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做继承人女高别给我撤回(美高np)》 听说金发私立女高都能交到法国男友 “基本事实——美国人的生活没有第二幕,重生是犯法的。作为复生的死者,你现在倒欠天堂一万积分。” “这什么道理!?还有,到底是什么积分?” “菲茨杰拉德替上帝传达过这个信息,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说出了真理。反正,在这里,重生是违规的。积分就类似中国的功德吧,不过欠得越多,往生后在炼狱里待的时间就越久。你要加紧还了,还有利息。” 面前的死亡天使露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便消失了。它总是在有人闯入的时候离场,避免让某人看起来像个对着空气说话的白痴。 “嘿,温,第一节课要赶不上了,我现在送你过去吧。”走进来的年轻女性有着明媚的笑容,比她的缎发还要闪亮。她脖子上的18K金链和缀饰的珍珠组成秀丽的Y字,9针的羊毛短开衫非常温暖,她手上拿着的则是一串兰博基尼跑车的钥匙—— 这些细节并不是林温通过出色的观察力发现的。而是在她眼前悬浮着一个半透明的提示框版面,详细说明了她不是很想知道的一些细节。 温(Van)是一个中性的昵称,女孩和男孩都喜欢用,不过对于林温来说,只是她的中文名恰好有这个字,现在又恰好和她身体的原主人撞上了。 林温站起身点头,看向了卧室的镜子。连身卫衣裙勉强遮住了她的膝盖,这已经是她能找到的最舒服的衣服。她很不习惯地看向自己冰蓝色的眼睛,感觉整张脸都要被冻住了。 提示框也随之更新—— 「这具身体被称为苏莉温·维多利亚·詹宁斯(Sullivan Victoria Jennings),现在被一个名叫林温(Vanessa Lin)的灵魂所占据。你们都被朋友叫作温,如果你们还有朋友的话。 对大多数青少年来说,名字的缩写是SVJ,应该很残酷。但如果你家真的买得起SVJ(兰博基尼超高速跑车),那实在是好多了。这让你可以足够自信地,承担有关这个名字的一切。」 我不能。林温在心中喃喃道。 “洛拉,能不能别开那辆车送我上学。”她请求起来,没人想这么夸张地去学校。 “但是我今天不想开别的车,而且你已经迟到了,没人会发现的。”洛拉亲密地走过来,开始给温涂口红。 “完美。”洛拉赞叹地说,“只要涂个口红就行,不想化妆也没关系。你躺在医院的时候,我已经要求美睫师纹眉师以及光力学操控师让你保持最好的状态。你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看起来会不健康。” 林温的道谢还停在嘴边,就被洛拉带下了楼。走到门口可要花好些时间,因为无法跟上美容相关的深度话题,她只能麻木地应和着。她想了想,还是点击了悬浮提示板上“展开更多”的按钮,边走边看。 「洛拉——这只是一个昵称,你也可以称呼她的本名丝珑(Sloane),无所谓,她对很多事情都无所谓。洛拉是詹宁斯家的长女,也就是你现在的姐姐。你们的姐妹关系美好得像是什么浪漫传说,但这更多地是因为洛拉喜欢保证她周围的环境无比闪亮。」 林温已经习惯了提示板总是给出一些不着边际的废话,根本不知道读了有什么用。美国连天堂制品都如此商业化,这个信息提示板的写作风格,永远像是在打广告。 “要不今天你来开吧。”走到车门前,洛拉热情地提出建议。 “呃,还是不了,我有点忘了怎么开车,你知道,我伤到脑袋了。”林温试图拒绝,这辆豪车让她结结巴巴。 “现在路上没什么人,你可以随意开。你不是一直很想开的吗?毕竟要到了成年礼,爸爸才会给你买一辆。”洛拉鼓励着妹妹。 林温战战兢兢地坐进驾驶座,平复了几秒钟心情,就冷静地开始驾驶。过去,她常在家里的修车店打工,一到年龄就拿了驾照。今天只是在整齐的公路上驾驶而已,无论开的是什么车,都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开这么好的车,她觉得自己没理由出错,除非有人来碰瓷。 ——果然有人来碰瓷。 不是她不熟悉路况的错,而是那辆自行车的行动路径实在太诡异。 还有,车被撞飞了,人却好好站着,这是什么惯性实验或超自然现象吗?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下车承担责任。却发现洛拉比她更快一步走到了受害者面前,想用金钱解决问题。 可看到受害者的长相时,她迟疑了。 洛拉从钱包里掏钞票的手,停了下来。 原因显而易见,这位受害者实在是英俊得不可思议。 他看起来像波旁王室的什么旁系私生子,被爱而不得的恋慕者诅咒,穿越到了21世纪的打折季。出现在ZARA里的他随便换了一件白衬衫就走出去,店员看傻了也没要他付钱。马上有街拍摄影师摁快门照下这一幕,所有杂志编辑看了照片都怀疑这不是真人而是承天启而来的光影雕塑,连发色都是天堂圣辉的多重倒影。 这就是——希奥多(Theodore),布瑞利高校最引人注目的法国交换生。更夸张的是面对面时,他的眼睛呈现一种诡异的魔力,安达卢西亚的阳光都化不开那样的忧伤,仿佛每个人面对他的时候都负有原罪—— “最小化”,林温关闭了提示板,她实在有点看不下去这些煽情的比喻,虽然说得也没错。 洛拉也回过神来,她轻皱眉头,把一沓美钞摁在受害者手上,告诉他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现在的钱是给他和他自行车的表演费。 “苏莉温?”受害者注意到温,友好地打了招呼。 “你同学?”洛拉很快反应过来。她当机立断,加码百分之五十,并遗憾表示自己得先把车开走,去检查有没有问题——“你俩就一起步行去学校吧,反正都迟到了。” 走之前,她理了理温的头发,和她说,没问题—— “你非常完美,顶级完美,什么都没问题,晚上回来和我说有什么故事。” 不等温回应,洛拉就开着超跑消失了。 提示板同时出现了一个信息刷新的新通知,场景中有人员变动的时候就会这样。 林温没有选择展开,她有点受不了提示板的语言风格。 “你还好吗?”希奥多的声音传来。 “我,没问题,你,还好吗?”她不清楚这些私立高中生一般怎么打招呼,也不知道苏莉温和此人关系如何,因此犹豫了一下。可想想也没事,她大可推辞说自己在事故中遭遇撞击,性格改变了。 “我当然没事。”他解释自己的自行车链条出了问题,他只能先跳车,其实她们并没撞上他,反而是他应该赔付可能的损失。 说是这么说,可他已经把钱收进口袋了。 “我是问,之前的事故,你没事吗?我当时恰好看到了现场,你倒在地上…”他怀抱歉意般地低下头。连遮挡住他眼睛的发丝,都被他完美的骨骼结构,托举出美妙的弧线。 “我,没事。但你知道,另一个女孩,她死了。”温如梦如幻地回答。 十天前,她还是林温,并不是什么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在移民里属于穷鬼——因为妈妈还欠着债。她辛辛苦苦送外卖披萨补贴家用,却被点餐的大小姐撒一身气——所以为什么偏偏要等到太阳落山在公园里点披萨,根本找不到路。 不过大小姐也没讲什么特过分的,应该只是心情不佳,没控制住情绪,何况死者为大,林温不想说她坏话。 更别说,现在她还在苏莉温的身体里,享受着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不是你的错,现在也有募捐活动,可以去支持她的家庭。”希奥多安慰地笑笑。 林温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却发现提示板的红点越跳越多。 这个提示板太不智能了,如果她想展开界面,就得假装无意地拍拍希奥多的肩,不然她的动作会很奇怪。 “——你没问题的。”她想起洛拉的话。 “——顶级完美。”早上照镜子的时候她已经确认过了。 她也不知道这种举动是否恰当,但没别的办法了,她略略倾斜身体,靠近希奥多胸前,双手攀上他的肩膀,索求一个简单的拥抱,同时点开提示板的讯息。 希奥多用温馨的体贴态度回抱了她,他说遇到这种事后,每个人都会很脆弱。 温多少有点脸红,她往常不习惯这样的肢体接触,可当她阅读着提示板更新的信息时,她怀疑自己红着的脸逐渐变青了。 「希奥多,法国交换生。 因为出众的外表和绝佳的演技,很快在布瑞利高校的戏剧部占据了一席之地。虽然他的经济状况似乎和这所偏向富裕阶级的私立高中并不相称,但他在周末进行的模特事业显然弥补了这一点。 如他所言,他确实出现在你的案发现场,但根据可靠的记录,他的现身早于警方报告的第一发现人,由于技术限制,暂无法获取更详细的现场信息,但根据天堂情报局对嫌疑人的行为特征及时空关联分析,希奥多位于怀疑对象前列,同时我们根据耦合曲线,判定此人符合高度危险分子的典型画像。 额外提示:犯案者可能会执着于完成目标清除,请注意安全。」 “其实我想问你一件事——”希奥多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天堂般的回响。 “你那天看到我了,对吧?” 准备好夺取所有人的纯洁 二十四小时前。 费城某家顶级私立医院的特护病房。 “说实话,我确实不高兴你这么早出院。当你做病人的时候,起码有审美价值,我还能为你的脆弱献上几声叹息;当你是个健全的白人女高中生,脑子里毫无诗意,早起跳健美操的时候才有点韵律。我确实会因为拥有你这样的姐妹,乏味到呕吐不已。” 林温目光专注,并没把说话人的态度放在心上,她只觉得他靴子还挺好看的,应该是手工制的,皮革以外科手术般的精细度被缝制在一起。她想象自己也穿一双这样的靴子——像什么吸血鬼猎人——走一步是死亡,再踩一步是新生。 既然都是一家人了,她选择直接问他哪里买的,能不能给她也弄一双。 对方愣了一下,马上就调整表情,用一种“你是要彻底毁了我的生活吗”般的厌恶盯着她。 “你觉得我会愿意和你穿一个牌子?”他明确地鄙视着她并不存在的品位。 “我都愿意和你穿一个牌子了,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穿一个牌子。”林温显然理解不了这家伙为什么这么生气。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家庭最年轻的成员,比她小一岁的珀西·詹宁斯,这家伙一看就是个哥特少年,眼里的蓝是他身上唯一明显的色彩,至于头发眉毛,全都染成了深黑。 林温知道他一定很固执,于是拿出手机拍照识别——因为她根本不清楚苏莉温设置的密码,所以这些电子产品全都换了新。至于社交账号,还好苏莉温习惯用谷歌全家桶,收个验证码就能解决。 她没有识别出来,说明应该是定制的,这让她失望无比。 “求你,告诉我吧,我会自己买的。”她现在居然对金钱能够解决的问题很有底气。 “等你死了,我会埋几双送给你的。”珀西丝毫不改他冷漠的态度。 从前,林温从来不会因为未满足的物欲感到痛苦,因为有时候温饱都成问题,但现在她感觉心脏被蚂蚁噬咬,她一定要得到那么一双靴子。 这也不单纯因为贪心,还有就是,她还要对抗杀死她的邪恶南瓜头,如果有这样一双靴子,她会增加更多勇气。 因此,病房里回响起几串单调重复的对话——“求你告诉我。” “不可能告诉你。”。 看护的护士友善地询问两人,需不需要水喝。 林温喝了口水。 她心生一计。 就在她刚醒来不久,遇见了负责她事件的死亡天使。对方和她说明,首要目标是抓住犯人,不然倒霉事还会继续发生,她会从这具身体里被赶出去,同时将因为不是基督徒却占据基督徒少女的身体,被发配到炼狱。 林温欲哭无泪,还得强打精神继续了解犯人情报。对方说,目前只能确定犯人是名顺性别男性,这是使用那把恶魔武器的硬性要求。因为只有她的灵魂残留了痕迹,能进行分析,天堂审批下来了额外援助。 天堂赞助的是一个技能,死亡天使说,负责审批的天使们进行了激烈的讨论,结果认为,该技能并不导致人类纯洁总量的损失,只是在进行转移,因此不违反条例。 这个技能就是,林温如果夺取了某人在某些方面的第一次,便可以在对方灵魂出窍的瞬间,复写一定比例的灵魂——也就是理解,对方的一部分灵魂。这个第一次的概念很暧昧,毕竟纯洁不一定与性相关,但很多时候又与性相关,总之只要减少了对方的纯洁,就能够成立。 林温还没有试验过这个技能,她觉得现在是一个不错的时机,反正她也不是要窃取什么重大秘密,只是想知道她弟弟的靴子到底是什么牌子,就算只是浅层的窥探,也可以达成目的。 她问珀西能不能过来一下,珀西理都不理。 林温选择点开提示板,刚刚换了个值班的护士,她想看有没有刷新出有用的信息。 提示版面上字又多又密,很难看清。在这个时代,这么差的交互界面居然还没绝迹。 果然在天堂上班就是好,做成这样也没人投诉,更不会被开除。 她费力地阅读起来。 「珀西(Percy)·詹宁斯,今年也成功蝉联全美最有价值哥特青少年TOP10榜单,入选是考虑了他以下的特质: 1. 作为“恐怖惊叫类游戏主播”,他在直播平台收益榜连续数月占据靠前的位置。 2. 他通过和某个欧洲远房亲戚牢固的笔友关系,继承了对方打理精细的哥特式古堡,并计划日后也老死在那里。 3. 他有着一套系统的审美构建,容纳了各类古着和独立工作室作品,使他的服饰收藏呈现信仰和颓废并存的诗学意义。 4. ............」 什么破玩意,林温向下滑到底,发现一行备注小字,表示提供未合作的品牌信息违反天堂广告法,暂不能告知她那双鞋的牌子。 好吧,就这样吧,她已经懂了,这玩意就不会透露什么有用的信息。 她走到珀西面前,声称要告诉他家族中一个沉寂的黑暗秘密。 珀西完全不信任她,要她有事快说别磨蹭。 这个秘密过于重大,她选择贴着他耳朵庄重地告知—— “我不是你亲姐姐,现在是一个外来的灵魂占据了这具身体。” 珀西转过脸,毫不意外地瞪她一眼,眼神冰冷。 就是现在,温把握时机,迅速地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What the hell!”刚发出这句震惊的叹息,珀西就几乎定在那里,可能这就是灵魂出窍。 果然,就算有钱到这种程度,也没有人和一个死宅青少年接吻的。 也可能是他有意保留了它,要在某个气氛很好的墓园献出去。 不管什么理由,现在林温的技能发动了,证明这确实是一个初吻。 「---纯洁收割进度更新---」 珀西:灵魂复写比率9% 已达成:初吻 基本效果:戒心下降百分之五十 特殊效果:暂无 说明:显然,珀西因血亲间的禁忌行为而困惑迷茫,暂时不会完全屈服。 “现在告诉我,”温用催眠般的语调重复,“你的靴子到底是什么牌子。” “我…我不能告诉你…”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事情好像涉及到了珀西的底层尊严,他怎么都不肯说。 “如果你连这个牌子都认不出来,那你就根本不应该穿成这种风格。”他如此断定,但表情已经开始松动。 “不过…要是你,一定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预约一双…” “成交!”