。” “江昼,我们两个,到底谁好色,谁浪荡,谁厚脸……” 江昼:“闭嘴。” 季云琅问:“你害羞了?” “没有。” “哦,那我继续……” 江昼来亲他,堵住他不停往外飚那些话的嘴。 亲完,季云琅不说了,看他一眼,问:“你知错了?” 江昼不理他。 季云琅从他腿上下来,坐到他身边,大度道:“那你跟我道个歉,道完歉我就原谅你。” 江昼才不跟他道歉,他是师尊,师尊怎么会有错? 小小徒弟,妄图靠这个来逃避惩罚,师尊又不是傻子,能被他算计了? 江昼一直不出声,季云琅刚准备再去说他几句,忽然感觉背后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扭头一看,楼沙在不远处对他手舞足蹈,手上攥着几个石块儿,又准备扔他。 从楼沙的摆弄中,季云琅看出他是在问自己枕边风吹得怎么样,有没有帮他成功要到人。 季云琅也不知道成功没有,反正他现在跟江昼不太对付,江昼要是还生他气,不放人,那也没办法。 他正酝酿着问问,江昼就开口:“云琅,别在师尊身边看别的男人。” “把你的头,扭回来。” 季云琅:“……” “师尊,”他最后替楼沙争取一下,“我听说风洵不在八方域,你沙牢里剩那么多人,总不能全都等他回来处理,不如分给……” 他话说到一半,自己噤了声,因为风洵不知何时,已经默不作声坐到了江昼身旁。 “选好人了。”风洵说。 江昼看向他,“这么快?” 风洵点头,“八域里挑的。” 听他这话,江昼回头看,楼沙还在试图对季云琅手舞足蹈,见江昼扭头了,挥舞的胳膊一停,乖乖收起来了。 他没少挨江昼的揍,远远对上心里都发怵。 江昼回过头,问风洵:“后面那个,也在你的人选中?” “嗯。”风洵指指自己脑袋,“花珈当时扔在八域的这些人,脑子都坏掉了。” 不是跟八方域其他人一样摘除灵智的坏,而是在多番凌辱折磨下,精神层面的崩溃。 第303章 楼沙和他在八域的一众伴侣们,精神都不正常。 江昼垂眸,“我杀花珈的时候,他很正常。因为他从来就是那种人……” 风洵捡起他的刀,刀背狠狠朝他劈来,被一把剑挡了回去。 季云琅揽住江昼往自己身边带,瞪了眼风洵,“你有病?” 风洵没劈第二下,又把刀扔到地上,起身,沉声问:“那些人,在哪儿。” “沙牢,剩下的全都是。” 江昼被徒弟护在怀里,顺便捏起他的手来玩,“这群人,没准备棺材,你自己处理干净。” “知道了。” 风洵一个人朝沙牢的方向去,季云琅瞥了几眼,给远处的楼沙打手势,让他跟过去。 抢不抢得到仇人就看八域主自己的本事了。 江昼把他的手抓下来,双手一起捏在掌心玩。 “师尊,”季云琅垂眼,不太高兴,“你以后离那个风洵远点,要不我去杀了他,不然他老想着伤你。” “没事。” “怎么没事?”季云琅有些急了,“他……” 江昼说:“你保护我。” 季云琅顿了顿,没忍住,笑了,“你这么厉害,还用我保护?” “用。” 江昼不在他怀里靠着了,起身收刀,牵起他的手,往别处走,“我杀了他的爱人。” “那个花珈?” “嗯。” 季云琅垂眸,“他那么恶心男人,我还当他只喜欢女人。我猜猜,因为他被这个花珈背叛了,所以才开始恶心男人?” 江昼看他,“你怎么猜到的?” “不都是这样?”季云琅说,“你要是敢背着我找别人,我也会恶心。” “不会。”江昼皱眉,听得不舒服,“你以后,别说这种话。” “我就是说说,”季云琅捏了捏他的手,酝酿许久,还是开口了,“师尊,你知道吗?” “什么?” “我有段时间一直觉得你水性杨花,会找很多人睡觉。” “……” 江昼:“为什么?” 季云琅垂眼,踢着脚下的小石头,“我们第一次亲热时,都没确定关系,你提前也没说过喜欢我,更没答应我的求爱,突然就亲我了。” “边亲还边摸我,把我往床上带,在床上还……那么热情,我当时既开心,又有些生气,觉得你是个随便的人,所以对你很凶。” 季云琅步子放缓,说:“我本来没想跟你那么快的,我知道自己年纪小,总以为还要再追你几年,等我大些了,你要是接受我,我们就可以先牵手,然后抱一抱。” 他补充,“像恋人那样。” 可江昼在他十七岁那年就把他带上了床,不等他再大些,也不等他们先有过正经的牵手拥抱。 季云琅甚至都不知道,睡完这一夜,他们是不是就算正式在一起了。 他当时亲吻着江昼,把师尊抱在怀里,听着耳畔的勾人的喘息,心不在焉,甚至悲凉又庆幸地想过,不管怎么样,反正他在榻上能让师尊舒服,师尊就算不接受他,也会留他做个床伴。 紧接着就忍不住发散,想,江昼到底有几个床伴?他这么随便就跟自己睡觉,平时一定没少勾搭人。 说不定除了云晏,仙洲还有不少人也是江昼的入幕之宾。 季云琅边想,就边对他凶狠起来,就算只能做床伴,他也要做江昼的独一份,让江昼除了他,看不上其他任何人。 现在回想,他那时就是憋着口气,十分卖力,给江昼爽得不行,才让师尊最终下定决心跟自己在一起。 边想,他就边跟江昼说了自己的想法,顺带教育他。 “你看,师尊,我们的感情就是睡出来的,你再不好好进步,可就没办法谈了。” 他总是这套说辞,江昼不认可,反驳道:“就算不睡,我也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江昼不知道。 季云琅十六岁那年暴露心意之后明晃晃地追了他一整年,那期间,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在告诉江昼:我在追你哦,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了。 江昼从前没有“谈情说爱”的概念,是季云琅提了,他才开始想。 后来发现无所谓,江昼没人陪伴,季云琅本来就是他的全部,做师徒还是做恋人,对他来说没差别,反正他们只有彼此。 再后来,朝夕相处,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江昼也承认,后面睡得多了,的确对感情升温有帮助,可季云琅这话的意思里,他是因为睡得爽了,想今后一直爽,才跟徒弟在一起的。 这不就本末倒置了? 他跟季云琅强调:“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跟你睡。不是你嘴里的,跟你睡过,才喜欢你。” 季云琅敷衍道:“嗯嗯。” “?” 江昼心里不太舒服,季云琅现在看他的眼神里带着三分柔情和七分善解人意,仿佛在说: 我懂的,师尊,现在说这些肯定让你尴尬,毕竟我们都确定心意了,跟以前不一样,那我们不聊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乖~ “云琅。” 季云琅:“怎么……唔……” 江昼吻他的唇,把他按到就近的大石头上,沐浴着月光,揉弄他胸口,跟他隔着衣服贴蹭在一起。 第304章 他亲得凶,蹭得猛,一度让季云琅认为他想现在要,于是多次在接吻的间隙开口:“师尊,脸……换上脸再……” 可江昼并不是想跟他做,只是用激烈的吻和撩拨挑起两人的欲/望,紧接着就松开他,躺到他身边,跟他一起在大石头上仰面看月亮。 喘息声此起彼伏,受了他刚才那通撩拨,季云琅已经意乱情迷了,见他这样,以为他是要自己上来伺候,刚想往他身上跨,江昼就把他按回去,让他乖乖躺好。 季云琅没懂,想了想,侧过身,趴在他怀里,手向下,要去摸他。 江昼把他的手放到了一边,让他别动。 于是季云琅抓着江昼的手来碰自己,江昼同样不碰,规规矩矩把手放好,让他别闹。 季云琅更不懂了,他借着月光去看,先看看江昼,又看看自己,心想,再不碰,大家都要坏掉了。 他思考了片刻,懂了,说好了给师尊吃一吃,他现在不上道,江昼不理他。 想着,他就要过去,可江昼又把他的脑袋推了回来,让他别乱动,好好赏月。 好好赏月。 季云琅躺在石头上看月亮,满脑子这四个字。 江昼把他撩拨成这样,不碰他也不让他碰,然后跟他说,好、好、赏、月。 “为什么?” 季云琅还是问出来了。 夜色凉,月光凉,他身上却滚烫,身上一烫,心里就乱想。 总觉得自己跟江昼这样莫名其妙忍着什么的不做的行为十分愚蠢,不可理喻。 紧接着就听江昼说:“我说我喜欢你,不是因为跟你睡觉,你不信。” “我现在可以,向你证明。” 江昼偏过头看向他,虽然眼里写满了“好想做忍不住了再不做会死”,面上却坚毅而又正经,对他说,“云琅,师尊和你在一起,喜欢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身体。” “我今天就是死,也不会碰你一下。” “让你相信,比起你的身体,我更喜欢你的人。” 季云琅仰头看天:“……哦。” 季云琅:“我信了。” 江昼:“你又敷衍我。” 季云琅:“不是,我真的信了,师尊。” 边说,腿边去蹭他,“既然你这么喜欢我的人,那一定也会很喜欢我的身体,现在来疼爱一下它好不好?” 江昼把他腿撞回来,“不行。” “你还是不信,云琅。” “你在考验我。” “我要是上钩,你就会说:果然如此,师尊果然更喜欢我的身体,看吧,我们的感情就是睡出来的,你不要不承认。” 季云琅:“……” “江昼,”他说,“你有病吧。” 江昼了然,偏过头看他,垂在身侧的手不带任何情/欲地戳了戳他脸颊,“被师尊识破,恼羞成怒。” 季云琅:“嗯嗯。” 江昼:“真敷衍。” “你……” 季云琅呼吸急促,不知是被气得还是忍的,抬腿狠狠给了他一脚。 江昼:“恼羞成怒。” “……” 有病吧! 第98章 无聊 江昼这样刻意为之,让两个人都忍得难受。 季云琅翻过身背对江昼,自顾自气了一会儿,调节不好,又猛地回过身,准备强来。 刚回头,就跟一只不知何时出现的胖鸽子对上了视线。 江昼刚拟好一封信,在往小竹筒里装。 季云琅架不住好奇,往他那边挪了两下,脑袋顺势搭上他肩头,跟着揉了揉鸽子暖乎乎的肚子,问:“在干什么?” 江昼看他一眼,问:“不恼羞成怒了?” 季云琅笑,一只手自然地揽过他的腰,腿也顺势蹭过来,“我刚把自己哄好,师尊,你再说,我就走了。” 江昼见好就收,没管他在自己腰上乱摸的手。 他把鸽子塞进季云琅怀里,张嘴就安排徒弟干活,让他去沙牢,把里面分散关押的五大派弟子重新安排一下,同一门派的关到一处。 这活放在那群人刚来的时候好干,那时个个身上都穿着门派服。 现在大多都换了衣服,除了清霄门的弟子可以找林霄跟着一起辨认,剩下的一大堆分辨起来费心费力。 碰到故意欺骗、不配合的,只能上手段,可江昼的手段他们受不了,没两下就得死人,这群五大派的年轻人,死了就没效果了。 所以江昼不干,交给他干。 季云琅应下,问他:“鸽子呢,你要给谁传信?” 江昼说:“你稍后见到林霄,把鸽子给他,他知道怎么做。” “哦。” 江昼看看天,“再等半个时辰,你就过去。” 季云琅神情霎时变得怪异,“现在是晚上,师尊,我要大半夜过去干活吗?” “嗯,”江昼偏过头,蹭了蹭他的脸,“三天内干完,我会检查。” “……” 季云琅抱着鸽子起身就走,江昼把他拽住,问:“去哪儿?” “干活啊。” “半个时辰后再去。” “那么多人,我现在开始干,都不一定能在三天后干完,”没亲热成,季云琅浑身不舒服,看了他一眼,动动胳膊,“你松开我。” “他们还在外面劳作,没回沙牢,”江昼说,“你现在过去,见不到人。” 第305章 季云琅看天,“你让他们干到这么晚?” “嗯,”江昼把他拽回到身边,“年轻,多干。” 季云琅也年轻,所以被安排大半夜去给他干活。 季云琅把鸽子放到大石头下面,撒了把食让它自己吃,双手空了,紧接着揽住江昼的肩,面对面坐到了他腿上。 江昼下意识接了他一下,手刚托住他的臀,又松开,清心寡欲道:“别闹。” 季云琅故意在他小腹顶了顶,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师尊,你也知道我年轻,火气盛,不弄出来,我忍着给你干活,干不好的。” “反正还有半个时辰。”季云琅从怀里摸出师尊的脸皮,一边往他手心塞,一边跟他接吻,间隙,多次直白道: “想要你,师尊。” “这回不欺负你了,你以前不愿意做的事,我也不逼你做。” “我好好伺候你,让你多舒服几次,你就别生我气了。” “师尊要吗?” “……” 江昼听他在耳边不停说好话,眼神还总是似有若无地往他手心的脸皮上飘。 江昼要是愿意,就换上师尊的脸,两人好好亲热。 要是不想,那今晚就只用这张脸,就算不做,季云琅也有别的法子能让他舒服。 “云琅,”他抬起一只手,挡住季云琅的眼睛,一边给自己换脸,一边说,“你以后想要,不用说这些,随时都行。” “哦,”季云琅被他挡着眼,摸索着去解他的衣服,“我怕你不愿意,你实在不想,我就不要了。” 江昼松开捂他眼睛的手,淡声道:“别用你那些奇怪的东西,我就不会,不愿意。” 季云琅笑,垂眸盯着他这张脸看,凑上前亲了好几下,“我都扔了。” 毕竟是在外面,就算这里没人,季云琅也没把他扒光,只把衣服解得松散,从身后抱住他,一起躺到了石头上。 两人很久没这样亲热过,季云琅膝盖挤进他腿间,没敢太急,动作轻柔缓慢。 他在江昼侧颈亲吻,咬住一块软肉,舔得湿湿热热,听着耳边动情的喘息,总忍不住想张嘴调戏他几句。 可他在床上对江昼从来没好话,直到现在他也不清楚,江昼到底哪些爱听,哪些不爱听。 于是江昼第一次体验了全程零交流的双人哑巴式亲热,季云琅这张嘴今夜像是坏掉了,从前拿来调情助兴的那些话一个字也没往外蹦。 江昼自己不爱讲话,不代表也想让徒弟跟着沉默。 他从前总觉得季云琅烦,可季云琅真闭嘴了,他又觉得…… “好无聊。”江昼想,“他变哑巴了吗?师尊疼爱他时说的那几句话都比他现在这样有意思。” “快问啊,问师尊舒不舒服喜不喜欢,还想不想再快点,你一问,师尊一答,这不就热闹了?” “云琅在干什么?脸都不对着,腿也不抬起来,这么轻,这么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他一起睡着了。” “还好意思笑话师尊,看自己现在都成什么样了,在等什么?等师尊主动跟你提:好徒儿,能不能来调戏一下师尊呢?凭什么?别提,江昼,你是师尊,师尊能说那种话吗?云琅本来就觉得比起他这个人,你更喜欢跟他睡觉,你要是现在说出口了,他不就更有证据了?以后没事拿出来笑话你两句,不出几年就把你气死了。” 他又开始滔滔不绝,五句话里有四句半都在骂季云琅哑巴了,很无聊。 季云琅沉默,抬起他一条腿,更凶了些。 江昼猝不及防出了声,他一出声,季云琅就找到了话头,故意笑他,在他耳边亲:“师尊以后心里想什么,都可以说出来,比如今天,你……” “我又说了?”江昼打断他。 季云琅:“没有。” 随后把他翻了个身,面对着面,故意问:“师尊舒服吗?喜欢吗?还要再快点吗?” “……” 江昼看不了季云琅这么笑话他,把徒弟抓下来按进怀里,“云琅,你还是,安静点。” 季云琅:“好。” 江昼又说:“以后听到什么,记得及时打断我,不要什么也不说,故意听着。” 季云琅笑,托着江昼的腰让他跟自己贴近,轻柔吻他,“好~” 他喜欢和江昼这样抱着,直到结束很久都没放开他,快到去干活的时候了,季云琅依依不舍,在他腿根抚摸,把那点湿润蹭到他皮肤上。 “从前都是我陪你去洗,可你给我安排这么多活,我一会儿就要走,你一个人洗,像我刚才在欺负你,还丢下你不管。” “没事,”江昼揽着他坐起身,熟练地换上脸,凑上前亲了他一下,“我也要忙,不用你陪。” 季云琅给他整理衣服,没抬眼看他,只说:“那你好好清理,有些深,不洗干净不舒服。” “嗯。” 江昼见季云琅突然就扭扭捏捏低着头不看他了,俯身凑过去,问:“怎么了?” “你说呢?”季云琅不太高兴,把他脸推开,“换个脸换这么快,裤子都没提上就变了个人,我跟我师尊亲热,又不是跟你,你这样搞得好像……” 他话没说完,就见江昼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笑意,随后又恢复正经,平静地看着他。 季云琅:“……” 第306章 故意的? 他不说了,跳下石头,抱起鸽子,等江昼也跟着下来。 江昼站到他身边,季云琅牵了下他的手,说:“我走了。” “嗯。” 江昼也要走,刚转身,季云琅就把他叫住,给他弄了弄衣领,看着他侧颈的吻痕,叹了口气,“遮不住了。” 江昼闻言,要给他也咬一个,季云琅不让,后退几步转身,朝他摆了摆手,“你咬人太疼了,放过我吧。” 江昼抬手摸了摸刚被他碰的地方,想想也是,季云琅这是亲的,不是硬生生咬出来的。 后半夜,季云琅跟林霄在沙牢里忙,江昼带人离开八方域,在接下来的三天里,给五大派分别送了几口棺材。 里面装的是“阁”里几个长老级别的人,他们身首分离,用八方域以前的黑沙填充得严严实实,埋在棺材里,勉强算留了全尸。 江昼没打听他们家里的情况,到了这种地位,五大派就是家,门派里的仙师、弟子就是他们的家人。 江昼每送一个门派的棺材,都留了人在旁边驻扎观察。 他从那群死去的俘虏嘴里撬出了不少跟“阁”里有关联的人。 棺材里附带了名单,让他们门派自行处理这些人,别的什么也没说,要不要照做,他们看着办。 现在云姝站在夜色中,身边跟了不少八方域人,被江昼安排驻扎在一个门派外观察。 她苦着一张脸,边打哈欠边问江昼:“请问江仙师,我的活还没有干完吗?” 江昼点头,把对应门派的名单给她分好,云姝低头看,她和林霄只记录了那些漏网之鱼的姓名和基本情况,可江昼给他的这本册子,连肖像都附上了。 “江仙师,你……”她不说了,心中感叹,天才就是天才,看人家江仙师,不光绣技已臻化境,画功也是登峰造极。 江昼说:“这个门派人最多,容易监视不过来,所以留了你。” “看到棺材,有自杀的、连夜离开门派的,都记录好。” 云姝问:“跑了的用追吗?” “不用,记好就行,我会找到他们。” 云姝收好册子,点头,又问他:“只有一本吗?能不能多给几本,你留下这么多人,我们分不过来。” “这是专门给你的,他们不用看,在八方域,训练过,”江昼说,“全记住了。” 云姝一愣,不太信,随机挑了个人到旁边提问去了。 江昼没管她,跟留下的人嘱咐了几句,转身离开。 这群人灵智被摘除,这么多年都想得少,这就导致脑子里空,不杂乱,容易记东西。 只要稍加训练,记人脸对他们来说很容易,因为不需要拐弯,记好后只要没有新东西再往里填,也很难遗忘。 给其他四大派都送了棺材安排完人,江昼独自去往清霄门。 这里没棺材可送,因为跟“阁”有牵扯的人早早就回归门派,江昼垂眸看着手里的名册,包括长老在内,有不少漏网之鱼。 他还是希望五大派可以整整齐齐,别的门派长老进了棺材,清霄门的也该进。 他安排人去其余四大派,消磨了不少时间,到清霄门时,已经过去了三天。 清霄门刚收到鸽子,一团乱。 鸽子身上带着他们不久前派出的弟子身上的信物,每个都染了鲜血,沾着碎肉,附带一封给大长老蒋年的信,缠在他小儿子蒋明远随身携带的玉佩上。 信的内容很简单,让蒋长老以命换命,三天内砍掉自己的脑袋,连身体带头一起丢到山下,会有人来替他收尸。 蒋年有八个孩子,少了一个虽然心疼,却也绝不可能为自己的废物儿子换命。 对此他嗤之以鼻,摆摆手,下令把这些信物都埋了,就当给那群孩子下了葬,以后年年祭拜就好。 他乐意不要自己孩子的命,一些跟他办事的仙师知晓“阁”里的事,派出的也都是无关紧要的弟子,一个比一个表现得无所谓。 清霄门里其他仙师却受不了,当时说要派人支援,他们以为那是五大派齐心作战的大场面,派出了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到头来却只收到染血的信物。 大家都是同门,他们虽然气愤蒋年的冷血,却不可能让自家长老送命,毕竟这说出去太丢人,清霄门以后无法在五大派立足。 他们只好怒斥八方域,整装待发,想联系其他四大派一同攻打过去救人。 可其他门派个个回绝,他们收到棺材后查了名单上的人,深入了解了“阁”的存在,此刻正心虚,自顾尚且不暇,哪还敢出去。 江昼盯了他们三天,期间季云琅给他传过信,说:活都干完了,师尊不是要来检查吗,怎么这么久不在? 江昼:在仙洲,过几天回。 季云琅:好,回来时顺便带点东西。 随后给他列了一大串的生活用品,恨不得把仙洲一整座城里的东西都搬到八方域去。 江昼发现了,自从开始建设八方域,季云琅变得听话了很多,每天要么乖乖陪他,要么就去教八方域里的人怎么过日子,其余的什么也不做,很少再惹师尊生气。 他回:好。 季云琅:想你。 江昼:才没几天。 季云琅:没几天吗?从我们那晚分别,都五天了。 第307章 江昼想想也是,于是跟着回道:想你。 季云琅一直缠着他说话,清霄门没动静,江昼也无聊,跟他腻腻歪歪聊了一整夜,把晚上该聊的东西聊了个遍,发觉季云琅不只是平日说话大胆,传信照样没脸没皮。 季云琅:昨夜做了梦,师尊,梦见和你在观海峰,我们在你的床上,又去我的床上,在你的花田里,又去了我平日练剑的空地,还在屋顶、秋千、院子……什么时候有机会,我们回家去做几次好吗? 江昼沉默片刻,回:我在清霄门,你要是想,我可以把家搬过去。我们在八方域,不在这里。 季云琅很快问他:为什么要搬家?你是觉得反正仙洲很快就不存在了,没必要留着老家?那你想什么时候动手?是要先从清霄门开始吗? 江昼:不来清霄门亲热,是因为我觉得这里不方便。 又说:云琅,不要胡乱揣测。 刚觉得他最近懂事了,马上就说这些。 季云琅:哦。 季云琅:那把家搬了,我们在八方域建一个一样的,以后都不回去。我刚才没有别的意思,师尊别生气。 江昼:嗯。 有些不太想理他了,紧接着说:云琅,不要跟我说话了,我也不会再回复你。 季云琅:^3^ 江昼瞥了眼,不理他。 片刻,季云琅:^3^ 江昼还不理他。 又过了会儿,季云琅:^3^ 江昼唇角勾了勾,坚持不理他。 后来季云琅没动静了,江昼往灵光处瞥了好几眼,心中了然。 年轻的小徒弟,没耐心的小徒弟,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小徒弟,对师尊的爱也就撑得了三次,不能再多了。 江昼心中不屑,那又怎么样?他是师尊,有自己的脾气,现在就是不想理徒弟了,季云琅要么来他这里贴冷屁股,要么谁都不说话。 想让他亲回去,做梦。 又沉默许久,江昼面无表情抬手,指尖溢出灵光。 江昼:^3^ 季云琅:^3^ 第99章 爱你 太阳出来,到了今晚,刚好够三天,蒋年的尸体应该出现在山下了。 清霄门那群人望向蒋年的眼神越来越不对。 他们没有手段,不能靠武力去八方域救人,却可以靠武力取了蒋长老的性命,换自己弟子回来。 因为他们探知到,不止他们,其余四派全都死了长老,大家互相遮掩,心知肚明,谁也不嫌谁丢人。 这种时候,多死一个清霄门长老也不算什么。 五大派本来就是一家人,当然要整整齐齐。 于是在正午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清霄门乱了。 和“阁”里的其他长老一样,蒋年受人尊敬时,他的身份地位有用,一旦成了被门派抛弃的对象,死得也会很轻易。 站在蒋年身边的几个仙师原本还护他,后来见风向不对,当场倒戈,跟其他仙师站到了一起。 还陪着蒋年的就只剩他的几个孩子。 蒋年太不看重小儿子的命,其他孩子本就对他有怨言,只是仗着爹的权威,不敢出口。 直到蒋年在躲避攻击时下意识拽了自己两个孩子挡剑,这两人一左一右,分别被削去了一条胳膊,这下其余的孩子们都寒了心,不再护他,蒋年祭出全身灵力抵抗,把这群人暂时禁锢在清霄门中,狼狈出逃。 江昼跟过去,在山下拦住了他。 蒋年看清他,眯眼,问:“你是八方域人?” 江昼没理他,提刀就上,蒋长老身上残灵所剩无几,却知道八方域人都没有灵力,下意识放出灵来攻击他,直到被刀光并着灵光一同劈回来,他才猝然瞪大眼,“清霄门的灵!你是江……” 话未说完,就被大刀削掉了脑袋。 蒋年从前替云晏藏过旧名单,早知道江昼身份不简单,要说哪个八方域人会用仙洲的灵,除了江昼,没有别人。 江昼默不作声从乾坤袋里搬出装满黑沙的棺材,把他的尸体埋进去,跟其余四大派的棺材一样,在黑沙最上方放了一张名单,最后合上棺盖,扔到了清霄门外。 清霄门众人攻破蒋长老的禁制冲出门时,看到的就是一口漆黑的大棺材,而名单上的,恰好就是平日跟随他的那几人。 江昼隐在暗处观察,清霄门的其余几个仙师看到名单沉默了一阵,他们看不懂,本来不准备有什么行动,可被提名的那几人表现得一个比一个慌乱,更有人脸吓得惨白,嘴上说着“别找我”“我什么也不知道”,脚底蕴灵,拔腿就跑。 一跑就显得可疑,清霄门当即把剩下的几人扣住,带回宗门问话,至于跑掉的那个人,在问清楚什么事情前,他们并没有精力去追。 清霄门这里跑掉了一个,江昼先做好记录,随后起身,准备趁人没跑远,顺便追过去处理了。 只是刚起身,就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他停了停,没追过去,反而径直上了观海峰,坐到院子里的秋千上,默默等待。 不多时,刚逃跑那人便被五花大绑着扔进来,摔在了院子中央,随后,江昼感觉背后有一双手推,让他在秋千上轻荡了一下。 刚荡回来,就又被推了一下,来来回回,让他玩了起来。 “云琅,”他说,“好了。” 第308章 季云琅在他身后,抓住绳索,不让他荡了。 江昼问:“你怎么来了?” “你昨晚都告诉我自己在哪了,当然不怕我找来。” 季云琅绕到他身前,帮他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状似无意问,“你带那么多人出来,怎么就一个人在这边?连个能帮你的都没有。” 江昼抓下他的手,握在掌心,“你怎么知道,我带了很多人出来?” 季云琅:“我猜的。” “是你猜的,还是你总是刻意关注我带出来的人数,一旦数量多得可疑……”江昼抓他的手收紧,“你就要跟出来看看我在干什么?” 季云琅垂眼,跟他对视片刻,笑了,“没有,你别说得好像我在监视你一样。” 江昼:“不是?” 季云琅:“是吗?” 他动了动被江昼抓紧的手,认真地向师尊表忠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天忙着种菜做饭,哄你开心,哪还有精力顾别的事?” 江昼看着他,意有所指道:“你带所有人都种菜做饭,本来对仙洲没兴趣的,也被那些食物迷了心窍,现在提到仙洲,他们就想起美食,各个脑子里想着吃,兵器都丢了。” “我让大家吃饱饭,又没什么别的目的,你这么说我就过分了。” “但你会在教他们做饭的时候,跟他们讲仙洲,每次一群人围着你,就是你最好的时机。” 季云琅:“什么时机?” 江昼一字一顿道:“给他们洗脑的时机。” “……” “被你洗过脑的人大多已经爱上仙洲了,很像爹娘当年,在家不停跟我们讲仙洲,但只有我爱上了,风洵和花珈没有,所以爹娘只能让我帮他们做事。” 江昼垂眼,依然抓着他的手不放开,“可他们,让我帮忙,又不听我的。” “云琅,我从前爱爹娘,也爱过他们嘴里的仙洲,很想,来这里生活。” “后来知道爹娘的死,我觉得爹娘很愚蠢,是为了保护这里才死,所以我恨仙洲,也恨上了爹娘。” 季云琅蹲到他腿边,仰头跟他面对着面,“恨爹娘,是因为他们离开你了,你怪他们?” 江昼不语。 季云琅继续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你恨谁都好,不能恨我。” “而且现在,就算爹娘不听你的,他们也管不到你……” 江昼手顺着他衣袖,攥住了他的手腕,“爹娘管不到我,可以让你来。” 季云琅:“什么意思?” 江昼问:“定情手链呢?你很久不戴了。” 它不光是定情手链,还是锁灵链,是季云琅目前唯一能用来压制江昼的东西,他要是戴在自己手上,不方便随时取用。 所以他摘掉了,收在袖中。 江昼过去一摸,就拿了出来。 季云琅停了片刻,跟他解释:“因为你上次给我戴到脚腕上了,我不想再往手上戴,所以……” 他边解释,江昼就边给他戴上,平静道:“这是定情手链,我亲手给你戴上的,今天起,你敢摘一下,我们就……” 季云琅知道他想说什么,猛然把自己手抽出来,打断他,不满道: “你能不能别老是拿这个威胁我?动不动就要分开,你不就是知道我怕这个?” “江昼,这么久了,我天天顺着你哄着你,你怎么还是不满意,动不动就来敲打我,你以为这样很好玩?” 他越说越气,想直接把锁灵链摘了摔江昼脸上,手都放上去了,跟江昼一对眼,又不敢摘了,不禁更气,站起身狠狠朝秋千上踹了一脚,径直走向自己曾经住的房间,嘭一声关上了门。 他在屋里生闷气,江昼就在院子里处理那个被抓回来的人,只是动手前的例行问话,就让那个人尖叫出了声。 他们都怕八方域人,越是心里有鬼,尖叫声就越大、持续时间越长,季云琅听得烦,躺到床上扯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讨厌江昼,讨厌一直被江昼威胁。 江昼说得都对,他为了不跟江昼吵架,明面上处处顺着他,可心里还是不乐意真的让他走到毁灭仙洲那一步。 所以他从那群八方域人身上下了手。 曾经的二域、三域聚集着八方域最残忍难驯的一批人,季云琅在蓬莱岛上故意受伤骗江昼那回,江昼杀了萨孤蛮,其余的由炭炭留下处理了个干净。 现在的八方域少了那批人,剩下的对季云琅来说,忽悠起来得心应手。 也不算忽悠他们,他们接触多了仙洲的东西,自然而然对仙洲有好感,他只不过多说了几句,巩固他们这种好感。 江昼应该是讨厌他这么做,但他又的确在建设八方域,看着很听话,所以江昼平时不管他,也不跟他提这茬。 实际上一直让人盯着他,就像他也在盯着江昼一样。 季云琅想着,心里更烦了。 从前他在这张床上单相思江昼,现在倒是没那么惨,他和江昼在一起了,却有了种跟师尊同床异梦的悲凉感。 他正悲凉,门就打开,江昼走了进来。 季云琅听见脚步声,知道江昼停在床边,下一瞬,头顶的被子就被掀开了。 江昼面无波澜,自顾自叠被子,季云琅在床上坐起身,有些不解,又不想理他,时不时瞥他两眼,看他把被子叠好,连着枕头一起,装进了乾坤袋。 第309章 “……” 紧接着江昼要收床,盯他看了一会儿,张开双臂,要先把他抱起来。 季云琅没让他抱,自己下床,眼睁睁看他把床整个塞进乾坤袋,随后不紧不慢,一点一点搬空了房间。 期间注意到他一直闲着,江昼主动跟他搭话,让他去其他房间收拾。 季云琅没理他,出门去了。 江昼收拾了他的房间,那他就去收拾江昼的。 这个家被他烧过,后来被清霄门复原,所有家具都是崭新的,季云琅从中感受不到跟师尊的回忆,但他现在跟江昼好好在一起,也不需要回忆那种东西。 “希望以后也不需要。”能一直和江昼在一起。 他在自语,江昼却突然出现在他身边,“什么?” “没事。”季云琅下意识接话,停了停,别扭道,“你别找我说话。” 江昼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也没计较他闹脾气,说:“云琅,你那本册子上的良辰吉日,都过去好几个了。” 季云琅闻言,眸光微动,偏头看他,“你一直记着那些日子?” “嗯。” 他想了想,回过头,接着收拾,“没事,迟早都会过去,你哪有时间跟我成亲,而且我们到现在都说不通,你……” 江昼亲了他一下,“很快了,不让你久等。” 听到他这话,季云琅心里高兴,又有些高兴不起来,想朝江昼笑,酝酿半晌,泄了气。 江昼不解,捏捏他的脸,“你这样,像是不喜欢我了,不愿意跟我成亲。” “你觉得我会吗?” “不会。” 江昼从身后抱住他,去摸他手腕的银链,“那是为什么不高兴,因为我刚才威胁你,现在还记恨?” “才过去多久,我该忘了吗?” 江昼沉默,也不说别的话哄他了,只是一直抱着他,季云琅想往旁边挪两步,动了动,说:“放开我。” 江昼让他亲一下再放。 季云琅偏头,跟他碰了碰唇,“好了。” 他态度淡淡的,江昼也不缠着了,松开他,说:“我现在下山,去城区,准备你要的那些东西,你收拾完,记得把外面的人带回八方域。” 季云琅闻言看向他:“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城区?” “那你去,我回八方域。” 季云琅:“我知道了,你去城区吧,我一会儿回八方域。” “嗯。” 江昼说走就走,季云琅收拾好东西,走到院子里看五花大绑的那个人。 血迹斑斑,已经僵了,绳子间塞着一张纸,写着他的住址和家中几口人。 跟江昼处理沙牢里的那些尸体一样,这个人也要被封进棺材里。 季云琅带这人的尸体回八方域,不可避免沾到一身血,他按江昼的要求把人在棺材里封好,专门去沐浴,换了衣服,又离开了八方域。 _ 江昼在城中采购季云琅要的东西,有摊主看他买这么多,好奇道:“兄弟,你家不小吧?到我这儿进货来了。” 江昼没理他。 他刚包揽了隔壁菜摊和水果摊的所有瓜果蔬菜,因为季云琅总抱怨,八方域现在环境刚变好,蔬果全都种得少、长得慢,自己种是乐趣,真要吃起来,还是得从仙洲带。 他买得太多了,几个临近的摊主交头接耳。 有人看到他的乾坤袋,知道他是修仙者,猜测他是给整个宗门带的。 又有人说,他看着像个开饭店的。 紧接着有人猜测,会不会是摆酒的?要是个什么大户人家办喜事,这些也刚好能摆几顿酒了。 江昼本来没理他们,闻言顿了顿,“嗯。” 这下大家都来恭喜,问他是不是家里的少爷小姐有喜事。 江昼:“我。” 这下街上又传起来,原来现在大户人家成亲都流行新郎亲自出来采购。 商户们互相通了气,都知道有个财大气粗的准新郎在他们城里买东西,看这架势像是刚置办了新的大宅子,家里什么都没有,所以采购量惊人。 行走的大财神来了,一时整条街都热闹起来,江昼原本只是买季云琅列出的东西,可实在招架不住沿途商铺中那些喜庆的成亲用品。 那么显眼,简直像是在故意摆给他看。 他总是脚步一转就进了店,豪掷千金后再出来。 直到他买空了一家四层楼高的婚服店里所有的男装,整座城的商户都炸了锅。 这下路上倒是没姑娘给他递帕子了,反而有不少男人暗送秋波。 更有甚者大胆凑到他面前,先是夸他经济实力如此雄厚,又红着脸说,你喜欢男人啊?好巧,我也是。 最后旁敲侧击问他,买这么多婚服,家中是不是有很多小妾,介不介意再多一个吃得少事不多的美丽男小妾。 边说,边朝他抛媚眼。 “……” 江昼第一次对大街上的仙洲人起了如此强烈的杀心。 他还没采购完,干脆直接换了座城,理由就是在这座城里被骚扰,以后不会再来了。 大财神说走就走,有些商户还没赚到钱,气得脸都歪了,抡起扫把就追着大街上乱抛媚眼的男人跑了三条街。 _ 季云琅去了梅庐,好巧不巧,在神医家门口碰到了扒着门框死活不进去的楼沙,他的宝贝儿们在旁边拽他。 第310章 “神不去!不去!为什么要把神捆在床上?那个金光闪闪的男人,他想对神干什么?!” 看到季云琅突然走近,他眼神一亮,大喊:“领主!救……唔唔唔唔!” 风洵从他身后出现,扒下他的手,捂住他的嘴把他拖走了。 季云琅进了院子,四面环顾,这里零散坐着不少八方域人,有些甚至在和小药童一起读书。 他走过去,一个正看书的八方域人抬起头,看见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最终小声叫:“领主。” 季云琅观察他的神态,不同于从前八方域人表现出的“傻气”,现在看着内敛了许多,而且叫完“领主”,他自己都不自在,脸涨得通红。 像是知道自己从前的模样,觉得羞耻了。 季云琅坐到他身边,接过他手里读了一半的书,问:“都可以看懂吗?” 那人点头,似乎在回忆,有些艰难地开口,“我从前……在仙洲,上过学,识字。” 季云琅微微惊诧,“你能记起从前?” “在慢慢想……那个神医说……不能急。” 看他捂着脑袋,再想下去讲话都困难了,季云琅把书还给他,让他先停用脑子,接着看书。 接下来,他又挨个去看了待在院子里的其他人,大多都是一样的情况,能记起些东西,却不全面。 只有一个人,一看到他就神情激动,猛蹿过来握住他的手,“领主!让我出去!我要回家!” 噼里啪啦一阵响,季云琅低头一看,他手腕上绕着八方域的铁链子,另一端绑在树上,被人绑在了院子里。 这人依然在重复,“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季云琅垂眼,拽了拽他手上的铁链,问:“那个风洵绑的你?” 风洵这时出现在他身后,“没错。” 季云琅回头看他,“江昼把人送过来治病,可不是让你这么绑的。” “他自己要乱跑。那个神医说了,不择手段,把他留住。” 说着,风洵瞥他,“你来干什么,是江昼什么都告诉你,还是你一直盯着我们?” 季云琅笑,“你猜?” “这些事,江昼不会告诉你,”风洵有些厌恶地皱起眉,“他既不用你,也不杀你,只会留着你当玩物,迟早被你坑骗。” 他这话难听,季云琅回击,“我跟江昼两情相悦,我可不是他的玩物。” 说着,视线落到他下巴新鲜的咬痕上,勾了勾唇,“你这样的,才叫玩物。” 风洵目光一沉,手臂高扬,直朝他的脸来,季云琅没躲,气定神闲,“我一会儿去见爹娘。” 巴掌在他脸颊一寸处停住,季云琅疑惑,“八域主不是讨厌我?不打了?” 风洵收手,冷笑,“我打了你,爹娘和江昼,都会找我。” “哦……”季云琅给他提建议,“那还有个好办法,你在这儿把我杀了,爹娘和江昼都不会知道,到时江昼没了牵绊,你们攻占仙洲的大业不就能成了?” 风洵瞥了他一眼,“你死了,江昼跟你一起死,我们的大业,彻底没戏。” 季云琅唇角挂起浅笑,“原来你知道啊,你看,我不管活着还是死了,都能牵制江昼,八域主,你气不气?” “不对,”季云琅改口,“八域主的玩物。” “……” 风洵死死盯着他,拳头攥得嘎吱响,原本找季云琅求助那个八方域人吓得不敢吱声,把自己缩回树边,低下了头。 风洵问:“你想让我揍你,还是杀你?” “你杀不了我,揍我倒是可以,”季云琅走近一步,“你可以试试,打我一下,江昼会对你做什么。” “你想让他杀我?” 季云琅笑意更深,“神医治疗得不错,你脑子现在挺好用,不过我想让他杀你,不需要挨你的揍,我自己给自己一刀,说是你干的,你觉得他信不信?” 风洵走到树前,把被绑住的人解开,带他走,路过季云琅时说:“你不用威胁我,应该多花心思去应付江昼,就算我死了,他想做的事,也会继续做。” 他也要去找神医,走在风洵身旁,“他们都能想起以前的事了,你呢?” 风洵问:“你对我感兴趣?” “我对江昼感兴趣,”季云琅说,“你们从小就认识,我想知道你是多大年纪进的八方域,那时他在哪儿。” 风洵:“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回去就跟江昼告状,说挨了你的揍,你逼我们分开。” 风洵嘲讽一笑,“你也就这点手段。” “好用就行。” 风洵指指附近一个小药童,“比他更小,我和……在街上流浪,被抓走,扔进了八方域。” 季云琅:“和谁?” 风洵沉默,不久后,从牙缝里挤出了那个名字。 季云琅当即回道:“抱歉。” 没想到他还会道歉,风洵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带着人快走几步甩开了他。 季云琅盯着不远处几个小药童看,心想,再小一些,那得小成什么样。 风洵和花珈在进八方域前就是一起的,那江昼呢?在碰到他们之前,会不会一直是独身一人? 季云琅一想到他小小一只,一个人在八方域中挣扎求生就觉得可怜,整个人瘦瘦小小,每天没地方睡觉,饿着肚子,他那样的性子,还说不了话,肯定没少受人欺负。 第311章 想着,他过去找了神医,刚走近就听到一阵嚎叫。 楼沙被绑在床上,挣扎着要下来,神医衣服头发都被弄得乱糟糟的,肚子上还被他踹了个大脚印,正站在旁边对着风洵崩溃: “这个人怎么回事?!他是疯子吗?我们医修的时间也是时间啊!要不换人吧好侄儿,把他往后推推,我先治别人……” 余光看到季云琅,他一顿,喜笑颜开,“呦,小侄儿也来啦?” 季云琅莫名其妙被他换了个奇怪的称呼,随便应了一声,径直走到床边,从乾坤袋里掏出个橘子,连皮一起塞进楼沙嘴里,堵住了他的乱嚎。 楼沙六亲不认,“噗”一声吐出来橘子就要接着嚎,直到季云琅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他才安静了,问:“真的?你不骗神?” “当然。” 那边,风洵正跟神医说:“不换人,先治他,想想办法。” 说完,又补充:“叔叔。” 金乾被这么一叫,顿感亲切,拍拍自己肚子上的脚印,斗志满满望向床上的病人,无声呐喊:来吧!叔叔要发力了! 这时,季云琅走近,对风洵说了几句话,指指床榻,“让八域主听话的办法,你比我懂。” 风洵自然比他懂,眼中闪过一丝不耐,骂:“男人,恶心。” “恶心你可以不管他,”季云琅说,“八域主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风洵没说什么,撞开他,径直走向床边。 金乾还在思考怎么说服这个奇怪的病人,下一瞬,就见自己懂礼貌的好侄儿在床边俯下身,掐起他的下巴…… “啊?” 他一边思考,季云琅就一边把他拽出了房间,带到门外说:“梅神医,聊聊。” 金乾被刚才那幕吓得心慌,拍拍胸口,问:“聊什么?” “江昼给你送来的这些人,你觉得怎么样,好治吗?” “治起来倒还好,”金乾说,“大家都差不多,只是恢复快慢的问题……过段时间可能还需要来一批人,持续观察。” “恢复快的有多快?像这个人?” 季云琅打开隔壁房间的门,带出了那个被风洵绑起来的人,“他一直说要回家。” 金乾叹气,“我知道,他喊了好几天了,每次都趁没人看管自己跑出去,可他根本不知道家在哪啊,出去就在梅庐里乱撞……” “我能!我想起来了,我知道家在哪!” 那人神情激动,握住金乾的手,“神医,我这回真的想起来了,你信我,让我出去,让我回家!” 金乾叹气,“你天天这么说,每回都迷路,我这里都忙翻天了,哪有精力一直带你去找家?行了,你去吃点饭睡一觉吧,别乱跑了,等我有空再……” 那人突然跪地大哭起来,“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我不知道还能记多久,我快忘了,我、我家在清、清阳城!对,清阳城,你让我去,去了我就能找到家了!” 他哭得悲痛,金乾扶他起来,深深叹了口气,把季云琅带到一边,“整个梅庐现在都很忙,我这边人手不够,没办法带他去找家,你看……” “我知道了,”季云琅说,“我一会儿带他去一趟。” 金乾点头,“不过你得做好准备,很有可能是白跑一趟,他们记忆都不稳定。我还是建议再等一段时间,让他恢复恢复。” “没事,我下午空闲,可以带他去一趟。” 季云琅正色道:“梅神医,我找你,是想问我师尊的事。” 神医了然:“你想问,我既然能治这些人,是不是也能治你师尊?” “对,江昼很小就在八方域了,我总觉得,他跟这些人不太一样,会不会是因为他早早来了仙洲,脑子要相对好使一些?” 金乾为难,“这个……我给他治疗的时候没检查过这一方面,如你所说,你师尊跟这些人很不一样,我猜测,”他点点自己脑袋,“你师尊的灵智没问题。” “有机会的话你可以让他来,我重新检查一遍,更稳妥。” 季云琅点头,看向那个窝在一边抹眼泪的人,说:“那我先带他去一趟清阳城,不管找不找得到家,晚些都给你送回来。” “行,”金乾问,“不先去见见你爹娘?” “回来再见吧,找家要紧。” 季云琅带这个人出门,心里在想,也不知道江昼的家在哪里,风洵和花珈小时候在流浪,江昼呢,他有人疼爱吗? _ 江昼采购完需要的东西,回了八方域,发现季云琅不在。 他把季云琅需要的东西拿出来,让琥生带人来取。 接着回到居住的洞穴,将搬回来的家具布置成季云琅房间的模样。 随后拿出自己买的四层楼的婚服,全部摆到床上,准备等季云琅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小小徒弟,这不挑花了眼?看他还跟不跟师尊闹脾气。 等徒弟回来期间,他先去隔壁洞穴检查了季云琅带回来的尸体,又去了趟沙牢,验收他们的成果。 林霄坐在牢外看守这些五大派的弟子,里面的人指着鼻子骂他,他在外面打瞌睡。 见到江昼来了,他站起身,“大哥!” “嗯,”江昼扫视一圈,把那枚染血的玉佩丢还给蒋明远,当着一众清霄门弟子开口,“你爹说,年年祭拜你们。” 第312章 这就是要被放弃的意思。 牢里一时哀嚎四起,蒋明远气得猛跳起来扒着牢门大喊:“什么?!他不救我?他爷爷的老鳖孙儿!我可是他儿子!” 江昼没再理他,问其他人:“想走吗?” 当然想,四面牢房里五大派的弟子哭得哭,喊得喊,直呼想回家。 “这里太难熬了,这位大哥,你放我们回去呗,咱们无冤无仇的……” “对!大哥,你就放了我们吧,受不了天天跟其他四派的蠢货骂架了!” “你放了我,我愿意替你们把地全犁完再走!” “我也是!大哥你看我一身腱子肉,我可能干了!一个人能顶三个人!” 林霄听他们东一声,西一声的,小心翼翼跟江昼说:“大哥你看,他们也挺惨的,以前关在一起天天打架,现在又隔着笼子天天骂,唾沫星子都喷我脸上了……” 江昼看他一眼:“你要为他们求情,让我放人?” “倒也不是,”林霄有些扭捏,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我就是想,大哥也别耗着了,这么多人,啥时候给大伙儿个痛快呗。” “?” “林霄你……” “好你个狗腿子!你自己不是五大派的人吗?你怎么这么残暴!这么邪恶!” 原本有些感动的众人霎时开始怒骂他,林霄一个个怼回去:“我们狗腿子就是这样,怎么了?有本事你也来狗!你来啊!” 江昼听他们吵听得耳朵疼,先叫停林霄,让他出去吃饭,接着坐到椅子上,跟这群人说:“这几天,好好干活,放不放人,看你们宗门。” 一个人伸出胳膊来朝他招手,“怎么说大哥?让我们宗门拿钱来换?那好说啊,你是不知道,我们宗门的财力……” 一人开了头,这群人又叽叽喳喳吵起来哪个宗门更有钱,江昼等他们吵得差不多了,说:“不要钱,该死的人死了,你们就可以回去。” “谁是该死的人?”有人小声发问。 江昼垂眸,“我前段时间,让你们画的那些人。一个也跑不了。” 有人抛出一块石头砸了他的背,愤怒道:“那都是我们宗门的长辈,德高望重,你凭什么说他们该死?” 江昼看了他一眼,那人梗着脖子瞪他,“怎、怎么了?我师父没说错,你们八方域全都是野蛮人!大恶人!无冤无仇就要杀人取乐,你们就是天生的坏蛋!” 他敢骂,却没人敢应和,江昼也不出声,沙牢中一时寂静。 那人手抓在牢门上,呼吸粗重,身体不停颤抖,死死盯着江昼,他的脸色惨白,冷汗从额前滴落,忽然,江昼手动了一下,他瞬间崩溃,大喊一声蹿到人群最后方,在角落里抱住脑袋大喊:“别杀我!” 江昼俯身,捡起地上的石头看了看,问:“让你们干活,你们还偷东西?” “就、就捡了块石头,怎么算偷?” 江昼从怀里拿出帕子擦这块石头,“因为这里贫瘠,什么都珍贵,拿一块石头也算偷。” 江昼没揍人,他们都大胆了起来,反驳道: “这是你们自己住得地方烂,关我们什么事?” “就是!这破地方,待得我浑身痒,你们怎么住得下去的?” “八方域人都皮糙肉厚呗,前两天有个人夺我衣服穿,穿上了叫唤得跟什么似的,一看就没穿过那么好的料子。” “我也是我也是,抢我衣服那个人,滑稽得很……” 他们都憋得无聊,一有了话头,就又开始叽叽喳喳。 江昼静静听着,手中摩挲着那块石头,这群人跟季云琅年纪差不多,个个在仙门中养尊处优,讲起话来一口一个“我师父”“我宗门”。 五大派闻名仙洲,作为五大派的弟子,他们总是很体面,很自豪,就算成了阶下囚,话里话外也藏不住对这个地方的鄙夷和蔑视。 等他们聊累了,江昼从乾坤袋中拿出八方域的地图,在半空铺展开,大幅漂浮的图纸霎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是什么?”有人发问。 江昼沉默,他很讨厌跟这么多人说话,而且还需要说很多。 这原本是要派给季云琅的活,可季云琅到了现在都不回家,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只能江昼来干。 他开口:“我说,你们听着。” “谁打断我,明天的活翻倍,不准吃饭。” “我们本来也不吃饭……” 江昼改口:“翻三倍。” “……” 江昼从沙牢出来时,外面已经是半夜,没感应到季云琅的气息,他还没回来。 他刚跟那群五大派的小辈们讲完“阁”的存在,又听他们叽叽喳喳吵了一通。 年轻人火气都盛,听他讲完,个个愤怒不已,原本“德高望重的长辈”在三言两语间便被骂成了“道德败坏的畜生”。 有不少质疑的声音,在江昼拿出那些法器后都噤了声,他们自然认得自己宗门产出的法宝,也知道哪个长辈会用这些东西。 还有人想跟江昼多聊,江昼却已经待不下去了,他现在不至于吐,那种恶心的感觉却依然萦绕在心头。 他给五大派时间,让他们自行处理那些人,处理得干净,一切好说,有漏网之鱼他也可以帮着解决。 要是宗门的态度是遮掩包庇,那包括这群义愤填膺的年轻人在内,江昼会让他们整个门派一起陪葬。 第313章 清冷的月光照洒在这片土地上,他仰头看月亮,心里清楚,就算这样,爹娘也不会理解他,他杀了太多人,鲜血渗进八方域新的泥土中,所有尸体都身首分离,棺材摆满了洞穴。 可只有把这些人全杀光、抹去一切他们存在过的痕迹,江昼才能勉强说服自己,那些罪恶已经被清除,那些令他恶心的人已经全部死在了他的刀下。 爹娘还在,八方域在变好,季云琅也在他身边。 那就没什么需要他关心的事了。 人马上就要杀光了,他把那颗石头扔回土地里,觉得心里很空。 这段时间他做什么都背着爹娘,还总拿“不听话就分开”来威胁季云琅,他知道季云琅早就怕他了。 徒弟从前最会无理取闹,现在却被他怎么欺负耍弄都不敢急,偶尔发个脾气都轻轻的,不带劲。 他知道爹娘讨厌他,那季云琅呢?亲眼看他杀过那么多人,被他威胁过无数次,真的会因为他是师尊就永远爱他? 江昼心里空,怀里也空,季云琅偏偏这时候不在。 他出了八方域,循着浅淡的气息去找,不管是锁灵链还是季云琅身上的气味他都无比熟悉。 他寻到一处陌生的城镇,拐了十几个弯,才在一户人家门口找到独自一人静立不语的季云琅。 江昼过去,从身后抱住他,季云琅身躯一震,似乎被吓得不轻,很快反应过来是他,刚要说话,就被推进了旁边幽暗的小巷中。 激烈的吻伴随压抑的喘息在夜色中弥散,季云琅整个人卡在江昼与墙壁之间,身后滚烫,身前冰凉,只得偏头迎合他的亲吻。 江昼凶得要死,却让他想叫都叫不出来,只能用身体回应。 他不用看清都知道江昼没换脸,就这么不讲道理,用胡夜的脸对他用了强。 这时,那户人家的门开了,有人走出来,在夜色里问:“领主?领主你还在吗?” 那声音沙哑带着哭腔,似乎刚刚嚎啕大哭过。 季云琅得回应他,这人找到了家,记忆恢复了,他需要把人带回去,让神医进一步检查。 于是他挣扎着跟江昼分开唇,压低了嗓音跟他说,“你先……停一停……” 江昼却不听他的,猛一下,声音很大。 半夜的街上太静,这一下,长了耳朵的都能听见。 那人止步,对着面前一片漆黑骂:“什么玩意儿,要弄回家弄去,真不要脸!” 说着,就启步走远,对着夜色继续喊:“领主?领主你在吗?去哪闲逛了?” 人走远了,江昼更凶,季云琅让他气得说不出话,再接吻时狠狠咬了他的唇。 江昼跟他分开唇,去他脖颈吻,没上牙,很急切,亲出了不少痕迹。 季云琅这才发觉他不太对,不骂他了,尽量平缓了呼吸,“江昼……?” “嗯。”江昼应了,手臂在他腰上禁锢着,让他跟自己紧密相贴,问,“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家?” “梅庐,”季云琅说,“刚才那个,是神医的病人,他想起来了,我带他来找家。” 江昼亲吻他的动作顿了顿,“他们,能想起来?” “嗯,”季云琅回过头,把脸贴在墙面上,“我今天也很震惊,你安排过去的不少人,或多或少都想起来了。” “再这样下去,江昼,他们都能找到自己在仙洲的家,”季云琅覆上他的手,轻轻握了握,“你呢?对自己的过去感不感兴趣?” 江昼停了片刻,继续,在季云琅骤然急促的呼吸中回答:“我没有过去,我从出生起,就在八方域。” “什么……唔……” 季云琅脑子里只顾思考他这句话,没顾上迎合他,后来江昼似乎生气了,不再吻他,又开始咬。 季云琅让他咬得回了神,很不理解,又有些委屈,说:“你都这样了,就别虐待我了,这回是什么理由?我夜不归宿?” “不是。” “哦,”季云琅给他往前翻,“那就是我不戴锁灵链,你到现在还没消气。” 江昼抬了抬他的腿,“不是。” “还不是?” 