林温紧紧握住珀西的手。 ………… 二十四小时后。 林温和希奥多抱在一起。 提示板的小字写明,只有在单独相处时,才会启动危险度判断,所以它刚刚才得到结果,希奥多是个危险分子。 林温已经没有心情谩骂这个破工具了,她全心开始想办法。 一个在青春期还保留着初吻的法国人,绝不可能长成希奥多这样。她如此坚信。 但有一件事,她以为没有别人会对他这样做。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数,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对着希奥多的下颌折角线咬了一口。 很幸运,第一次被人咬,也算是一种第一次。 希奥多疼得叫了出来,松开了她。他甚至能摸到她留下的齿痕。 「---纯洁收割进度更新---」 希奥多:灵魂复写比率1% 已达成:第一次被人咬了脸 临时效果:停止一切可能的攻击行为1小时 基本效果:暂无 特殊效果:暂无 说明:希奥多离奇地体会到一种被压制的深深恐惧,以至于智商下线,无法思考出你奇怪的举动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咬我?”他楚楚可怜地问,那双眼,就像苍穹被积雨的灰云覆盖,只差一点,泪就要落下来。 “你知道,人有时候会对可爱的事物有破坏欲,而你,超级可爱,我没忍住,抱歉。”林温盼望希奥多的记忆力也随着智商下线了。因为她强行解释的这句话,真的让她尴尬得不行。 “好吧,我理解每个人的接受程度和表达方式不同。”他竟然表现出一种博大的关怀,并没有对她的行为或者话语继续提出异议。 看来这个停止攻击行为的buff还蛮全面的,如果能持续更久就好了。 “你刚刚问我看到你没有是什么意思?我当然没有看到你,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在医院躺了三天才醒过来。”温很快想起正事,开始盘问他。 希奥多深深地注视着她的眼睛,这让林温有些不自在。 “我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唤醒你的什么记忆。正如你所知道的,凶手还没有找到,而那天你被抬上担架的时候,我和你对视了,也许是我的幻听吧,你叫了我的名字,好像有什么事情想说。” 林温感觉这话也太假了,但她无法戳穿他。 “呃,抱歉,我真的不记得了。我虽然没被子弹射中,但摔倒的时候撞到了脑子,很多事情我都忘了——说起来,以前我们关系怎么样?” “还不错,我们都在戏剧社,还上一堂英语语言课。我想我们算是熟人,以后说不定会是朋友。” 他的笑容依然很迷人,让他话语的真实性更加不可考。 离学校没剩下几步路,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却响起了。 希奥多说他要去上历史课,林温检查了一下日程表,发现自己下一堂是荣誉中文(Honor Chinese)。 她和希奥多道别,就朝高中部的另一端走去。 “没想到你违反着装要求,却只穿卫衣裙和球鞋。” “应该可以申请例外的,毕竟她可是撞坏了脑子,头很容易冷吧。” 林温侧过头,看见几个气势汹汹的时髦女孩,朝她抱着臂。 她们的话语没体现出什么杀伤力,但好像有什么经典场景要来了。 “有品德问题的可不是我们,”那几个女孩围住她,“是你先把我们真挚的情感曲解、贬低,所以也不要怪我们不去看你,因为是你,你不想和我们做朋友。” 她们咬牙切齿地说完,就不多话,昂着头擦身而过。走道里只剩下一个染着红棕色头发的亚裔女孩,勉强对温笑了笑。 “嘿,听着,就像她们刚刚说的,我撞坏了脑子,真的不记得自己之前做过什么了…” 林温无力地解释着。 “没事的,苏莉温,如果你想知道那天你是怎么把所有人骂了一遍,那是堂公共演讲课,所以有磁带录音,你可以去要来听听。” 林温眼前一黑。 “不过,我必须说,我其实很喜欢你说的一些话——不要告诉别人。以前我认为你还蛮无聊的,但现在,如果你觉得没关系的话,我想说我们在某些方面想法一致,可以做朋友。” 林温大喜过望,连连点头。 “嗯,我很愿意。如果你忘了的话,我的全名是赵临德。人们一般叫我——” “嗯,临德,我知道。” 赵临德有些惊讶,大概是因为每个人都叫她Linda,这种程度的标准发音难得一闻。 “先去教室吧。”她提议。 林温饱含憧憬地跟上了她,在这样的高中第一次上课就是没有负担的中文课,还交到了朋友,多么好啊。苏莉温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林温大为感激。 做苏莉温的生活过于容易,以至于她注意到提示版上忽然亮起的负债数额,甚至都没有多少紧张的心情。她颇为轻松地点开详情,有种自己还得起的错觉。 「天堂积分详情」 积分总计:-10001 所持余额:0 罪行:顶替他人身份 原判刑罚:被苍白幽灵咬噬脖子在地狱各层猛拖溜圈 减刑事由:天使的加护+ 减刑裁定后刑罚:在炼狱石板上横躺静心,过程中禁止转身侧卧(缓刑一年,服刑年限据所欠积分情况指数增长) !积分变动提醒! “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务都有定时。” 您今日无端上学迟到,按规则积分-1。 违反既定的日程表,是一种沉沦。在这个罪恶的时代,请您爱惜光阴, 避免走向更深的邪恶。 林温觉得这个规则太没有道理了,如果说有人迟到了一万天,原审判决就会和她一样吗?如果迟到了一万天,那就是时间表本身就有问题,不应该被视作个人的罪孽。 好吧,也没谁会迟到一万天。林温只能提醒自己要更加注意苏莉温的日程安排。 她坐在座位上,研究起积分界面的细节,有个商城,但她余额为零点不开。反倒是天使的加护那行后面有个加号,还隐藏了说明文字。 「为骨肉之亲,就算自己被咒诅,与基督分离,我也愿意。」 林温猜想这经文可能有隐喻,但她不懂。 正巧也要上课了,她匆匆关闭面板,准备开始在布瑞利高中的第一堂课。 谢谢你,无端转账的好心人 荣誉中文听起来就可以当作水课,林温没有想到的是,赵临德丝毫不这么认为,她的作业简直是论文水准,课堂互动的每个环节都无比认真。 她刚刚因为两人名字略微的那点相似而产生的亲近感,多少有些消失了,转化为对好学生同伴的一种崇敬。 毕竟有她在,自己就可以更加心安理得地在课上摸鱼,反正也不至于答不出问题。 提示板没有给出关于赵临德的多少信息,大概因为她并不涉及事件,需要保护她的隐私,林温只能看到她穿的鞋子是什么型号,说明这一品牌和天堂广告部有合作。 课堂上的同学也都大抵如此,总共十来个人,她逐个检阅,直到查到门口坐着的棕发男生,她才抖擞精神,认真阅读起来。 「艾略特·格雷森(Eliot Grayson),目前这个班上最好的两个学生之一。 从小和苏莉温一起长大,但这不意味着两人是什么好朋友,只是因为家长的关系自小相识,目前又在苏莉温发起的投资俱乐部负责主要事务。 常年被当作专属作业工具的他,只了解苏莉温最差的那一面,对她也只有最低限度的礼貌。」 这家伙不会也是嫌疑人吧。 林温很紧张。 下一堂课是统计学,赵临德不和她一起,同时她抱歉地告知林温,中午也不能一起吃饭,但她们会在下午的英语语言课再见的。 她朝统计学的教室走去,艾略特一路走在她前面,林温犹豫了一下,跟着他从前门进去,假装不经意地看了眼这个又坐在门口的家伙长什么样。 啊,他看起来暖洋洋的,不只是因为他的薄绒毛衣质感很好,也不只是因为他棕色的卷发蓬松柔软。他还有一双注定迷失在花园阳光里的小狗眼睛,连教室的顶灯都要在他眼下轻轻扑上可爱的弧光。那种鼻头太圆的小狗容易很笨,还好他不是那样,他的每一处都很机灵。 林温欣喜发现,自己的语言水平有了重大进步,虽然提示版没有对艾略特进行任何特别的描述,但她已经能成功在内心模仿它的发言。 唯一不好的是,他没有对她微笑,只是点了点头。 因此,温了解了,这只是一条不喜欢她的聪明狗,不是什么热情的家养犬。 连寒暄都没有,明明认识的,明明我刚出院。 林温分析一番,怀疑艾略特心里有恨,这家伙有重大嫌疑。 不过现在是在学校里,就算单独相处,他也应该不能做什么,可能应该找个机会,看提示板能分析出什么内容。 也说不好,万一他有超能力。 她重新检查了提示板更新的信息,上头废话虽然多,但随着人来人往,刷新也很快。 这几次刷新都没什么有用信息。主要在吹嘘艾略特的创业项目,好像和图像识别有关,以及他获得过的各项表彰。 这让林温不得不考虑起一个问题,苏莉温的成绩怎样,她想去什么大学,她有什么人生计划。 林温多少也是为自己的人生努力过的,她帮衬家里的店面,打工赚钱。平时也好好上学,又参加些社会项目,兼顾很难,但她想让自己至少有个大学上。 此时,她想知道对苏莉温来说,人生的目标又是怎样的。也许她应该多问几个人,艾略特可能就算一个。 布瑞利高中的理科课程似乎不算难,有些东西林温已经学过了,她松了口气。 可是下课后,最大的问题来了。 刚刚赵临德说过,不能一起吃午饭,她也确实没在食堂看到她。 怎么会如此悲惨,食堂里就没有落单的人,每个人看起来都有自己的集体。 但她不能一个人躲起来吃午饭,万一罪犯突然出现,就可以毫无负担地狙杀她。她也不能找个角落自己一个人吃,这样学校生活就彻底完了。 这时候,她注意到了艾略特,他似乎在和一个人占了两三个座的大块头争执,而他那群可怜的书呆子朋友们正在餐桌边瑟瑟发抖。 提示板显示,那个运动员正试图让好学生们为他的作业和考试提供一点“帮助”。 同时,提示板上滑动的圣经语录更新了。 「作仆人的,要凡事听从肉身的主人。」 林温不确定它说这个干嘛,但反正,是时候传播一下让座的美德了,这句话也给了她不错的灵感。 她走到大块头旁边,用最冷酷的眼神扫视起书呆子们。 “你们没有基本的商业道德吗?我记得你们的大脑是我的私人财产,你们的时间也归我支配?不准替别人写作业,不准给别人考试答案,我付钱给你们是为我的投资做人才储备,不是让你们在外面接这种私活。” 她又转向那个壮汉,用苏莉温甜美的声音威胁道:“如果你想提高成绩,得到体育奖学金,最好别用我的人好吗,我们的时间,真的很有限。” 就像被她浮夸的电视剧演技噎住了,那大块头尴尬地清了清嗓,应和了几句,就起身走了。 终于有地方坐了,她松了一口气。 “明天才是周二,今天没有投资俱乐部的讨论。”有人友善地告知她。 “你的伤怎么样了?”还有人关切地询问。 艾略特什么也没和她说,也没有表达任何感激之情,不像其他人,已经完全折服于苏莉温的魅力和统治力。 吃完饭,午休还剩十分钟。她试图叫住艾略特,说自己有事想和他单独讨论。 艾略特没拒绝,还是点头。 “你记得我最大的目标是什么吗?”食堂里还有些人,林温不担心自己的安全。 “具体是说哪方面?”艾略特并不关心她为什么问,只是出于好学生的习惯询问起细节。 “就是,我高中生活,最大的目标。” “和某个州议员的儿子恋爱结婚。” 林温感觉他心里绝对翻了个白眼,即使从表情上来说并没有。 好吧,她记下这件事了,但她不是想问这个。 “我是说,学习上的。”她眯起眼睛,就好像真的在考问他。 “呃,沃顿商学院。” 天哪。 等下,这和前者不是强烈地冲突吗? 还是说也没关系? “你还知道别的吗?”她继续问。 “你没有别的目标了,我很确信。就连被沃顿录取恐怕也不是你的目标,只是你家里这样要求你。自从你姐姐从沃顿退学转去社区大学,你爸妈都觉得特别丢脸,甚至说你要是上不了沃顿,就撤销你的继承权。” 温的脑海里浮现出洛拉脸上那总是无所谓的表情,感觉自己的内心受到巨大冲击。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艾略特的语气公事公办。 “我有些别的想说。” 林温鼓起勇气。 提示板一直没太大变化,看来必须等到只剩下两个人,还好食堂里最后的人马上要走掉了。 同时,她觉得有必要改善一下和艾略特的关系。 “你知道我有点失忆了。”她沉痛地说。 “嗯。”他的眼睛很适当流露出一些同情,有这样一双眼睛,同情对他来说太过容易。 “我感觉自己,想法也变了不少,就比如从小到大,我对你不太好,我真的很抱歉。” 她酝酿着下一句话说什么,正巧食堂里最后一个人好像也走掉了。 提示板在冒红点报警了,可还是显示加载中。 艾略特离她有一段距离,她不好做什么。 “其实,有时候我在想,我可能很喜欢你。”她索性开始胡说八道了,万一能获得他初次被告白的经验呢。 不过,她预期的目的并没有达成。 「---纯洁收割进度更新---」 艾略特:灵魂复写比率0% 已达成:首次得到童年霸凌者的歉意 被童年霸凌者疑似告白 临时效果:三十秒内回答一个多余的感情问题 基本效果:暂无 特殊效果:暂无 说明:艾略特压根不相信苏莉温说的话,也不是特别在意。不过你确实让他有点想笑,也许他会回答一个他平时根本不会回答的个人感情问题。 “所以,我想了解一下,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时间紧迫,林温想不到什么好主意,只能说个最直接的。 “女孩,深色头发的女孩。给人感觉,很充实,有自己真正投入的事情。” “所以,金发碧眼的不行了?”她接着问。 “是,得益于你。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白痴,你匮乏到学期结束的时候都没完整读过《伊利亚特》,甚至不知道特洛伊战争打了十年就乱写论文。” 好狠,应该没那么差吧。林温觉得艾略特有点过分了,苏莉温是要上沃顿商学院的,不至于吧。 她试着闲聊,但已经没什么可说,艾略特转身走掉了。林温用目光追随,继续理解着提示板的情报。 艾略特的创业项目,受到地方警局扶持。同时,他可能参与了警局的信息系统设计。最后,这家伙想在大学读犯罪学。 如果他真的很恨苏莉温的话,不是没有可能—— “你还不走吗?要迟到了。下一堂都是物理,跟我走吧。”他转头看了温一眼。 噢,怎么都应该不是他。林温不可避免地这样想,感觉他,不是那种人啊。 不过也说不准,她保持一定距离,跟着去物理课教室。 课程平安无事地结束了,下一节是英语语言,林温忐忑地进了教室,她很担心这门课的难度。 不知为什么,课堂里似乎都是外国交换生和亚裔,这所学校非白人本来就少,还都凑到了一起。 最积极的依然是赵临德,她应该是考虑到同学太废物,老师给分高,才选的这堂课。 林温感觉到了,老师的目光每次看过来,都带着一种鼓励的微笑。即使双目重合,也只会要她回答最简单的问题。 不会吧,不会吧苏莉温,你是不是成绩很差,计划靠推荐信上沃顿,可是你爸妈这次会帮忙吗?他们好像不打算给你捐楼的? 她旁边坐着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孩,也是法国交换生,她对课堂很热情,但说的话总是不着边际。 “我感觉我们的英语文学水平,旗鼓相当。”林温试探地交流起来。 “没错。”女孩赞同了这一点。 林温感到分外焦虑。 再下一节选修,是商业领导力。她发现自己自然而然,就跟在艾略特后头浑水摸鱼。