季云琅接着回忆,绞尽脑汁,想不出来了,他最近没惹江昼,有什么当场也就哄好了。 季云琅:“那我跟你道歉,你能心里舒服点,放过我吗?” 他一这样江昼更狠,像是被他这句话激怒了,咬住他不撒口。 季云琅彻底没话说了,脑袋往墙上一撞,“你随便吧。” 江昼说:“烦我了。” “嗯。” “讨厌我了。” “嗯。” “想跟我分开了。” 季云琅:“没有。” 江昼换种说法,“没以前那么喜欢我了。” 季云琅:“也没有。” 江昼:“不想跟我成亲了。” “想。” 江昼:“觉得我残忍,野蛮,不可理喻,心里怕我。怕我胜过爱我。” 季云琅:“……” 季云琅:“你要说在床上,我的确有点怕,别的不会。” “还有,”季云琅回头吻他,“比起怕你,我还是爱你多一些。” 江昼沉默,似乎还想问什么,可他已经问光了,季云琅应对自如,让他没辙。 他不那么凶了,把季云琅抱进怀里,温柔了很多。 第314章 季云琅问:“消气了?” “嗯。” 停了停,江昼改口:“没有。” 季云琅:“好,还有什么要问?” 江昼指尖溢出灵光,跟他脸对着脸,问:“我今天这样对你,没有换脸,你不生气?” “当然生气,”季云琅吹灭他那点灵光,又让四周陷入一片黑,“可今天你都先生气了,我再跟着气,没意思。” “……” 江昼把他翻了个身,面对面抱着他不动了。 季云琅看他还是不高兴,抬手,刚要拍拍他的背,江昼就开口:“云琅。” “嗯。” “你发个脾气。” “什么?” 江昼说:“你现在,跟我闹,骂我,威胁我要分开,让我哄你。” 季云琅:“……我不。” 江昼了然,“因为你怕我。” 季云琅被他说得发笑,回抱住他,“你怎么不说是因为我爱你?” “那你以前,跟我闹,是因为不爱我?” “……” 季云琅叹气,边给他整理衣服边问:“我以前跟你闹,是不是也跟你现在一样,这么烦人?” 江昼不说话了。 季云琅给他理好衣服,自己找了套新的换上,牵他出巷子,走到那户人家门口。 那人回来时,一眼就看到家门口的两人,惊道:“老大怎么也来了?” 季云琅:“听说你找到家了,他想来恭喜你,我刚才去接他了。” 那人又开始抹泪,“那……我、我再进去跟我爹娘告个别,我们就走。” 季云琅点头,“让你爹娘放心,很快送你回来。” 江昼摸他手腕上的锁灵链,问:“找到家,还记起爹娘,想起这么多?” “本来只记得这座城,”季云琅说,“我带他在这里挨家挨户找,到这条街时,他记起家了,进了家,他又逐渐记起了爹娘。” 季云琅动了动手腕,跟他牵住手,“八方域那么多人,神医治疗就要耗费很久,等他们恢复记忆,找到家,又需要一段时间。” “而且他们家都在仙洲,江昼,你带他们找到了家,还会带他们一起毁掉这里吗?” 江昼没说话。 这个话题,季云琅回回提,他回回生气,然后季云琅会跟他道歉,下次还提。 “既然能想起来,”沉默良久,江昼开口,“那先看看,多少人能找到家,找不到的,再说。” 季云琅微微弯了唇,拽了他一下,把他拽到身边,脸往前凑了凑,要跟他亲。 江昼跟着把脸贴过来,唇刚碰上,旁边的大门开了,刚找到家的这位弟兄眼含热泪跟爹娘告别,边抹泪边说: “你们晚上一定记得关好门,街上有变态,大晚上跑外面干那种事,就在咱们家旁边!” “来,爹,娘,这是我这些年在外面打工跟的两个掌柜,都是大好人!” 两个正大晚上在外面亲嘴儿的变态大好人掌柜:“……” 第100章 逼婚 一早到了梅庐,季云琅径直带人上楼找神医,江昼在院中观察那些被治疗的八方域人。 风洵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边,问:“他把你找来了?” 江昼偏头,看到他下巴上的牙印和可疑的、红肿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怪异,“你自愿的?” “嗯。” 江昼出手,去他胸口掏花珈的脸皮,“既然这样,先把这个,扔了。” 风洵拍开他的手,江昼又上了另一只手,眼看要拿到,季云琅突然出现,攥住他手腕把他往旁边拽,不满道:“你趁我不在,去摸他的胸?” 江昼:“没有。” “别狡辩。” 季云琅拽起他就往楼里走,江昼问:“去哪儿?” “见神医,反正你来了,让他给你看看。” 江昼止步:“不用。” “用,”季云琅拽不动了,回身看他,语气放轻,跟他商量,“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和其他人一样能想起些东西来,你的过去……” “我告诉过你,我的过去就是在八方域,”江昼皱了皱眉,“我从出生起,就在那里。” 季云琅第二次听他这么说,停顿片刻,又拽了他一下,坚持让他去见见神医。 楼上房间中,神医让楼沙睡下,边叹气边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出来,刚转身就撞见外面大侄子小侄子牵着手在等他。 他对着江昼惊讶道:“你也来了?” 季云琅把江昼往前推了推,“我让他来的,神医,你顺手吗?给他检查一下。” “行,”金乾带他们上楼,期间看了几眼江昼,问,“不太情愿?被逼着来的?” 江昼:“嗯。” 季云琅:“没有。” 两人一起回答,金乾笑了,“行了,你俩也别闹,我这里现在法器齐全,查起来很快。” 季云琅本来要跟着进,金乾让他止步,“灵智这种东西脆弱,人多了容易受干扰。” 季云琅闻言,急忙退到楼梯口,“那我是不是该离远点?” “这就可以了。”金乾进房,关门前说,“放心,很快让他出来。” “好。” 季云琅等在外面,没敢离得太近。 他知道江昼怕麻烦,不太愿意配合,可他实在好奇,想更了解师尊一些。 第315章 江昼看着他长大,他却不知道江昼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神医说快,果然很快,季云琅还没在外面待多久,江昼就出来了。 季云琅过去问:“怎么样?” “跟我们之前猜的一样,没问题,”金乾忙活一夜,有些累了,打了个哈欠说,“其实吧,大侄子这样,一看就没问题,小脑袋瓜儿灵光着呢,要不是你催着,我俩都没必要多此一举。” 季云琅不信,追问道:“他这么笨蛋,不是因为脑子有问题?” “……”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在骂人,金乾瞥见江昼脸有些黑了,严肃教育季云琅:“哪儿有这么说长辈的?他既是你师尊,又是你哥,还是你……快去道歉,别一会儿吵架了。我还想睡呢。” 季云琅看向江昼,过去揉了揉他的脸,猜测道:“为什么你没问题?会不会是云晏当初带你去仙洲,顺便……” 江昼没管他揉在脸上的手,说:“不是,他一直以为我和其他人一样,没有灵智,所以才觉得,我好忽悠,会愿意为他献出身体。” “所以他不会主动帮你恢复,”季云琅沉吟,“那你为什么会跟其他人不一样?” “很简单,因为我从出生,就在八方域,”江昼说,“不是被摘除灵智,扔进来的。” 江昼抬起一只手,轻轻掐他的脸,跟他对视,自信道:“所以我一直跟你说,师尊,不是笨蛋。” 季云琅没忍住笑了,“你这样明明更笨了,别人都是被外力影响,你呢?你是天生就……” 江昼手重了重,季云琅不说了,改口:“好,师尊不是笨蛋。” “嗯。” 听他说“从出生就在八方域”,金乾恍然大悟,一拍手,“你的父母都是八方域人,在八方域里结合生下了你,他们的灵智虽然被外力摘除,却不会影响后代,所以生来就在八方域的孩子,很有可能头脑都是正常的!” 季云琅一怔。 金乾有了猜想,也不困了,边嘀咕边来回转悠: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八方域人不会有养孩子的概念,通常生出的孩子都很难活到长大,这种情况碰见得少,所以我没注意过……” 听着他的话,季云琅也陷入沉思。 江昼依然在捏他的脸,离得近了点,问:“在想琥生?” 江昼灵智没问题,所以江逝水和云征月能教会他读书识字,却教不会被人为摘除灵智的花珈和风洵。 季云琅把琥生养到这么大,教了很多东西,自然知道这个孩子聪明,跟八方域的其他人不一样。 所以琥生也是八方域人结合生下的孩子。 金乾还在苦于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孩子让他检查以此佐证他的猜想,季云琅就偏过头叫了他一声,说:“我过阵子带个孩子给你,你看看。” “行!” 金乾激动,还想说什么,忽然瞥见季云琅领口处没遮住的痕迹,顿了顿,去自己袖子里掏出几小瓶药膏,若无其事地踱步过去,悄悄塞进江昼手里,拍了拍他的肩,无声说:抹抹吧,年轻人。 江昼看了他一眼,点头。 神医去补觉了,季云琅准备去见见爹娘,见江昼一直盯着他,不解:“怎么了?” 江昼移开视线,把药膏收起来,“没事,你去见爹娘,我等你。” 季云琅笑,也没非要他去,只是捏了捏他的手,说:“你都到门口了,不进去?” 江昼摇头,“他们讨厌我。” “怎么会,”季云琅亲亲热热跟他牵上,一起上楼,安慰道,“现在八方域这么好,都是你的功劳,你以前还说他们想让八方域有星星,现在不也有了?他们不会讨厌你的。” 江昼:“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 “因为从小,你做什么我都向着你,”江昼摸摸他脑袋,“你没被我教育过、讨厌过,所以不懂。” “你这么说,我也懂,”季云琅垂眼,“我前些年也一直觉得你讨厌我,不过我没像你这样躲着,你越讨厌我,我越要欺负你,去你跟前晃悠,反正你都讨厌我了,我心里不舒服,总不能身上还不舒……” 江昼顺势把他推到拐角处,浅浅亲了一会儿,揉乱他头发,说:“我们,跟我和爹娘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季云琅看他一眼,“你不是从小就喜欢娘吗?还送心形的石头,一送就是那么多……我们在一起这么久,都没见你给过我。” 说着,他就自顾自难受起来,酸道:“我的初恋是你,你呢?你活了那么久,比我大那么多,你的初恋是娘,第二恋是不是云晏还不可知,第三恋,云姝,还跟她成过两次婚,我呢?我都没跟你成过,一次也没……” 江昼去捂他的嘴,他避开,自顾自冷笑,“我知道了,江昼,都说初恋最难忘,我难忘你的时候,你在难忘娘,所以你找的全是云家人,我以前还以为我们是睡出来的感情,现在我知道了,我醒悟了,你根本就是故意把我拐上床,你就好这口,你这个变态。” 江昼:“……” 不小心路过的几个神医师兄弟:“……” 他们惊恐地看了这两人一眼,交头接耳,匆匆而过,“现在的小年轻玩这么大……” 江昼:“别闹。” 季云琅偏要闹,嘴上敲打他,“你都二婚了,江昼,年纪还比我大,不趁这时候赶紧把下一婚定了,等你再大点,我就不要你了,去找年轻的。” 第316章 这话一听就是在逼婚,江昼心中豁然开朗,季云琅成长了,闹一小会儿就能闹到点上。 他不慌了。 季云琅这么想成亲,要是看到师尊摆在家里的满床婚服,小小徒弟又当如何应对?怕不是要爱死师尊,一辈子黏着师尊不撒手。 季云琅威胁完他,见江昼非但不慌,嘴角反而挂起了一丝自信的、志在必得的笑。 “……” 抽空让神医查查,再急也不能跟脑子不正常的人成亲。 江昼坚持不去见爹娘,季云琅只好让他等在外面,自己去了。 他到时,江逝水和云征月正在互相给对方缝脑袋,他走近,从乾坤袋里掏出绸带来,放到了桌上。 不经意一瞥,看到桌上一张纸。 正是当初江昼逼他发出的那封厚脸皮的亲嘴儿信。 “二仔,”江逝水眯着眼夸他,“没看出来啊,不愧是你哥带大的,青出于蓝。” “……” 季云琅本来想解释,又想,他和江昼本来就是一起的,没必要非把自己摘出来,于是他点头:“没错,藏起来谈没意思,想让爹娘祝福一下。” “你……” 江逝水扶着自己的头转过来看他,教育道:“少跟你哥学,这时候应该跟爹娘认错,不是顶嘴。” 季云琅点头,“好。我错了,爹,娘,是我回信态度不端正,这样不好。” 江逝水这才满意,碰碰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的云征月,“看,小的就是比大的乖。” 云征月视线落在季云琅脖颈上,拍拍自己身边,让他坐过来,季云琅乖乖过去,“娘。” 他坐得近了,江逝水一探脑袋就看见他脖上被什么人嘬过咬过的痕迹,当即一拍桌子,“岂有此理!” 季云琅一惊,看向他,茫然道:“怎么了?” 江逝水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你哥是不是在外面?让他来。” 季云琅摇头,“他想来自己就来了,我叫不动他。” 江逝水重重叹了口气,对云征月道:“你的好儿子,他这是故意给咱俩看的!也不嫌二仔这样在外面丢人!” 云征月微微皱起眉,似乎也不太高兴。 见他们这样,季云琅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默不作声偏过身子,摸出小镜来瞄了一眼。 下一瞬,镜子在他手里咔嚓一声,裂了一半。 云征月闻声看向他,“云琅?” 季云琅笑了笑,收起碎镜子,“没事。” 随后抬手,理了理衣领,离娘坐得远了点,心里骂江昼。 满脖的印子没遮好,他自己看不见,江昼肯定看得见,就这样都不吱声,让他带着来见爹娘,真不要脸。 “爹,娘,”季云琅又理了理衣领,直入正题,“八方域现在什么样子,你们知道吗?” 云征月摇头,“你很久不和我们传信了,云琅。” 江逝水抖起那张纸,啧啧感叹,“最近一次还是这张跟你哥甜蜜的证据,二仔,真会秀,甜死爹了。” “……” 季云琅起身,手中灵气凝结出一小片画面,送到他们眼前。 “那个风洵,我还以为他会跟你们讲讲。我听江昼说过,当年,你们期望里的八方域就是这样,跟仙洲一样,四季更迭,昼夜交替,”画面转到一处略显荒芜的土地,季云琅解释,“这里我们准备种果树,还没开垦。” 云征月静静看着这一小片明亮繁荣的画面,直到季云琅掌心的灵气彻底暗淡了,她才开口,问:“这些,是怎么来的?” 季云琅笑,“当然是我师尊扛着刀杀出来的,他最近……” 云征月的表情很严肃,江逝水也敛了笑意。 季云琅本来想说他最近很累,天天忙,帮你们报了仇,该死的人一个也没放过。 见他们是这个反应,直接改口,“江昼杀的都是仇人,没往仙洲去。” “他自己做的,还是你帮他了?” 季云琅想了想,回道:“帮了一点,他很多时候不让我帮忙。” 云征月紧接着说:“云琅,江昼走了错路,你阻止不了他,爹娘可以理解,为什么要帮?” 听她这话,季云琅皱眉:“你什么意思?” 江逝水插话:“意思就是,你不该帮你哥,江昼干这种事是因为没人管得了他,你不该跟他一起……” “闭嘴。”季云琅打断他。 江逝水惊诧:“你……” 季云琅没理他,直视云征月,又问:“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他这样没礼貌,云征月有些不满,问:“江昼教你的?” “不用他教,”季云琅说,“我今天来这里,又不是想听你们数落他,我不都说了吗,江昼让八方域变好了,给你们报了仇,就连仙洲目前也安然无恙,你们不满意?” 他有私心,他觉得江昼做得很好了,想来找爹娘炫耀,听他们夸赞江昼。 毕竟爱着江昼的除了他就是这两人,可他们这样的态度让他糟心,本来还遗憾江昼不愿意过来,现在直接庆幸自己没把江昼强拽来。 他受不了这样,得跟爹娘掰扯清楚,掰扯不清他以后也不会来了。 想着他就冷着脸走近,把两人之间的桌子搬开,自己坐下,一左一右抓住他俩,“江昼哪儿不好了?你们做爹娘的,一人一句,说吧,说服不了我……”他恶狠狠道,“把针线全给你们弄断!” 第317章 “……” 楼外,江昼默不作声靠在窗边,听里面季云琅跟爹娘吵架,爹娘说一句他怼一句,急了还要骂人,刚骂两句就噤声,说“这可不是我师尊教的,江昼不教这些”。 爹娘教育他那些话江昼从小听到大,他们总觉得有更温和的方法能解决问题,斥责江昼太过暴力血腥,有时候说得上头,摆起爹娘的威严,还会让江昼不听话就别回家。 江昼不喜欢被这样对待,又恨不起来他们,云征月就连跟他生气都是温和的,不骂他,却听得人心里难受。 所以他只能逃避,不敢正面对上。 正面对上也没用,他又不会吵架,不像季云琅,小小年纪,嘴皮子溜成这样,把爹娘怼得哑口无言,还逼着爹娘隔空给师尊道歉。 江昼在门外听了很久,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跟爹娘的吵架中扳回一局,靠着墙有些太得意了,一不小心就撞开窗户,把自己上半身露在了窗前。 房里三人直直看过来。 江昼跟他们对视一瞬,面不改色关上窗,留了个小缝,淡定道:“继续。” 又补充:“当我不在。” “……” 第101章 诱惑 季云琅不再跟爹娘吵,站起身,把桌上的绸带递到他们手里。 “缝完脑袋拿这个绑,不容易掉。” 爹娘刚挨了他的骂,此刻又见他来装乖,一个赛一个脸黑,谁都不理他。 季云琅无所谓,指指门外,问:“江昼在外面,你们有什么要对他说的吗?” 江逝水这时候理他了,哼了一声,一掌拍上桌子,“让他进来,我跟你娘好好问问,怎么带的孩子,教会你这么顶撞长辈。” 季云琅笑了,“我从小就这样,顶撞他顶撞到大,你问他没用,他也拿我没办法。” 突然感觉后脑勺被砸了一下,季云琅回头,窗户开得大了点,江昼不知从哪弄来一串葡萄,正一颗一颗捏下来砸他。 这是待得烦了,催他走。 季云琅跟爹娘告了别,刚出门就被江昼抱进怀里。 “师尊……” 江昼不等他说话,先“啾啾啾”往他脸颊亲了好几下,无声感谢他妙语连珠替师尊吵架。 亲完,江昼往他嘴里喂葡萄,问:“甜吗?” 季云琅被他刚才那一顿亲弄得脸颊通红,勾起唇,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师尊更甜。” 江昼心头一动,刚要把唇凑过去让徒弟好好甜一下,身后房里就传来“咚”的一声,伴随着江逝水阴阳怪气的高调儿: “呦,好甜,师~尊~更~甜~你们兄弟俩真是给爹头都甜~掉~啦~” 江昼皱眉,把手里的葡萄全都蕴上灵光弹射进屋里,一个接一个砸爹的嘴。 季云琅不怕爹娘对他甩脸,却被这句阴阳怪气的话整得不舒服,拽着江昼离开,不满道:“我们讲悄悄话,他乱听什么?” “因为他,为老不尊,”徒弟跟自己统一阵线了,江昼满意,“找机会揍他。” 又心想:“然后当着他的面,跟云琅大亲特亲,把小小徒弟亲到软在师尊怀里,亲到喵喵叫,亲到黏着师尊不放,亲……” “江昼。” 季云琅这回没故意听,好心提醒他,又说出来了。 江昼住嘴,“嗯。” 季云琅忍了忍,还是对他说:“师尊,心里想可以,你别真做那种事……我不喜欢让爹娘看。” 江昼:“嗯。” 又心想:“由不得你。” 季云琅:“……” 什么毛病! 告别完神医,江昼不让季云琅回八方域,原因是他的恶名在仙洲尚且管用,不能浪费。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江昼领着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弟兄跟在季云琅身后,逐一拜访了仙洲五大派,半是友好半是威胁地询问,那些名单上的人,他们准备怎么处理。 各个宗门按名单查过可疑的人,自然清楚了“阁”的存在,放到从前,这些事他们就算惊诧,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比起什么正义不正义、人道不人道,还是宗门的面子更重要,这种事曝光出去,宗门还在仙洲混不混了? 可现在八方域已经灭了“阁”、杀了不少位高权重的长老,而且看这架势,马上要朝着仙洲来了。 这种情形下,宗门现在要考虑的就不是“丢不丢面子”,而是“保不保得住命”了。 因此季云琅这一趟走得格外顺畅,包括清霄门在内的五个宗门一家比一家配合,只要是八方域这边提出的要求,都一口应下。 名单上那些人,有些被宗门扣下,有些借机跑掉了,对此,五个宗门统一了话术—— “这种宗门败类,死不足惜,我派绝不姑息养奸!正义之火不灭!制裁邪恶!还仙洲一个公道!” 他们要亲自制裁手里的宗门败类,邀请几位八方域来的客人观刑。 可惜有位使大刀的客人性子急,没等到第二天,在行刑前夜就亲自替他们处决了这群败类。 处决完,江昼拿着名单一一对应,重新制定了一份各宗门潜逃在外的名单,问他们,这些人准备怎么处理。 当然要抓,抓回来全部处决,他们当天就派出了半个宗门出去逮人。 因为江昼说,那些人不死光,就换你们死。 第318章 他威胁人的架势太像老大,当场就有弟子在一旁窃窃私语,说:“这个人怎么回事?他们领主还没发话呢,一整天光听他叨叨了,一个小弟,胆子真大。” 恰巧季云琅在旁边,回道:“是我相好,恃宠而骄,一向这样。” “哦,相好啊,怪不得……” 他们惊疑回头,看见季云琅,困惑道:“不对啊,大家都知道你跟你师尊……那样那样,难道传言是假的?” “是真的啊,”季云琅神态自若,“我谈了两个,仙洲一个,八方域一个。” “……” 这几个年轻弟子钦佩道:“你好有本事啊……” 季云琅:“当然。” 接触完五个宗门,季云琅以为该回八方域了,可他恃宠而骄的相好不让,要他在外面多待一阵子,把活干完再走。 “还有什么活?”季云琅问。 江昼把漏网之鱼的名单递给他。 季云琅看了眼,“他们不都派人去抓了么?” 江昼说:“自己杀。” “每个都你自己杀?” 江昼:“嗯。” 季云琅把名单递还给他,跟他碰了下手,“我要是不陪你呢,你一个人去?” 江昼顺势抓住他的手,没放开,“你没资格反抗,只能听我的。” 季云琅笑,“你是我师尊,又是我相好,现在还想给我当老大?” 江昼拍了下他屁股,在他耳旁说了一句话。 季云琅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就会说空话,你又不跟我成亲,还想给我当夫君,想有什么用?” “谁说,我不跟你成亲?” “好啊,那我们现在就定日子,”季云琅翻出良辰吉日的册子,“你要是敢反悔,我就把你剁了。” “嗯。” 季云琅在路上低头翻册子,江昼带着他走。 真要定起日子来,季云琅犹豫了,边翻边思索,不知不觉就被江昼带到了一处山顶。 直到手中册子被抽走,他才回过神。 云姝捧着册子惊喜道:“选这么多良辰吉日,你要成很多次亲吗?” 季云琅把册子夺回来,找了个地方坐下,问云姝:“我成亲,你高兴什么?” “你忘了吗?”云姝低下头,脸微红,含蓄道,“你跟江仙师成亲,要单独给我摆一桌,上面全是我爱吃的。” 季云琅记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那你等着,一定让你吃好。” 江昼本来在安排那十几个弟兄回八方域,听季云琅当着自己的面答应给别人做饭,走近敲了下他脑袋,“不许。” 云姝:“为什么?” 江昼没理她。 “没事,”季云琅对云姝说,“我不听他的。你想吃什么,可以提前列给我……或者让我随意发挥。” 云姝:“我喜欢你发挥。” 江昼不高兴,找了地方坐下,故意离他很远。 季云琅凑过去,见他木着脸,牵了牵他的手,问:“生气了?” “嗯。” 季云琅:“那怎么哄?” 江昼把刀拿出来,横放到他腿上,“擦刀。” 季云琅:“好。” 他低头擦刀,江昼手臂揽在他腰上,让两人贴得近,跟他一起看刀。 季云琅不时偏头跟他讲话,转转刀,透过刀身的倒影看他的脸。 季云琅看他,他就看季云琅,猝不及防在刀里对上眼,一偏头,顺理成章亲吻到了一起。 一接起吻眼里就没有其他东西,季云琅丢了刀,侧过身,一只手搂上他,江昼在他侧腰揉捏,故意让他痒,身子一扭,就往自己怀里钻。 有时停下来歇,缠着呼吸对望一眼,又忍不住挨近。 有时互相使坏,故意撩得对方难耐,顾虑着身旁有人,不敢太凶,悄悄起了反应,只好又悄悄压下。 时间一长,两人都知道害臊了,原本光明正大地亲,现在也扭捏起来,总觉得亲得太荤,当这么多人的面,有些不要脸。 可害臊归害臊,还是没停下来,凌乱交错的喘息声中,天边晚霞跟着羞红,最后一捧赧然的光落在发丝,随微风荡出满山甜腻。 那边收拾东西的十几个弟兄见怪不怪,早不看他们了,互相勾肩搭背下了山,猜测着今晚回家吃什么,干这么久的活,兄弟们要大饱口福,好好款待自己的胃。 云姝心中期待他们赶紧成亲,成很多次亲,她也要大饱口福,好好款待自己的胃。 直到夜幕降临,两人才克制地亲吻完毕,期间升起、落下无数次,顾虑着有外人在,谁也没碰谁,生生按捺住,憋得胸口闷疼。 天这么黑了,他俩准备让弟兄们快回家去,别留在这儿赏月了,八方域也有月亮。 转过头才发现,人早走了。 季云琅难以接受,觉得自己那么久白忍了,猛地站起身,“他们走了为什么不说一声?亏我还……” 江昼把他拽下来,周遭无人,这回大胆了很多,直接往腿上抱,隔着裤子揉了一把,问:“还行不行?” 季云琅推了下他的肩,从他腿上下来,“当然行。” 又说:“前辈,用用嘴。” 江昼揽了下他的臀,把他带近,另一手去解他的衣带,问:“你感兴趣了?” 问的是现在这张脸。 第319章 季云琅垂眼,轻轻笑,“一般,比不上我师尊。” “所以不弄脸上,前辈,”季云琅挑了挑他的下巴,柔声道,“全吃下去。” 仙洲的月亮高悬在上空,月光清冷,照洒到身上却滚烫。 季云琅拿江昼取乐,面颊微红,目光缱绻,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他。 江昼在他面前厉害久了,季云琅从没见过这张脸取悦人的模样,心里舒服。 江昼上回刚对他凶过,还是在他不情愿的时候,这回不欺负他,想要了也没吭声,只想着把他伺候好了,自己忍忍。 季云琅却主动俯下身抱住他,在他耳根亲了一下,说话间带着热气,“前辈真好,让我这么舒服,我也帮帮你,你要不要?” 江昼心想,当然不要,说了要忍忍,他是师尊,又不是禽兽,怎么能连着欺负徒弟? 季云琅问这种话,简直太小看他了,小小徒弟,师尊这就拒绝你,让你知道一个克制成熟的大人是怎么在红尘诱惑中保持本心的。 正想着,一个没注意季云琅就滑溜了下去,蹭在他腿边,仰起头,朝他一笑。 季云琅自己刚舒服完,脸颊泛着红,唇水润润的,像是一早就准备好了要伺候他,那双紫眸含了春水,正望向他,无声邀请。 江昼沉默。 江昼犹豫。 最终克制成熟地开口:“要。” 第102章 葡萄 为捕杀漏网之鱼,季云琅陪着师尊在外面跑了大半个月,五个宗门派出的弟子也在查,有消息了会第一时间传给他们。 这天,城郊外一条河边,抹完一条漏网之鱼的脖子后,季云琅百无聊赖站在原地,沾了河水擦自己的剑,等江昼来验收成果。 这半个月,江昼不许他的剑闲着,抓到人都是他来杀,江昼只负责后续的收尸。 季云琅想,反正都要成亲了,他就多顺着江昼一些,况且江昼这样依赖他,他也觉得开心。 可有一点他捉摸不透,江昼自从在山顶跟他亲近过一回,直到现在,一次也没要过。 甚至他们现在住客栈,都是要的两间房。 最初季云琅很不高兴,后来见江昼坚持,他也没闹,只是晚上经常偷溜进师尊房间,上他的榻,往他怀里钻。 有时想要了,故意撩拨,江昼会一本正经地跟他聊最近杀的人,让他详细地回忆自己抓人杀人的过程,然后讲给师尊听。 每次讲完,季云琅就没兴致了,江昼连血是怎么出来的、肉有没有被捣碎都要听,恶心得很。 有次季云琅实在想要,抓他的手来摸,软声软气求了他几句,江昼才帮着弄了一次,紧接着就让他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更有精力杀人。 季云琅当时问:“我不能跟你一起睡?” 江昼很直白,不瞒他:“一起睡,我把持不住,想要你。” 季云琅追问:“所以你为什么要把持?” 江昼只是盯着他看,不说话,不久后,把他推出门,跟他说:“好好休息。” 后来季云琅懂得跟他提条件了,每次杀完,都要先拽他来奖励自己。 只不过还有一点让他不爽,江昼不肯用师尊的脸,这几回不管怎么亲近,都只用另一张脸。 季云琅一开始还新鲜,次数多了就腻,心心念念的还是最爱的师尊。 他站在河边,刚解决的尸体就躺在前方,鲜血顺着脖上的裂口汩汩向外流。 突然感觉腰上一紧,整个人从身后被抱住了。 江昼脑袋搭到他肩上,垂眼看地上这具尸体,也不顾季云琅脸上还溅着血,偏过头吻了他一下,像是奖励,说:“不错。” 季云琅勾了勾唇,“我每天受累,这可打发不了我。” 江昼闻言,手在他腰上摸了摸,问:“天还没黑,在外面要?” 季云琅拿开他的手,“算了吧,这回没兴趣。” 江昼这两只手他已经用腻了,他宁肯不要,也没心思搞这种小打小闹式的亲热。 江昼却不懂他的心思,吻了吻他耳朵,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季云琅笑,“你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江昼这阵子像是出家了,又像是被阉了,总之他的精神和躯体都已经彻底没了欲望。 季云琅甚至想过,再这样下去,成亲这件事还得慎重考量。 他正想着,江昼就亲吻他侧颈,把他抱得紧了些,“想要你了,云琅。” 听见这话,他心里舒服多了,靠进江昼怀里,笑着问:“这么想要,这几天为什么要忍?” “观察你,”江昼说,“怕你讨厌我。” 季云琅没懂,“什么?” “我杀那么多人,怕你觉得恶心,”江昼双臂环过他的腰,“这段时间,看你杀他们,身上沾很多血,我心里才舒服些。” “……” 季云琅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皱眉道:“所以你这么久不跟我亲近,就是因为你觉得,我会因为你经常杀人而恶心你?” 江昼点头,又要来抱他,“你喜欢的是师尊,云琅,师尊不会像我这样。” “我以前想过,只用师尊的脸和你在一起,现在显然,行不通。” “你已经知道了我是什么样的人,心里会膈应我。 “讨厌我的时候,也会讨厌师尊。” 第320章 季云琅:“……” 他面色微冷,看向江昼:“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我?这么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江昼摇头,“你很喜欢师尊,我知道。可我不是师尊那样。” 季云琅心中怒意翻涌,冷笑,“哪样?” 江昼正色道:“高雅,矜持,聪慧,体贴,超然出尘,风度翩翩,冰清玉洁。” 他补充:“把你从小,迷到大。” “……” 真不要脸。 季云琅刚升起来的那点怒火熄灭了,他问江昼:“谁告诉你,我喜欢师尊这些?” 江昼:“不然呢?你喜欢师尊什么?” 季云琅:“好看。” 江昼:“还有呢?” 季云琅:“睡着的时候好看。” “种花的时候好看。” “吃东西的时候好看。” “欺负起来好看。” “舒服了好看。” “疼了也好看。” “还有……” 江昼:“除了好看。” 季云琅沉思,沉默。 江昼:“这很庸俗,你看不到师尊身上的美好品质?” 季云琅摇头,“你哪有美好品质?” 江昼沉下脸,季云琅笑了笑,重说:“我喜欢你,本来就没有理由,你非要我说,我只能告诉你,是因为好看。” “师尊,从我喜欢你的那天起,你在我眼里,不管做什么都是好看的。” 季云琅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拽近,朝他唇上亲了一下,“所以就算你一无是处,杀人放火,我也……” 江昼:“我一无是处?” 季云琅:“你只听得见这句?” 江昼沉默,片刻,问:“你真的不怕我,不觉得恶心?” 季云琅不太高兴了,捏起他的下巴,“我这么爱你,江昼,你再说这种话,我就把你……” 他凑到江昼耳边,一字一顿威胁他。 “还是算了,”江昼掐了把他的屁股,淡声嘲讽,“毕竟你上回,柔软无力,十分无趣。” “?” 当晚,季云琅终于看到心心念念师尊的脸,他还惦记着江昼那句“柔软无力”,默不作声把师尊推到榻上,两只手腕绑在床头,自己跟着过去,倚在他身旁问:“师尊今夜肯叫吗?” 江昼没说话,盯着他手上那一串葡萄,用眼神无声询问:跟师尊亲热,为什么提着葡萄来? 季云琅笑,摘了一颗剥掉皮往他嘴里喂,让他舔掉流出的汁液,轻轻挑弄着他的舌头说: “上回让师尊觉得无聊了,这回借点东西来助兴,师尊别再说我了。” 江昼在舔他手指的间隙开口:“葡萄,怎么助兴?” 季云琅问:“师尊好奇?” 江昼:“嗯。” 季云琅又摘了颗,捏开了皮,挤出果肉和汁,送到江昼唇边。 江昼张嘴要吃,可微凉的果肉只是轻蹭过他的唇,随后便游走而去。 后来江昼知道葡萄怎么助兴了。 他有些不适应,跟季云琅掰扯,葡萄是用来吃的。 季云琅不解,一颗接一颗喂他,问:“师尊没有在吃吗?” 有时候吃坏了,季云琅还不高兴,阴下脸,问他到底吃没吃过葡萄,这么不懂事,又说:“你是不是存心惹我生气?” “不是,”江昼微微偏过头,说,“……” 季云琅没听清,附耳过来,“什么?” 江昼在他耳边亲了一下,说:“不吃葡萄了。” 季云琅不移开耳朵,问:“不吃葡萄,那吃什么?” 江昼:“……” 你说呢? 还能吃什么? 一定要师尊说出来? 季云琅平日求欢时没脸没皮,江昼很喜欢,可轮到自己,怎么也张不了这个口。 他犹豫半晌,妥协,“那吃葡萄吧。” 季云琅:“……” 他覆身过来,抬了下江昼的腰,抱怨道:“真没意思,江昼,你都吃不下了,就不知道热情点,求求我?” 江昼坚持当哑巴,嘴上不给面子,腿却热情地缠上了他。 季云琅知道他的德行,笑:“你从前就这样,现在还这样,不怕我腻?” 江昼不语,心想:“腻什么?你怎么可能腻,你花样多得数不清,今天喂葡萄,明天想喂什么?知道师尊想要,也不正正经经跟师尊亲热,非要搞这些……” 后来季云琅不让他说了,堵住他的唇,和他一起品尝了大半夜葡萄。 年轻又凶猛。 葡萄的果肉和汁液打湿了床榻。 期间江昼开了很多次口,想让他歇歇,但都只叫出了他的名字。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这是江昼向他示好的信号。 他叫一声“云琅”,季云琅心里就甜蜜一分,低下头吻他,轻声哄:“师尊再陪陪我。” 后来江昼挣脱了绑手腕的绳子,主动抱住他,不再说他柔软无力,心里想,徒弟还是有些本事,值得他学习。 这个念头一起,江昼望向他的眼神就变了调,不再缠绵,变得求知若渴。 季云琅看出他走神,抱起他下榻,带到了窗边。 “师尊,”季云琅在他颈窝吻,语气有些不满,“你又不是不会说话,干嘛这么冷淡?我在强迫你吗?” 他这样说了,江昼只得开口,“没有。” 第321章 “那你叫我一声。” “云琅。” 季云琅笑,捏了捏他的腰,“不是这个。我们都要成亲了,江昼。” “……” 江昼张嘴,又闭上,实在拉不下这个脸来叫。 季云琅听他这么久没动静,主动说:“那算了。” 江昼回过头,跟他吻了吻,问:“生气了?” “没有,”季云琅在他肩头轻咬了一口,温柔道,“师尊现在不肯,我当你害羞,成了亲要是还不愿意,我再生气也不迟。” 江昼:“不要威胁师尊。” “好。”季云琅改口,凶巴巴道,“成了亲还不叫,我就把你休了!” “……” 最后在窗边结束,江昼回过身,看到不远处满屋狼藉,心想,再也不吃葡萄了,八方域要是敢种葡萄,全给他们铲平。 江昼房里被弄成这样,睡不了人,季云琅在隔壁自己房间弄好热水,把江昼拽过去鸳鸯戏水。 戏水期间,江昼对他新一轮的撩拨不为所动,看起来心事重重。 季云琅有些挫败,戳了戳江昼的脸问:“你累了?” “没有,”江昼垂眼,“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 江昼不回答他。 江昼脸红扑扑,不知是被水上热气熏的,还是刚才被疼爱那么久,舒服出来的。 季云琅觉得他这模样有些呆,看起来就很好骗,于是在水下抱住他,半开玩笑道: “我还想要,师尊,你能坐过来吗?” 江昼闻言,直接过去。 季云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吓住了,托住他的臀说:“我开玩笑的,你不喜欢可以不……” 江昼垂首吻他,问:“还有力气吗?” 季云琅:“……有。” 季云琅虽然不解,但是送上门来的这么主动的师尊不吃白不吃,戏完水,两人腻歪到榻上,江昼又问他:“累吗?” 季云琅摇头,笑着亲亲他,“师尊还要的话,我们继续。” 江昼垂眼,又陷入思索,随后跟他说:“睡吧。” “好。” 季云琅今夜十分满足,抱紧他入眠,睡梦中都要没事过来啾他两口,只觉得葡萄甜,师尊也甜,以后要在八方域多种些葡萄,天天带师尊品尝。 只是睡着睡着感觉不太对,季云琅本来手臂抱着江昼的腰,脑袋枕在他肩膀,半夜睁眼一看,他早不知何时枕上了江昼大腿,而他甜甜的师尊此刻正靠在床头,挑灯夜读。 “……” 季云琅抬眼,不用起身就能看到,江昼手里拿的是从他这里收走的学习资料。 这也太勤奋了。 季云琅没让江昼知道自己醒了,整个人往上挪,朝他怀里钻,闭上眼接着睡。 紧接着,就听到耳边有动静,江昼俯下身,在他脸颊轻轻亲了一下,随后心想: “云琅真厉害,我要是也能让他这么舒服,以他的厚脸皮,怕是嗓子都要叫哑,然后缠着师尊要三天三夜。” 想着,就又俯身,轻柔一吻,印上去软软的,季云琅刚悄悄勾起唇,耳边就又开始叽叽喳喳。 “睡吧,笨笨的小徒弟,不设防的小徒弟,你都不知道师尊今晚学会了多少,你以为师尊只是单纯的享乐吗?当然不是,师尊已经摸透你的手段了,等着吧,等师尊读完这两本无聊的小黄书,再融会贯通一番,就把你疼爱到喵喵叫。” 夜深人静,江昼一个人看书,心里总要想些什么才不会无聊,恰好这时候心里想的就是喵喵叫的小猫咪 于是他就一边翻页,一边在心里变着调子“喵喵喵”,先学季云琅叫,又学炭炭叫,接着再学季云琅叫,叫久了上头,停不下来,就这样,边喵喵叫边看了一整夜的书。 期间感觉到怀里睡着的徒弟在抖,而且一抖就是很久,看着像是做噩梦了。 不然没有别的解释,都睡着了,总不能在忍笑。 第二天早上,江昼看着他眼下浅淡的黑圈,心中了然,就是做噩梦了,看被折磨的,都没休息好,真可怜。 于是他凑过去亲亲徒弟眼睛,温声问:“做什么噩梦了?有师尊在,不用怕。” 季云琅后半夜睡了会儿,本来刚睁眼,还迷糊,听江昼这么一问,没忍住,笑了。 他扯过被子蒙住脑袋,边笑边回答江昼:“没有,师尊,没做噩梦……” 他还在笑,江昼不解,以为他被噩梦吓傻了,刚要过去抱住他,就听被子底下传出一声百转千回的“喵喵~” “……?” - 他们这半月都在仙洲,那群漏网之鱼的尸体囤得多了,需要往八方域运一拨。 回去的路上,两人间隔距离很远,江昼在最前面,季云琅在最后面,中间是几个来帮着运输尸体的八方域弟兄 跟江昼闹过那么多次,季云琅这回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恼羞成怒。 江昼自从知道季云琅那晚故意听自己“喵”了一整夜后,整个人都不对了,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死寂的气息。 直到现在,过去三天了,江昼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 这期间,他们师徒联手,又多抓了一条漏网之鱼。 这回江昼没让徒弟动,提刀亲自上,季云琅在旁观战,心惊肉跳,甚至猜测,要不是江昼爱他,现在这把刀砍得就是他的脑袋。 第322章 他的确笑话了江昼,但更多的是觉得师尊可爱。 可江昼显然难以接受自己丢人丢成这样。 季云琅经过三天的分析,得出江昼生气的原因 ——他觉得季云琅是故意想听他“喵”,不提醒他,然后等第二天醒了作弄他,让他尴尬。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季云琅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 这三天里,季云琅想亲他,想摸他,都可以,甚至潜入他的房间,和他抱着睡觉都没问题,因为江昼已经完完全全无视他、把他当成了空气。 谁会跟一个空气计较呢? 这下死寂的不止江昼,还有季云琅。 江昼太尴尬了,尴尬到想要孤立这个世界,包括自己的爱情。 而季云琅作为罪魁祸首兼那个被孤立的爱情,此刻正悔恨万分。 走在最前面的弟兄和走在最后面的弟兄同时感受到了他俩的死寂,先是队内互相交头接耳了一番,然后分别询问两位当事人,是不是吵架了。 两人谁也不说话,死气沉沉,弄得这群壮汉一边抗尸体,一遍感觉身上拔凉。 后面那位弟兄使出浑身解数,才叨叨得季云琅先开了口。 季云琅走在队尾,别别扭扭说: “你跟他传话,我最后跟他道一次歉,不该故意听他喵喵叫,还笑话他,是我错了,他要是想,我给他喵一整天,一整年也行,让他别生气了。” 最后的弟兄点头,往前传话。 倒数第二个弟兄点头,往前传话。 …… 还没传到第一个弟兄他们就暂停了,因为队里这几位的脑子目前还不够用,这句话又不算短,传得人多了容易乱。 所以他们决定齐心协力,用自己的大嗓门隔空喊出来。 第一位弟兄接收到他们的信号,凑到江昼耳边,苦口婆心劝道:“领主给你传话了,老大,你听听呗,你俩别吵架了。” 尴尬了三天,江昼也觉得够了,而且再怎么说,这件事也只有他跟季云琅知道,徒弟认错态度很好,他应该原谅。 于是他点头。 队尾当即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随后,五个壮汉一同开嗓,整整齐齐,气贯山河喊道:“老大!你听着!领主说——!他不该故意听你——!喵喵叫——!” 他们没喊完,只在刹那,江昼的刀就从队头飞到了队尾,紧贴着季云琅衣料扎进了他身前的土地里。 季云琅一惊,猛然后撤,眼眶直接红了。 他二话不说,拔出自己两把剑,狠狠抛过去,扎进了江昼脚边。 江昼从乾坤袋里掏出他两本小黄书,投掷过去扑他一脸。 季云琅抓出他送的小叶笼,灵气催动着发射过去,也扑他一脸。 江昼抓出一把糖,万糖齐发,砸他的脑袋。 季云琅提出一大串葡萄,颗颗饱满,也砸他脑袋。 江昼丢出了一张桌子,季云琅扔来了一张小榻…… 江昼扔给他一个枕头,季云琅还给他一床被子…… 眼看乾坤袋越砸越空,两边东西越堆越多,后来急眼了,季云琅提着江昼的刀过去,拽住他的领子往旁边小树林里拖。 他俩进去了,恰好弟兄们也累了,这地方现在有吃有喝有坐有睡,大家忙活起来,铺上床,摆好桌子。 想睡觉的弟兄躺到小榻上,枕着枕头盖上被子原地进入了梦乡,饿肚子的弟兄把他俩互相丢的食物收集起来,手快的还接到几坛酒,当场开吃。 等吃饱喝足歇了一会儿,他俩也出来了。 季云琅脸上带着红晕,衣衫多了褶皱,脖颈明晃晃地挂着一个新鲜的咬痕。 江昼头发杂乱,呼吸略重,衣角布料被撕坏一块,嘴唇破了,渗着血。 这一看就是去打了一架,八方域崇尚强者,永远是拳头硬的先说话。 看这架势,俩人都挺硬。 第103章 恩爱 八方域一个平常的清晨,刚归家的江昼冷脸站在山洞拐角处,跟面前的小猫小龙大眼瞪小眼。 炭炭坐在地上,低垂着脑袋,毛毛乱糟糟的,小尾巴上还秃了一块。 骨龙窝在它身边,已经缩成了蛇的大小,连接身体的骨头摇摇欲坠。 两只凶兽看着都惨兮兮,这是因为家里好几天没人住,它们追追打打玩儿疯了,把江昼走前精心为徒弟布置的房间、买回来的成亲用品和整整齐齐叠放在床上的喜服全部弄乱,掉落了满屋的猫毛和一堆零散的骨头。 这种房间江昼死也不会自己动手收拾。 他让炭炭转过身,朝小胖屁股上用力一脚把它踹进洞,又把骨龙拎起来,跟着抡进去,警告它们,中午之前不把家里恢复原样,今晚就请全八方域喝骨头汤,再一人送一件猫毛大衣。 两只小凶兽蹿上蹿下,艰难地收拾了半晌,发现自己只适合玩,不适合收拾家。 于是由炭炭出面,和江昼商议,能不能请外援过来。 江昼才不管它们怎么做,只要结果。 他让开路,炭炭哒哒哒跑出去,不多时又哒哒哒跑回来,嘴里叼着两根绳子,绳子那头绑着林霄和云姝。 “……” 小猫绑架来了外援,学着江昼刚才的模样,仰起头喵喵喵给他们安排活。 见江昼在,云姝挣脱自己身上的绳子,抹掉嘴边的饭粒,垮下脸道:“你刚回来,一大早又要干活,怎么总不让我们好好吃饭?” 第323章 林霄手里还握着一个鸡腿,他不敢抱怨江昼,先蹲下身把鸡腿喂给炭炭,又借着炭炭给他飘出的毛毛洗了洗手,问:“大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云姝在他身旁阴阳:“饭都没吃完就来给大哥干活,这么上赶着,请问你到底是喜欢干活,还是喜欢大哥?” 林霄:“?” 他惊恐起身,“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我……” “喵!”这两个俘虏话太多了,炭炭变成大老虎,拿脑袋拱他们的背,把他俩一先一后拱了进去,给江昼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又变回小猫,跟着进洞当监工去了。 江昼不想去其他地方,就在家门口坐着等。 云姝越干活肚子越饿,肚子越饿越要出气。 她抱了一大堆喜服到洞门口,挑了块石头坐下,正对着江昼,一边叠衣服,一边开口。 “哪里来的这么些婚服,进货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谁要在八方域开店呢。” “一定是想开店,总不会是要拿来求婚,谁家姑娘成亲的婚服不是独一无二的?某些暴发户有几个臭钱,就闭眼瞎买来敷衍人,挑都不挑,在我们蓬莱岛,这种人是求不到亲的。” 随后她又微笑,“不过这看起来也不是给姑娘穿的,怪不得不上心,一定是觉得人家好追,随便糊弄糊弄就能求到婚了,能花钱解决的事,谁还用心呢?” “……” 她也不看江昼,低头叠着衣服,自言自语,指桑骂槐。 “你不要过度解读,”江昼说,“云琅不会这么想,看到这些,他会开心。” “嗯嗯嗯,江仙师说得都对,你为什么这么自信呢?还是因为在你心里,云琅好追,随便糊弄糊弄他就会开心。” 云姝叠完最后一件衣服,抬眼看向江昼,“云琅自己看不出来,等他来了,我可以提醒他,让他擦亮双眼,不要被你蒙骗。” 江昼:“胡言乱语,这都是你的臆想。” “哎……”云姝摸摸自己肚子,轻轻叹气,“早上吃不饱,就是会这样的,江仙师既然想要饿肚子的人帮你干活,就不要挑剔了。” 又指着面前一大堆喜服,“这些……” 这时,林霄气喘吁吁拖出一个大衣柜,打开柜门,里面满满当当挂着各样式的喜服,这批喜服很幸运,因为藏在柜子而没有遭两只凶兽的毒手。 “大哥,你到底买了多少啊!” “不多,”江昼说,“四层楼。” “我觉得这不太好,大哥,”林霄凑到他身边,压低嗓音给他提建议,“你想追季云琅,就单独挑出来几件,不要堆这么多,你们这个小家装不下的。” “而且他一来就看到这么多衣服,家里弄得跟仓库似的,肯定会觉得你是想在八方域创业,跟他聊什么致富秘诀,那大哥你精心营造的浪漫感不就没了?” “对啊,”云姝跟着附和,“云琅一进家门看到这些,不是惊喜,是惊吓。” 一个两个都这么说,让他少在家堆点喜服,江昼回绝他俩:“你们不懂。” “是你不懂,大哥!” 林霄收拾这些衣服收拾得崩溃,也不怕他了,急切道,“喜服是好寓意,但是家里挂着这么多,吓都吓死了,最后肯定适得其反,季云琅不会跟你甜蜜的,大哥你就等着伤心吧!” 江昼:“中午前干完,不要为你们的懒惰找借口。还有……” 他起身,不咸不淡打量了他俩几眼,稳声道:“你们对爱情,一窍不通。” “……” 江昼说完就走,没理会身后林霄的哀嚎和云姝向他砸来的小石子。 懒懒的年轻人,傻傻的年轻人,没幸福过的年轻人,怎么会懂他和徒弟的感情? 今天回到八方域,江昼本来想直接领季云琅回家,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可季云琅执意要先去找琥生,让他自己回家。 他不说让师尊陪,反而要师尊自己走,江昼不太高兴,什么也没说,径直回了家。 到家就看到被小猫小蛇弄出的一片狼藉。 现在小猫绑架那两人来干活,事后的报酬也该由它跟骨龙想办法支付。 它们要是厚着脸皮不付,那江昼也不管,谁来干都行,反正要给他把家里恢复原样。 他正想着,就见不远处说笑的两个身影。 琥生在照着菜谱做饭,季云琅在旁边尝,不时摸摸他脑袋,夸赞他,给孩子夸得不好意思,小脸蛋儿红扑扑的。 这时,季云琅抬手,丈量一下他现在多高,顺便抱起来掂了掂分量,惊道:“你都这么重了?” 琥生长大后第一次被他抱,生怕有人看见,赶紧挣开他的手臂跳下来,“我都这么大了,你别再把我抱起来了!” 季云琅笑,敲他额头,“你还是小孩子,都没长高呢。” “那你也不能随便抱我!” 琥生问他:“你像我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你师父也会这么抱你吗?” 季云琅垂眼,“不会,我那时候都大了,他才不抱……” 话未说完,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琥生眼神一亮,脸更红了,兴奋道:“大哥!” 江昼突然出现,季云琅没反应过来,动了动说,“你干嘛呢,放开我。” “抱你。”江昼说。 琥生嗓门大,已经有人在朝这边看了,季云琅在他怀里挣了挣,生怕江昼一个冲动把他打横抱起来游街,“外面这么多人,不能回家抱?” 第324章 “你不是不回家?” “……” 季云琅:“我让你一个人走,你不高兴,找我算账来了?” “嗯。” “那你也别让我丢脸啊,”季云琅语气放缓,“放开我,要不藏一藏,别让他们看到我们光天化日拉拉扯扯。” 江昼:“嗯。” 却不放他,往摆菜的桌前走了两步,跟琥生说:“尝尝。” 琥生连忙拿筷子夹起来喂他,江昼每样都要尝,尝完跟季云琅一样夸赞两句,然后去摸琥生的脑袋,给孩子弄得脸更红了,低着头都不好意思看他,扭捏道:“也没有大哥夸得那么好啦……” 一来二去,季云琅觉出了不对味儿,这根本不是江昼会做的事,除非他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江昼在夸完孩子后,紧接着就去丈量琥生的身高,然后伸出手要抱他,准备掂掂他的份量。 一个两个都要抱他,琥生这个年纪脸皮正薄,吓得扭头就跑,季云琅在身后提醒他:“别忘了过几天去找神医。” “知道了——!” 琥生遥遥回完话,一溜烟跑没影了,季云琅回头看了眼江昼,直接拉他到了没人的地方,捏捏他的手,问:“你干嘛呢,孩子的醋都吃?” 江昼松开他的手,背过身。 季云琅顺势环腰抱住他,“行了,你不就是觉得我不陪你,来陪琥生?我不是跟你说了?要先跟他约好去找神医,这是正事。” “一句话的事,”江昼说,“你不需要陪他吃饭,还聊那么久。” “我跟他很久不见了,不能说说话?” “你总是有那么多人能说话。就算没有师尊,你也不无聊。” 不像江昼,没有季云琅在身边,他就百无聊赖,只能在家门前坐着。 “……” 季云琅绕到他身前,跟他面对面抱住,轻声道:“我知道了,是我不好,你再咬我吧,先出出气。” 说着,就露出侧颈那个泛着红的咬痕。 不久前他咬了江昼的嘴唇,进八方域时怕师尊丢人,刻意给他抹了药,消去了。 可江昼不一样,咬了就是咬了,不让他消,所以他就一直带着这个牙印。 江昼俯身,作势要咬,季云琅知道会疼,下意识抱他紧了些。 江昼不咬,就吓吓他,说:“消气了。” “真的?” “嗯,饿了。” 季云琅不确定,问:“哪儿饿了?” 江昼:“……” 江昼:“肚子。” 江昼看了看天,还没到正午,家里收拾不出来,不能这时候带季云琅回家,那就先吃个饭,吃完饭时间刚刚好。 刚开吃,云姝和林霄循着味儿就回来了,跟他们拼桌,坐到了一起。 江昼用眼神询问:好了? 云姝用眼神回答:没错。 林霄用眼神保证:大哥放心! 江昼才不放心,站起身,说:“我有事,离开一下。” 季云琅叫住他,“你回来饭都凉了。” 江昼忙着回去检查自己家有没有恢复原样,随口道:“你们吃,我不饿。” 季云琅:“……” 江昼走了,季云琅坐回去,阴了脸。 说饿的是他,做好了不吃的也是他,江昼这分明是没消气,故意溜人来玩。 “混蛋。”他骂。 云姝咽下一口饭,意有所指道:“没错,云琅,虽然我很希望你能赶紧成亲,但是在感情中一定要擦亮双眼,不要太轻易接受一个暴发户的示爱。” 季云琅:“什么?” “没事。”