这可能就是为什么,两人有这么多重合的选课。 她浑浑噩噩走出教学楼,却发现洛拉的跑车已经停在校园外,好像算准了她课上完就要回家。 大部分学生还有别的事,没人特别关心洛拉的车。林温闭着眼跑了过去。 回家路上,她试图问洛拉继承权的事情。洛拉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 “我从沃顿退学的时候,他们也说要剥夺我的,不也没怎样。” “不过…”洛拉又仔细想了想。 “确实得有一个人去沃顿,不然我们家慢慢就不会在校友名单上了。珀西又不可能读商科,还是靠你了。” 她笑容甜美真挚,还持续道歉。 “因为我的事情,大家都很丢脸,推荐信可能要你自己努力了,真的对不起!” “珀西不可以努力一下吗?”林温欲哭无泪,她只剩一年的时间,每一个任务都难到不行。 “珀西会杀了你的。”洛拉压低声音说。 “你不要担心,你之前的GPA不是都还可以吗?再怎样,艾略特都会帮你的。” 好丢脸,真的好丢脸。 林温感觉自己好差劲,要是她足够厉害就好了,苏莉温遗留的这些问题就不是问题。 “或者你晚上和丹尼尔谈谈,说好今天一起吃晚餐来着,他毕竟是哈佛的。” 丹尼尔是华裔,领养的长子,此前见的几面,林温虽然忐忑,但都相信自己表现得体。 现在她怀疑,并不是自己扮演得很成功,而是人家本来就拿她当白痴,没有期待。 “洛拉,我想问你一件事。”她开了口。 “我们家最笨的是谁?” “当然是你啊,亲爱的温。虽然我退学了,但当时我是货真价实,满绩申上的沃顿,我只是不想继续努力了。”洛拉语气轻快。 我应该不笨吧。林温扪心自问,但现在所有人都相信我很笨了。 林温无神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云朵,希望接下来的日子能顺利度过。就算她往后真要去炼狱的石板上躺着,也让她在那张能完美承托脊椎的大床上安心多睡几天吧。 她再次点开积分属性界面,想看看自己的负债数额清醒清醒,却看见了提示板不情不愿地更新了内容。 「凡掌权的都是神所命的」 最上方的滑块显示出这句经文。 但她没管这个,林温的视线不可控地停在转账提醒的方框上,她颤抖地点击了接收。 「天堂积分详情」 积分总计:-9001 所持余额:0 …… !积分变动提醒! 您已接收转账,积分+1000,已自动用于还款。 注意:可接收转账数额已达本年度上限,为防止不正当交易,暂已冻结相关功能。 到底是什么情况?林温极其惊讶,世界上还有人知道她存在?难道是杀手的某种伎俩,但怎么会转这么多? 她左看右看,那份美国天界支付清算系统给出的表单上就是没有任何有效信息。除了收款人那一栏清清楚楚写着她的英文名字和一句简单的祝福—— Vanessa Lin, May God bless you. (林温,愿上帝保佑你) 来点哈佛级别的教育 走近苏莉温的步入式衣帽间,林温总算能够安全独处,她呼唤分管她的死亡天使,想再仔细了解一下积分规则。 她想聊聊提示版的商城入口,收到转账是很开心,可金额自动用来还债,她还是身无分文,根本进不去。 虽然欠了很多,有没有可能再贷点款。 她诚恳发问。 天使是个蜜色肌肤的少年,没有任何性别表征,它中性化的面孔上,从来不会有任何试图评判的表情。它说贷款是恶魔的邪恶创意,天堂没有这种规则。但如果她靠自己赚到了积分,确实可以不用急着还款。 所以,怎么赚。 “你应该没有祷告过吧,无论是谁,初次的虔诚祷告,都可以获得奖励积分。”天使提供了一个建议。 因此,在晚餐桌上,丹尼尔提议四人一起做餐前祷告时,林温以莫大的欣喜表示了赞成。她根本不知道怎么算虔诚,她以求神拜佛的态度念了好些找来的祈祷词,都不管用,积分根本不到账。 洛拉叹口气,懒得反对。珀西似乎非常不愿意。 “我已经不是圣公会信徒了,在我16岁生日的第二天,我就通知过各位了。” “但你并没有背弃天主。对不对。”丹尼尔语调平静。 这两人随即开展了激烈的神学辩论,林温根本听不懂,她选择研读提示版上关于丹尼尔的内容,前几次见到他,上头都没几句话,今天丰富多了。 「丹尼尔·詹宁斯。在六岁前,他一直是这个白人家庭的独子,满怀关爱的父母在那时就已为他的心脏手术花费了七位数的美元,为了他的身体指标不输于任何健全人,这一数字在日后仍有增长。 要知道,他这样有着晨星般眼眸的中国男孩,会被抛弃的唯一理由,只可能是他的父母完全看不到希望,却妄想神明也不忍这样的孩子会死,因此会眷顾。 对丹尼尔而言,神明确实眷顾了他,他从此虔信着基督。 中国的古迹,也曾出土过古罗马的玻璃珠,可它们并不比这片土地上原先就有的宝石,更加闪亮。丹尼尔虽然有着金岩雕刻般的鼻梁和眉宇,但这只是丝绸之路千年的遗留,今天的他,确实没有任何西方血统,只单纯地呈现着,各种族裔共赏之美丽。 不须多言他的才智,也不必担心他现在的身体。在哈佛时,他每周都会跑上2.5英里,最后坐在水塘边的长椅上,掏出一本小书诵读。」 林温不知道这个提示版是以什么标准选择溢美外貌的对象,也许艾略特稍微邻家了一些,但她觉得也不错,珀西更是典型的詹宁斯,长相上根本挑不出毛病。 可能是,不信教? 她如此猜测。 她承认,自己第一次见到丹尼尔,确实呆住了没说出话。那天她醒过来,洛拉第一个冲上来拥抱,随后是母亲,还有匆匆从门口走来的父亲。可马上父母就说有事要离开,把丹尼尔叫到前面来,要他履行家长的责任。 林温没想到家里的长子是黑发的华裔,而且还是她在中国极少见到的那种正统帅哥,她花了好久才确信不是上天看她可怜,给她制造了一个夸张的死后长梦。 不过一番接触下来,她感觉,丹尼尔完全就是美国人,也没有理由不是美国人。 丹尼尔和珀西有来有往的争论进行到了尾声。珀西同意了祷告词的文学价值让它值得一念,丹尼尔也没有强求他立刻赞同自己的其它观点。 “《诗篇91》。”丹尼尔说。 好像谁都知道那是什么一样,这三个人都合起掌,准备开始祷告。 林温说她不记得《诗篇91》是什么。 “你可以打开手机查一下。”洛拉告诉她。 林温颤颤嘴唇,说这样好像不够虔诚。 “没事,一桌子上有一个人虔诚就够了。”洛拉安慰着她。 “我的不虔诚和你的漠不关心再加上去,效果就抵消了。”珀西笑得很愉快。 “我饿了,能不能先吃饭啊。”洛拉开始绝望。 丹尼尔说没关系,对着手机念吧。 “虽然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神,但今天不是为了神念的,只是为了一起祈祷你的平安。” 他这样讲。 温开始照着念。感觉像是远离灾祸的祷词,她不清楚有什么典故,但估计是神在帮助信徒不被恶人所侵害。 念起来还怪温馨的。 积分到账50。 这餐饭吃得也很温馨,食物好吃得很温馨。也没人怎么说话让她尴尬,直到快吃完,洛拉才对丹尼尔说,妹妹想询问一下和申请大学有关的事。 珀西这破小孩居然又笑了。 洛拉说她不想听,先走了,珀西也准备走,丹尼尔要他一起留下来。 “你想放弃了,是吗?”丹尼尔问。 “还是你恨我,要你一定去上沃顿商学院,不然就让爸妈撤销你的继承权。” 温猛地抬头,这也太坏了吧! “你确实可以不需要继承权,每个月花信托,也可以很快活。”他继续说。 不不不,还是需要的。人就是要贪多啊,你肯定懂吧。林温无声控告。 都欠这么多功德了,活着的时候怎么还要被克扣。 她双眼含泪。 “洛拉当时让爸妈很生气,也威胁说继承权的事,但我劝他们不要那样做。” 林温真的不知道丹尼尔和苏莉温有什么仇,要这样针对她。 “洛拉很聪明,而且她退学有理由,她只关心自由,她想永远做自己。就算是因为任性,退学并不是多么夸张的事情,有很多办法可以粉饰它,创业、投身公益…各种各样的借口。” “特别是,如果和洛拉一起共事,或者只是在晚宴进行十五分钟的聊天,我总能知道她很有能力,很有决心,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好的,林温已经懂了,十五分钟就能知道苏莉温是白痴,所以她的继承权岌岌可危。 “拥有继承权,意味着你是一个做生意的人。你需要贩卖点什么。一流的生意贩卖价值观,二流的生意贩卖商品。” 今天下午的课上好像有过类似的台词,但讲课的人没有丹尼尔好看,所以她现在听进去了一点,反正时不时注视一下自己兄弟的眼睛也没什么问题。 “但你总是在做那个,给别人的价值观买单的人,你只关心漂亮衣服,近期的潮流,新认识的fuckable boys——” “等下——” 温提出抗议。 “这也太过分了吧,还有,为什么要当着这家伙这样说我啊。”她指着一旁的珀西。 林温真情实感地同情起苏莉温,她在家里这么没地位吗? “抱歉,我也不想这样,但上次你确实是这样和我说的,并且告诉我以后也可以这样描述你。” 林温撤回前言,这人实在太有做中国家长的天赋了,什么血脉传承。 “至于珀西,我想我接下来的话对他也有意义。” 林温再次看向丹尼尔的眼睛,突然就被他说服了,他可能是很真诚地在担心。 “如果要做继承人,你们就要找到自己的叙事,然后让大众也买账。珀西,我知道你不喜欢生意,但这确实有魅力,你有那么详实的古典学知识,又知道如何做大众传媒。想象你可以诈骗到任何一个想要附庸风雅的买家,购置一座一无是处又闹鬼的房子,还不用承担责任。你不喜欢这样的故事吗,你不想主导后续的剧情吗?” 这什么玩意,也太邪恶了,这就是你们基督徒吗? 林温感觉自己要被吓死了,这就是有钱人家庭吗? “温,如果你只是想做一个普通的富有女孩,那其它普通的富有女孩就不会为你的故事买单。与其浪费家里的资源,你不如就做一个领信托的乖孩子。如果你不想,就起码证明自己能做到什么,证明你不是一个白痴金发女郎,也许你曾经是,但你最终改变了,你通过自己的努力上了沃顿。其实沃顿不沃顿的根本无所谓,我根本不觉得我们家有谁很需要一个好学校的名头,我只是要你拿出态度来,仅此而已。” 林温必须承认,丹尼尔的外貌真的有说服力。 这不是因为他的英俊,而是他是个亚裔,和她一样是中国人。如果是个昂撒白男讲这些话,不管对不对,她只会嗤之以鼻。可他是中国人,外貌上完全是一个俊朗的中国人。 这让林温产生一种错觉,丹尼尔是在对苏莉温身体里的自己说话,悲悯地提醒她,她的命运不止于此,她做更多,就会获得更多。 虽然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他说的那些事情对林温本人来说,也实在夸张过头了,不是富人哪有这种好事。 好吧就是因为他太帅了,这些超级上层超级傲慢的说教才很有魅力很有道理。 她不知道回答什么,丹尼尔也没期待她能立刻回答什么。 林温突然想起,该看看提示版了—— 「与一般亚裔美国人不同,丹尼尔从不会否认他和母国的联系,因为上帝的行为,必有目的。 只是把中文学好,对富人来说很简单,但丹尼尔还做了更深入的学习。 值得琢磨的是,他似乎并不那么喜欢白人。同时,他和父母的感情,是四个孩子中最深厚的,因为他在童年得到的陪伴也最多。 至于兄弟姐妹关系,丹尼尔向来习惯照管大家。但如若要教导他人,就要更严苛地规范自己。他清楚,谁要是好为人师,谁就不蒙受神的祝福。」 不是,那刚刚算什么,林温无可奈何.她敷衍地说自己明白了,准备回房间看看新到账的积分能不能买点什么。 恋爱占卜不如主动上手 道阻且长,赚到了第一桶金就有希望。林温点开提示版上终于亮起的商城,却被惨痛的现实击溃了心理防线。 这提示版居然不是免费的,现在是14天免费试用期,此后月费80,年费777点!而她醒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周了。 她深吸一口气,点击商城内其它的红点,想看看有没有免费礼包。绝大部分物品都因为她资产的卑微被锁住了,只有黑影,也看不了描述。她习惯性地略过大量浮夸的广告,找到了一个慈善物品。 「本周慈善礼品包: 无缘占卜水晶项链(价格:免费 回收价:10积分) 主效果说明:带上这串项链,你能看到那些期待一场浪漫邂逅,却永远在错过的家伙在如何耗光自己命中的缘分,终结每一个恋情故事。 为那些真正意义上的恋爱败者占卜吧,为那些最没用的家伙占卜吧! 你能在窥见真实的同时激怒你的废物顾客,因为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的懦弱。 请放心,就算您的顾客不是废物,本道具依然会为无能的占卜师——也就是您,提供坚定而多样的援助。 额外说明:1.该项链无使用次数限制。 2.只对年龄17+的占卜师和顾客起效。 …… 」 林温不知道这玩意有什么用,总之先放进手包。明天试试看吧,不行就卖了,她现在得先考虑提示版的订阅费怎么办。 她再次问询起死亡天使,有没有别的新手支持。对方说,初次传道成功,有500点奖励。 “劝人迷途知返算不算,传道者本人还在迷途上算不算?”林温本人生前没有受洗过,苏莉温又已经受洗过,她恐怕永远都皈依不了了。 天使沉默了,检查了它的手册,说算。 这实在是一笔大钱,林温毫不犹豫地走向珀西的房间,决定让他回归圣公会的正途。 珀西拥有一个大起居室和阁楼,死寂的黑暗外装修让洛拉从不靠近,估计苏莉温也没有兴趣,所以他并没有反锁门的习惯,这是林温刚刚发现的。 房间的布置繁杂,但人很好找。珀西正带着耳机,靠在他的人体工学电脑椅上操控键盘。林温凑近,去看显示着聊天框的屏幕,发现珀西正在和客服沟通,表示自己想直氪9999美金,能不能开个专属链接。 “你知道现在世界上有多少人在挨饿受冻吗!” 林温直接给他一拳。 她大拇指上有个水钻,是在医院的时候洛拉安排的美甲,直接划破了珀西的眼角。他无言的流血眼睛正空洞地注视着温。 「---纯洁收割进度更新---」 珀西:灵魂复写比率10% 已达成:初吻 首次被打到眼睛流血 临时效果:同意你的三个要求(有限制) 基本效果:戒心下降百分之百 特殊效果:当你询问他是否能做你的奴隶,有极低概率同意(一天仅提供一次判定加成) 说明:你已经开始掌握使用珀西的方法,恭喜! 「---临时效果项目栏---」 目前控制力剩余100%,您还可以提出3个要求,请在一分钟内提出适当的要求,超出控制力的要求将失效。 这都可以。 林温摇摇头,现在没时间感叹。 “首先,现在,以后都别乱氪金!” 她看着控制力的滑条,显示还剩91%。 “其次,老老实实回归圣公会的怀抱,给我去做礼拜!” 控制力还剩1%。 “呃,好吧,最后,打了你很抱歉,别生气。” 她实在想不到1%的效力还能说什么。 「控制力完美耗尽,感谢您的配合!」 珀西看起来恢复了正常,也不是很正常,他似乎想说什么,居然词穷了。 “这什么游戏啊,看起来好劣质,你已经氪了多少了?” 林温大发感慨。 珀西说他还没氪,也突然不想氪了。游戏好像叫活死人装修队,他今天第一次玩,本来觉得本季限时累充最高档位的城堡还挺好看的。 “为什么你刚玩就有专属客服,还有这个名字也太差劲了吧谁会玩啊。” “因为我玩过这个公司的其它游戏,客服要我来支持一下新作。” “为什么要支持这种东西啊!世界上那么多人你支持一下不好吗!” 珀西沉思几秒,表示这是一家中国手游公司,他是在电脑上开模拟器玩。 “那更不需要你的支持!” 