云姝说,“你会懂的。” 不出片刻,江昼回来了,用眼神向他俩表示:不错,原模原样恢复了,报酬找小猫要。 他准备吃饭,坐下才发现,自己的碗筷已经被收了。 他没看季云琅,用眼神询问旁边两人:怎么回事? 云姝:不知道啊。 林霄:不知道啊。 江昼:那我的碗呢? 突然,季云琅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用眼神对他说:你再敢跟他俩眉来眼去,我就杀了你。 “……” 一顿饭吃下来眼睛酸得不行,江昼开始似有若无地暗示季云琅回家看看,季云琅心想,回什么家,肯定是江昼新一轮的阴谋,为了出气不停作弄他。 心眼真小。 于是他不紧不慢,先饭后散了会儿步,又去看看菜地,照料照料花田,顺便去摸了摸新种的小树,就是不回家。 后来江昼沉不住气,二话不说攥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家里带。 季云琅路上依然对他爱答不理,心中冷笑,这是等不及了。 也好,就让他看看江昼还能有什么作弄人的…… 想着,就被江昼牵进了洞穴,他抬眼,怔住。 江昼走之前把家装饰成了婚房的模样,家具都是以前季云琅在观海峰住的那件房里的。 江昼买了很多装饰婚房的用品,也没管什么美观不美观,买多少往外摆多少,摆得整个洞穴都洋溢着大婚的喜庆。 季云琅脸慢慢跟着红了,问江昼:“你一直催我回家,是想给我看这个?” 江昼推了下他的腰,让他往里走,里面放了很多婚服。 林霄和云姝都说他送这么一大堆不够浪漫,江昼才不管,他知道季云琅总惦记着师尊成过亲、跟别人穿过婚服,他也不清楚季云琅心里惦记了多少回,反正有多少他就给季云琅补多少,就算成亲后,他们也可以天天穿,挑拣着穿,不重样地穿。 第325章 他是这么想的,并不清楚季云琅的心思,所以他让季云琅先进,自己在拐角处停了片刻才启步。 刚拐过弯,就被季云琅整个扑过来抱了满怀。 江昼接住他,顺势托了托他的臀。 季云琅看到了他准备的满室婚服,刚跳到他身上就狂亲他好几下,随后撤开唇,微微喘息着,跟他对视。 他这回不光脸红,眼也跟着红了,整个人挂在江昼身上,唇角上扬,低头问:“你什么时候弄的?” 不等江昼回答,就再次过去连亲他的唇,边亲眼尾边湿润了,抱他抱得更紧,跟他脸贴着脸,不停笑,“你怎么这么好,江昼,真好,喜欢你,爱你,爱你,亲死你,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他太兴奋了,又开始狂亲,亲得江昼毫无招架之力,只得后撤两步,靠到墙上,仰起头,跟他亲个尽兴。 一墙之隔,偷偷跟过来看热闹的云姝和林霄:“……” 热闹没看上,倒听了不少亲嘴儿的声音,由深至浅由远极近,不同的音效代表着他们在用不同的方式亲,眼看声音越来越不对了,两人默默退出洞穴。 林霄:“很恩爱啊。” 云姝:“很幸福啊。” 云琅还是轻易被暴发户骗走了,虽然今天没能看上江仙师的热闹,但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坏事。 这两人快成亲了,她很快就能独享一整桌的满汉全席。 正想着,就见不远处一个小孩飞奔过来,掠过门口两人蹿进洞穴,喊道:“大哥!嫂嫂!那边打起来了!要死人了——!” 季云琅都挂在江昼身上吃到第二根手指了,闻言大喊一声:“别动!” 琥生倏地停在门口,焦急道:“快点,那边在揍人,咱们的人快把那几个仙洲人打死了!” 本来江昼听到打架就没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弄着季云琅,现在又听到不是自己人挨揍,更无所谓了,亲了一下季云琅侧颈的咬痕,提枪就要上。 他刚才让季云琅亲迷糊了,小小徒弟,边亲还边告白,把自己从小到大的所有心思都变成了甜甜的话,一点一点往师尊耳朵里送,还磨着师尊要他,想跟师尊亲热。 然而江昼刚准备好疼爱他,季云琅就松了力,从他身上跳下去,边穿衣服边往洞外走。 整个过程一句话也没跟他说,消失在拐角时,江昼只瞥见一截光/裸的腰。 这是丢下师尊,多管闲事去了。 刚被玩通透,湿润润的,就这么走了,也不嫌难受。 江昼也难受,在家里待了片刻,出门,寻了过去。 第104章 小花 季云琅和琥生急匆匆走了,江昼出门后不紧不慢去找他。 路过花田时,看到刚长的小花,顺手揪下两朵,藏进了袖中。 到了地方,他找了个不远不近的树荫坐下,从袖里拿出小花来玩。 他这个视角可以看到前方已经不打了,现场丝毫不乱,甚至有些平静,季云琅正跟几个动手的八方域人在旁边谈话。 这时候是饭点,那群年轻的五大派弟子坐在餐桌前,每个人都埋头苦吃,沉默不语。 他们本来不需要吃饭,五大派的弟子个个懂辟谷,加上体力强劲,精力旺盛,江昼甚至想过,他们可不可以觉也不睡,抓紧干活,最好在离开八方域前把这片荒地开垦出来。 后来林霄阻止了他,说:“大哥你要么给他们个痛快,要么就正常对待他们,不要虐待。不然等他们回去了,你就会多出一大群结仇的仙门弟子。” 江昼不怕结仇,也不认为自己这样叫虐待,这群俘虏的能力在这儿摆着,他只是人尽其用。 后来还是没让他们不停干活,因为林霄抱着他的腿哭喊,求他别这么干。 “修仙的也是人啊大哥!我以前就是没日没夜给少爷们当跟班,天天不闭眼,咱们修仙是不会熬死,但是会累啊!你这样还不如全杀了呢!” 他喊得太厉害,江昼后来说:“算了。” 他虽然让这群人休息,却没说过让他们开饭,八方域食物不算多,他们再馋也别想吃。 可现在他们吃上了,也不知道谁授意的,反正江昼没说过。 季云琅跟那几个八方域人聊完,转身径直朝江昼走来。 江昼正低头,手里的小花突然被抽走,紧接着听见一声冷哼,季云琅站在他身前,捏着小花看。 “刚种下,这么小的花都偷摘,换了别人,高低得关进沙牢教育三五天。” 江昼伸手,揽了下他的腰,问:“我呢?” “你嘛……”季云琅被他揽近,垂眼,笑了,“你是我相好,不关你,先亲个三五下看看诚意。” 江昼不给他看诚意,把他带到腿边,问:“你让他们吃的饭?” “怎么可能,咱们自己都不够吃,”季云琅靠在他身上,拿小花往他头发上扎,“况且这段时间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哪儿有机会安排他们?” 扎好了,季云琅拍拍他的小花脑袋,在他身边坐下,给他指指不远处几个八方域人。 “是那几个厨师,他们说,最近这群人对他们态度很好,还主动帮他们摘菜,送他们新衣服……说起这个,他们的乾坤袋,你没收?” “不需要,他们跑不了。” 江昼没小花了,抓起他的手玩,“而且人太多,全收了,还得让他们来领,会乱。” 第326章 季云琅笑,“我知道,你一开始就没准备杀他们。” 他捏捏江昼的手,继续道:“那几个厨师看他们态度这么好,等收完新菜,就顺便做了他们的饭,喏,第一顿,正吃呢。” 江昼不满:“我没说过,可以给他们吃饭。” “你也没说不可以啊。” “……” 江昼不玩他的手了,把他扔开。 季云琅又牵上他,接着说:“之所以打起来,是因为有几个仙洲人嫌弃,当着他们的面把饭倒进地里,摔碎碗,骂得很难听。”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像是故意的,本来是我们占理,但是这几个厨师没忍住,火气上来差点把人打死,现在吃饭这些弟子,我来的时候,都吓红了眼,还有人商量着要不要一起上。” 江昼:“哦。” “?” “这不是好事,江昼,”季云琅捧住他的脸,严肃道,“五大派的这群人,既然不杀,那迟早要放回去,发生这种事,你知道他们回去之后会怎么说吗?” “爱怎么说,怎么说,”江昼面无表情,“他们活该。” “但现在神医那边隔几天就有人能恢复记忆,找到在仙洲的家,八方域里迟早有一批人要去仙洲住。” “一旦这里的事传出去,仙洲人对他们有了偏见,他们在仙洲,会生活不下去。” 江昼起身。 季云琅问:“去哪儿?” “全杀了。” “……” 他太冲动了,季云琅把他拽回来,安抚道:“也没那么严重,想把八方域跟仙洲连通,这种事本来就是必经的,你总不能逼到眼前了还装没看见。” 江昼皱眉,手里已经提了刀,“是他们先找事。” “对啊,”季云琅把他的刀接过来,“碰见挑事的,我们私下处理了,没人知道,这样最好。可今天众目睽睽,打得那么凶,就算我们有理,现在也变成没理了。” “不需要那种东西,”江昼说,“直接杀。” “要是一直在八方域,当然不需要,可你又不是不清楚,江昼,大家都在往仙洲走,既然这样,就该懂得最基本的为人处世,你这个当老大的,总不能这点事都不帮他们处理好。” 他这话一出,江昼更不高兴了,“关我什么事?” 季云琅笑了笑,拍拍他头上的小花,“别生气,我就是跟你说一下,没责怪你。” “这样,你先不用管,那群五大派的人交给我,不能让今天的事在他们脑子里定性,起码不能让他们觉得错在我们。” 江昼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擅长这个,嘴皮子溜得很。 他往季云琅腰上捏了一把,问:“你一个人?” 季云琅笑,“当然不是,还有林霄,被揍的那几人里有他从前的老仇人。” “人呢?” “剩着半条命,被他带走了。” 江昼说:“他带走,会杀。” “不会,他又不是傻子,那几人现在不能死,不然就真成我们弄死的了。” 江昼坚持道:“弄死也不怕,之前战斗,没少杀他们的人。” “你也说了,之前是战斗,现在已经不打架了,连五大派都开始跟我们其乐融融。” 季云琅捏了捏他的手,“想在仙洲生活,江昼,就得互相给面子。” 江昼从来不给人面子,也不喜欢徒弟跟自己谈的这些话,他又朝季云琅腰上拧了一把,趁季云琅呼痛,往他嘴里塞了几颗糖,僵着脸说: “你现在闭上嘴,云琅,不然,太像爹娘。” 被江昼说“像爹娘”,就是已经很让他烦了,季云琅含着糖来亲他,江昼本来推拒,后来勉强接受了他的示好,在他屁股上重重掐了几下,松口道:“你随便吧。” “嗯。” 季云琅知道他烦,又低头亲了他一会儿,轻声道: “师尊,仙洲人这边我和林霄交涉,你去提醒咱们的人,现在起,再有故意惹事激怒他们的,能骂的尽量骂,实在忍不住想打的,晚上偷袭,不要明面上揍,会落人口实。” “要是偷袭时被看到了脸,”季云琅幽声道,“那就杀了,别给他们出去乱说的机会,我们现在特殊时期,谁犯贱,谁倒霉。” 江昼觉得他又不像爹娘了,爹娘说不出这样的话。 “云琅,”他心里舒服了很多,捏起季云琅的脸,问,“今天挑事的那几个,怎么处理?” “他们居心不良,要杀,但是不能死在八方域,再等等吧。” 远远看到林霄回来,季云琅不在他身上坐了,跟他告别。 江昼抓住他手腕,不让他走,问:“什么时候见?” “晚上啊,”季云琅勾唇,俯身在他耳边亲了一下,“天黑了要回家,师尊,我们谁先到家算谁赢,晚到的要乖乖伺候赢的人,用哪里都行……” 江昼今天没什么安排,就是找人通知几句话,一会儿就能回家,季云琅却有得忙,到家会很晚。 这话就差直接告诉江昼:知道你不满足,这不是有事吗?晚上回去好好让你满意,你现在就别抓人了。 江昼闻言果然松开了他,面不改色道:“我没那个意思。” 季云琅:“嗯。” 季云琅走了,想起他的话,江昼起身,去找八方域人聚堆的地方,心里酝酿着怎么说。 第327章 这种感觉很像当初爹娘要求他当上领主后制约八方域人,让他们学会收敛自己的脾气,变成正常人。 现在江昼才知道,让他们变正常的最好办法不是当上领主制约,而是找神医看病。 不过神医忙得连轴转,人要一批一批送,剩下没排上号的,就只好先口头制约。 说来说去,还是要酝酿几句话出来,想着江昼就烦,这事也该让季云琅来的,他都有徒弟了,怎么还要亲力亲为? 后来他没憋出什么新话,把季云琅的话原样复述了一遍。 只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这些人听他讲话时,总是用奇怪的眼神瞅他脑袋,欲言又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头顶有什么东西。 不止一个人这样,江昼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不想了。 赶在日落时,他先到家,外面忽然刮了风,空气中浮起些湿润的凉意,天边也渐渐聚拢起了小片的乌云,这是要下雨了。 江昼踏入洞穴的脚步一顿,转过身,在外面吹了会儿风,风携着细小的雨丝落在脸颊上,也带得他头顶两朵小花微微摇晃。 小雨淅淅沥沥,逐渐变大,他湿了衣服,这才回到家。 洞穴里很安静,家里一大两小三头凶兽最近热衷跑出去玩,八方域环境好,它们本来就开心,现在又碰上雨天,估计又要一整夜不回来了。 这样最好,江昼想,整个家只剩他和徒弟在,他们想怎么亲热就怎么亲热,想在哪儿就在哪儿,季云琅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他不想了,先换下自己湿透的衣服,随后换了师尊的脸,坐到桌前,对着册子整理最近处理的漏网之鱼的名单,顺便等季云琅回来。 可到了半夜,季云琅还没影,听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声,江昼忽然想,季云琅不会觉得,下这么大的雨师尊一定会去接他,不接就不回来吧? 他当即起身,从乾坤袋里翻出伞,去沙牢找季云琅。 路上越想越慌,要是徒弟真的等他接,而他一直没去,那季云琅一定会难过,说不定已经难过了整个前半夜。 他心里愧疚,加快脚步,等到了沙牢门口,发现并没有人,他才松了口气。 心想,还没出来,那一定是还在里面干活,努力的小徒弟,累累的小徒弟,师尊这就进去给你一个惊喜。 他收起伞,走进沙牢,刚一进去,就闻到一股奇异的烧烤香气,混着酒香。 越往里香味越大,快到拐角处时,又听见一阵碰杯闲聊的欢声笑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关押仙洲俘虏的沙牢是什么大型烧烤摊,俘虏都在牢里吃上夜宵了。 江昼在拐角处不动了,他都不用探头就知道,他舌灿莲花的小徒弟和舌灿莲花的林霄强强联手,跟这群仙洲五大派的弟子交上了朋友。 这烧烤太香,气味飘得很远,不多时,就吸引来一个不速之客。 云姝收起自己的伞,边打哈欠边往沙牢里走,睡眼朦胧,喃喃道:“好香啊,怎么会这么香呢?” 她像是在梦游,径直越过江昼,拐了弯,自然地加入到了这群年轻人的聚餐中。 江昼还是探了个头,只见其乐融融的几拨人外,几个穿着不同门派制服的弟子鼻青脸肿,蜷缩在角落,其中又有那个蒋明远,他嘴里不停咒骂,眼神死死盯着人群某一处。 他们身上的伤都被处理过,一看就是被林霄带走后包扎的。 江昼视线又去寻找林霄,找了很久才认出人群中那个脸肿成猪头的小子。 而蒋明远的视线,盯得就是他。 白天这几人故意挑事,想要挨打卖惨,激发其他弟子对八方域人的恐惧与仇恨,群起攻之。 林霄同样给他们卖了个惨,毕竟他从前被蒋明远欺负都是事实,今天好心帮忙包扎,又被打了。 恰好人多,一起坐下喝喝小酒聊聊天,把从前的事一分享,大家霎时七嘴八舌聊起来。 这群人里,不乏跟林霄一样,是大宗门里给人拎包做课业的小弟子,见林霄这么实诚,也不强撑着“出身大宗门”的自尊了,当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互相倾诉起来。 越倾诉,越恨宗门里的少爷小姐,越恨,他们看蒋明远的眼神越不一样。 江昼注意到林霄的伤是真伤,这是真挨了蒋明远的打,受了罪来干活。 他去乾坤袋里翻出一些适用的药,又摸出了一大把炭炭的毛毛,准备一会儿都给林霄用上。 这时,眼睛不经意一移,就跟人群中的一个红衣身影对上了视线。 季云琅似乎早就发现他了,见他终于看来,眉眼弯弯,隔空朝他“啾”了一下。 江昼本来也想啾他一下,可对着空气亲嘴太傻了,他犹豫半晌,放弃。 这时,猝然一声怒吼吓到了所有人,蒋明远似乎彻底崩溃了,颤抖着抬起手,指着林霄痛骂: “林霄!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是谁以前天天跟在小爷屁股后面求我帮衬?我是帮不了你家,可我帮你帮得少?我对你不好?” “是,你跟着我常挨打,那是因为你嘴贱,学不会跟你爹一样当条好狗,跟了我还敢去找别人,别的长老能有我爹厉害?他们家孩子能有我对你好?你就知道跟他们说我让人欺负你,怎么不说你差点爬了我的床?别忘了,你跑之前可是答应了给我当……” 第328章 他后面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直接恶心到了林霄,“我去你爹的蒋老八!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喜欢女人!我当时要不那么说,能有机会跑路吗?我……” 他没骂完,蒋明远忽然发出一声二合一的惨叫。 其一是因为季云琅弹了个尖利的小石子过去,对着他的耳朵,不偏不倚,给他打了个耳洞。 其二是因为云姝用手里刚啃完的烧烤串扎透了他的手心,随后睡眼朦胧地坐回来接着吃宵夜。 “……” 季云琅的耳洞打得隐蔽,没人看见,云姝却是“站起来——走过去——扎——走回来——坐下”这一套流程下来,坐在她旁边的人碰了碰她,发现她没反应,只是垂着眼啃啃啃,都默不作声离她远了些。 住在八方域的仙洲女人,恐怖如斯。 季云琅说:“梦游了,别碰她。” 林霄捂着心口感动,注视着她,“像仙女。” 季云琅把自己手里的小石子给他看,无声问:我像吗? 林霄:“你本来就是我梦中的仙女姐姐,你知道的。” 聊起这个,有人忍不住问季云琅,他是怎么谈到八方域那个凶巴巴的老大的,虽然很帅,但是一看就难搞。 让江昼等得太久,季云琅自己也困倦,本来都想走了,听到这个,瞬间又来了精神,当即多摆了一桌酒出来畅聊。 后来是江昼忍无可忍,生怕他喝高了说出点不该说的,当即换了脸过去,一言不发拽起季云琅。 林霄看到他时一怔,视线凝固在他头顶上,“大哥,你……” 江昼面容冷酷,拿出药和猫毛给他,拽着已经半醉的季云琅扭头就走。 头顶小花同样冷酷地摇摆,和两个身影一起消失在拐角。 他俩一走,全场沉默,半晌,有人忍不住碰碰林霄。 “你跟他熟,他头上扎俩小花是什么意思?” “是只有他这样,还是整个八方域都这样?” “还怪可爱的,嘿嘿。” 林霄:“……” 林霄:“整个八方域都这样,半夜还没睡的,头上就要扎小花,这是传统,不是可爱,大哥一点也不可爱,请大家入乡随俗,互相尊重。” 第105章 奖励 回去的路上已经不下雨了,江昼牵着季云琅的手,鼻间萦绕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淡淡的酒气。 季云琅没醉,却稍稍有些上头,他偏过脸,看了江昼一会儿,忽然不声不响撒开他。 江昼脚步一顿,刚要问他,季云琅就跳上了他的背,双臂环过他脖颈,唇蹭到他耳边,轻吹了一口气。 江昼只得稳住他,反手往他臀上拍了一下,“做什么?” 季云琅脑袋搭在他肩头,抱怨道:“我都醉了,师尊,你不背我也不抱我,还让我自己走,你说我要做什么?给你个机会关心我。” “你没醉,”江昼回头,跟他对上眼,“云琅,这么大了,别学小孩子,不然师尊笑话你。” 季云琅笑了,忽然抬手,从他头上摘下那两朵小花,送到他眼前,夸:“师尊,你今天真可爱。” “……?” 江昼脸霎时沉下来,他问季云琅,“什么时候弄的?” “白天啊,我忘给你摘了,谁知道你一整天都没发……唔……” 江昼重重捏住了他的屁股。 季云琅疼,只得向他示好,脑袋在他颈窝蹭了蹭,呼出的热气混着酒气喷洒到他脸上,“我只是忘记了,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师尊。” 江昼不接受他的道歉,一言不发往家走,一路上手掌没松开他的屁股。 季云琅找别的话跟他聊,“我刚才跟他们讲,是你先喜欢我,一直死缠烂打追着我,我才勉强接受你,答应和你在一起……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江昼不理他,季云琅磨他,一下一下撞着他脑袋,“师尊……” 江昼木着脸被他撞脑袋,还沉浸在自己脑袋上顶了一整天小花的尴尬里,不理睬他。 季云琅本来不晕,这么一摇头晃脑,困意反而被晃了上来,见江昼还没反应,他把脑袋搭回去,缓慢闭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间也不安分,还要念叨他。 “真是的,干嘛又不理我……” “对不起,我跟他们说了假话,分明是我先喜欢你,我先追的你,也是我一直对你死缠烂打……” “可我不想说实话,我就想让他们觉得是你主动的,是你抓心挠肺想跟我在一起,这样显得你更爱我……江昼,你爱不爱我?” “你爱不爱我?嗯?爱不爱我?哑巴一路了,你说啊。” 季云琅自己念叨着,就开始闹他,江昼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的尴尬里,被他这么一闹,开始烦了,只想赶紧回家收拾他。 又不是醉了,喝点小酒也能找事。 季云琅还在背上滔滔不绝,借着睡意和一丁点酒意,一会儿骂他,一会儿夸他,偶尔还朝他脸上亲几下。 “云琅,”快到家了,江昼开口,“你再不停,一会儿回家,罚你。” 季云琅闻言,闹得更凶,亲他的次数都多了。 江昼又不理他了,到了家,他把季云琅往床上一压,自己跟着覆身下来,先是接了个季云琅意料之内的吻,边亲,边扯掉他的衣服,手掌在他腰和腿上撩拨,没几下季云琅就有了感觉,腿一边勾上他,一边去他怀里摸索,催他换脸。 第329章 江昼没说什么,换好脸,没再跟他接吻,去他胸口亲了一阵。 季云琅很喜欢,身子轻颤,抱紧了他。 等季云琅哪哪儿都想要了,江昼松开他,扯过被子给他盖好,起身说:“我还有事,你先睡。” “?” 季云琅坐起身,“你……” 江昼又把他按回去,“睡。” 季云琅不解:“你不是要罚我?” 江昼不理他了,走到桌前,自顾自地拿起自己没整理完的名册,继续干活,至于剩下的,让他自己品。 后来季云琅想通了,趴在床边叫他:“那你别罚我了,师尊,来奖励奖励我。” 江昼拒绝他,“你真烦,云琅。” “你再不过来我就自己弄了。” 江昼闻言看了他一眼,本来侧身对着他,现在直接拿起册子和笔,正对着他,说:“弄。” 师尊干活也很无聊,正好给师尊助助兴。 “……” 季云琅才不自己弄,他在床上挑喜服,当着江昼的面换上,接着下床朝他走来。 江昼又把自己转了回去,笔在册子上批注,目不斜视,冷淡道:“师尊在罚你,谁让你下床的?” “你又没说不能下。” 桌上还有没点燃的喜烛,季云琅在他对面坐下,顺手就点上,脚在桌下踩他的腿,一寸一寸向上。 “师尊,”他把红烛摆到眼前,借火光盯着江昼,“你忙什么呢,我衣服换好了你都不看。” 江昼垂眼,先看了看那只越踩越不正经的脚。 季云琅见他看,更卖力,朝他笑:“硌到了,师尊。” 江昼握住他脚腕,猛地拽了一下,季云琅差点被他抓下椅子,堪堪扶住桌沿,“你……” 江昼一手拽着他的脚腕,另一手在桌上,把册子推给他,说: “还剩两个没杀,让五大派的先去找,我们不用等。明天开始安排人,往仙洲运尸体。” 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脚心处越来越烫,季云琅笑了笑,“好,把他们全送回家,之后呢?他们的家人,你杀不杀?” 他语气平常,隔着喜烛看向江昼的眼神却含情脉脉,仿佛不管江昼怎么回答,他都支持。 江昼垂眼,指腹跟着一起抵他的脚心,用力按了按,说:“不杀。” 季云琅被他按得从脚心向上,全身都麻,呼吸急了急,说:“好。你在给我按摩吗,师尊?” 江昼闻言松开他,让他接着踩,说:“这些人做过的事,他们的家人会知道,仇人也会知道。” “我懂,有仇报仇。” 季云琅把册子推过去,收回脚,走到江昼身边,指着那些名字说: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你不光要安排人把棺材送到他们家门口,还要留人讲故事,咱们的人嘴笨,讲了人家还不一定信,想让他们的事在仙洲曝光,只靠我们,并不可行。” 江昼有自己的考虑,不喜欢听人安排,季云琅说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只知道自己眼前现在一片红,季云琅本来就爱穿红的,江昼喜欢,现在换上婚服,江昼更喜欢,只觉得他怎么穿都好看。 “……他们的家人看到尸体,第一反应只会是愤怒,到时候气全撒到送尸体的人身上,咱们的人要是挨了骂挨了打,一急,沉不住气,可能当场发飙……!” 季云琅还在给江昼分析利弊,突然被拦腰一带,坐到了江昼腿上。 “你……”江昼手在解他衣带,季云琅笑了,“你真讨厌,刚才不要,对我爱答不理,现在我跟你聊正事,你又想了?” “嗯。” 洞穴很静,外面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烛火轻微颤动。 雨一直很小,他们住的洞穴幽深,风也不可能拐了弯刮进来,可喜烛的火光实在太活泼,伴着雨声,无风自动,轻颤变作激颤,快灭时又变回轻颤,周而复始,几番轮转,蜡油克制不住地向下流淌。 忽而,洞外雷雨大作,似乎是受到雷雨的冲击,红烛的火苗狠狠颤动,雷声越大,它颤得越快,雨声越凶,蜡油淌得越多。 它还穿着那层红艳艳的喜庆的外衣,看着体面,衣冠楚楚,是新婚爱侣缠绵时彻夜不熄的见证者,本该亮到天明,可才过去两个时辰,它就已经被洞外的风雨和流淌的蜡油作弄打湿,不成样子。 雨再下,就该彻底融化掉了。 季云琅身上半挂着喜服,面颊绯红,趴在江昼怀里喘气,他还在江昼腿上坐着,嘴也刚从师尊肩头松开,留下一个渗血的牙印。 江昼这回格外不讲道理,既让他自己来,又不停使坏,季云琅没疼多久就舒服,没舒服多久又疼,脑子都昏了,对师尊既怕又爱,舍不得离开。 江昼喜欢他这模样,完事了还不停亲他,季云琅边跟他亲,边在他怀里翻阅手上的册子。 “师尊,”一吻结束,季云琅没跟他再亲,提醒他,“你不能只让咱们的人去送棺材,他们嘴笨,说不出什么东西,不会吵架,只会揍人……!” 他话没说完,江昼就往他脸上咬了一口,不满道:“你在骂我?” “……” 季云琅凑近亲他一下,以德报怨,“没有,是你敏感了。” 他态度好,江昼不说什么,吻了吻他脸上的牙印,示意他继续。 第330章 “现在关的这些五大派弟子,你只让他们种地,太浪费了,我知道你跟他们讲过八方域的事,他们也是因为你的话,对我们的人转变了态度。” 季云琅点点名单,“尸体,让他们去送,不同门派分发一下,不让他们送本门派的。我们的人只负责监督他们送过去,不露面。” 季云琅腿酸,从他身上下来,换了个角度又坐回去,合上册子。 “曝光的事我们再等等,现在人还没处理完,等全抓干净了,探探五大派那边的口风。” “他们要面子,对外的一些场面话,比我们会说,也比我们说得好使。” “我稍后给他们传封信,这件事最好不需要我们开口,由他们曝光。” 江昼想了想,把他被扯开的喜服由里到外一件件穿好,托住他的屁股,问:“你是想,我们什么也不说,当受害者,等仙洲人来……” 他停了停,似乎在想一个准确的词。 季云琅:“怜惜,心疼,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仙洲人都这样,喜欢听故事,轻易就会跟着愤怒,况且我们本来也是受害者。” 江昼点头,“可以,你安排。” “好,那我现在……” 季云琅刚要从他腿上下去,江昼就抬起他屁股,把他压到了桌子上。 季云琅:“我去干活。” “天亮再去。” 他亲自穿又亲自脱,季云琅推他,“没成亲呢你就这样,等我们成了亲,你买那么多婚服,我岂不是夜夜要跟你搞这些?” 江昼:“不是。” 季云琅:“不是?” 江昼:“白天也能。” “……” 季云琅笑,骂他:“真不要脸。” 江昼托了下他的腰,俯身亲吻,“你喜欢。” 天光大亮,炭炭在外面玩够,跟骨龙你追我赶进了洞穴,准备回家睡觉。 季云琅恰好这时候出来透口气,他随意系着衣服,领口半敞,身上或红或紫的痕迹还没来得及遮。 猝不及防碰上两只凶兽,他下意识拢了拢衣服,教育它们,不要夜不归宿,娘知道了骂。 炭炭“喵喵喵”反驳他:就是娘带我们出去的! 骨龙最近常跟小猫玩,自己也变得小小的,游过来蹭了蹭季云琅脚踝。 大猫在这时慢悠悠进了洞穴,很久不见自己的崽子,它很开心,想过来舔舔季云琅。 可刚走近,它就看清崽子脸上、脖颈上、手腕上、脚腕上甚至小腿上遍布的奇奇怪怪的痕迹,很多地方一看就是被牙咬的。 “吼——!” 黑虎怒了,岂有此理!敢在它的家里咬它的崽崽?! 它走近季云琅,先是上下闻了闻,随后亮出爪尖,露出利齿,静悄悄循着气味,走进了洞穴深处。 江昼听到声音,以为季云琅透气回来了,自行藏到拐角处,准备等徒弟一拐弯就偷袭,把他抱个满怀。 闹腾一夜,两人现在浓情蜜意,最适合趁热打铁,再亲热亲热。 下一瞬,就被愤怒的黑虎扑倒在地。 “?” 黑虎对江昼本来的脸和味道都熟悉,可他现在是师尊的模样,而且戴的皮还上有黑虎没闻过的新气息,自然而然被黑虎当成了咬伤自己崽崽的陌生人。 季云琅本来在外面玩小猫小龙,听到里面有声响,急忙进去,见黑虎大张着嘴要咬江昼,过去阻止,抱着江昼往后退,用小猫话问:“娘,你干嘛?” 黑虎担忧地看着他,说,没想到你是个怂崽崽,被咬了都不敢咬回去,让娘很担心。 季云琅沉默。 片刻,他说:“那我咬回去,你别跟他打架,不然他揍你。” 黑虎摇摇脑袋,紫眼珠里满是愧疚,对他说:就算娘打不过,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欺负的,怪娘没有教过你,让你这么大了还不会捕猎。 季云琅:“我知道了。” 江昼莫名其妙被黑虎扑倒,此刻又听徒弟跟它讲了那么久自己听不懂的小猫话,心里正不爽,季云琅就转过头来,拽着他领子朝他脸上重重咬了一口。 江昼刚要说话,那牙就向下,又朝他脖子上重重咬下去。 江昼问:“你干嘛?” 咬住就没分开,季云琅拽着他领子,学着老虎拖拽猎物的模样,把他拖到榻前,随后抱起他,重重往床上一摔,松嘴,答道:“捕猎。” 他示意江昼看不远处的黑虎,“我再不给娘看看我捕猎的本事,它要担心了。你现在已经被我咬死叼回窝里了,师尊。” 江昼:“哦。” 他闭上眼,一动不动。 季云琅又用小猫话跟黑虎交流了两句。 江昼感受到黑虎的肉垫在自己脸上拍了拍,似乎在指导季云琅,下一刻,季云琅又扑上来朝他侧颈咬了第二口,在他耳边悄声道:“娘说没死透,要补上一嘴。” 于是江昼指尖溢出灵光,包裹住身上活人的气息,让自己闻起来像是死透了。 黑虎似乎满意了,又指导了季云琅几句,转身离开了洞穴。 江昼装死不睁眼,感觉季云琅坐到了自己身上,问:“又怎么了?” “娘说可以了,让我吃掉你,吃得骨头都别剩,就算我合格。” 季云琅俯身,在他颈间闻,自语道:“这么香,从哪儿下嘴呢?” 第331章 江昼睁眼,朝他屁股上摸了一下。 季云琅笑,刚要说话,洞口突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吼叫。 黑虎折返回来,本意是想看崽子吃得香不香,没想到那个猎物还没死透,而且…… “吼——!” 它又吼了一声。 江昼被它吼烦了,问季云琅:“什么意思?” 季云琅神色复杂,扯过被子,把他的脸盖住,缓缓道: “娘说我好怂,问我为什么允许这个猎物摸自己的屁股,还说,今天就盯着我,我要是不把你咬死吃光,它就要开始特训我,让我变成一只……” 他停顿。 江昼:“什么?” “合格的老虎崽崽。” “……” 第106章 小猫咪 大老虎觉得自己偏心,只照顾有毛的崽崽,忽略了对没毛崽崽的教育。 它不再经常带小猫小蛇出去玩,反而一直陪在季云琅身边,用慈爱的眼神注视着他。 因为它的存在,季云琅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允许江昼换脸,说:“它知道我已经把你吃掉了,把你的皮藏好,不要再让这里出现那张皮的气息,我可不想被它叼去学习捕猎。” 不换脸意味着不方便亲热,每次在家里用胡夜的脸,总是要临门一脚停下,季云琅宁肯滑溜下去用嘴,也不肯跟他做。 有时江昼退一步,想要用腿,季云琅会冷笑,“当我不了解你?江昼,给你用了腿,你突然拐个弯儿干点别的,我阻止得了么?” 江昼:“又不是没有过。” 用过腿,也干过别的,怎么还是对他的脸这么排斥? “那都是你强迫我,”季云琅说,“我不喜欢。” 他不喜欢的事江昼总不能逼他,所以后来江昼也不跟他亲近了,连牵一下手都不乐意,故作冷淡地说:“别强迫我。” 季云琅也没空强迫江昼,他最近忙着从五大派弟子中挑选人,让他们往仙洲送棺材,有时还会跟着走几趟。 他们送尸体回家,不可避免要被死者的家人拦下,季云琅专门挑了一些嘴皮子溜的年轻人,让他们好好念叨这些“宗门败类”。 不是本宗的人,他们互相不认识,没有什么恻隐之心,骂起来不会留情。 季云琅跟着他们走了几趟,发现有些人在不同的城里有好几处宅子,每处宅子都是一个家,每个家里都塞满了妻妾和娃。 这种情况就只能带着棺材一家家上门,确保这人的宅院全都拜访过后,把棺材留给最后一家。 “这种的最轻松,”有五大派弟子跟他感慨,“他们那么多媳妇儿跟孩子,见到尸体,没一个过来撒泼闹事的,听我说完,一个比一个手快,收拾东西连夜搬走了。” 季云琅笑:“谁让他们的心分成了十几份,每一份都这么脆弱。” 有好搞的,自然也有难搞的。 冷漠的家人有,伤心愤怒的也不在少数,他们不相信自己的孩子、伴侣会做出这种事,一边抱着尸体悲痛大哭,一边用最恶毒的话咒骂运送尸体的人,让家里的护卫拿着铁棍包围这些弟子,要他们偿命。 每到这时候季云琅都庆幸,没听江昼的直接让八方域的弟兄来送尸体,不然他们一冲动,仙洲就要出现不少灭门惨案。 五大派的弟子懂得四两拨千斤,搬出宗门来压他们,冷冷地说:“真假与否,宗门自会定夺。” 言外之意,今天打了我们,就是打了五大派。 这些人的万贯家财都是从五大派里捞的,这话一出,霎时收住了怒火,眼神却仍充满仇恨。 仅凭这几个弟子一面之词,他们根本不信,除非由五大派在全仙洲曝光出来,彻底坐实这些人的罪证。 这些弟子干完活后可以直接回宗门,季云琅跟他们告了别,顺便催他们,记得让宗门赶紧回信。 他说:“回去告诉你们师父,主动曝光还能体面一些,把自己摘出去。要是我们来说,可就不顾及贵派的面子了。” 这群弟子让他放心,宗门最要脸面,现在没回信是因为在准备完美的稿子,挑一个合适的时间向全仙洲分发。 “我师父在这方面是熟手,”一个弟子自豪道,“给他一支笔一张纸,他能把全仙洲写哭。” “这算什么,我师父随便一场动情的演讲,全仙洲都得跟着炸!” “你们师父都太弱,我师父……” 大家互相攀比起师父来,七嘴八舌说了一阵,注意到季云琅站在旁边垂着眼一言不发,纷纷噤了声。 他们都知道,江仙师早逝,季云琅虽然还有另一个爱人,可他已经没有师父了,现在听他们讨论师父,心里肯定会难受。 季云琅正在沉思自己师父会什么、他要怎么说才能在这群人的师父争霸战中取胜,想了半天,想不出来,心里开始怪江昼。 其实江仙师声名远扬,他一张嘴就能取胜,可他自己心里觉得不好意思,那都是包装出来的,拿这话来攀比,显得他们师徒在修炼上毫无造诣,精神世界十分贫瘠。 ——如果双修不算的话。 他给自己想得又惭愧又想笑,都怪江昼,无耻,浪荡,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师尊,只喜欢谈情说爱,一点也不知道提升自己,让徒弟在外面丢脸。 季云琅正想着,就被这几人一个接一个拍了肩,他们挨个给他道歉,让他节哀,说,放下吧,向前看,江仙师在天上会守护你的。 第332章 季云琅:“……” 他缓慢抬头,眼眶微红,“嗯。” - 还剩三条漏网之鱼,季云琅忙碌期间,江昼独自在外面杀鱼。 五大派最近线索给得很勤,他们也急,又多加派了弟子出门寻找。 江昼每次一接到线索就迅速赶过去,赶在五大派弟子来之前动手。 面前这个,就是最后一条漏网之鱼。 江昼听多了这些人的哭喊求饶,第一次遇见这么平静赴死的,多看了一眼,没多问,拔刀砍脑袋才是正事。 头颅落地的瞬间,大股鲜血喷涌而出,江昼闻出味道不对,下意识后撤,只刹那,这人断头处溢出大量灵光,把江昼捆缚抓近,轰隆爆裂。 季云琅来找江昼,忽而心口一滞,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疼,与此同时,前方轰隆一声巨响,脚下大地震颤,一场剧烈的爆炸将整座山峰夷为了平地。 季云琅全身剧痛,一大口鲜血喷出,强撑着赶到爆炸的地方,只见满地散着碎裂血肉,中央空地上有一大片裂隙,江昼的刀躺在旁边,早被鲜血浸透。 “江昼!” 季云琅霎时红了眼,心脏绞痛,伴着心慌,又呕出一大口血来,他无暇顾及自己满身的疼痛,只知道江昼被炸没了,他感应不到丝毫锁灵链的气息,江昼死了,连锁灵链也不会带他找到人了。 季云琅眼越来越红,他捂着胸口两步一吐血,过去捡江昼的刀。 没捡起来,刀柄染了太多的血,十分湿润,他手又颤,大刀猛地掉到地上,血溅了他一脸。 他不捡了,在刀旁顿住,浑身疼,六神无主,嘴角不停向外溢着血,感觉自己也要死了。 他最近没跟江昼亲近,还跟别人开玩笑说师尊死了,现在江昼真的死了,他心里既愧疚又难受,忍不住地恨起江昼。 他们还没有成亲,江昼说死就死了,他现在就算随江昼而去,葬在一起也是没名没分。 他垂眼,盯着血泊里的刀,喃喃道:“那我就跟你的刀成亲,江昼,等洞房,我就带它去找你……” “对不起,师尊,我不该冷落你,不该跟他们一起说你死了……” “你死了,江昼,我真恨你,你是不是不想跟我成亲?说喜欢我也都是装的,每次跟我做你都觉得恶心,你就是在等今天,你是故意死的,你要报复我,你心里还怪我……” 裂隙中倏地伸出一只手,扒住断裂的边沿向上爬,江昼一手握着断裂的锁灵链,一手发力,刚露出头来,就见季云琅蹲在一旁对着他的大刀不停念叨,泪和血一起往外冒。 “云琅。” 江昼受了伤,再用力胳膊要断,既然季云琅在,他就不准备自己爬了,结果叫了好多声,季云琅都不理他。 季云琅对着大刀骂完江昼,跟他告完白、道完歉,缓缓站起身,下一瞬,掌心聚灵,浮起大刀,对准自己的心口重重一扎—— 腰上猛地多出一截手臂,带他摔到旁边,避开了大刀这一击。 季云琅一怔,猛然回身,二话不说扑过去,紧紧抱住江昼。 江昼被他抱得闷哼一声,右臂残了一半,左臂彻底断了,季云琅还在不停收紧,生怕他突然没了,江昼叫了他好几声让他松手,他才听见,推开江昼,泪还没收住,“师尊,我……” 刚张嘴就吐出一大口血,溅了江昼一身。 江昼抬起没完全断的那只手,给他擦了擦嘴,“安静点,别说话了。” 季云琅看到他手心断裂的锁灵链,想去拿,可他全身疼,手不停颤,挪不过去了,只好整个人砸进江昼怀里,“疼,师尊……” 江昼没说话,艰难地拍了拍他的背。 当然疼,江昼脖上这个锁灵链跟季云琅的经脉相连,刚才情急之下,江昼生生弄断锁灵链,放出被锁住的七分灵,这才免于被炸成肉块。 强行弄断锁灵链,相当于把季云琅全身经脉和骨头来回碾上一遭,不疼才怪。 江昼弄断锁灵链的一瞬间还犹豫了,他不想季云琅受罪,心想,要不死了也行,反正徒弟也会随他而去,他们到了下面依然甜甜蜜蜜。 后来他又想,不行,万一季云琅不跟他一起死呢?徒弟还这么年轻,以后还会碰到很多人,师尊死了,季云琅不就刚好能去找别人了? 那还是让他疼吧。 季云琅看到断裂的锁灵链,已经知道他做了什么,心里一阵后怕,又抱紧他骂。 “你差点就死了,江昼,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还能被人偷袭?笨死了,笨死了,你该庆幸你没事,不然我就去找别人成亲,我才不跟你一起死,我让你看着我跟别人亲热,天天气你……唔……” 亲了一会儿,季云琅不骂他了,强忍着身上的疼站起来,要抱他,江昼自己起得来,见季云琅这副样子,也准备抱他。 两人又针对“谁抱谁”这个问题吵了两句,五大派弟子姗姗来迟,领队的了解完情况,上来就给他俩道歉,连连自责,说怪他们没查清楚,医药费用宗门会全部承担。 “不用。” 江昼打开乾坤袋,让季云琅从里面搬出一口棺材,吩咐他们把满地的碎肉收集起来,他和季云琅在旁边盯着。 等碎肉收集好了,他们想送两人就医,顺便帮忙把棺材运走,江昼再次拒绝了他们,让他们离开。 第333章 季云琅已经给梅庐传了信,等人期间,他身上疼得受不了,跟江昼闹,江昼每次都用自己半断不断的右臂搂着他往怀里带,一这样季云琅就闹不动了,心疼他,跟着骂那个搞偷袭的漏网之鱼。 “潜逃这么久,他知道我会砍脑袋,”江昼说,“所以提前改造了自己的身体,想跟我同归于尽,我被炸伤的手,自己接不上。” “这下神医又有新东西能研究了。”季云琅叹气,轻轻摸了摸江昼的手臂,担心道,“你说里面会不会有毒?那你两条胳膊以后不就废了?” 江昼没说话,季云琅自己越想越怕,先是担心江昼的日常生活,又怕江昼以后出门了自卑,最后开始害怕两人的亲热。 江昼手臂不能用了,抱不动他,也没办法再对他凶、压着他不放,难道以后都要他自己来? 季云琅直接把想法写在脸上了,不时瞅江昼几眼,从上至下,目光露骨而又担忧。 “……” “云琅,”江昼直白道,“我就算没了手臂,也不会亏待你。” “是吗?”季云琅不信。 江昼轻轻抬手,拍拍自己腿,让季云琅坐过来。 不正不经,一跟他聊这个,季云琅身上的疼就减轻了一些,笑了笑,拒绝道:“我才不,我这么疼,还想让我伺候你?” 江昼偏过头,在他耳边亲了一下,说,疼了咬得紧,会更舒服。 “你……” 季云琅停顿,跟他贴了贴脸,轻声问:“你现在想要了?” 两人有些日子没亲热,一聊起不正经的就都起了心思,腿挨在一起,互相蹭着,季云琅的手臂默不作声从身后环过他的腰,脑袋搭在他肩膀,边摸边纠结道:“一会儿就有人来接了。” 嘴上这么说,手却没闲着,估算着时辰,赶在人来之前用手让江昼来了一回。 看他舒服,季云琅自己也舒服,帮他整理好衣服,笑着侧过头亲吻他。 眼看唇要碰上,忽然一只手掌挤到他俩之间,季云琅亲上了手心,江昼亲上了手背。 “……” 不是第一回了,季云琅恶心得够呛,江昼也冷了脸,“你……” 紧接着,风洵就收回手,刚骂出一句“恶心”,一旁的楼沙就猛地抓过他的手腕,朝他手心手背各亲了一口,随后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胸上,用自己的吻和宽广的胸怀覆盖住他的恶心。 风洵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楼沙一边忙着让他摸胸,一边把季云琅拽起来,看他疼得面无血色,狼狈不堪,心痛道:“你怎么变成这样的?都不好看了,你该在神身边,让神保护你。” 季云琅看着太虚弱了,楼沙几番犹豫,不舍地松开风洵的手,双臂展开,要抱起他。 季云琅往旁边挪了几步,拒绝他,“八域主,最近治疗怎么样,你好点了吗?” 说起这个,楼沙激动地原地跳了一下,“神不需要治病!神没病!要不是……” 他看了眼一旁的风洵,悄声对季云琅说:“要不是每次治病前他都来强吻神,吻得神全身没力气,神早就回去了!” 季云琅笑,“这不是如你所愿了?” 楼沙忽然仰头大笑一声,又低下头,娇羞地捂住自己的脸,“你~真~讨~厌~” “云琅。”江昼不想让他跟这个变态同行,叫他。 季云琅过去,问风洵:“你们就来了两个人?” “那边忙,没空管你们。”风洵说着,就要俯身扛江昼,江昼避开他,指指一旁的棺材,说,“那个,带走。” 又指了指楼沙,“他也去。” 季云琅笑了,蹲到江昼身边,“他俩都去扛棺材,我们怎么回去呢,师尊?” “我叫了炭炭,”江昼说,“等一下。” “刚才怎么不叫?” “我也没想到,他们只来两个人。” 来接他还被嫌弃,风洵冷笑一声,扛起棺材就走,楼沙见状,跳过去要帮他分担,遭到拒绝后伤心欲绝,从地上捡了个树枝,大喝一声跳上棺材,朝下面的风洵抽了一鞭,催他快走。 风洵忍无可忍,摔了棺材,把他拽下来,夺过他的树枝猛抽他,楼沙兴奋地绕着棺材跑,嘴里喊着: “哇呀!” “呜呼!” “你来追我呀!” “……” “有病。”季云琅和江昼同时骂出来,又同时一停顿,互相看向对方,生出了一些心照不宣的小甜蜜。 后来炭炭紧急赶来,一路风驰电掣,跑得毛毛都乱糟糟的。 它嘴角还沾着一点油光,一看就是吃饭吃到一半被叫了出来。 季云琅怜爱地抱起它,摸摸它的脑袋,又揉了揉肚皮,炭炭“喵喵”两声蹭蹭他,变大,用尾巴把他们两个卷到了背上。 路过绕着棺材打情骂俏的两位八域主时,季云琅好心问他们上不上来,江昼拿腿撞了他一下,“不让他们上。” “你真小气。”季云琅嘀咕,只让炭炭用尾巴把棺材卷了过来,一起带走,没管下面两个人。 “一开始就该找炭炭,”季云琅说,“他们两个白来了,没用。” 江昼垂眼,摸了摸大猫毛绒绒的背,似乎不想让炭炭听见,轻声跟季云琅说:“它,最近在玩。” “所以你不想让它出来?” 第334章 “嗯,它从小,没好好玩过。” 季云琅笑,趁江昼没注意,趴到大猫脑袋上,去它耳边“喵喵”了几句,把江昼的话转述给它。 大猫耳朵尖尖悄然变粉,飘出一大团猫毛包裹住受伤的两人,先给他们止了疼,又努力想要治好他们。 它全身发力,绒耳朵跟着一抖一抖,季云琅感觉好多了,去看江昼的胳膊,却仍没有好转。 “好了。”他拍拍大猫耳朵叫停炭炭,“让神医抽空开点药,我们慢慢养。” 又亲了下它的耳朵,“谢谢哥哥~” 炭炭耳朵颤了颤,突然扭头,期待地看了眼江昼。 江昼跟它对视,没什么反应,说:“看路,别扭头,一会儿摔跤。” “喵喵……” 炭炭想让江昼也亲一下耳朵,然后谢谢它。 季云琅碰碰江昼,“你谢谢炭炭,它大老远跑来接我们,还给我们治伤。” 江昼不动也不出声。 季云琅碰了他好几下他都不理,放弃了。 炭炭失望地扭回脑袋。 到了梅庐,见他俩伤得不轻,金乾硬是挤出点时间化验了那一棺材碎肉,紧接着给江昼接上手臂。 “放心,没事,有点小毒,胳膊能保住,一会儿开点药你拿走,一天三顿记得吃。” 他动作匆忙,语速极快,处理完江昼处理季云琅,上下拍了拍看了看,说:“挺严重,给你开点药,回去静养,最近几年别打架,按时吃饭好好休息早睡早起,下一个。” 下一个是小猫,炭炭坐得端正,仰头看他。 金乾捂住心口,长叹一声,抱起炭炭走到一边把脸埋到它肚皮上大亲特亲,整个人瞬间活了过来。 他从袖里抓出一大把小零食喂给小猫,元气满满地离开,又去奋斗了。 炭炭顶着乱糟糟的毛毛,愣愣看着面前一大堆香喷喷的小零食,回忆起自己这么多年跟着江昼备受冷落,根本没吃到过什么好吃的,也没被这么激烈地亲亲过,因为江昼不喜欢小猫,只会说小猫坏话。 这个神医,从第一次被他染毛起,炭炭就讨厌他,一直对他凶凶的,他却一直坚持不懈地亲小猫,喜欢小猫…… 炭炭小眼珠红红的,回头看了眼江昼,江昼跟它对上视线,看到它面前别人喂的一大堆小零食,心想:“越吃越胖,小猪猫咪。” 正低头给他检查手臂的季云琅:“?” 江昼神色如常,牵着季云琅起身,路过小猫时说:“走。” 接着目不斜视,出了房门,还等着小猫像以前一样哒哒哒跟过来。 季云琅觉得不太对劲,扭头看炭炭,见小猫低垂着脑袋,委屈巴巴看着自己面前那堆小零食,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根本没准备跟过来。 “师尊,”他说,“炭炭好像伤心了。” 江昼闻言,回了个头,淡定道:“没事,吃饱就来了。” “那我们先去拿药,等炭炭吃好,一起回八方域?” “嗯。” 等他们拿好了药,在门口等了会儿,天都黑了炭炭还不出来。 季云琅说:“你今天都不亲它,也不谢谢它,炭炭肯定伤心了,师尊,你去哄哄。” “不需要。” “……” 季云琅要进去找炭炭,江昼说:“让它把棺材背出来。” 季云琅叹了口气,没说话。 江昼在门外看着星星等,只等到季云琅让两个八方域的弟兄帮忙把棺材抬出来。 季云琅过来摸摸江昼手臂,“咱们自己扛,你胳膊能行吗?” 棺材装了尸体,不能往乾坤袋里放,只能他们自己扛回去,梅庐里这些人都还在接受治疗,不跟着他们回去。 江昼:“可以。” 他往季云琅身后瞥了眼,没看到熟悉的小猫身影,也没问,说:“走吧,最后一个尸体,先运回去,你这几天,安排人往仙洲送。” “嗯。” 季云琅知道江昼说不出什么太软的话,除了被他闹腾后会说一些情话之外,其他时候都是硬邦邦的。 比如现在,他不哄小猫,也不问小猫怎么了,明明可以说两句好话让炭炭来帮忙送棺材,他偏不,胳膊刚接好,就要自己扛。 “师尊,”季云琅主动告诉他,“炭炭说,不跟我们回八方域了,它在神医这里挺好的,这里有人喜欢它,有人亲他,还有人喂它吃的,比它……” 季云琅停顿。 江昼:“什么?” “比它跟着你的时候好多了。” “……” 江昼扛着棺材,脚步快了些,“哦。” 没走几步,季云琅问:“师尊,你胳膊疼吗?” “不疼。” “我替你分担一下?” “你内伤,不用。” 季云琅沉默片刻,“师尊,你知道,我现在内伤,不太方便催动灵力跟你走快,我们慢慢走需要很久,你一个人扛棺材,胳膊又吃不消。” 江昼:“没事。” “你现在放下棺材,回去哄哄炭炭,让它来。” 江昼:“不需要。” 江昼:“把它送给神医,我们不要了。” 季云琅拽住他的手,不让他再走,难过道: “师尊,你现在不哄炭炭,是不是意味着以后我们吵架你也不会哄我?就算我们分开,我去找了别人,你也会冷漠地说不要我了。” 第335章 “不会。” “你怎么证明?” 江昼不说话。 季云琅上手,把棺材放到地上,催他,“你去哄炭炭,把小猫哄回来我就相信你,不然你这种脾气,我怎么安心跟你成亲?” “快去啊。” 季云琅连拖带拽把他往那边送了几步,然后朝他挥挥手,威胁道:“带不回来小猫,我也不理你了。” 江昼僵着脸折返回去,炭炭正一只小猫坐在院子中央一棵树的树梢上,仰着小脑袋孤独地看月亮。 突然,感觉树晃了一下,扭头看,江昼刚爬上树,正伸出一只手准备来捉它。 四目相对,炭炭猛然跳下树,凶巴巴朝他“喵”了一声。 江昼跟着下树,朝它伸手,“过来。” 炭炭偏过头,不理它。 江昼从乾坤袋里掏出小零食放在手心,又朝它说:“过来。” 炭炭看都不看他,对他的小零食不感兴趣。 江昼想了想,指尖飞出灵光,“嘭”地一小声,在小猫眼前放出一片猫爪型的小烟花。 炭炭眼睛亮了亮,盯着烟花看的工夫,江昼已经俯身把它抱起,径直向外走。 路上跟它说:“你一会儿,告诉云琅,我亲过你了。” 炭炭:“喵喵!”你没有! 江昼指尖飞出灵光,“啾啾啾”弹射它的小胖脸颊,“亲过了。” 这不算,炭炭不接受,“喵喵喵!” 江昼垂眼,又往它怀里塞了一大把小零食,拍了拍它脑袋,说:“没有不喜欢你。” 炭炭窃喜,假装冷淡:“喵。” “这些年,谢谢你。” “喵。” “你很好,炭炭。” 炭炭被他抱在怀里,小尾巴都晃起来了,“喵。” 它还等着江昼继续哄,哄一路,以前它是江昼的坐骑,现在江昼是它的坐骑! 随后就听江昼凉凉道:“但是我只亲他,不亲其他小猫,你再敢让我亲,我就剃掉,你的屁股毛。” “……” 月上中天,夜风阵阵,季云琅站在棺材边等,没等到江昼,先等到回梅庐的风洵和楼沙。 风洵看也没看他,径直走了。 楼沙饿了,坐到棺材上跟季云琅要吃的,他衣服没穿好,露着大半个胸口,饱满的胸肌上印着一个红彤彤的指印。 季云琅给他找吃的,瞄了眼,问:“进展不错?” 楼沙躺到棺材上,啃苹果,看月亮,季云琅本来以为他不会说话了,下一瞬,就见他扔了果核,指指自己脑袋,开口:“他一直试探,我恢复了多少,看着很急……” 楼沙咧开嘴笑,漆黑狭长的眼睛盯着月亮,“急着让我变成正常人。” 季云琅问:“为什么?你‘正常’了,他就会接受你?”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楼沙沉默很久,突然大叫,瘫平躺在棺材上,从他乾坤袋里抓出一大把葡萄,盯着月亮又开始吃。 “睡不到!这样睡不到他!他根本不想跟神睡觉!神要绑起来他!扒掉他的衣服!分开他的腿!对,绑起来他,领主,链子,你有没有链子……” 他翻下棺材,要去季云琅乾坤袋里掏,季云琅早没有那种东西了,只能掏出来一些柔软的绸带。 