林温火冒三丈,她甚至怀疑这个游戏就是给珀西这个冤大头量身定做的,起码这个累充奖励就是为他做的。她深刻感到把珀西收为自己奴隶的迫切性和必要性,不然这家伙迟早被别人骗空了去。 “你要不做我的奴隶吧。”她抬头看天花板上的赤红吊灯,感觉自己的心在为一些不属于她的金钱流血。 “不行。”珀西果断拒绝。 “你以前给游戏氪过多少钱了?”她在思考美国的青少年充值制度是不是有问题。 “还好吧,手游的话,这几年加起来也就九千多美金。” 她现在居然觉得真的还好,还算可以想象。 “那你现在怎么一下就氪9999了!” “当你已经花了九千,再花一万也就会很容易。”他摆出一个“你应该懂的”的那种手势,“主要是我今天有个线上竞拍没抢到,卖家突然下架,感觉不是很痛快。” “你刷的信用卡吗?丹不管管你吗?”她在思考能不能退钱,九千美金还是很多啊。这是个货真价实的未成年啊,丹尼尔能操控一下金融机构或者立法机关吗。 “本来就是我做主播收到的一部分打赏,钱来自互联网,再还于互联网。”他不太理解地看着温,“你还记得自己身上的裙子多少钱吗?我估计你忘了,好像是名人二手还是什么,你用了超乎想象的溢价买它——” “不用告诉我。” 温选择倒退出这个房间。唯一欣慰的是,珀西好像算迷途知返了,她又到账500积分,再攒攒可以冲年费了。 此外,提示版也显示了对珀西的危险度计算,珀西也有嫌疑,机率很小但不是零。原因是案发当时他在直播玩寂静岭新作,不过并不排除什么超自然影响的可能。 温决定和丹尼尔继续商量一下珀西的教育问题,还有未成年退款制度。 走到书房门口,她犹豫了,可想想这是在家里,丹尼尔至少表面上很重视家庭价值,应该不会做什么危险举动。 她敲门,得到允许后进去,尽可能简练地传达了自己的观点。丹尼尔却说没什么,想玩就玩。他们有投那家游戏公司,推出的手游也都是IP游戏,版权费要一直付的,珀西其实算是被叫去做宣传。 温选择再次退出房间,不同的是她说了再见、抱歉、占用您的时间。 她也看到了提示版的更新,可能是因为延迟,兄弟俩的新情报都刚刚加载出来,她看完只清楚了一点,自己还不够格替苏莉温反击说,他们才是白痴。 这两人对自己的资产配置都很有想法,没有人是白痴。 至于丹尼尔的危险度,分析显示,情况确实不乐观,他有手段做很多事,可他确实没必要直接下手。 林温决心暂时不管他,因为她根本没手牌,甚至就不能和丹在一个牌局。走一步看一步吧,她现在只想窝在被子里,为这个阶级分化思想和精神的世界静静流泪。 因此,在第二天,选择坐校车的温看到了希奥多,确实感到看到了她的革命战友,她的异父异母亲人,更何况他还特意给自己留了一个座位,就仿佛知道她今天会来。 希奥多的早餐袋里只有干酪和面包片,他说自己没有微波炉所以从来不加热。他身上的衣服都有种跳蚤市场1.99美元垃圾包免费带走和古着店淘出来的上世纪精品之间的二相性,但不得不说,就算忽略他的脸和身材,他搭配得也不错。 前后左右总有人和希奥多讲话,他人缘真的很好,每个人都愿意多看他几眼。他还总是照顾着温,让她也加入话题。 但林温却比刚刚要警惕得多,因为她刚刚拿出了昨天那串礼物项链,试图给希奥多占卜,项链却报错说,该对象反占卜。 她看到这个描述很疑惑,又拿前排坐着的爆炸长发小哥测试,结果成功占卜出他上次约会把黄油抹人鼻子上调情惨遭一巴掌,还因为导致对方过敏被起诉了。 有什么种族反占卜?林温觉得可以回去和珀西讨论一下,要知道他是行家。 今天第一堂课是统计学,又是跟着艾略特选的课。艾略特不住在Main Line,他家在这片郊区没有房子。 他自己开车上下学,不过总是到得很早。 林温打算拿艾略特也试一次,她为了装模作样,特意带了副扑克牌。她本想找珀西要塔罗牌,但对方不愿意提供自己的收藏。 艾略特没反对,按她说的抽了几次牌。 项链起效了。 这次看到的影像比之前清晰的多,能看清费城破破烂烂的市区里最没品的那些涂鸦。 右上角还有温馨提示,当被占卜者在恋爱上越没用,效果越好。 「也许在去年的秋天,也许在更早,艾略特·格雷森就注意到了那个在修车店打工的女孩……」 这…这不是她自己吗? 面孔有些模糊,但林温看着修车女孩的动作,完全就是自己习惯的手法,更别提那就是她会穿的衣服。 「艾略特经常觉得自己的二手车有些小问题,但还没到要修的地步。直到某一天,他的完美主义轻微发作,促使他开向了最近的一家修车店。」 「他在那里遇见了那个女孩。 当那个女孩映照在他眼里,他没有敢下车,仿佛和她交谈,就会让他修车的目的变得,不那么纯洁……」 影像廉价的解说风格令林温头皮发麻,她点击快进。更糟糕的是,她发现艾略特曾多次开车,绕路到她家的修车店,静静停上一会儿,但从来没有进去修车。 就是你这种莫名其妙的人多了,我家的店才要倒闭的吧! 林温在心里怒斥。 “好的,我想我知道了。”她点点头,根据项链披露的事实开始了发言,“你曾经喜欢上一个黑发的女孩…” 艾略特丝毫不惊讶,他昨天提过类似的内容。 “你尝试鼓起勇气很多次,但从来没有上前去和她搭话…” 她越说越没劲。 “有一天你发现她身边出现一个新的男生,你很失落,觉得自己认识她更早,虽然别人根本不认识你。” 是的根本不认识,昨天第一次见。 “你开始想,也许自己还有机会,可是因为竞争对手的优越,你越发觉得自己不配…” 林温从未想过自己有这么受欢迎,她更没想过的是,当时自己其实不是孤立无援的,只要艾略特有一点点勇气,那时候最起码,会有一个人,也站在她这边。 “可很快,你发现那两人交往了,你只能退出,只是,这不算退出,要知道人家根本,根本就不认识你!” 话说完,空气都沉默了。林温瞧了眼艾略特,他都没有余力震惊,只一幅被回忆击败的失落表情,几乎要哭了。 还挺可爱的,但事实是,有些狗看起来可怜得不行,其实是没用的坏狗在装样。 她没心情管艾略特在想什么,不满和恐惧交迭,袭上她心头。她想起自己的前男友,那个所有人都说她不该拒绝,所以她必须答应的家伙,她现在依然会为此害怕得发抖。 当时,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有勇气说不,但凡有个清醒的旁观者告诉她,她应该拒绝,事情就会完全不一样。 算了,怎样都好,林温已经死了,她已经用意外的死亡摆脱了自己的前任,他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 也随便艾略特怎样吧,她不需要这么没用的救世主,她根本不需要救世主。温收起自己的扑克牌,回到座位上,冷漠地开始今天的学习。她要上沃顿商学院,抽空还要刷SAT,已经是深秋了,苏莉温之前考的成绩根本不能看,她没时间和这种废物耗。 但说实话,她现在的压力太大了,要做的事情那么多,专心学习并没那么容易。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试图询问死亡天使考得好有没有奖励积分,想激励激励自己。 “人若赚得全世界,赔上自己的生命,有什么益处呢?” 死亡天使不理解林温为什么要纠结考试成绩,天堂当然也不会对此有所奖励。 “你现在应该努力使用技能寻找线索,我们给你这么多帮助是为了什么?这些嫌疑人比你想得要难办得多。要是做不到,一年之后,别说什么继承权了,你自己要去炼狱躺着,我本人也要被调到炼狱开亡灵船了。” 林温觉得这语气很熟悉,只是传达的意旨和以往时常听到的劝学完全相反。 她很难不开始想妈妈,可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去见她。 而且,她现在甚至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如果又让家人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危险……林温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的前任不会也是嫌疑人吧,那家伙,前段时间,也还来过她家找她。 还给她那种恋人的拥抱,说自己绝对不会离开。 最幸运的是想骂谁就骂谁的人生 第二堂又是一节英语语言课,需要自选课外文本讨论,林温心事重重,完全把这事忘了,和她一组的两个法国人也不记得,幸好稳重的好学生赵临德准备了材料。 “这次讨论的主题是,关系。作为高中生,构建关系将是你们最重要的一课,请每个小组代表简要说明你们选择的文本,和讨论的内容…” 赵临德举手第一个发表,她说小组选中的文本是——《我已故的公爵夫人》,来自勃朗宁的诗歌。讨论主题是,有毒的关系。 老师说很好,下一组继续。 林温看着赵临德给的打印材料,冷汗直流,看得懂字也读不懂一点,这首诗根本不是高中水准,叙述手法太复杂了。 还好赵临德压根没指望自己的三位组员,她友善地微笑,说大家可以先发散讨论,什么是有毒的关系,再进一步阅读。 法国女孩诺娅认为,所有的关系都有审美价值,她无法断定什么是有毒的。 法国男模希奥多认为,有毒的关系就像有些秀场的衣服,旁观的时候也许有魅力,但看到了效果,没人会想穿在身上。 林温憋不出半句话来,最终她说,她自己经历过有毒的关系,因此很难客观评价。 “噢…很抱歉,我应该事先问下的。” 赵临德说。 “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换个题目。” 她语气真诚。 林温说没事,讲出来反而好些。 她深吸一口气。 “就是,你们知道的,情感操控还有控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选中我,因为他,很有吸引力,大家都喜欢他。我反而有点害怕他那种人,离他远远的,可他偏偏就选中了我。” “他好像知道我不喜欢他,这让他更有,征服欲。我们是在一个社区活动认识的,他先是和我亲近的所有女孩暗示,他对我有想法,营造出一种氛围,他在默默追求我。这时候我开始觉得不对劲了,但晚了,他,认识了我的家人,而我的家人,觉得我不会有更好的选择…” 她有些担忧自己讲多了,这听上去绝对不是苏莉温会遇到的事。 大家都很同情地看着她,说起些安慰的话。赵临德又问她要不要换材料,她说不必,继续讨论吧。 她根本没法继续讨论,整堂课就是在勉强应和。 加雷斯,她的前男友加雷斯。那个人带来的恐惧和失控感从未真正消失。 如果加雷斯在布瑞利高中上学,他受欢迎的程度很可能要超过希奥多。主要是因为,加雷斯就是最经典的那种白人男孩,他高大、俊朗、擅长运动,平时也幽默有趣。他的家庭状况,林温不清楚,但起码是中产。他好像在费城最好的公立,成绩很不错。 正因此,当他向林温告白时,所有人都说,他没有缺点,快点答应他吧。她的朋友也嫉妒她,为什么他喜欢的是你。她的妈妈觉得这是天上掉的馅饼,她需要快点抓住。 林温压根不知道加雷斯作为恋人有什么优点,可能他不是强奸犯算一个。他尝试和她发生关系,但她太紧张了,做不到最后。只是性的话,也许加雷斯会是一个很好的伴侣,可她就是太害怕了。 他抱住她吻她,说自己可以等待。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也觉得自己爱他。 林温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明明没什么大事,可就是会发抖。 赵临德问她要不要去医务室。林温说继续,她想要面对这个课题。 女孩们又对她说了些支持鼓励的话,她闭着眼,努力点头。 “当你揭开黑暗的时候,光明会照进来。” 希奥多的目光投射着一种柔和的辉亮。 赵临德说你别讲话,如果她觉得现在在黑暗里舒服,那就多待一会儿,没关系。 很好,现在最起码能知道,希奥多不是魅魔,因为赵临德的理智和素养始终在线。 至于法国女孩诺娅,她在讨论中直白地说过自己喜欢女生,过程中从未看过希奥多一眼,除了欣赏地观察了他的替换扣。 下课后,她收拾东西出门,却发现希奥多在等她,有话要说的样子。 他给了她他的电话。 “并不是别的意思,只是刚刚我想到,如果你需要什么支持,可以联系我,有个朋友会好些,如果他又找上你。你只要打通了就好,不需要说话,我会明白的。” 他的笑容有种温柔的,透彻的力量。 接下来两堂课,又是和艾略特一起。林温都故意坐到他旁边,甚至要抢答问题。反正苏莉温的水平在这里,只要她够积极,所有人都会刮目相看。 何况她没有答错。 “你不惊讶吗?”午餐有投资俱乐部,她和艾略特一起去食堂,刻意地质问他。 “我听我家人讲了。”他的口吻依然那么理智,“丹尼尔昨天说你了。” “你家人…”她很迷茫。 “没必要这么轻视他们的工作,”艾略特的情绪听起来没有起伏,好像习惯了一样,“最起码你应该记住我哥哥,他在你家做私人管家有六年了,我猜你甚至没记住他的名字。” 真的不知道,不能怪我啊。林温在心里呐喊,她甚至没发现家里有管家。 她突然有点明白了,艾略特是不是类似苏莉温的陪读啊。 这让她勉强理解了他的性格里的软弱,而且他只是喜欢上了作为林温的自己而已,没有主动也只能说缘分不够。 “对不起!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她用最郑重的语气说出口,并解释了一番自己不是在耍他,而是失忆了,她对很多事都没印象,连一开始自己叫苏莉温都没印象。 “你自己去问他吧。”这种情况好像在艾略特的料想之外,他礼貌地笑。 投资俱乐部的内容深深震撼了林温,她料想到话题会过于高端,自己闷头吃饭就好,可她没想到,自己,噢不,苏莉温,居然参与得如此之深。 这个投资俱乐部主要是在讨论分析苏莉温的股票账户上周的操盘手段,是其他人在监管代持,估计丹尼尔在安排。苏莉温本人应该是丝毫不懂的,因为讨论了半天,没人奇怪温不说话。 大小姐,我是不是该感谢你不好好学,所以我演得很真。 林温又一次要为苏莉温和自己的生活差距流泪了。 下午第一节是中文课,林温打起精神,积极参与,她宁可说自己是撞坏脑子后觉醒了奇怪的语言开关,也不愿装出那种外国人语调。 再然后经济学,没有熟人选这个课,也没有危险分子。林温此前没学过这个,她奋笔疾书写笔记。 她突增的学习欲望,主要来自于对最后一节课的逃避。 那就是公共演讲课。 这两天,每次她在走廊上撞见那些辣妹,她们厌恶的眼神总是让她胆寒,最糟糕的是她好像还理亏,根本不能骂回去。 她只能寄希望于赵临德不要抛弃她,说好了做朋友。 让她没想到的是,等她到了教室门口,有行政人员拦住了她,说她可能没有看邮箱,所以没收到联络。现在因为某些问题,也许她换一门课上会更好。 “我到底说什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您知道我受伤了,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她要到了录音,在办公室听,行政人员说今天不计考勤。 她听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这些话的内容对她其实没什么杀伤力,因为她又不是什么“特权公主”,演也演不像,她甚至觉得有些话骂得挺对的。 