楼沙怪异地看着他,当着他的面轻松把绸带撕裂,问他:“你们就用这个?你绑他还是他绑你?” 季云琅还没说话,身后突然出来一只手,刚离开的风洵去而复返,拽住楼沙的衣领带他离开。 虽然看不上,楼沙也还是顺手抓了一大把绸带,遥遥朝他摆了摆。 不多时,江昼就抱着炭炭回来了,江昼刚才碰见了那两人,此刻看着地上的苹果核和葡萄皮,知道不是季云琅吃的,问:“他们骚扰你了?” “没有。” 季云琅见他哄来小猫了,过去亲了亲他脸颊,说:“真好,师尊。” 炭炭也想要亲,季云琅又低头亲了亲它。 接着举起小猫,要让江昼也亲一亲。 江昼瞥了眼小猫,“亲过了。” 季云琅惊讶,“真的?” 炭炭配合地点点脑袋,“喵喵~” 季云琅高兴,夸江昼,“你真听话,师尊。” 说着,又来“啾”了他一下,“喜欢你~” 江昼:“嗯。” 他扛起棺材,季云琅刚要让炭炭变大,江昼就自顾自地走了,“哄它,不是让它来干活。你抱着它走,小猫咪,睡觉。” “……” 季云琅走在江昼身边,垂眸看着炭炭,用小猫话问:“江昼怎么对你这么好?” 炭炭:“喵喵~” 季云琅有些凶地喵回去,“他是我的。” 炭炭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喵喵……” 你的就你的嘛,朝小猫凶什么! 季云琅问:“他亲你哪儿了?” 炭炭骗他,小爪子点了点自己额头。 季云琅低头朝它额头亲了一口,“以后别找他亲你,找我亲。” 炭炭:“喵喵!” 我只是小猫咪,不是你的情敌! “我知道啊,”季云琅拍拍它小脑袋,“但是谁能想到江昼这么喜欢你,你是小猫咪,又比我可爱,万一他以后很喜欢你怎么办?我不能防一下你?” 第336章 炭炭被夸了可爱,毛毛变得粉扑扑的,在季云琅怀里打滚儿,“喵喵喵~!” 那你随便吧,可爱的小猫咪不跟你计较~! 江昼面无表情,听着徒弟跟小猫你来我往“喵”了一路,还伴随着百转千回的语气词和奇怪的亲亲。 后来季云琅实在担心他的胳膊,还是换了炭炭来,坐到虎背上的时候,江昼意犹未尽,还想听他“喵喵”。 季云琅正托着他一只手臂,给他揉肩膀,江昼说:“云琅,喵一下。” 季云琅莫名其妙,不喵。 江昼又说:“喵一下,很可爱。” 季云琅依然不。 江昼挠他痒痒,逼他喵,季云琅笑着推他,骂他有病。 炭炭实在忍不住了,试探着回过头来,“喵喵~” 季云琅一愣,用猫语回敬,“我们刚才怎么说的,这么快你就忘了?他让我喵,你喵什么?你一只做哥哥的小猫咪,还对弟弟的人感兴趣了?” 炭炭:“喵喵!” 明明是你一直不喵,你也知道我是小猫咪,我忍不住呀! “算了,”季云琅原谅它,过去揉揉它脑袋,“你下回不要理他,你看他都不理你,以后有话跟我说,知道了吗?” “喵~” 季云琅教育完小猫,回过头,发现江昼正含笑看着他,见他看来,瞬间变得面色如常,拍拍自己身边,让他回来坐。 季云琅坐过去,接着给他揉肩膀。 江昼刚才又听到了小猫对话,心里满意,不时偏头看两眼季云琅。 季云琅问:“你干嘛?” 江昼身体微微歪斜,朝他靠了靠,轻撞一下他的肩膀,“云琅,真可爱。” 季云琅笑,也轻轻撞了他一下,“师尊,你也可爱。” 仙洲的夜晚,远山广阔,星月交辉,虎背上浓情蜜意,不停向外冒着粉红色泡泡。 泡泡粉,黑虎自己也粉扑扑的,虎尾荡过去,在他们头顶圈出一个毛绒绒的爱心。 “喵~” 不光他们可爱,小猫也可爱。 第107章 求婚 回到八方域后,江昼把最后一具尸体送进洞穴。 季云琅带着炭炭,在不远处的大片花田里寻找已经长好的花,摘下来捆成一束。 江昼从洞中出来,看到月色下摘花的一人一猫,才惊觉八方域的花都开了。 他刚出洞穴,身上还沾着血气,就这么走近,从身后环住了季云琅的腰。 “云琅,”季云琅已经摘了很多花,江昼明知故问,覆上他的手,一起握住花,“要给谁?” 季云琅故作犹豫,“给谁呢?我还没想好。” 江昼沉默。 他不会直说“给我”,他想要季云琅主动送给他。 季云琅垂眸,看着环在自己腰上的手,笑了笑,说:“谁现在亲我一下,我就给谁。” 江昼闻言,立刻朝他脸颊亲了一下,以防他嫌不够,带着他的脑袋转过来,跟他接了个吻。 小猫看得羞红了耳朵,叼着自己的花,跑回家去了。 这下够了,分开唇时,季云琅微微喘息,把花给他。 接着转过身,捧起他的脸,轻柔道:“师尊,人都杀光了,以后你不用再沾那么多血,在意那么多的人,你只需要陪在我身边,看着我一个人。” “我本来就,只看着你一个人。” 江昼拿下他的手,偏过头去他掌心亲吻。 “是你朋友更多,你眼里不止有我一个人,云琅。” “那没办法啊,”季云琅叹气,跟他碰了碰额头,“我就是交了很多朋友,你要是个个都在意,那我一个个跟他们断绝关系?也行,不过这样比较麻烦……” “不用麻烦,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们自己住。” 江昼从乾坤袋中摸索出一条链子,往季云琅手腕上绕。 “你要是总忍不住想往外跑,去交朋友,我就把你关在家里,让你只看着师尊,不看别人。” 季云琅弯起唇,只当他在开玩笑,动了动手腕,说:“我知道了,师尊,你绑松点,再紧我要疼了。” 直到江昼把他另一只手也绑到了一块儿,他的笑容才僵了,问江昼:“你干什么?” 江昼一手拽着链子,一手揽过他的腰,“今天心情好,让你,体验一晚。” 恰好这时候,炭炭猫毛的止痛功效过去,季云琅身上开始疼了,他动了动被江昼捆得死紧的手腕,脸有些白,几乎站不住,靠进江昼怀里,艰难开口:“师尊……我身上疼,下回再陪你玩,好不好?” 疼了得先喝药,江昼揽着他的腰,带他走出花田,去煎药。 路上,季云琅不明白,问:“你不解开我?” “体验一晚,云琅,现在你被师尊关着,你生病了,师尊要照顾你。” 见季云琅疼得走不动了,江昼抱起他。 季云琅揪紧江昼衣领,往他怀里钻,路上又不解又委屈,骂他:“你干嘛,江昼,我快疼死了,你不心疼我,还要跟我玩情/趣?” “不是情/趣。”见他疼得厉害,江昼步子快了些,到了地方,直接灵力催动,迅速煎好了神医的药。 今晚炭炭刚给他们止过一次疼,没办法立刻来第二次,季云琅得先喝了药,忍一晚上。 又要喝苦药,季云琅烦,再想到这回受伤是因为江昼,就禁不住想怪他,可也没办法,不这样江昼保不住命。 第337章 那疼就疼几天吧。 他被绑着手,不方便端药碗,只得顺着江昼的手喝,喝完一碗还有一碗,神医这回的药开得很杂,苦得各有千秋。 季云琅后来喝恶心了,最后一口实在喝不下,看到就干呕,江昼站在他身边,捏起他的下巴,想强灌他。 季云琅直接冷了脸,“江昼,再玩你那点破情/趣,我真要生气了。” 江昼端药的手晃了一下,还想玩,又怕他生气,停在原处不动了。 季云琅知道他的脑子想不出好办法,主动给他台阶下,坐在椅子上,脑袋朝他腰上靠了靠。 “求你了,师尊,太苦了,少喝一口没什么的。” “嗯。” 江昼替他喝了,放下碗,季云琅:“不亲!” 江昼咽下药说:“不亲。” “……” 季云琅还疼,江昼就近带他回了森罗兽骨殿。 很久没在这里休息了,季云琅躺到床上后,想起什么,叫江昼。 “师尊,你第一次带着炭炭来八方域救我,我真的昏了一个月?” “嗯。” 江昼坐在床边,俯身捏了捏他的脸,“你那时候,特别嫩,我照顾你,常常偷亲。” 季云琅笑,“现在不嫩了?” “也嫩。”江昼给他盖好被子,亲了亲他被链子捆着的手腕,“睡觉。” “疼得睡不着,”季云琅说,“手也酸。看我难受,你是不是特别爽,江昼?” “不是。”江昼熄了灯烛,跟着躺到床上,把他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哄小孩子睡,“心疼你。” “心疼我还绑我?” “嗯,”江昼手滑到他腰下,捏捏他屁股,“想看你被绑住,云琅,你今晚要是不疼,我本来还想绑你的腿,让你……” 江昼停了,不说。 季云琅:“让我合不上。你想玩这个,江昼,一整夜?” 江昼说:“一天一夜。” 季云琅笑,追问他,“那这一天一夜是你陪我,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江昼当即答,“我陪你。” 又揽着他,把他往怀里按了按,轻声道:“不喜欢一个人。” 季云琅沉默片刻,吻了吻他,“对不起,师尊。” 他以前爱绑江昼,最长的一次绑过一天一夜,而且没跟他亲热,就是单纯的绑他,让他羞耻。 江昼平常总是不理他,只有那种时候才会乞求他,挽留他,叫着他的名字,让他别走。 江昼一直不说话,季云琅呼吸有些急了,又追着解释道:“我那时候是想作弄你,师尊,我看出你会羞,才故意……你是不是很不喜欢,很讨厌?你记了这么久,一直藏在心里,到现在才报复我……” “不是报复,”江昼打断他,“也没有不喜欢,云琅,我那时候,是想跟你一起。你每次绑我,总是留我一个人。” 季云琅声音放轻,回道:“因为我舍不得绑你,又想惩罚你。我怕跟你在一个屋子里,忍不住就把你解开了。” “我知道了,”江昼抓起他的手腕亲了亲,“就今晚,云琅,让我绑绑。” 季云琅又笑了,“真变态,师尊。” “嗯。” 半夜,季云琅疼得睡不着,江昼却睡熟了。 这时,外面“咕咕”两声,仙洲的宗门给他来了信。 季云琅让鸽子进来,往床边挪了挪,半个身子趴在江昼身上,弹出灵光,点燃了灯烛。 他忘了给江昼挡眼,江昼睡梦中被灯烛晃得皱了皱眉,朝他屁股轻拍了一下,“云琅……” “嗯。”季云琅喜欢听江昼迷迷糊糊叫他的名字,笑了笑,低头朝他唇上啾了一口,“我看个信,师尊,你翻个身就不晃眼了。” 江昼本来平躺,闻言翻了个身,抱住他的腰,脸埋进他胸口。 季云琅对着火光看信,一封没看完,外面又传来几声连续的“咕咕”,他借了林霄那群家养的鸽子,分别给五大派去了信。 这是一起在大半夜给他回复了。 江昼被鸽子吵得烦,睡梦中开始怪罪季云琅,隔着薄薄一层衣料,张开嘴在他胸口咬。 季云琅动了动腰,让他别闹。 后来江昼不咬了,开始轻嘬舔吻,也不知是醒了还是梦里。 季云琅每回被江昼这样弄都招架不住,可他如今在用被捆的双手艰难看信,躲不了,没办法,只好任由江昼作弄,本就敏感,再隔着衣料厮磨,湿湿热热的,一时麻痒不已。 “师尊,”季云琅看完信,熄了灯烛,“不晃眼了,你别……” 忽然,江昼膝盖挤进他腿间,轻顶了一下,季云琅腿夹住他,不让他再乱动,把自己身子挪开,凑过去看他。 江昼不睁眼,传出均匀的呼吸,无声表示,师尊虽然耍了流氓,可师尊还在睡。 季云琅垂眼看,胸口布料处一片濡湿,也不知江昼做了什么梦,舔舔咬咬,吃得那么欢。 他过去,朝江昼有些湿润的唇上亲了一下,小声骂:“真不要脸,师尊。” 感觉屁股被掐了一下,他躺好,问:“你是不是醒了?” “嗯。” “五大派给信了,问我们这边还有没有什么顾虑,没有的话,他们就不客气了,会立刻向全仙洲曝光,为了正义,把那群宗门败类钉死在耻辱柱上。师尊,你怎么看?” 第338章 江昼没说话,季云琅也不出声了,脑袋跟他靠在一起,腿依然夹着他膝盖,不让他乱顶。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正义不正义的对五大派不重要,他们更看重的是自己的脸面,要是季云琅前段时间不主动提,他们根本没准备把这事曝光。 只不过八方域这边拳头硬,他们有再多心思也只能妥协。 如今他们保持体面、或者说保命的最好方法,就是面向全仙洲曝光,跟那群宗门败类彻底割席。 “师尊,交给他们来曝光,可能添油加醋、夸大其词,也可能找人来演戏,总之展现得我们够惨,才能衬出那群人的坏,这对我们是有利的。” “你要是不接受,我就去拒绝他们。” 江昼想了一会儿,揽他腰的手臂收紧,脑袋往他怀里靠,“可以,你跟他们商量,我只要,结果。” “嗯。” 季云琅揉揉他脑袋,“你是不是挺久没喝药了?” “不用。” 江昼故意不喝,不想再让季云琅听到他心里念叨。 “用,你都没好全呢。” 江昼不聊这个,转移话题,“要是没杀这么多人,摆到五大派面前,威胁到他们,他们今天,不会这么做。” “不见棺材不落泪,都这样。”季云琅低头,吻了吻他头发,“我抽空找爹娘聊一下,他们要是还怪你,那我们就再也不过去了。” 江昼叫他,“云琅。” “嗯?” “抱紧些。” 季云琅笑,动动自己被绑住的手,“抱不了啊,要不你给我解开?” 江昼不给他解,“算了。” 季云琅从他头顶向下,把他整个人环住,“这样也能抱紧,师尊,你真粘人。” 江昼不说话了,不多时,季云琅怀里再度传来均匀的呼吸。 季云琅手酸了一夜,却舍不得动弹,隔一会儿就低下头去亲江昼一下,江昼这样依恋他,让他很开心。 第二天一早,他把江昼亲醒,给他看自己手腕上通红的绑痕,向他表达了自己的开心,说:“师尊以后要是都这么粘我,我就天天给你绑。” 江昼把他解开,朝红痕亲了亲,“好。” 话是这么说,后来也没空再给他绑,季云琅忙活了不少日子,把最后一批尸体安排完,关在沙牢里的仙洲俘虏也全都放回了宗门。 那几个闹过事的在离开八方域后被半路截杀,炭炭不愿意吃人,季云琅带着骨龙去毁尸灭迹。 没多久,八方域的事曝光,仙洲哗然,经常能碰见在入口好奇向里张望的人,每次江昼都冷着脸把他们赶走。 通道还没完全放开,大多八方域人都在忙着往返梅庐,挨个接受治疗,季云琅前段时间累得不轻,身上总疼,需要静养,江昼只能亲力亲为,带人守着入口,不让好奇的仙洲人进。 有一次,有个人带给他们一大袋水果,说:“我听了你们的故事,每天吃不饱穿不暖,真可怜,我家是果园,想吃什么都管够,还有……” 他离得太近,一只脚都踏进来了,江昼硬邦邦道:“滚。” “?” 后面的弟兄急忙提醒他,“领主说了,老大你要么别来,来了就别凶,你再这样我们可就告状去了。” 江昼不怕,“他听我的,告状没用。” “是吗?” 季云琅不知何时出现,先接过那人送的一大袋水果,道了谢,接着把人领进来,问江昼:“那我能不能走个后门,让这位果树专家进去看看我们生病的果树?” 江昼看了季云琅一眼,问:“你找来的人?” “对啊,过两天还有养殖场的专家、建造园的专家、膳食坊的专家……都是朋友,你可别上来就让人家滚。” 江昼面无波澜,“你朋友真多。” 季云琅笑:“生气了?” 江昼冷着脸,侧身让开路,“你也滚。” 季云琅领着专家离开,路过江昼时捏了捏他的手。 路上,专家擦擦汗,悄声问他:“这是谁啊?这么凶。” 季云琅:“我相好。” 专家:“……” “这跟你以前说的不一样吧,哪儿仙气了?哪高雅了?” 季云琅不说话,专家自己想通了,“你换了一个。” “不,”季云琅说,“我多了一个。” “……” 因为季云琅提前透过信,他约了很多各行各业的朋友过来帮忙规划八方域的整体建设,江昼再带人守入口时就宽松了许多,不再让他们滚了,有时会让他们先进来,等季云琅接。 季云琅每天接待的人越来越多,江昼心里也跟着越来越不舒服。 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知道徒弟是在办正事,可季云琅哪来这么多朋友? 这么多年,江昼只有季云琅,他呢?嘴上说着只要师尊,身边全是好朋友。 每次季云琅来接人都会专门过来牵牵他,蹭蹭他,晚上回去也会哄他,不停跟他保证“这都是普通的人际交往,我只爱师尊一个”。 江昼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依然难受得很,最近几天受不了,跟季云琅分开睡了,季云琅睡森罗兽骨殿,他就去洞穴,季云琅来找,他就离开。 炭炭和娘不久前一起走了,跟着一批八方域人去了梅庐,这是神医特别要求的,把猫借他养几天,他能发力,治好整个八方域。 第339章 江昼直接买一送一,给了他两只猫,让他能发大力,速度治。 所以洞穴已经空了很久,江昼最近都是自己一个人睡,没有季云琅来抱,又像回到了小时候。 今天,季云琅照例来接人,这回是膳食坊的几位大厨。 季云琅接到人后没急着走,让他们稍等,接着走到江昼身边,想牵一下他。 他们已经快十天没有一起睡了,没吵架也胜似吵架,江昼没让他牵,说:“滚。” 周围的弟兄们看他们这样,互相催着赶紧走,恰好听说新来的几个人是厨师,厨师在八方域是天神般的存在,他们瞬间过去,把人围成了一圈。 这下只剩他们两个了,江昼不理他,季云琅也不太高兴,站在他面前,垂下眼。 “你干嘛,师尊,我最近药都是自己煎,半夜疼醒,想抱抱你,你都不在。” 江昼看了他一眼,不冷脸了,抬手往他心口摸了摸,“还是疼得厉害?” “嗯。” “我去找神医,再……” “不用,”季云琅攥住他的手,仍不抬眼,“你今晚亲亲我,就不疼了。” “你跟你的朋友,总是聊到很晚,”江昼把手抽出来,“还安排他们住下,有时候一大早,他们就会找你。你这样,我不想跟你一起睡。” 季云琅轻声问:“你不能理解理解?我请他们来帮忙,人家一大早起来尽心尽力,我总不能冷落了人家。” “所以就冷落师尊。” 季云琅强行把他抱进怀里,“我就是比以前晚睡一个时辰,又早起一个时辰,陪你的时间是少了,但是我冷落你了吗?不是每晚都让你……” 江昼往他屁股上拍了一掌,决定给他一次机会,“今晚,一起睡。” “好。亲一下吗,师尊?” “晚上亲。” 又在心里想:“晚上你不来找师尊,师尊就再也不跟你亲了。” 季云琅笑,捏了捏他脸,“好。” 季云琅带着朋友离开,今天没人再来拜访了,江昼很无聊,又不想去看季云琅跟朋友们聊天,于是他坐下,擦自己的刀。 有一个八方域的弟兄坐到他身边,也一言不发,抓了一把草来低头揪。 江昼瞥了他一眼,看着眼熟,后来想起来,是他第一批让神医治疗的八方域人之一,现在这么多批人过去,第一批的早该出结果了。 江昼问:“你好了?” 那人点头。 “不回仙洲?” “我在仙洲没有家,”那人薅着手上的小草,有点紧张,问他,“八方域以后还让人住吗?我没有别的地方能去。” “让,”江昼说,“可以留下,需要干活。” 这人连忙点头,“可以可以,还有不少人,我们都、都得留下……” “嗯。” 这人扔了手里的草,站起身,很高兴,问江昼想吃什么,一会儿去趟仙洲,可以给他带回来。 江昼摇头,让他走了。 季云琅跟他提过,等这些专家规划好了建造方向,他们就要着手开干,把八方域变得更加宜居,逐步和仙洲接壤。 八方域里大部分弟兄都去梅庐接受治疗了,有些治好的就直接回了仙洲的家,他们现在干活的人手不太够。 五大派那边倒是承诺了会出人出钱来帮忙建造八方域,甚至还试探性地派人来问季云琅: “现在八方域热度这么高,在仙洲饱受关注,你有没有兴趣发展一下?在这里新建一个宗门,从此咱们合并就叫六大派,一起做大做强。” 季云琅还没说话,江昼先:“滚。” 对方:“好的。” 现在不少八方域人在仙洲都没有家,恰好留下一起建造八方域,以后就在这里定居。 这样的话,有多少人要走,多少人要留,还是需要做个统计,江昼留下人看守入口,自己去逮了正围观大厨做饭的云姝。 云姝还等着试吃呢,又被他逮走干活了,不情不愿问:“你没看到云琅吗?都不过去跟他打个招呼。” “他忙。” 云姝神秘地笑了一下,“那你知道他在忙什么吗?” 江昼说:“我不感兴趣。” 还能忙什么,忙着交朋友,干正事,现在又在做菜,就连菜都比师尊重要。 江昼给云姝安排了活,让她去统计八方域里无家可归的人,挨个询问,把他们的详细情况都记录在册。 云姝苦着脸,一边抱怨一边去了。 他又去找林霄。 林霄前段时间刚把自己爹送回仙洲,不知江昼是遗漏了还是觉得没必要,没杀他。 林爹保下一条命,二话不说带着全家远走高飞,决定这辈子不出现。 林霄却没跟着走,留了下来。 江昼找到他时,他正神秘兮兮蹲在花田里,被江昼一拍肩吓了一跳,急忙把花背到身后,“大、大哥……” 江昼瞥了他一眼,“偷花,别让云琅知道。” 林霄拍着胸脯,“好……好……” 又小声嘀咕,“就是他让我来摘的……” 江昼:“什么?” “没事没事,”林霄把花收好,“大哥什么事?” 江昼想安排他去梅庐,统计那些定居仙洲的八方域人的情况。 “人比较多,你现在就过去。” 第340章 “啊?现在?” 江昼问:“怎么了?” 林霄不能说,把脚边一袋子花往身后藏了藏,含糊道:“我明早去行吗大哥,今晚有事。” 江昼点头,也没问他什么事,又到入口守着去了。 等夜幕降临,有人来换了班,江昼独自往洞穴走。 路上心想,季云琅还不来找他,肯定又跟那些朋友们聊上了,好几天都是这样,真的该找根绳子把他捆起来,关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让他每天只能看着师尊,看不见别人。 正想着,就发现往洞穴走的路好像变长了,明明早该走到,却仿佛一直在原地踏步。 四面漆黑,月隐不出,有凉风从耳旁吹过,轻抚他的后颈。 八方域里不会有鬼打墙,何况就算真的有鬼,江昼也不怕,他面不改色,刀锋聚灵,大刀朝虚空斜劈而下,生生撕裂了这个让他鬼打墙的阵法。 只刹那,天边星月重现,一片瑰丽的景象映入眼帘,灯火璀璨,花团锦簇,季云琅站在不远处,含笑面对着他,手背在身后,江昼能看见,藏了一大束花。 他那些朋友神通广大,能在八方域的荒地里帮他布置出这样华美的景象,江昼往前踏了一步,盯着季云琅,遥遥问:“你这样,是要求婚?” 季云琅不回答,只问:“你干嘛离我这么远?” “我在观察,”江昼说,“有没有其他人在。” 季云琅笑意更深,“没有,师尊,就我们两个,你这么容易害羞,要是他们在,你扭头就跑了。” 江昼这才走向他,手里还提着刀,季云琅垂眸看了一眼,“师尊,你这样像是来杀我。” 江昼闻言脚步微顿,丢了刀,又朝他走近。 随着他走近,季云琅笑容愈大,脸微微红了。 江昼止步在他身前,在灯火照映下观察他泛红的脸颊,感觉热热的,想用脸去贴一下。 还说师尊害羞,明明自己先羞了。 他刚要倾身过去,季云琅就把藏在身后的一大束花塞给了他,垂眼戳着花瓣说:“太多了,我时间又赶,所以请了很多人帮忙摘。” “师尊,”他抬眸看江昼,借着灯火描摹过朝夕相处已然熟悉的眉眼,有些紧张,缓慢道: “收了我的花,就要跟我成亲,良辰吉日已经定好了,婚服我找人重新绣了两套,喜、喜帖也早就分发出去了,我……还在仙洲置办了新家,花你的钱,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可以再换,不过婚礼只能在那里举行了,因为来不及找新的……” 他说着说着就不看江昼了,平日舌灿莲花的一张嘴现在也变得磕绊,本来就紧张,江昼一直不出声,更让他心慌,他一边说着“师尊答应我就不能反悔了”,一边抬眼想看江昼,猝不及防迎上一个温热的唇。 江昼一手抱着花,一手揽过他的腰,愈吻愈凶,喘息交错间,季云琅撤开唇,“先不亲,你还没答应……唔……” 又吻了一会儿,季云琅再次撤开,有些急了,小声叫他,“江昼!” “嗯,”江昼又把唇蹭上去,轻轻吻他,“答应。” 季云琅笑,用力抱住他脖颈跟他贴近,“那你知道最近的良辰吉日是什么时候吗?” 江昼盯他看了一会儿,说:“明天。” 季云琅朝他唇上啄了一口,叫他:“夫君。” “嗯。” 季云琅又往他唇上亲了一下,不说话了,紫眸含情,注视着他。 他在等江昼叫。 江昼垂眸,把一大束被压扁的花从两人身体之间解救出来,说:“明天才成亲。” 明天再叫。 季云琅有些失落,抱紧他不松开,“有区别吗?又不差这一天。” “有,”江昼往四面的阴影处瞥了几眼,说,“成亲后,我单独叫给你听,不会被这么多人围观。” 季云琅:“……” 藏在阴影中的人:“……” 季云琅把脑袋埋进他颈窝,小声道:“对不起,我说了你会害羞,他们偏要看,我就让他们藏起……” 忽然耳根一软,江昼顺势低头,吻了吻他耳朵,用极其微小的声音,在他耳旁说了两个字。 季云琅没抬头,在他怀里笑,抱他抱得更紧,“今天叫了明天还叫吗?” “嗯。” “在床上也叫?” “嗯。” “以后每天都叫?” 江昼:“不是。” 意思是只有成亲会叫。 季云琅松开他,摸了摸他怀里的花,“好吧,那我们从明天开始,每天早起半个时辰,天天成亲。” 这时,阴影中传出一句惊喜的:“只成亲吗?摆不摆酒?” “云姝,”江昼问,“活干完了吗?” “……” 云姝:“求完婚该吃饭了,云琅在请八方域所有人吃大餐,我们现在过去,正好方便我干活,你说呢?” 一听那么多人,江昼当即跟季云琅说:“不去。” “知道,我们在家吃。” 季云琅亲亲他,拽着他离开,一路上很激动,跟他念叨。 “吃完饭早点休息,先不亲热了,师尊,明天我们要起得很早,试试新婚服,再去看看新家,等到吉时……” “这么赶,你不会觉得我在逼婚吧?虽然也有那个意思,但是……” 第341章 “不管怎么样,师尊愿意就好,喜欢你,师尊~” 他念叨个没完,江昼抱着花,一路上又烦,心里又甜,到家后干脆没吃饭,先吃了他。 闹腾完,季云琅怕早上起不来,不敢睡,又闹腾了一通、两通、三通、四通…… 绑人用的绸带五颜六色,散落满床,两人一个比一个收不住,一不小心就弄断,断了就绑新的,后来不绑了,抱在一起,互相把对方揉进了身体。 月亮悄悄隐到云后,房里爱.欲缠绵,新婚前最后一个夜晚,浓情蜜意,五彩斑斓。 第108章 新婚 新婚前夜无人入眠,两人恩爱到一半,季云琅提议现在就出发,去仙洲的新家继续亲热,然后修整一下,等到了时辰,直接换衣服拜堂。 于是两人甜甜蜜蜜过去,又亲亲热热纠缠了整个后半夜。 成亲当天早上先吵了个架,季云琅要气死了,边换婚服边骂江昼:“真讨厌,说了别咬脸,别咬脸,我都求你那么久,你也答应了,转眼就变卦,我今天成亲,脸上带着牙印,丢死人了!” 江昼已经换好了婚服,淡定坐在床边,脸上带着三个牙印,左脸两个,右脸一个。 季云琅自顾自骂了一会儿,消完气,过来,先是盯着师尊穿婚服的模样看了一会儿,随后抬手,去他耳后一摸,摘掉了这张皮,露出江昼原本的脸来。 季云琅把脸皮收好,俯身朝他脸颊轻吻了一下,牵起他的手走到院子里。 江昼换了脸皮,脸上牙印没了,季云琅的却还在。 他放出几根炭炭的毛毛,往季云琅脸上扑,帮徒弟把牙印消掉,开口:“你要是更喜欢师尊的脸,我可以戴着。” “不,”季云琅揽住他的腰,把他带近,跟他脸对着脸,轻声道,“今天来了很多朋友,我不想让师尊抛头露面给他们看,等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师尊换脸给我看,我们再拜一回堂,然后……” 后面讲的都是洞房里的乐趣,江昼听着,不时拍他的屁股,让他讲话别这么露骨,要知道害臊。 