可问题是,苏莉温说这些做什么,她指名道姓,给每个朋友起残酷的绰号,用优雅但居高临下的话语贬低她们做的每件事,说她们是可爱的废物女孩,讽刺她们的梦想都是无知的妄想。 大小姐们听了应该真的会哭。 “其实,我们觉得,这是一场非常反叛的自我发现之旅,你通过和自己的阶级切割,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但最好,这种行为,不要建立在伤害别人的基础上——” 行政人员这样和她说。 林温还没回过味来,现在这情况怎么回事。 另外,这稿子谁写的,她有种很熟悉的感觉,要知道苏莉温在念某几个词的时候卡住了。 算了随便那群辣妹怎么想,现在没工夫管这个。她表示还是想正常上这门课,有始有终。 下午的课算是结束了,林温记得好像还有个体育活动,棍网球,她不会。 在犹豫要不要以受伤为借口合理地请假的时候,队友在走廊上叫住了她。 大家说别忘了,今天是和隔壁的男子学校共同练习,现在就得出发。 她感到有种没法拒绝的气氛,好像所有人都觉得,你特别想去,我们特意来通知你。 巴士直达附近的莱文沃思高中,私立男校。 她说自己刚受伤,穿着护具看大家练习行不行,教练同意了。 可男生那边还是少一个人,分队不平均,女生们说也没事。 “报告,Trey在路上了。”有人好像发现了什么。 好古怪,Trey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普通,却让大家屏息等待。 林温有种不妙的预感,这种男子私立,霸凌都很严重。 她缓缓抬头—— 可这—— 可这不是—— 走过来的人站定,往她这边扫了一眼,用一种最为深重的不快和厌恶,回避了她在护具下的眼睛。 这不是—— 「加雷斯·辛克莱(Gareth Sinclair),他的母亲是州议员,父亲是宾州某大型传媒公司的董事。 因为出生在本地极有名望的政治家系,性格又颇具领导力,私下里有时会被称呼为Trey(类似二世祖、三世祖一样的昵称,用于较为友好地揶揄此人的出身)。 ……」 林温不需要继续读下去,下面的内容她全都知道,甚至知道得更清楚,就算搞错了他的出身,其它事情,她比这个提示版知道的,全都要更透彻。 加雷斯。 最擅长说谎,最擅长操控,永远在傲慢地蔑视所有存在(除去他的所有物)的加雷斯。 州议员的儿子?苏莉温喜欢他? 哇,苏莉温你真是个白痴。 林温已经能确信,苏莉温为什么要在演讲课念那样的稿子。 “证明一下你自己。”她完全知道加雷斯会用怎样的语调说话,即使对象是苏莉温。 “证明你和你的白痴朋友不一样,证明你不浅薄。” 她不知道那份稿子是谁代笔的,但许多原话肯定来自加雷斯,他讲话就是那种语气。 这就是为什么,林温总以为他是一个中产阶级男孩,因为他看不起那些上流人。 可事实是,他把自己放在更高的位置上。 她知道不管谁问,她自己都不应该问自己——为什么加雷斯看上她。 她根本不在乎。 林温站起来,整理护具。和教练说,她也要上场打练习赛。 没错啊,加雷斯很可能想杀了她,要知道她都敢和他说分手。 但他绝对不会戴那个南瓜头的,呃,也说不定,可能他戴习惯了护具。 会被误解也没关系,林温打算自己一定要接到球,利用自己刚刚看规则视频学到的知识,用自己能击出的最高球速打爆他。 前任他真的很难缠 七个月前。 林温开着家里的破卡车,帮忙运货。她继父的收集癖总是能战胜生意头脑,订上一大堆没有用的东西。 她不想评价别人的爱好,但收集机油和冷却液这样的车用液体到底有什么用,罐子也不怎么好看啊。 她刚拿到运货的许可证,打方向盘很谨慎。正因为转弯速度慢,她从后视镜发现了商机。 有个人靠在他自己的车后检查,好像制动液漏了。 林温下去查看,发现是辆老爷车,分泵内漏,常见的毛病。她问车主需不需要帮忙。 呃,是认识的人。 她看清对方的脸就后悔了。 加雷斯,加雷斯·辛克莱。这家伙就是那种人,让周围其他人的努力都失效,像苍白的星点一样簇拥他的那种人。人们说他有一双太阳熔成的眼睛,心甘情愿地追逐他的目光,做他的衬托。 两人都参与了一个儿童援助项目——给一些父母在监狱里的小孩上课。政府有扶持,会发工资,她花了好些功夫准备才被选上。 林温没和加雷斯说过话,这家伙永远在人群中心,又是那种很有侵略性的运动系男生。过于受欢迎,不是她习惯接近的类型。 加雷斯只是看着她,没有回答。林温指了指自己的卡车,说制动液她应有尽有,肯定能帮上忙。 之后总是要碰上的,她不担心这家伙赖账。使用最奢侈的胶管进行了更换,又多拿了几瓶对应型号的制动液给他。最后慷慨地写了个账单,说给他打九折。 对方说自己没带现金,问她家店在哪,他只能刷卡。 林温说那就到店里去,这车还有好多别的问题呢。 小赚一笔,遗恨无穷。 修个车而已,还不是免费的,从此加雷斯就缠上了她。 林温压根不觉得修车店是什么浪漫的地方,她只是讨生活。 也许说这话有点歧视,但男人,某些男人,好像只有在这种地方能袒露自己,仿佛车才是他们的本体。操控千斤顶把车子抬起来,露出内胆,就好像剖开了他们的心,因为车,就是他们的身家性命所在。 加雷斯露出最真诚的笑容,说他一直担心这辆车不能开了,这是他曾祖父留下来的车,他从小就梦想驾驶它,但他父母总要求他换辆新的,认为不安全。 “你之前怎么不修。”她问。 他表示,这就是忒修斯之船的问题了。如果零件全被替换了,那还是原来的车吗?替换多少才算没有改变? 林温理解了,有些人是很恋旧的。 恋旧的加雷斯和她聊了一堆少年时代的回忆,她恰当地应和,愉快地讨论。并在修好车之后和他保证维修幅度不大,还是原来那辆。 她曾经幻想过,如果自己当时不和他聊天,也许加雷斯之后就不会过分关注她。 不过她错了,因为那并不是一次偶遇。 两人交往后,很多人说,你们早该在一起。 在那个共同的项目,熟悉的女生们羡慕地和她讲,加雷斯一直都时常问起她,他会略显腼腆地透露自己的浪漫兴趣,并要大家别告诉她。 甚至她的家人,还有几个兼职的店员,也见过加雷斯。他来买过几次东西,可每次都遗憾地离开,他们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她恰好不在。 林温相信这不是什么浪漫,她太了解他了。 在半胁迫地让她成为自己的恋人之后,加雷斯用极大的热情表现着他的爱,同时毫无保留地展现了他自己。他把林温划为自己的所有物,完全属于他,就应当彻底地了解他。 她很费解地想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选中她。加雷斯永远不给出真实的答案,有一次他说,她像他小时候被父亲失手摔碎的中国玩偶,但大部分时候他说,因为他看见她帮别人修东西,觉得她也能把他修好。 加雷斯承认自己不同寻常,在好的那方面。他只是比其他人更容易心碎,需要她的治疗。有时候他觉得邪恶也是自己的一种天赋,他会非常乐意分享,自己如何成功地操控他人。他认为这是对恋人最大的一种尊重——将对方教化到他的水平。” 他不避讳自己喜欢玩弄朋友圈子里的所有人,他会详细地描述手法,他如何让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他最特别的朋友,又如何让大家有竞争,互相仇恨,只敬仰他。 林温清楚,他分享这些事情同样是在表演,表演着他真正关心的只有她,只有她了解真正的他,他说的依然可能是夸大的假话。 当然了,也只有到了今天,她才能如此理智地思考。既然和他交往过,证明她的头脑也没那么清醒,一开始也被他所谓的魅力说服。 能维持下去,也说明两人有过真正的亲密和谅解。有时候她觉得和加雷斯的交往能持续很久,甚至持续到最后,一起做一对坏人夫妇。 特别是,就算只有边缘性行为,他依然表现得那么热爱她。林温确实会感到抱歉,仿佛自己亏欠了他。 只要情况在他掌控范围内,他可以说非常贴心,他给她推荐应试的课程,像处理咨询业务一样讨论她的未来。加雷斯会关注共享日历上的每个变动,如果她不及时更新,让他无法掌握情况,他会停止发短信,下课直接来找她,在她校门口等她。 像什么完美男友。 在她坐进去之后,他会自然地把她抱到驾驶座上,撩开他指定的某条裙子,一只手从大腿往上滑,迎合着她身体的曲线,逐步按压,靠近,陷入她身体最脆弱的地方,另一只手打开她的手机,查看她的消息和邮件,点评她的各种回复多么可爱,以她自己的方式简单地可爱着。只是还需要一点,他深思熟虑的指导。 于是他的手指更加彻底地深入她身体,就像他深入地影响她的人际关系,并彻底地安排她的生活一样。他在每个地方标记她。 很奇怪,无论怎么扩张,无论她有多湿。他只能用阴茎的头部极浅地没入她身体,在入口试探地抽插,如同有什么神圣的阻力一般。 他并没有因此恼怒或者生气,只是素股也可以很享受。但他仍要惩罚她,他在各种会让她难堪的地方强迫她,毕竟他只需要穿好裤子,而旁观者眼里的荡妇总是她。 这很色情,但也很绝望。裙子下面不能有底裤,阴道溢出的爱液被先导液甚至精液混杂得更加粘湿。就算回到家里,她也不被允许立刻洗掉,因为加雷斯会索求照片,他想要她带着那些记号,在自己床上自慰的照片。 也许她应该完全地爱上他,就像她以前的那些朋友说的那样,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那些朋友觉得她的烦恼很奢侈,高中生都很忙,有个为你花这么多心思,包办这么多事情的男友,他还这么受欢迎,有什么不好的呢。 方方面面,都不好,她解释不出来,就算他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她好。 每当回到修车店,妈妈笑着说,他又来找你了,在那种时候,妈妈幸福地看着她,好像她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林温会跟着微笑。她会怀疑,自己永远无法逃跑—— 只能选择深爱他,就算最后被抛弃也深爱他。 她获得决心的契机很突然,来自于一个害人鬼压床的梦。 一个噩梦,不算特别古怪,只是混乱又哀伤。 她梦见自己是个大孩子,却被扔进孤儿院,旁边的小孩流鼻水找不到卫生纸,问可不可以擦到她身上。 她梦见自己插着呼吸机,躺在床上,好多人在旁边讨论下一步怎么处置她,她很恐慌,却听不清最终定下的计划。 她梦见自己死了,被埋了,埋好多土,在陌生的土地上,回不去故乡。 醒来,林温几乎要干呕了,她感觉很真实,梦可能是心理状态的一种反映。 她决心不能这样下去了,她活着不是为了受人这样对待。她拉黑了加雷斯的所有社交账户,也不去店里打工了,她找了新兼职,一下课就离开。 再然后,再然后就是送餐遇到苏莉温,中枪醒来,一直到现在。 就是现在,林温决心一雪前耻,她现在是苏莉温了,她完全有底气反抗加雷斯。 说实话,这世界上到底有什么是苏莉温做不到的,她理解不了苏莉温为什么会被加雷斯控制。 林温走上球场。 她没打过棍网球,感觉手法有些像网球,规则又像曲棍球。主要是用带网兜的球杆把球高速扔来扔去,直到扔进对方的球门。 球速最快的草地运动,强度很大。 她能这么自信是有原因的。 修车女孩最好的朋友是扳手,熟悉扳手,就意味着能灵活地进行手腕动作。而这种球类运动最重要的,就是准确预判球的行进曲线,从而控制球杆的高度和角度。 她想自己是擅长的。 林温已经观察了一阵场上动向,她现在的目标很明确,截断加雷斯最得意的那种传球。他球速很快,又只是练习赛,大家并没有冒险去挑战他的权威。 她不能只是鲁莽地在球场上紧逼,干扰他的发挥,这样其他人只会想,苏莉温又在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她要让加雷斯本人清醒地知道,自己是在挑战他,冒犯他,看他不爽。 因为是练习赛,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横传,偶尔有个漂亮的转身接球。今天他要合作的队友是谁呢?林温知道他喜欢这样,搞差别对待,并解释说他只是在关心他人的成长动向。 她很快判断出他每一次非射门的炫技,都是把球传给一个有些慌乱的矮个子,而那家伙应付得很艰难。 所以他的给球其实没有很难,要抢断不是不可能。 她判断正确,这没那么难。 一次长距离横传,两次原本得心应手的直传,她都成功截断。虽然比赛最后输了,但下场的时候很多人和她击掌。 提示版显示积分更新了。 「天堂积分详情」 积分总计:-9011 所持余额:551 …… !积分变动提醒! “骄傲者必败坏,神的公义是阻挡他们。” 您选择不妥协,用智慧纠正他人,按规则余额+1。同时,您进入苏莉温的身体已有两周,已按每周万分之五的利率收取10积分(小数点后不计)。 虽然依然不太懂基督教的道德,但世上的好人好事大概都是差不多的,林温含泪赚了一积分,发现还不起利息。但她觉得自己慢慢积累,掌握方法,还是有希望还清的。 加雷斯那边,他当然很不高兴。等大家都收拾好护具,他走过来,冷着脸说有事和她谈,到停车场去。 校园还有很多人,林温没有反对,点了点头。 刚刚穿着护具,看不清他的样子。现在,她难免有种奇怪的感觉,原来以前,加雷斯真对她挺特别的。 他真的在乎。 “我女朋友死了。”走到路边,他用一种无法克制的唾弃,憎恶地看着温。 哇,原来苏莉温知道自己啊,所以她是故意点的那个外卖吗?林温如此想。 “如果不是你,她根本不会遇到那种事,说真的,你是不是主谋,是不是你雇佣了那个杀手。” 她说不出话来。 “我姑且认为你没有恶心到那种地步,但也是差不多的,无论如何,是你导致了这一切,你至少得去道歉,你要向她的父母道歉。” 这是第一次,她也必须承认,加雷斯占据的道德制高点如此正确。 可是不行。 她确实想回家看看,但绝对不能和加雷斯一起回去。她不能又成为他的道具。 “你要向她的父母道歉。”加雷斯笃定地说。 他摁住她的手腕,一路朝前走,要把她带进车里。 她说自己不想去,她呼叫路过的队友。大家只是笑着看着她。 没用的,她意识到没用的。没人会来帮忙,因为苏莉温一直喜欢他,苏莉温期待着这种事。 她已经被塞进车后座,现在怎么办,还能找谁。对了,可以打电话,她慌张地拿出手机。 洛拉今早说她要出去玩,明天回来。珀西是不能指望的,家里的工作人员她没记录联系方式。至于说丹尼尔,算了还是911吧—— 差一点就点到呼叫键。 手机被加雷斯从前排拿走了。 老天啊,这是苏莉温的手机,你怎么也能抢走。 温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她抢不回来,以前她的身体还更强壮,也抢不回来。 车子已经发动了,开出了校园。 提示版的警报疯狂作响,但她暂时没余力去读。 她翻找起手包,想看看有什么临时求助的办法,却翻出一张字条,是早上希奥多给她的电话号码,她还没加进联系人列表。 鬼使神差的,她把字条上的号码在心里念了一遍。 车子还在往前开。 突然。 有什么东西撞了上来。 不会吧又来。 林温有种相当糟糕的预感。 希奥多坐在摩托车上,他摘下头盔,理了理额前的头发。 「神啊,连秋风都为了他拟造出春日的和煦——」 “最小化”。 林温一下车就摁掉了提示版的按钮。她谨慎地站在希奥多后面,很离奇,可三人都能看出,加雷斯的车没有坏,连希奥多新买的摩托车也没坏。