这时,头顶传来一声龙啸,骨龙落到了房梁上,它身上绑着喜庆的红绸带,嘴里叼着一只尾巴上打着两个大红蝴蝶结的小黑猫。 有段日子没见,炭炭刚一落地就朝他们飞奔过来,看到两人身上的喜服,高兴得在江昼脚边直打滚。 季云琅俯身抱起它,盯着它尾巴上的两个蝴蝶结笑了,问:“小猫咪,让你去跟爹娘发喜帖,你发了没?” “喵!”当然了! 炭炭骄傲地扬起脑袋,转个身,把自己漂亮的蝴蝶结尾巴给他看,“喵喵”着告诉他,这就是爹娘给打的。 江昼一直不出声,季云琅看了他一眼,托着小猫到他面前,轻轻跟他撞了撞肩,“师尊,我没告诉你,擅自安排婚礼,还给爹娘发了喜帖,你会生气吗?” 江昼摇头,“成亲,不生气。” “好,”季云琅捏捏他的手,“我本来想,爹娘要是不理我们,那我就不让你知道。既然现在他们让炭炭这么喜庆的过来,是不是代表,爹娘也在祝福我们?” “嗯,”江昼弹了下小猫尾巴,“他们想管,也管不着,除了祝福,做不了别的。” 季云琅笑了,把小猫举高高,“这样的话,炭炭就是爹娘派来的代表,我们拜高堂,是不是要拜它?” 炭炭:“喵~!” 当然了!小猫是哥哥!都来拜小猫! 江昼不是很情愿,可季云琅已经“喵喵”着嘱咐上了小猫,让它一会儿稳重一些,做一个合格的长辈。 江昼觉得他可爱,徒弟本来就是小猫,拜小猫也正常,况且今天他们成亲,他当师尊的,什么都顺着徒弟,让他开心就好。 于是婚礼中,江昼在一群人的注视下全程淡定地跟季云琅拜了天地,拜了小猫。 对拜时,季云琅很开心,含笑跟他对望,眼眶微微红了。 不同于季云琅一看就十分幸福的模样,江昼全程表现得太过冷淡,引起了许多观礼宾客的不满,他们都是季云琅的朋友,在旁边七嘴八舌地嘀咕,为他打抱不平。 江昼全听得见,只不过他此刻身体僵硬,面上很难摆出表情。 季云琅请了太多人来,江昼不喜欢被这么注视,从刚进正厅、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他们身上起,他就想抓着季云琅扭头离开。 可他要真这么做,季云琅会把他埋了。 季云琅自然也听见了周围人的议论,他知道江昼不自在,现在指不定脑子都放空了,于是他轻声指导:“师尊,亲我一下。” 江昼闻言,立刻朝他脸颊落下一吻。 “再亲一下。” 江昼又亲了他一下。 季云琅弯起唇,“再亲十下。” “……” 于是对拜变成了江昼单方面追着季云琅亲,季云琅都偏脸躲了他还不停,这一通霸道、甜蜜、攻势极其猛烈的亲亲,堵住了所有宾客质疑江昼感情的嘴。 这不挺会的嘛,绷着脸那么久,原来是在忍着不亲。 后来挨桌敬酒,江昼寸步不离跟着季云琅,手臂大多时候都揽在他腰上,有不少人调侃江昼,说兄弟你这模样真看不出来,这么腻歪,又纷纷起哄,让他俩喝个交杯酒再亲一个。 季云琅含笑递给江昼一杯酒,用眼神告诉他:师尊,最后一杯,喝完我们就走,你、不、要、再、掐、我、了。 第342章 江昼松开了揽他腰的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本来准备跟他交杯的季云琅:“……” 江昼刚放下酒杯,就有人给他满上,“欸,说好了交杯酒,不能抵赖啊,那杯不算,再喝。” “行了,”季云琅把酒壶按回去,“他这几桌转下来,喝不少了,不喝了。” “别啊,你家这位一看就千杯不醉,再多喝一杯没事儿,交完这杯,你俩这辈子都甜甜蜜蜜!” 这话一说,季云琅笑了,牵了牵江昼的手,去他耳边问:“夫君,再喝一杯?” 紧接着又关切道:“你还行吗?” 江昼不太行了。 江昼:“可以。” 说好了一杯,后来起哄起得太厉害,季云琅一听人祝福就高兴,拉着江昼又跟他们喝了半晌。 他知道师尊不能喝,可他以前跟胡夜拼过酒,现在还没忘,的确千杯不醉,所以自然而然觉得“师尊不能喝”是在装,其实江昼很能喝。 而且看他高兴,江昼也很配合,全程陪着他,又喝了不少。 直到喝得季云琅受不住往他身上靠,满堂宾客都趴了一半,江昼依然面不改色,站得很稳。 这下大家都知道了,季云琅家里那位酒量惊人,千杯不醉。 他们在这边喝,云姝在不远处守着一张桌子埋头吃吃吃。 她吃得太香,吸引来了小猫,炭炭跳上桌子,咽咽口水,在征得她的同意后尝了一小口面前的菜。 下一瞬,整只小猫一僵,四爪朝天,啪叽躺在了桌子上。 骨龙见状,飞过来嘲笑它:“哦吼~哦吼吼~” 这就起不来啦?脆弱的小猫咪~脆弱的小猫咪~ 边笑,边用尾巴卷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嚼嚼嚼—— 龙条猝然一僵,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云姝吃完,擦擦嘴站起身,不解地看了两只凶兽一眼,转身去找食盒,准备把剩下的打包带走。 她刚一离开,小猫小龙就急忙跳起来,炭炭变成大老虎,背起桌子,骨龙变成大龙,驼起大老虎和桌子。 一龙一猫一桌叠在一起,迅疾起飞,离开宅院,到了一处幽深的峡谷上空。 黑虎把背上的桌子连带食物一起摔进峡谷中,大吼一声,骨龙也跟着大吼一声。 去死吧——这种毒饭——永远归于深渊吧! 云姝拎着食盒回来时,饭桌已经没了,小猫小龙都还直挺挺地僵在原处,像是走了有一会儿了。 她很失望,过去打断季云琅喝酒,跟他说:“你们家宠物死掉了,还有,我的饭还没吃完,怎么就收桌子了?” 季云琅醉意已经上头了,闻言眯起眼,过去查看两只躺着不动弹的小宠物。 云姝看他的背影,发现他走路都有些摇晃,偏头跟江昼说:“不要再喝了,江仙师,你看,云琅已经不行了。” 说着她就看向江昼,夸他站得稳,丝毫不上脸,征服了在场所有男人,体面得很。 江昼:“嗯,我也觉得,云琅很可爱。” “?” 云姝:“我没跟你聊这个。” 江昼:“他小时候,脸有点肉,我喜欢,捏。” “捏。” “捏。” “很可爱,云琅,捏捏脸蛋。” 他面无波澜,只有嘴唇在动。 云姝:“江仙师,你是不是醉了?” 江昼看她一眼,“没有,我一直觉得,云琅可爱,没有不喜欢他,你不用再说了。” 云姝:“我问,你是不是醉了?” 江昼:“是很开心,云琅,那么喜欢师尊,跟师尊求婚,虽然这么多人,很烦,但是很开心。” 他点头,“你说得对,云琅,很可爱,等他回来,捏捏脸蛋。” “……” 云姝不说话了,等季云琅拎着小猫小龙回来,江昼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 他笑了,把装死装睡着的小猫小龙丢给云姝,随后整个人往江昼身上一靠,闭上眼,喃喃道:“头晕,师尊,还是你厉害……不喝了,我们回去入洞房。” “嗯,”江昼揽住他的腰,问,“我抱你回去?” 季云琅已经睡着了。 于是江昼就自顾自地抱起他。 云姝在旁边站着不出声,她倒要看看,江仙师自己都醉迷糊了,还找不找得到回洞房的路。 下一刻,只见江昼抱起季云琅走了两步,从一个桌子旁挪到另一个桌子旁。 似乎是觉得到了洞房,想把他往床上放,可满桌菜碟狼藉让江昼觉得不太干净。 于是他皱了皱眉,把季云琅放下,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紧接着从乾坤袋里搬出一张大桌子,放平,抱起季云琅,让他躺上去,随后从旁边拽来空气被子,往他身上一盖,给他拢了拢,俯身朝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温声道:“睡吧,云琅。” 满院的人都醉倒了,除了云姝,没人看到他这种丢人行径。 云姝过去,想提醒他一下,刚走近,还没开口,江昼就问:“你为什么,进我们的洞房?” 云姝:“我……” “你以前就偷听过,现在都光明正大进来了。” 江昼拔出自己的刀,冷硬道,“既然这样,我就不留你了。” “……” 云姝抱着小猫小龙扭头就走,她往门口走,江昼提刀跟着她,她有点害怕,步子快了些,刚打开大门,就碰上姗姗来迟的琥生。 第343章 琥生一身药味儿,刚从梅庐赶过来,生怕自己错过大哥跟嫂嫂成亲。 琥生正往里张望,云姝快走两步出来,猛地关上了门,跟他说:“别进去。” “可我嫂嫂……” 云姝:“在洞房。” 琥生倏地红了脸,“这样啊,那我还是来晚了,都没有看到他们拜堂。” 说着,他就拔高嗓音,对着大门气沉丹田喊道:“大哥——!嫂嫂——!新婚快乐——!” 院子里,江昼把闹洞房的人赶走,放下刀,准备钻进被窝和徒弟一起睡觉。 他掀开空气被子,躺上桌,觉得不太对劲,有点挤,还有点硌,夜幕降临,凉风一阵一阵,这被子盖了跟没盖一样。 于是他又添了一床空气被子,把季云琅往床里侧推了推,盖好。 还是冷。 但是再多盖的话,要压得喘不过气了,凑合睡吧。 他抱住徒弟,闭上了眼。 半夜,季云琅惊醒,发现自己躺在院中央的桌子上,半个身子搭在外面摇摇欲坠,而旁边揽着他熟睡的,正是他新婚的夫君。 季云琅晃了晃脑子,总觉得自己喝迷糊了,他抬眼看,院子里不少被冻醒的都自行去找客房睡了,有人路过他们,抱着胳膊说:“你俩快回去吧,一会儿吹病了,下回可不能这么喝了……” 季云琅胡乱应了声,脑子还没清醒,他垂眼,借着月光打量江昼熟睡的脸,低下头,朝他唇上啾了一口,轻声叫:“夫君。” 江昼梦中应了声,一点一点把他抓下来抱紧,脑袋动了动,脸贴近他心口,能听到他的心跳,迷糊道:“云琅,真吵……” 季云琅笑,“嫌我吵,干嘛还跟我成亲?” 江昼说了什么,声音太小,季云琅没听清,附耳过去,被江昼亲了好几下耳朵,紧接着听他喃喃道:“爱你,云琅,想和你成亲,一辈子,对你好。” 季云琅听得心里甜滋滋,根本忍不住笑意,抱紧江昼,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一夜好梦。 清晨,季云琅被太阳光晃醒,见江昼正背对他坐在床边,顺势黏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干嘛呢?” “我在思考。”江昼说。 “思考什么?” “我们昨晚,明明回了房,为什么会在院子里醒过来?” 季云琅一愣,低头看,这才发现身下是张桌子,不是床。 他思索片刻,回:“我怎么知道呢,我昨天喝醉了,师尊。你千杯不倒,是不是没醉?” “嗯,”江昼回忆道,“昨晚,有人闹洞房,我把他们赶出去了。” “那会不会是他们伺机报复,趁我们熟睡,把我们挪到院子里来?” 江昼点头:“有可能。” 季云琅:“真坏。” 江昼:“真坏。” 第109章 温情 新婚后两人足不出户腻歪了好几天。 炭炭背着小药篓路过他们家,喵喵两声让身后的药童等等,紧接着后腿发力跳上房梁,咬断了几根树枝砸他们的窗户。 房内情意正浓,喘息交错,江昼偏头看了眼窗户,又被季云琅带回来亲。 快结束了,江昼竟然走神,季云琅不太高兴,朝他腰上轻拧了几下,不动了,准备多拖他一会儿,让他主动来求。 “云琅……” 江昼知道他又使坏,勾他腰的腿只得紧了紧,提醒他,“炭炭在外面。” 他嗓音低缓,有些哑,墨发铺散在枕边,乱得不成样子,季云琅已经连着闹了他两夜,似乎是发现师尊成亲后开始出声,学着磨人,他上了头,直接跟江昼预定了未来十天,说要趁热打铁,把师尊调/教得更加诱人。 所以现在季云琅不管,谁在外面都没用,江昼别想下他的床。 有小猫在,江昼肯定不叫给他听了,又变成了哑巴,季云琅怎么弄他都没用,最后砸到他身上,吻他侧颈,有些失望,抱怨道:“索然无味,师尊,你这样我们没有乐趣。” 江昼垂眸看了眼,把他推到一边,“有,很乐。” 季云琅笑了,见他坐起身准备下榻,手臂一伸把他捞回来,环腰抱住不让他走,“还要,师尊。” 炭炭已经跳到了窗外,小脑袋轻轻撞窗户,喵喵着让他俩出来。 也不知道它得不到回应会不会直接进来,两人对视一眼,江昼抓下他揽在腰上的手,说:“歇一歇。” 季云琅只好不情不愿坐起来穿衣服,问他:“你是不是嫌我烦,不喜欢了?” “没有,不烦,”江昼回身亲了亲他脸颊,温声道,“喜欢。” 季云琅唇刚挑起来,紧接就听江昼心想:“你自己也知道,还好意思问,师尊就想叫那一下哄哄你,你呢?还准备让师尊给你唱十天十夜的小调,这么爱听人叫,怎么不去跟小鸟成亲?娶一窝小鸟,下一窝鸟蛋,孵出来猫头小鸟……” 见季云琅在看自己,江昼又抬起手揉揉他脑袋,摆出一副为人师表的稳重模样,哄道:“出门透透气,云琅,晚上,接着陪你。” 季云琅点头,下了床。 江昼牵住他的手,心想:“走吧,懒懒的小徒弟,色色的小徒弟,师尊带你出去散散步,回来接着给你当小鸟,下一窝小鸟蛋,让我们家飞满猫头小鸟,江昼,你成完亲就沦落成这样了,连人都不是了,这是你的失败……” 第344章 季云琅什么也没说,假装自己听不到,推开门出去,对窗前的炭炭说:“来了。” “喵!” 炭炭兴奋地跳进他怀里,转过身给他看自己背上的小药篓。 这是在炫耀自己有了新工作,成了神医小猫。 季云琅夸它,“真厉害。” 炭炭开心,又喵喵着跟他说了什么,季云琅一愣:“他去梅庐了?” 江昼问:“谁?” “脸兄啊,”季云琅抱着小猫,牵起江昼往门口走,“炭炭说梅庐来了个蓬莱岛的贵客,带了不少人,神医差点没吓死。” “因为他用我的脸?” “嗯,他现在就是江仙师。”季云琅不太高兴,“我推荐他来找神医治脸,他本来该一个人来,现在这么大张旗鼓,还用着你的身份是什么意思,他上瘾了?” 江昼没说话,季云琅决定去看看,跟着神医小猫和药童一起回了梅庐。 梅庐,神医的楼前停着一个华丽的小轿,外面守着不少云家人,在等江仙师出来。 楼里,江仙师坐在桌前矜贵地品茶,一言不发。 他旁边,楼沙弯着腰,眯着眼,脸都要跟他怼到一起了,江仙师淡定地无视他,持续自己仙气飘飘的姿态。 季云琅推门进来,看楼沙这副要亲上去的架势,先把他拽开了,说:“出去。” 又指指对面坐在椅上闭目休息的男人,“把你的人也带走。” 这话楼沙爱听,也不管季云琅这个相好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了,抓起睡着的风洵,翻到背上就往外跑。 人都走了,脸兄猛然卸了力,放下茶盏,捂着脸激动道:“你可来了,云琅,我脸要疼死了,吃了好多止疼药都没用,我都说了是你介绍来的,那个神医死活不愿意治我,还是他的猫把我领到了这里……” 说着,炭炭脑袋上就顶着一碗绿糊糊的药膏进来了。 “喵喵~” 季云琅把炭炭抱到桌上,对脸兄说:“这是你的主治小猫……主治神医,你的脸,它来治。” 脸兄有些犹豫:“这合适吗?” “合适。” “行,听你的。” 脸兄摘下脸皮,炭炭先给他全脸抹了药,紧接着尾巴尖尖亮起灵光,去他脸上勾勒五官,期间还会“喵喵喵”跟他解释。 季云琅翻译道:“炭神医说,先随便给你画张脸,跟你本来的样子不同,好好养一段时间,等药吸收完了,会逐渐恢复原貌。” 脸兄连连感谢炭神医,感叹道:“这地方就是不一样,连小猫都是神医。” 季云琅笑,给自己倒了杯茶,“因为大神医忙,没空研究你的脸,恰好我们炭神医很早之前就关注你了,现在学了些医术,能直接上手治。” 炭炭骄傲地扬起小脑袋,“喵喵~” 脸兄接受治疗期间,季云琅问他,“云家住得怎么样,脸治好后还回去吗?” “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脸兄叹气,“飞黄腾达的感觉是不错,可我已经很久没回家见过爹娘了,我现在这种样子也不敢回去……云琅,我能不干了吗,想回家了。” “可以啊,你随时能走。” “那你能把解药给我吗?” 季云琅:“什么解药?” 脸兄有些急了,“你当时不是让我喝了剧毒吗?” 季云琅想了想,摸出个小瓷瓶,“这个?” “对!” “没毒。” “好的。”他说啥就是啥,脸兄信他,又担忧道,“可现在云家人守着我,我要是突然在这里消失,是不是会给神医带来麻烦?” “不会,你好好治脸,治完就能走,”季云琅喝茶,“江仙师已经跟着他们回去了。” “?” 脸兄想到什么,感动得要哭了,“你让那个兄弟去替我了?云琅,你真好,他走了,没人陪你睡觉,那我可以……” 这话不堪入耳,他竟然想破坏别人的家庭,炭炭拿肉垫拍了他脑袋好几下,严肃道:“喵!” 脸兄乖乖闭了嘴,季云琅出门,在院子里等江昼回来。 现在用不到脸兄了,总不能一直困着他。 来之前季云琅还怕脸兄扮江昼扮上了瘾,舍不得走,现在看他并没有那个意思,松了口气。 就喜欢识时务的人,听话才能活得久。 不多时,江昼回来了,边走近边摘下了师尊的脸皮,说:“处理好了。” “这么快?” “嗯,”江昼牵起他的手,“快到蓬莱岛时,我跟他们说,外出游历一段时间,得空会回去。” “他们肯让你走?” 江昼:“他们追不上我,以后也,找不到。” 季云琅笑,捏捏他的脸,“游历着游历着就消失了,因为你又被我藏起来了。” 江昼竟然微微勾了勾唇,看着有些开心,“嗯。” 季云琅问:“喜欢被我藏着?” 江昼点头,凑近他,在他耳边说了些话。 “别勾引我了,师尊,”季云琅叹气,“我也想像以前一样,把你养在家,让你哪儿都别去,可现在八方域还没建好,咱们的人也都没恢复完,跟仙洲接壤过程中肯定会出不少乱子,得有人盯着。” 季云琅带着他的手来握自己手腕,“我这几年打不了架,师尊,那边得你来多上心。” 第345章 说着,他放轻声音,“有一点你必须注意,不管是咱们的人还是仙洲人,居心不良,故意闹乱子的,不要当场起冲突,暗中除掉。” 江昼点头,仍不死心,又说:“那我关你,你一直在家,每天,被我养着。” 季云琅摇头,“不要。” 江昼不说话了,季云琅仍牵着他的手,不经意一瞥,看到不远处风洵靠在树下,闭目休息,楼沙蹲在他旁边,一动不动盯着他的脸看,偶尔出手帮他打一打飞过来的小虫子。 “师尊,”他示意江昼去看,不解道,“这个风洵,这段时间都在梅庐忙活,对八方域的事也不过问,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又补充:“反正肯定不是因为谈情说爱,他对楼沙没那么多感情。” 江昼还惦记着自己刚被拒绝,不想理他,可紧接着季云琅就往他肩头靠了靠,像是感叹,说:“能跟你互相喜欢真好,谢谢你喜欢我,江昼。” “……” 喜欢就是喜欢,哪儿还需要谢,江昼听不了这话,偏过头亲吻他,用行动表示,师尊本来就很喜欢你。 季云琅被他一亲,高兴了,拽他到阴凉处,亲亲热热抱上他胳膊,又问了一遍关于风洵的问题。 “他心里有人,”江昼说,“忘不了。从前,毁灭仙洲,是想为那个人陪葬,现在,来梅庐做事……” 他问季云琅,“你觉得为什么?” 季云琅盯着不远处那两道身影看,扯了扯唇,“总不能是,为他心里那个人赎罪?” 江昼没说话,季云琅冷笑,“他也知道楼沙被那个花珈虐待得狠,精神问题最严重,所以才这么热衷让楼沙治病,甚至不惜耍那些模棱两可的手段,让楼沙误会他们的关系,从而乖乖治疗……治好后呢,他心上人的罪就能赎了?” 说着,他就要过去,江昼揽住他的腰把他带回来,“去做什么?” “提醒八域主,让他收收心,只琢磨怎么得到人就行,别的不用想了。” 江昼不让他走,抱着他在树边坐下,“不关你的事,别去。” “我知道,”季云琅并没有多关心他们,只是自己心里想着不舒服,骂,“真讨厌,真恶心,江昼,你以后不能这样,不喜欢我就是不喜欢,不要跟我装,不要算计我,也不……唔……” 他又说这些江昼不爱听的话,江昼只好堵住他的嘴,抱他到树后,好好让他知道,师尊有多喜欢他。 这是神医的院子,人来人往,他们虽然藏起来了,季云琅却仍免不了别扭。 本来不情愿,可江昼硬要来,脸都没换,还掰着不准他合上。 季云琅偏过头不看他,往自己胳膊上咬出很深的牙印才强忍着没出声。 江昼现在一天比一天厉害了,还知道从徒弟身上学以致用。 他第二次不换脸来强迫人,季云琅本来心里难受,讨厌他,后来讨厌不起来了,甚至有些爱他,胳膊咬出血了都忍不住声,只能求他走,再找个地方,不在这里。 江昼吻了吻他手臂上咬出的牙印,问他为什么,季云琅攀着他的肩到他耳边,说,因为太爽了,忍不住想叫。 江昼带他离开,挑没人的路走,路上也是煎熬,怕突然来人,季云琅还在他身上挂着,紧密相连。 “云琅。” 江昼叫他的名字,跟他闲聊,故意问他为什么被强迫都这么有感觉。 “因为喜欢你,你做什么都喜欢……” 季云琅根本不羞,胡乱吻着他,让他少说几句,催他快走。 后来进了房,关了门,干柴烈火,一触即燃。 再出来时季云琅看他的眼神含情脉脉,像要把他溺死在那双紫眸中,江昼原本面不改色,被他盯久了也有点慌乱。 他想着要不要跟季云琅道歉,是不是又让他疼了,徒弟刚才那么热情,那么喜欢,是不是又是装出来的。 还没开口,季云琅就牵住他的手,拽了一下。 江昼没反应过来,又被他拽进了房。 干柴烈火,再触再燃。 从正午到深夜,一整个下午,房门再没开过。 这下江昼就知道了,不是装的。 真的喜欢和装出来的喜欢太不一样了。 季云琅以前,果然没少跟他装。 江昼开了窍,季云琅魂飞了,脑子里都是他,紫眸泛着惑人的光,脸红得要滴血,直言要跟他一起死在榻上,又吻着他说,再多来几回,以后看到他这张脸都要腿软。 江昼本来还甜蜜,这话一出,瞬间感觉季云琅太随便,就这么被睡服了,还敢缠着人说这种话,真不要脸。 他不来了,自顾自地下床走人,外面凉,没房里滚烫,空气清新,也没房里腻人。 江昼独自走了一段路,停下,不多时,季云琅追了出来,江昼张开双臂,把他抱进怀里,接着掌心聚起灵光,用微凉的手揉了揉他脸颊,让灵光去净化他的脑子,问:“清醒些了?” 季云琅上头时太可怕,闹得凶,再不出来,江昼怕今天真的干涸在榻上。 江昼想,可能因为徒弟身上带着凶兽的血,从前让他疼,他不情愿,所以回回喊累,现在让他喜欢了,血脉里那点盛于常人的欲求便被勾了出来。 他怕季云琅上头得厉害,轻易停不了,那就得去找神医,这太丢人了。 第346章 所以他又问了一遍,“云琅,好些了吗?” “嗯,”季云琅应了声,似乎自己也反过来劲了,脸埋在他怀里不动,说,“我衣服没穿好,师尊,你给我系上。” 江昼问:“不好好穿衣服,是因为想出来后接着……” 季云琅:“你别说了。” 季云琅:“我今天说过什么话,你也都忘了。” “嗯。” “你不要觉得我下流,浪荡,厚脸皮,我都是因为喜欢你。你别那么想我。” “我知道。”江昼给他穿好衣服,抬起他的脸,借着月光打量他这双紫眸。 刚才在床上亮得不寻常,现在也还没完全恢复,流转着妖冶的光,让江昼想到了洞穴里的那只黑虎。 刚想到,就感觉肩上一软,黑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拿肉垫拍了拍他。 季云琅看到黑虎,笑了,刚要跟它打招呼,它就凑过来对着两人一通嗅闻,接着面色严肃地叼起季云琅的衣摆,把他带到旁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有一声没一声,像在训话。 季云琅越听面色越不对,黑虎很严肃,他只得点头喵喵,全盘接受,等黑虎离开,他站在原地不动,江昼走近他,问:“怎么了?” 季云琅看了他一眼,“没事。” 这就是有事的意思。 江昼知道他憋不了多久,于是伸出手,让他牵上,带他出了门。 季云琅问:“去哪里?” “梅庐的日出,你说过很好看。” 上回忙着吵架、互相试探的对方心意,没有静下心来好好观赏,如今新婚燕尔,正甜蜜的时候,最宜赏景。 季云琅低下头笑,被他牵着走,等上了山,选好位置,摆好小榻,两人坐到一处,手还牵着。 江昼拿毯子盖住他,说:“日出还早,你困的话,睡一会儿。” 季云琅不困,朝他靠得近了些,肩蹭上肩,手在毛绒绒的毯子下碰了碰他,“师尊。” “嗯。” “我娘刚才问我,为什么这么小,就到了发/情期。” 江昼没坐稳,差点滑下去。 季云琅扶住他的腰,“你别怕。” 江昼:“我没怕。” “我跟它说,因为我有伴侣了,我和他在一起,忍不住。” 季云琅笑了,“你猜它怎么说?” 江昼不猜,“云琅,你只是混了一点它的血,它用教猫的方法教你,是不对的。” “我知道,”季云琅问,“你不好奇吗?” 江昼不说话。 季云琅一点一点握上他的手,跟他十指紧扣,往他身上靠了靠,“娘说,蛮荒的大猫,一生只找一个伴侣,对方变心了,就把它咬死,要是自己变心了……” 他不说了。 江昼:“什么?” 季云琅偏头看他,忽然笑了一下,唇下的尖牙一晃而过,“当然也把它咬死,不然就得等着被咬……” 江昼猛然掐住他的脸,看他刚生出来的那几颗尖利的牙齿,伸出手摸了摸,“云……” 刚出声,季云琅就咬了他一下,不轻不重,痒痒的。 江昼问:“你干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季云琅把他的手拿下来,不自在道,“你别碰我牙。” 江昼问:“会不舒服?” “痒。” 江昼没再说什么,看了他几眼,突然拍了拍他脑袋,摸了摸他屁股。 季云琅:“你干什么?” 江昼问:“痒吗?” “?” 季云琅笑了,“你别跟我耍流氓。” “没事。” 江昼不说了,揽住他,一起等日出。 还以为要变小猫了。 后半夜有些漫长,两人靠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从前还能吵架,聊一聊你想不想我,爱不爱我,现在没架吵,只好比一比谁更爱谁。 比着比着又差点吵起来,接了个吻,及时止住,又变得甜蜜。 后来聊累了,季云琅说:“我小睡一会儿。” “嗯。” 江昼也想小睡一会儿,于是两人靠坐在一起,盖着毯子,一同进入了梦乡。 破晓时分,第一缕阳光照洒在梅庐的山头。 院子里,炭炭和药童早起煎药,无数小罐子咕嘟嘟冒着烟。 金乾打着哈欠,跟自己一群师兄弟们抓紧时间晨练,为接下来忙碌的一整天锻炼好身体。 接受治疗的八方域人陆续起床,在外面走动、聊天。 偶尔会有灵光乍闪想起家的,去找风洵,风洵就会冷着脸起身,安排人带他去找家。 安排完火速回房,往往走到一半,就会被突然跳出来的楼沙拦住路,从此展开一场你逃我追的健康晨间运动。 大家都起床了,而一开始准备看日出的两人,却因为前不久一直在榻上翻滚,来梅庐后同样一直在榻上翻滚而缺眠少觉,此刻靠在一起小睡,再一次错过了梅庐美丽的日出。 不过也没关系,在一起,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