她这才松口气,往前走了点。 “请不要把我女朋友带到奇怪的地方去。” 希奥多的第一句话就让林温尴尬得想死,她已经知道加雷斯会说什么。 “所以你们两个空有皮囊的草包交往了是吧。” 果然就是这样,他颇为不屑地评论。 路上还有行人,林温知道加雷斯不会强行带走自己。是的,他准备走了,他做出暂停的手势,表示他不关心希奥多的辩解和自我介绍,并向温声明,下一次,他希望她想好怎么道歉。 他把手机扔回给温,就开车走掉了。 “我怎么是你女朋友了。”她质疑地问希奥多,“还有你到底是怎么来的。” “这取决于你。”他眨眨眼,“因为你召唤我,我就来了。” 好吧,林温心灰意冷,确实是草包。这下两人看起来,就是两个在路灯下闪闪发亮的金发草包。 “你这车不会是拿我姐的钱买的吧。” “对。” 果然穷鬼要想变穷有一万种方法,攒钱是不可能的。 “你到底是什么,你有什么超能力吗,先从撞车说起,为什么你能毫发无伤,这些车子也是。” 「辉光从他的发丝,透进他灰蓝色的眼睛,体现出最深刻的自省——」 提示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弹了出来,林温再次关闭。 “不是超能力,是一种加护。”他面庞的玫瑰色是那么清净,“我到美国之后,在进入的第一个教堂祈求加护,这个加护保证我就算对美国人进行了最严重的冒犯,也不会有事。“ “也就是,就算我乱撞美国人的车,谁都不会有事。“他非常满意地讲。 林温觉得这应该不是什么最严重的冒犯,只是这家伙在法国就不遵守交通规则被看穿了。 不对等等,什么加护,为什么他去祈祷就有加护。 “我送你回家吧。“希奥多给林温一个头盔,要她上车。 不知为什么,她无法拒绝。 为什么不能坐呢?他说了,不会出交通事故的。 她非常清楚有哪里不对,她的理智还在,思考的内容却好像会暴露在他面前。 “好的。”她机械地说,“但是我得先给家里人发下消息,要知道课外活动的日子,一般会有人来接我。” 嫌疑人都是攻略对象 洛拉给的钱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希奥多加了点积蓄,就买到了一辆入门级竞速摩托。 车开得太快,他一路上有在说话,但温压根听不清。 她很怕自己的思维被读取,因此什么都不去想。直到她远远看到了丹尼尔的车,才看到希望般拼命挥手。 希奥多总算停下了,他友善地打了招呼,并和温表示有什么事明天见面说。 她才意识到,自己很难判断,希奥多和丹尼尔两者相比,谁更安全。两人或许都是虔诚的信徒,但她不是啊。 林温坐在副驾驶,缓和了一下心情。她其实不知道能和丹聊什么,也许可以谈谈加雷斯,但问谁家更有钱有意义吗? 她注意到包里的占卜项链,有些心虚,但不试白不试。 戴上项链,作为显示界面的提示框又卡住了,中途提示了几次“非目标对象”、“全力分析中”这样的话,最后竟输出一大堆复杂的中文。 林温傻了眼,感觉自己要下不来台了,可没办法,她刚刚已经和丹尼尔说过她在占卜了。同时,项链神秘的力量让她无法放弃作为占卜师的尊严,无论如何都要说明结果。 “你知道…”她绝望地开口,“我最近学习中文很努力,我还交到了华裔好朋友。而,而她教了我,怎么用八字算命。” “所以…”她痛苦地吞咽口水。 “所以我将用中文为你讲解,我对你的八字进行分析的结果。” 已经进了院门,但项链的魔力抵死对抗着她想闭嘴的真实心情,迫使她不得不开口。 她还在抵抗,说些“你不会嫌弃我的中文吧”这样的废话。丹尼尔相当普通地投来目光,表示你说吧。 哪有拿着水晶算八字的啊,还有她是怎么能知道他这么精确的八字的。林温只能寄希望于这串她不得不说的分析足够复杂,丹尼尔听不懂。 “从你的八字来看,身弱,早年亲缘浅,又杀印相生,伤官生财,双华盖入命,是为贵格。” 她和项链的力量好一番拉锯,最终憋了这句出来。她确信自己装得像在背书,就像别人教的。 “你知道我出生的时刻吗?”丹尼尔很平常地用中文回答了。 “呃…”她本来不知道,但他的八字确实都写在了提示板上,所以算是知道的。 “以前有人来给我算过,不过是逆推,”他换回英文说话,“和你刚刚说的结果差不多,你在朋友那里学得很不错。” 他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走进家门,丹尼尔说自己稍微有吃过一点,先去书房了。 林温有些不想续提示版年费了,这玩意迟早害死她。 今天打球耗能过多,苏莉温的身体并不太习惯。她吃完饭稍微做了阵作业,便打算洗个澡放松。死亡天使却在她换衣服的时候突然出现,说有事要谈。 “我们感觉,你这两天的行动太松垮了。”它不太愉快,“你没有认识到任务的危险性和急迫性。” 林温知道这时候不好反驳,只能听着。 “虽然五个嫌疑人,你都发现了,并有过接触,可你复写他们灵魂的进度十分之低。” 什么,都发现了?那还能怎样,她真的尽力了,难道等下去夜袭珀西吗,这样好吗? “珀西也不应该成为你的重点关注目标,你要尽可能地控制每个人,直到你发现决定性的线索。同时,我需要重新说明,为什么这个任务如此重要。” 死亡天使十分严肃。 “击杀了你的恶魔武器所遵循的指令,其实是杀死苏莉温。现在苏莉温的身体依然存活,寄宿在武器上的恶魔必定会为了达成目标再次行动,不然它受契约控制,力量始终受限,也无法实体化自己。 我们暂不能判断这个恶魔的具体身份,可以确定的是,最开始,有某个人想要杀死苏莉温的念头被恶魔强化,形成了契约,才导致了后续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他可能只是接触到了武器,无意识地思考着——‘想要苏莉温去死’,就被恶魔所利用。动机的强烈,并不能成为判断标准,因为人类就是如此轻易堕落。” “那五个人,就是目前这座城市里,曾经距离恶魔最近的五个人,恶魔还可能更换控制对象,最初杀你的人,和后续想要杀你的人,或许不是同一人,但这二人都会因为恶魔的影响,灵魂被侵蚀。 这将进一步加强恶魔的力量,让它挣脱束缚,侵害更多人。因此,你必须加快复写灵魂的进度,把控制权转到自己手上。” 林温严重怀疑自己的这个技能也是什么恶魔武器改造的,夺取人的纯洁复写灵魂,听起来也太不正经了,这些天使怎么不自己去干呢,还催她快点下手。 天使说,加快进度只能靠她自己想办法。目前为了督促她拉快进度,下周前,如果所有人的复写率达到10%,奖励100积分。 此外,非信徒的初次礼拜和弥撒也有奖励。周末她按时参加,应该还能赚200。 10%才100积分,她难以置信。丹尼尔那边她毫无头绪,加雷斯就更别提了。先从简单的做起,积攒经验吧。也不少了,比她做好人好事来得快多了。 所以,第二天,她花了大半堂微观经济学冥思苦想,到底怎么和艾略特拉近关系。她并不是在开小差,而是课堂讲授的内容确实可以结合起来看待。希奥多感觉很好办,她暂时不多做考虑。可是艾略特,苏莉温在艾略特那里根本没有信誉,在坏印象上累计的印象,只有更坏的。 她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参考禀赋效应——一个人如果拥有了某样东西,对它的评价就会比没拥有前高。 没办法了直接上吧,艾略特还能怎么反抗呢,这么多年他不都活在苏莉温的阴影下。 物理课要做实验,她和艾略特一组。今天的实验是光的折射。 林温很快又根据课堂内容,开展了一个不靠谱的新计划。 “这实验太没意思了,居然要做一节课。” 她抱怨着,艾略特没接话。 “我想知道能不能把这张纸点着。“她提议。 “你不会做不到吧?“她煽风点火。 艾略特叹了口气,表示这违反实验室规范。 “点着你也能立刻灭火吧,又没什么难的,你不会做不到吧。“她步步紧逼。 艾略特没说什么,但操作了起来,他固定好纸张,调整起透镜的距离,很快找到了焦点,但就在起火的当口,他巧妙地移开了距离。 “这不行。”她不同意,“你烧出了一个洞,我不承认这是一个焦点。” 艾略特费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这是我第一次对科学产生如此的探究欲,我一定要,确认那个焦点。”她说着,拔下艾略特的一根头发。 他感到很荒诞,但忍住没有叫出声。 林温把他的头发用胶带贴在白纸上,开始调整焦距。 她发现这比想的还要难,她是不可能正正好烧着他的头发,再达成一个“第一次被烧头发”这样的成就的。 “还要调整一下角度,不然镜面和阳光不垂直,就不行。”他很小心地移动了镜片。 还是不行。 他站起来去拉窗帘,让更多阳光照进来。 林温再次移动了透镜。 烧着了,真烧着了。 “可以的。” 艾略特稍稍笑了一下,就把火焰熄灭了。 「---纯洁收割进度更新---」 艾略特:灵魂复写比率3% 已达成: 第一次被点燃 临时效果:痛苦的精神新生,三小时内 ,对他人建立新认知的可能性增加 基本效果:暂无 特殊效果:暂无 说明: 请妥善利用这段时间改变他对你的印象 林温没想到这破主意还真起效了,或许因为点火有宗教意义。 可之后的两节课,统计学和中文,她实在没找到什么机会能够突破性地重塑自己的形象,要知道她昨天就表现得很用功了。 时间不多了。 中文课结束,大家都走去食堂。赵临德也拿起包,和她说下午见。 艾略特还没走,他在整理笔记。 林温走了过去。 不得不说,如果是普通地相遇了,艾略特是她喜欢的类型,他是那种让亚裔女孩感到安心的男生。有点可爱,又恰到好处地成熟。不太外向,但笑起来很迷人。 同时还是这么靠谱的理工男,应该会有个好前途。 可现在她无法想这么多,不然就会有负罪感。 她走到艾略特身边,转过他的脸,毫无预告地开始和他湿吻。 她原先只有和加雷斯深吻的经历,他的吻总是主导的,控制的,不仅是嘴唇,他全身肌肉的力量,他营造的压迫感。他夺取她呼吸,让她难堪地大喘气时,那种愉快的态度。 她不想也用那种方法接吻。 所以她轻巧地开启这个吻,柔和地启开他的嘴唇。她感觉到他在反抗,因此干脆半跪在椅子上,扣住他的双手又松开,把他摁在墙上。 “你真的很好吻。”她忍不住说。 她又绕住艾略特的脖颈,更深地吻他。说他聪明可爱,她很难不吻他。 他瞳孔些微放大,完全就是被吓到的样子。 漂亮的棕色眼睛,如同巧克力裹着的栗子,几乎甜到不可接受。 “别——“他推开她。 也许我该说我不是苏莉温——林温冒出这样的想法。 “你是谁?“ 他不安全地握着自己的手臂。 “你不是苏莉温。” 他站起身来,无法平静地看着她。 “我是温,我就是温。”她模棱两可。 “不一样的是,我觉得你很不错,我可以喜欢你。” 她又一次把艾略特压到墙上,不同的是,这次她把手伸到了下面。 他没有勃起。 这是真的一点也不喜欢苏莉温。 林温转而看向提示版的新内容。 「---纯洁收割进度更新---」 艾略特:灵魂复写比率18% 已达成: 第一次被点燃 初次接吻/舌吻 临时效果:痛苦的精神新生,三小时内 ,对他人建立新认知的可能性增加 基本效果:暂无 特殊效果: 维持一个特定的深度催眠效果。 说明: 现在,你可以说一句话,再进行一个后置动作,以此规定催眠的方法和内容。 “每当我吻你的时候——”她准备再次吻他。 “我不是苏莉温,我是你喜欢的女孩,一个你没有勇气追求的女孩,请叫我温,” 她的声音已经开始具备控制的魔力。 “直到我再次吻你,一切变回原样。” 她吻上了艾略特的唇,如同有爱。 生效了。 艾略特慢慢脸红了。 她忍住不再吻他,现在,还不行。 午餐时间还有很久,也许她应该趁机测试,自己能多深地控制他。 也想坐专属直升机可以吗 窗外正在下雨,音乐室的恒湿系统隔绝了潮气,让人能闲适地欣赏雾蒙蒙的天况。 深度催眠迭加上建立新认知的buff实在很有效,她成功让艾略特相信,两人是一对刚刚交往的秘密情侣——艾略特喜欢她,却没有告白,她主动捅破了这件事。可她还犹豫着要不要公开,暂时打算对所有人保密。 所以,直到走进音乐室,一起坐在琴椅上吃午饭,他才靠近了一些。 林温的午餐盒相当豪华,每个东西她都想尝一口。她很快就吃得差不多,没剩下什么食物,可以分给只有一个午餐肉三明治的艾略特。 艾略特没吃几口三明治,他只咬了面包片的几处边缘,就紧张到没有食欲。 他应该紧张,因为林温确实在考虑相当糟糕的事,她考虑要不要现在就把能做的都做了,不知道自己行不行。 不行,她没那么变态,反正已经超过了10%,让她慢慢来吧。 “你平时也会一个人到音乐室吃午饭吗?”她问。 “偶尔。”他稍稍转过头看着她,露出简单的微笑,试图积极地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 “呃,所以你会在这里练习吗?你弹什么乐器?” “钢琴…我参与了一个爵士乐队,偶尔我会中午来练习。” 林温其实挺希望他真是自己男朋友的,这样她就不会愧疚。现在她多少有点愧疚,因为他说完每句话,都会低头注视着她的膝盖,好像希望她多谈论些她自己的事。 这并不意味这她认为艾略特多么纯洁无辜,即使他的羞涩确实多少让她动心。 不考虑她对嫌疑人基本的防备,她昨天还给洛拉打了个电话,而她的姐妹也在结束了那场据她说“无聊透顶”的直升机约会后回电过来。洛拉非常愿意为她解答任何问题,只是不高兴她的话题居然是一个更加无聊的男孩。 “为什么是艾略特?”洛拉大为不满,她的声音甚至压过了电话那头高楼呼啸的风声,“我以为你自从过了五年级,就把他当作纯粹的作业代写机器了。” “而且你也没必要偏要用这台机器,他还不想和你一起上布瑞利呢,就算我们给他出学费。七年级的时候,他就想转学去城区的公立了。” 林温想到,那时候她也刚到费城上学没多久。 也许两人本可能上一所公立?她说不好。 “听着,苏莉温。”洛拉破天荒地叫了她的全名,“当你开始为男人烦恼的时候,你要记住人无法控制自己烦恼什么,因此不值得羞耻,不值得痛苦。这和其它事情一样平常,你要正确面对,首先判断,能不能花钱解决。“ 洛拉的策略实在是高屋建瓴,温无法反驳,也难以参考。 “如果能,你就想办法花钱,反正比浪费生命来得强,我们也不至于为钱后悔。如果不能,你就要知道这个男人把自己的自尊摆得太高,竟然觉得那比钱还重要,你不如让他滚。” 洛拉说着,想起了什么,缓和了语气。 “我知道,有时候,人难免会喜欢上一些钱买不到的东西。我承认,人类不是靠钱进化的,而是靠基因突变,所以你就算有些很荒唐的想法,我也觉得是好的预兆。艾略特,也还行,比你约会过的某些橄榄球队员强,如果他们不能靠体育推荐上大学,未来你甚至不会在修车店见到他们,因为他们根本没资格修你的车!“ 林温觉得自己是该努力了,争取下次上手修兰博基尼。她还没有车,因为苏莉温曾发誓,自己的第一辆车必须是成人礼的兰博基尼,所以她一直到明年二月都不会有车了。 “好吧,我不是在质疑你的品位,只是说到艾略特,我还是会想到他死去的母亲,小时候我路过她的办公室,她永远会朝我微笑,给我一些很棒的零食——要知道爸妈不准我们吃——她总说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社交和秘密,在她那里,只要我想吃就可以吃。她就是那种人,聪明又果断,却很为人着想。” “至于艾略特,虽然他老受你欺负,但他不是在忍耐,确实是好脾气。要知道有个负责重要业务的高管妈妈,他要是想做坏事反击,也可以坏得很安心。” “噢,他妈妈,你不记得她的样子也很正常,她出车祸的时候你们才十岁出头,夫妻俩一起,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单纯的事故。对于富裕过的人来说,中产边缘的生活是很消磨心气的。不算其他亲戚的话,他家如今只有哥哥在上班,还得付父亲的医药费。” “是的,现在的他到底怎么想,谁也不知道,人是会变的。你最好学聪明些,别让他伤害你钱包以外的任何东西。因为钱还会流回来,但很多东西不会。” “所以我说,学聪明些,用你的大脑好好思考,而不是打给你辛辛苦苦开了一小时直升机的姐姐——她一个人在空中孤独地眺望星光俯瞰夜景,还不得不听着约来的三个蠢货在旁边讨论等下要停在哪座大楼顶上拍照比较帅——这到底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到底谁是驾驶员?到底谁是他们的主人?” “这是我给你的另一个忠告,永远不要找男性模特,如果他们不是gay,又有足以看懂长文本的脑容量,他们就会去做演员,而不是走秀场赚钱。如果你觉得被几个漂亮蠢货围绕着兜风还不错,至少不要和我一样亲自开直升机,根本没法中途开门把他们踹下去!” 洛拉的悲声还残留在她耳边,温却知道自己还是会忤逆姐姐的劝说,最起码有个男模她是不得不碰了。 而艾略特…对他稍微好一点,也应该没什么吧。 林温朝他看了一眼,不小心交错了目光。 这,很不一样,艾略特是真的在注视她,因为他见过她,知道她的模样。即使是催眠带来的幻觉,他真的以为自己眼里的是那个黑发的女孩。 和感情无关,只是有个人能这样看着自己,真的很好。要知道死亡天使已经确认,她原先的肉体彻底死亡,再也回不来了。 她想了想,暂时放弃了强行对艾略特上下其手的计划,吃完饭普通地邀请他弹了一会儿即兴爵士,就一起去上微积分课了。 即使隔着几个座位,每当她回答问题,还是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如果她迎过去,他会浅浅地笑。 如果和他是普通的同学,大概真的可以相处得很好吧。 林温在心里叹气。 这份心情多少导致,当她听见希奥多站在她的储物柜旁边,提醒两人在下午剧团活动结束后有个约会时,她特别想推掉。反正只是早上口头承诺的,这次拒绝了他,下次应该也能约到的。 希奥多被敷衍一番,却没有走开,他在旁边看她抽出英语语言课的阅读材料,等着和她一起去教室。林温整理好纸张,回给他一个抱歉的微笑,提示版却弹出内容,它因希奥多润湿的双眼而深深愤慨,主动谴责林温的不负责任。 「趁那宝石制的泪槽尚未因你的残酷碎裂,趁那无人拂拭的露珠还未被严酷的秋日掠夺…请用善的言辞,为他返归一些欢乐…」 林温在想这提示版是不是被希奥多入侵了,为什么一见到他就如此卖力地使用修辞,这玩意的安全性真的值得她花777积分续年费吗? 据她所知,欠下的积分越多,在炼狱里赎罪的时间就会因指数增长而变得更加疯狂,她现在已经是重点关注对象,不可能逃回老家的地府,能多还一点都是好的。 想到这些她头快裂了,更何况她并不比提示版强,她已经开始怀疑,只要希奥多乐意,操控她的心灵同样非常简单,她确实应该更谨慎。 大概是温的表情过于为难,希奥多努力地用悲伤的眼睛,朝她笑了笑。 一种心碎占据了温的神智,要知道面前的人有着非常稀缺的,洛拉和提示版都认可过的美貌,而他这样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是的,就算金钱能够扭转美的风尚,就算造物的力量致力于创造美的多样,希奥多的存在证明着恒定的,无可置疑的,人类徒劳地想从黄金时代的残影里捕获,却又永不能真正触摸的美——」 还是能触摸到的,她用指尖轻轻碰上了他的脸。 “我是很想和你出去了,但如果下午讨论到太晚,那就下次,可以吗?” 她商量着,看能不能确定一个中庸的解决方案,她还在逐渐磨练脚踏两条船的技巧,不能太鲁莽。 希奥多没再说什么,她以为他接受了现状。 可情况没这么简单。 在英语语言课上,大家一开始还很正常,林温也很乐意跟着赵临德的讲解一起思考,顺便再和诺娅开几个玩笑。 可就在临下课的前几分钟,赵临德忽然说起下午的剧团讨论,关于新增的慈善演出剧目,这次她是导演,主要角色又恰好是四人,她想再次确认一下大家愿不愿意合作。 这是什么时候定下来的?林温一点也不知道,她昨天看到了相关的邮件通知,可关于人员分配,上面什么也没说。 她还是同意了,赵临德看起来很珍惜这个机会,她之前从没做过正式演出的导演。 “好的,我想今天下午,我们可以找个地方一起读剧本,讨论可能的改编——去你家怎么样?” 从来都很有分寸的赵临德转头对她说。 “我也认为这注意不错。”一向散漫的诺娅也积极赞同。 不是吧——林温咬牙切齿地看向对面的希奥多,他摊摊手,表示这样对大家都好。 “如果可以,”他凑近了一些,用好看的笑容对着温说话,“希望你的家人也尽量到场,如果能得到捐赠人对演出的直接意见,我相信表演也会更加成功。” 他的话语有种不容置疑的,确定的力量。 不签婚前协议是不能结婚的 又是一堂商业领导力,林温根本听不进去,她拿手机查找各种恶魔和堕天使的图鉴,想知道最接近希奥多的可能是谁。 除去曾提到他很危险,提示版从来不说他的任何坏话,因此没有任何有效的线索。 她能感到艾略特担心的视线,可现在这不是重点。 不过她也想到,这种状态下,他们两个要是碰上会很麻烦,她得早点解除对艾略特的催眠。 一下课,她把艾略特带到角落,打算哄骗他闭眼,吻完就立刻跑掉。 “十秒钟,数到十再睁开。”她甚至懒得想一套更好的话术,只说有个惊喜。 可他却没有那么听话。 艾略特观察着她的神态,这让温感到大事不妙,他是不是很精通微表情分析来着。 “明天,还会见面吧。”他小声说。 “对。”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想到这个,催他先闭眼。 等他闭上眼睛,事情却没有像温想的那样发展,当她靠近艾略特的时候,他因为感知到了她的呼吸,主动吻了她。 这让她停留在他怀抱。 可如果他睁开眼,看到的就会是苏莉温了。 林温狠狠心,贴他脸颊一下就把他推开,飞快地跑掉了。 艾略特也没有回头。 关于戏剧讨论,女孩们说先在学校做作业,再一起去她家,因此还有一个多小时可以和希奥多单独周旋,她得在汇合前找到他。 如果希奥多是恶魔,那他到底残留了什么纯洁呢?既然咬他是有用的,或许她应该把他全身上下都咬一遍。 要找到希奥多太简单了,在走廊上随便抓几个人问问就行,没人会忽视他。 她很快知道希奥多在储物室,走进去反锁了门。 希奥多丝毫不惊讶她的到场,他坐在合唱台阶上,从容地看着她笑。 林温走到希奥多面前。 她知道不能想太多,所以直接咬了他的脖子。 来不及检查灵魂复写率增加带来的效果,只能在推搡中更过分地咬他,咬他的手臂,耳朵,锁骨,她不停咬他,口感真的很好,就像没有什么味道的天使蛋糕—— 天使蛋糕。 希奥多双颊绯红地坐在原地,衣衫凌乱,更不要说各处糟糕的齿痕。 但他的神采没有丝毫减损。就好像忍受人类的误解和轻慢,是一种基本的素养。而不是她技能的灵魂出窍效果,使他不能反抗。 现在的复写率甚至没到百分之五,没有任何额外效果。 没有时间多想,她选择吻他。 这个吻,和之前的都不一样,她惹上麻烦了。 提示版的信息开始混乱,数字飞速滚动但不明朗。特殊效果那一栏交错着古怪的语句—— 「…特殊效果:临时共享真知——许可进入真实视——掐断。」 什么,东西。 周围的景象开始模糊。 她依然在吻希奥多。 他的光灵让她的唇齿受赐福般温暖—— 林温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她捂住嘴,比起四周变成空旷的虚无,让她更惊讶的是他的羽翼,看不清具体几对,像是数据流一样闪现又褪色。 “很高兴见到你。”希奥多像是初次见面一样打招呼。 他身上的咬痕并没有消失,衬衫的扣子还被她扯掉了一颗。 没有人能复制他所蒙受的神明恩宠,即使面前的人比平时看起来更加理智,也更加消沉,他只会是希奥多。 “在说明状况前,我得先抱怨,很少有欧洲人来了之后会爱上美国,这点我也一样。”他撑着脑袋,乏味地拔取自己的羽毛,一次次让它们消散又复原。 “美国天界海关的审查是那么恶心,它以最严格的条例盘查每个到访者,不遵守规则就没有资格在地上行走。“ “所以,你是天使?“她还是忍不住确认。 “不完全是。我属于半天使。天使没有性别和实体,半天使是为了更好地在地球上执法,创造出的人格分身。“ 他说着,突然拿起他用自己的羽毛扎的羽毛球,问林温有没有兴趣。 她说暂时不了,下次吧,这里是音乐储藏室没有球拍。 “那你别忘了,我真的很无聊。无边无际不可穷尽的无聊。 他的羽毛顺应他的话语,凋零破碎,强调着他的痛楚。 “海关认为我的神性比率不合规范,要求我限制某一部分来接近人类标准——“美”、“智力”、“品位”,三选一。我还能怎么选,只能选智力了,他们的审批结果是,我必须把智力压制到美国人的平均水准,才能进入这片土地执行任务。这也是为什么,所有第三方执法机构,到了美国都一样没用,它们从不好好合作。” “还好啦,不算特别弱智。”林温安慰他。说真的,她以为变化不大。 希奥多对此并不加以评论,他只是凝望起虚无的,遥远的天空。仿佛正在复盘自己的愚蠢,内心满是难以置信的绝望。“ “不过,为什么你现在恢复了。“ 她试图搞清楚状况。 “目前我们位于灵界狭缝,多信仰国家常见的缓冲地带,此处谁都不必遭受审查,但每天能停留的时间有限。” 无审查的地方,嗯,相当邪恶。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身上的能量。”希奥多转移了话题。 林温猜测他在说自己的技能。 “我不是想讨论,美国天界净化过的恶魔能力,它们总在滥用这种东西,甚至发放给人类,我就不问你怎么得到的了。”他显然能感应到什么,但不想多问,大概是觉得她不会说实话,“我是说别的能量,也就是辉光,你身上的那种辉光。” 他静静亮起自己的。 林温很想回答他的问题,但她真的不知道答案,她怎么会有辉光。 可能是倒欠近万积分,闪耀的赤贫辉光。 没错,应该是为了让她不至于立刻堕入地狱,给她的天使加护。 希奥多没有追问,他沉浸在自己的感伤中,也不回应林温关心的其它问题,比如枪击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为什么要强制让大家都去我家?” 林温意识到当下最关键的事。 “詹宁斯家有问题,我要快点掌握情况。”他只说这么一句,就不肯讲了。 林温眯起眼睛,她不觉得天使就是绝对无辜的。 至于提示版,显示界面持续乱码,她确认不了内容。 “我们为什么到这里来。” 她提问。 “因为强奸智力有缺陷的人是有违道德的,再那样下去你就要和劣化版的我发生关系了。“ 他很直接。 “不,我说真的,你平时可能有点莫名其妙,但也谈不上蠢吧。”林温非常尴尬,开始转移重点。 “这看你是什么标准了。” 他双眼忽地流露出一种粲然的温柔。 仿佛要开始什么诈骗计划。 “既然你的标准如此宽容,还有不到一小时,我们可以简易地交换戒指,再完成神圣婚约相关的仪式,之后就可以出去了。” 他突然发出宣言,并召唤出一对戒指盒。 “为什么突然就到这一步了啊!这种事从没听说过啊!” 温看到光圈戒指已经戴在了自己左手无名指上,气愤得难以复加,这难道不属于一种骗婚吗,她直接把戒指摘下。 “居然可以摘。”希奥多很惊讶,他试了试自己手上的,发现摘不下。 “算了,只能这样了。”他确认契约单方面成立了。 希奥多说,在没有建立神圣婚约的情况下,纯洁的大量损失会导致他的神格跌落,简单说就是有生命危险。 “我平时的智能和决策能力保护不了自己。你和我走得太近了,我随时都可能献身给你。” 他的语气很惨淡,认知很清晰。温听了都开始良心不安了。 “摘下来没关系吗?” 温检查着刚刚还灿烂无比的戒指,现在看起来只是一个款式简单的金圈戒。 “应该是詹宁斯家的血脉能力,我想可以称作’物质化’,神圣的力量会受到影响失效。” “可是——” 温迟疑了,但她马上猜到,这种能力只和身体有联系。 她还想问更多细节,但希奥多不肯说了。 “如果美国天界监测到我的智力波动长时间不在范围内,就会采取强制手段进行管控。” “先完成仪式吧。”他有些不自在地把戒指再次戴到她手上,“就当是帮我。” “你能不能讲清楚一点,什么仪式,还有我这边没有建立契约也可以吗?” 温还是很担心自己上当受骗。 “纯洁的变化不会影响到你,可这对我很重要,我也没有别的戒指了。”他哀伤的泪水滴落,“仪式需要立刻进行,要求是两人间没有做过的亲密行为,原本浅吻就好,现在还不够。”。 “你别哭啊。” 温慌张地去擦他的脸,她很快发现,天使的泪水碰到她的皮肤,全都会变成一克拉一美元的紫水晶。今天的她已经可以敏锐判断,这太不划算。 “为什么你的泪水这么廉价。” 她没忍住说了出来。 “这不是我的错吧。” 他苦痛地叹息。 “如果举行完仪式,我们算是,结婚了?”她还是要确认,这背后涉及了太复杂的财产和法律问题。她对这个很谨慎,她妈结婚前也不知道她继父有负债。 “算是我单方面和你结婚了,因为你的戒指完全不生效。” 紫水晶哗啦哗啦掉到地上。 林温觉得如果是他单方面的婚姻,那相当可以接受。 她说那举行仪式吧。 灵界的空气是凝滞的,只因为他的羽翼展扩开来,才让她脸颊边有风拂过。 先是轻吻,再是一个契约之吻。他的双眸像是圣界的水镜,让她感到自己舌尖尝到的正是甘泉,肉身也不可避免地,即将沉没。 戒指像纹身一样溶入他皮肤,证明最素朴的单方面婚姻已经成立。 既然都,这样了。 不顺势做下去,好像不太好。 她调整姿势,允许希奥多伏在她身上,托举住她腰身—— 此时,一支箭射中了他。 希奥多的翅膀洁白得像太初的白昼,显得那根黑夜般的箭矢更加残酷。没有血液流下,只是他的羽毛变得透明,像冰霜一样被冻结。 此地静谧,气流变化的声音,能传到她耳朵里。但就算如此,她还是没能阻止那支急速的箭。 “先回去——”他艰难地说。 在她的意识回到现实世界之前,她再一次听见了箭声,并看见它即将命中,希奥多的另一边翅膀。 未成年请不要写黄文 下午四点,詹宁斯家的大宅。 温提前联系了管家,把女孩们接到了这里,她不确定希奥多怎样了,试着给他发了消息,他说自己马上也到,看来至少没死。 比起这个,还是眼前的情况更值得担忧。大家一起坐在会客室讨论戏剧改编,作为导演的赵临德正在讲解剧本,这次的戏是一个古老的希腊剧目——《安提戈涅》。 主要的剧情是妹妹不顾被处死的危险,也要掩埋被判有罪的哥哥的尸身。 出于种种考虑,温的女主角身份已经被定下了。 她如坐针毡,可能是她过于敏感,但她真的不知道在场的丹尼尔有何感想,这太尴尬了。 洛拉一向对温的生活很关心,她到场很正常;珀西或许是对戏剧有兴趣,反正也在。 可是丹尼尔,他为什么在这?虽然他表示自己只有二十分钟空闲,但还是留下了。 林温记得,希奥多就是想要把人召齐,才强行找个讨论剧本的借口和詹宁斯一家会面。他现在人在哪呢? 她对讨论心不在焉,因为提示版的信息怎么也刷新不出来,她怀疑被希奥多弄坏了。 “我看过这出戏的现代法国版。”法国女孩诺娅说,“但它也不够大胆。我一直觉得这出戏有种乱伦的气质,兄妹乱伦又太常见了,也许我们可以改成妹妹掩埋姐姐的尸体——” 求你别说了,林温听到这段话,一下清醒过来。很离谱,只能说洛拉应该无所谓。 “或者,弟弟掩埋姐姐的尸体。”诺娅接着发散,她的话总是没什么逻辑。 不知为什么,喝着果蔬汁的洛拉呛到了喉咙,但她咳嗽的声音又好像是演的。 丹尼尔不带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问她没事吗。 洛拉表示她没事,她特别健康。 丹看了看手表,说时间到了,他得走了,便站起了身。此时,恰好有人把希奥多引了进来,他俩简短地打了个招呼。 希奥多很自然地坐在了温的边上,他居然还在无名指上戴着戒指。 林温想说句关心的话,但她没说出来。 “欸,你换了衣服?”诺娅好奇地问。 是的,希奥多崭新的白衬衫,让林温有种说不出的恐怖。 这衬衫绝对很贵,一件衬衫最奢侈的堕落感就来自于绝对的平整,这件衬衫的每一处都和有包边的袖口一样服帖,完美衬托了他的身形。 她在想,希奥多是不是被箭腐化了,他哪来的这种衣服。 还好,恢复了的提示版重振精神,以最大的热情更新了相关信息,证明他依然是一位天使。 「希奥多,狮子座大天使维希尔的地上使者之一(任期一千年)。由于他常年驻守在欧洲,相关情报暂不明晰。欢迎知情者提供更多细节。我们将根据情况提供相应的积分奖励。 (如能获取他具体分担的权能,奖励最高可达777积分!!!)」 777!做多少好人好事才有这么多积分啊,还正好可以续年费,可是这不算出卖朋友吗? 算了,不管怎样,林温相信这积分她拿定了,起码这位高贵的半天使在大部分时间都只有美国人的平均智商。 至于纯洁的收割进度,她发现希奥多把数字锁在了百分之十,也没有增加任何新的效果。 太过分了! 同时,她算是琢磨出,提示版是有私心的,毕竟它是美国天界的下属产品。 或许,此前提示版和死亡天使都声称希奥多是嫌疑人,是为了让她能更积极地获取情报,而不是真心帮她锁定目标。 怎么天堂还有地域政治,根本理解不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把希奥多视为盟友。 她朝希奥多看去,发现他正用一种最为批判的眼神审视珀西。 自从前天被她洗脑皈依基督之后,珀西似乎经历着强烈的内心冲突。为了缓解烦恼,他选择在身上挂满十字架,戒指耳钉袖扣,还斜挎着全是小十字架的腰饰。 最为夸张的,是他脖子上的项链。十字架的中心有一颗夺目的蓝宝石,和他的眼睛一模一样。 她不太理解基督徒,也许这很冲击。昨天丹尼尔看到珀西这副样子,也久久没说出话。 她又把目光转回希奥多,却正巧和他对视了。 “你刚刚没事吗?”她小声问。 “你可以相信我。”他带着一种适度轻浮的笑,“现在也一样。” 他牵住她在桌子下的手,把她拉到了灵界。 “时间不多了,我需要你帮忙。”他说他现在共享视野,她看了就会懂。 希奥多眼中的世界被投屏到灵界的天幕上。 影像集中在珀西身上,原先他脸庞中那种尚且幼稚的嘲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不安的魅力。他的前额的头发依然被整理得很好,他的眼窝也并不是因为被遮挡而昏暗,而是他的蓝色眼睛过于邪异,像是无光的夜里平静的湖面。 湖中随时会有怪物出现。 林温缓缓把视线转移到别的地方,刚刚她仿佛被控制了,只想盯着珀西的脸。 珀西身上的十字架,都在流血。 “就算是最普通的,没有被祝圣的十字架,现在看起来都像刚从地狱打捞上来一样流血。” 希奥多实在不是什么正经天使,他一点也不忧心,反倒饶有兴致。 “邪灵附体,那串项链的封印能坚持到现在,也实在是很不容易。” 温很难描述那是什么,她没有多少宗教学知识。但看到宝石上那一层力不从心的金色屏障,尽全力着阻止内部的封印物挣脱束缚,她当然也想得到很不妙。 十字架流血的频率,就像是封印物的心跳,在不断加快。 这样下去珀西会死吗?她不清楚,可珀西应该挺愿意做鬼的。 “直系詹宁斯都能无效化神圣物品,有些会有进阶能力。至于你弟弟珀西,他的能力是亵渎接触到的圣物。” “我确定的事实是,珀西体内共生着你们家族的一个古老亡灵。不过,他的力量暂时被封印在项链里。” “有信仰的人才可能相信邪灵存在,并受到引诱。鉴于珀西目前的状况,他可能是真诚地皈依了,却不幸导向这种结果。” 希奥多有些感伤地说。 不会吧,我不知道有这种事。林温很心虚。 “现在只有一种办法,“他严肃了起来,”我会先想办法让其余人离开屋子,你再无效化封印。邪灵为了防备会制造幻境,主动解开封印可以占据主导权,无论他编造什么色情故事,你至少是主角。“ 他鼓励地拍了拍温的肩膀。 “等下——做色情故事的主角是什么优势吗,还有,你不是来解决问题的吗,你就眼睁睁地看着——” “你不必担心,我会和你一起进去,你也可以放心,我了解这种邪灵,他只是引诱人们进入色情故事。只有在幻境中进行了堕落的性行为,你才会受侵害,但这种可能性几乎是不存在的。” “你和我就不说了,如果我和珀西——那不明显是一种堕落吗?” “在别的地方确实是,可这里是费城。” “呃,费城怎么了。” “在费城,姐妹与兄弟的乱伦是受保护的,不算浪荡行为。这是真的,因为费城名字最初的意义就是——” “A City of Brotherly Love.” “在这里,姐妹对自己兄弟的爱情是允许的。” 他看起来不是在开玩笑,即使他的表情体现出他真心认为这很有趣。 这种人也会是天使吗,或许他是堕天使,所以天界才在搜罗他的叛变证据。 林温无法相信任何人。 “在邪灵的场域里,欲望胜过一切。你需要在幻境中发现他最本质的欲望,他会不得不承认——‘我想要’。只要他进行了剖白,他就输了。” “这就像驱魔,需要了解魔鬼的身份和来历。对待作祟的邪灵,要弄清楚目的。“ 他继续讲解着。 “所以他说爱你你不要相信,幻境中你遇到的珀西是邪恶的。” 没事,林温很笃定,平时珀西也不怎么爱苏莉温,更别说爱她。 “但你可以相信我一下,即使你的戒指失效了,我们的关系没有天使之母的赐福,没有她给予的真挚情感。但我的戒指是有效的,我对你抱有绝对的善意。” 希奥多展示着光圈戒指。 林温还是不相信,解释权在他那里,他怎么说都可以。也许他是演不出什么真心,但演得出善良,所以才这样说。 希奥多只是笑笑,表示时间到了。 “现在去解开封印吧,我已经让洛拉带大家离开了。” 两人回到了现实世界。 其余人都走了,希奥多也不在。 只有珀西倒在椅子上,昏睡着。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停靠在他眼睑上,像他衬衫领口系着的领结一样华丽。 大概是检测到了危险,提示板显示出几行红字。 「紧急情况!概率限时提升一周!特殊效果增强:当询问珀西是否能做你的奴隶,一定概率同意(一天仅提供一次判定加成)」 说实在的,这种不写明具体概率的提升活动到底有什么用,提供心理安慰吗? 但现在也没有别的选项,温选择拿起他的宝石十字架。 一开始,她以为什么也没发生,因为四周的环境根本没有变化,珀西也没有,他身上的衣饰毫无改变。 但马上,她感到自己有些不自在。林温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把头上的丝绸睡帽扯了下来。 她低头,发现自己穿着一条带流苏的蕾丝睡裙。 她再次慌张地抬头看珀西,发现提示版居然也更新了。 它的界面像是被品位严苛的时尚恶魔调教了一般,变得清晰易读,充满设计感。 除去这邪恶的黑底红字实在是刺眼,质感可以说非常完美。 「- 为您特制的幻境导读-」 时光倒转一百年,大萧条的前夕,您还是一位富有的女继承人,不会有人的生活比您更加精致幸福。 只是近几年,您不得不考虑,自己年轻的兄弟会影响到您应得的财产份额。他一直住在寄宿学校,几乎被您遗忘。 所以,当母亲提出一场与欧洲贵族的联姻,并提前进行财产的分割,作为新婚礼物。您除了同意,实在没有更合理的选择。 母亲挑选了足够优秀的对象,可惜,他那上流的风度和善于调笑的习气,都显示着疏离,显示着他爱情的不足。 直到最近,你们二人一同来到您家的大宅,为婚礼做最后的准备。 那位许久未见的弟弟刚刚毕业,他所有压抑的幻想在看到亲生姐姐之后,变成了实际的行动, 他责备着姐姐的未婚夫不能发现她的美,而您又因为受谴责的血脉吸引纵容着他,彼此亲近的举动变得愈发直白露骨。 许多次看似不经意的碰触中,他手掌的温度几乎要渗透轻薄的织物,女孩的胸部是多么柔软,多么想贴合进他的怀抱。 可耻的事实很快暴露在那位未婚夫的视野中,但这激起了他奇妙的兴趣,当您因为兄弟的手指,喘息、呻吟,暴露着传达触感的神经末梢如何侵犯到灵魂,他才意识到自己绝对不能失去的是什么…… 为什么要和珀西演这个…林温头皮发麻,完全代入不了角色。珀西平时也太幼稚了,她实在无法做到对这样的弟弟有想法。 被邪灵入侵的提示版又一次贴心地更新了。 「- 感谢您主动选择本幻境,制作人荣幸地为您进行说明-」 规则: 1.我会尽力保证每个人都忠实于角色,所以您会难以抗拒禁忌的欲望,其他人类也一样。 2.每一天,欲望被排解之后都是安全的,但欲望会随着次日清晨阳光的到来,重新被注满,并且膨胀。 3.合理的剧情发展不会受到阻挠,我们的故事将在七天后的婚礼上迎来结局,婚纱和教堂等待着您。 您的胜负判定: 1.如果有人和您进行了真正堕落的性行为(这绝对是存在的),您将屈服于我的意志,永远受困。 2.如果您能发现我设计幻境真正的目的,我将跪伏于您脚下,予您自由。要知道我是多么地希望被人所理解。 3.幻境在现实世界持续时间为24小时,当您破解了灵体真正的目的,即可返回。 (注:也许您会称呼我为邪灵,不过珀西确实是我的名字。 我非常高兴能尽情使用这副身体,并将亲自扮演您兄弟的角色。) 珀西·詹宁斯 椅子上的人忽然动了一下。 珀西醒了过来。 他看起来,大不一样了。 刚刚睡醒的他,轻轻泛起的笑容有种邪恶的快意,似乎在赞赏她的到场。 依然是珀西,十六岁的珀西,詹宁斯一族典范的美貌已经完全盛放。他面孔的轮廓又残留着孩童的精致,让他处于男孩和男人之间微妙的狭间。 但和他往日刻意雕琢的阴沉气质不同。眼前的珀西,占有的不是那种青少年想象出的邪恶。 那是一种,孤独中滋生的邪恶。 好像他等待了近百年,才有机会再次冒犯上帝的法则,重新体验生命。 只是,他也谈不上有多珍惜,仿佛青春不过是一件衣服,而他已经从容地替换过许多次。 可他的眼神仍充满着好奇,仿佛是在好奇,性是什么,为什么只要施加一点色情的魔力,面前的人就会像烧着了一样,为欲望疼痛。 “好久不见,苏莉温。” 他倾身向前,用一种捕猎者的姿态观察着温,观察他支配着的幻境力量是如何折磨着她。 非自然的力量主导了她的每一根神经,连舌尖也不可控地渴求起肉欲。 提示版似乎想要更新内容,却无法加载出来,因为此处是邪恶的场域,她本人也因着邪灵的碰触颤抖。 以至于她憧憬起,他进入她身体的感觉。 被邪恶,触底的感觉。 她深吻了珀西。 游戏不是淫戏 邪灵珀西完全没有在剧本里书写的那种热情,他回应了她的吻,却又以一种戏弄的微笑结束了它,嘲弄着她泛红的脸颊和含泪的眼。 “你现在是快乐呢,还是痛苦呢?” 他颇感兴趣地问,这很奇怪,谁会看不出来呢。可他却像是失明者讨论颜色一样,询问着健全人显而易见的事。 也可能是演技太差,表现得好的话,这也可以是一句挑逗的话。 没办法,导演自己也做演员的时候,演得多差都不会开除自己。 可他演技差是一回事,幻境的力量是实打实的。温颤抖地伸出手,仍想触碰他的身体,被欲望支配的感觉太糟了。 这不像她自己,但这就对了。当她充满着情欲,她是多么渴望变得一点也不像自己。 珀西并没有抗拒她的碰触,相反,他有条不紊地观察着,研究着她会做什么。 就好像,他一方面对苏莉温不感兴趣,另一方面,又想要观察人类在情欲影响下的举动。 类似于某些小男孩自以为是的学者思维,相信自己高人一等。 其实林温对于和珀西发生关系没多少心理负担,只是,如果今天就和珀西做了,剩下的日子怎么办。 “珀西,”她轻启双唇,“你愿意做我的奴隶吗?” “为什么说这个。”珀西扬起嘴角,眼神里却只有冰冷的好奇心。 好吧,没用,概率提升从来不意味着能一次起效。 不过,提示板没说效果是每个自然日重置,这是否说明,在幻境里,每天她都有一次机会奴役珀西。 有这么一个奴隶还挺好的,如果能没收他的私人财产就更好了。 林温思绪飘忽。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幻境的催情魔力太强烈。从理智和情感两方面来说,林温都确定自己不能靠珀西解决。现在必须去找希奥多,他应该就是那个未婚夫。 她深吸一口气,尽力想象起希奥多的样子。 这确实有效果,珀西变得不是那么必要了。她踉跄地站起身,跑到了屋外。 屋子的构造这几天她尽力记住了,可幻境里的走廊和楼梯无穷无尽,她拼命往前奔跑,最终发现自己在原地打转。 “如果你要走,就不要被追到。” 邪灵的声音远远传来。 他的语调越是愉快,警告的感觉就越强烈。 脚步声也随即传来。 林温有种预感,她不能回头。 时间推移,脚下的地毯逐渐支离破碎。楼梯的扶手也在一步步被腐蚀,无法被握住。 更糟糕的是幻境最基本的影响,在她身体里诱导出了不可纾解的欲望,她需要快点逃出去,不然情况会越来越糟。 可惜,无论怎么走,她都会发现自己在原地打转。 不过,每次,她都会会路过一个有窗户的平台。只是窗户的位置太高,身后的脚步声一直又在加快,她压根找不到时机爬上去。 该死,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事,这种循环的恐怖故事最讨厌了,比如说困在循环中要躲避杀人犯,最后却发现杀人犯就是某一循环的自己。 呃,就是自己。 林温发现,脚步声并没有一直在增快,随着她到达了自己的极限,脚步声也随之恒定,并慢慢在减速。 也是,珀西看起来就不会亲自来追她,还跑那么快。脚步声应该是她自己在上一轮奔跑中造成的声响。 此外,她还注意到那扇窗户,它的玻璃总是完好的。 也许这说明,窗户是循环的开始节点?或者窗户不在这个循环内? 温选择一边缓缓降速,一边捡起破地毯的长布条。 地毯质量不错,又跑了几个循环,她接出了一条牢靠的绳子。 窗户可以用手摇柄打开,给绳子打个套结也很容易。从楼梯上荡过去,再踩住墙—— 成功了。 她爬到窗台上,看见希奥多悠哉游哉地在花园闲逛,她咬了咬牙,翻身跳下。 幻境里已是夜晚, 她握紧了一根坚实的树杈,又成功落到下面的灌木丛上。 痛痛痛,但没摔死就行。 她看见自己的睡裙里织了金丝,在夜灯下低调地闪光。 异常惊讶的未婚夫走到她面前,想把她扶起来。 希奥多伸出手,扶她起来,问她还好吗。 也许这时候该有些绅士淑女的寒暄,但没有时间了,她完全被邪灵的影响支配了,迫切于寻找一个欲望的替代品。 “我知道我们之间只是出于各取所需的婚约结合,并不是彼此意欲的那种伴侣,但当欲望折磨我,让我渴望起这种事,我想到的人还是只有你。” 她发现自己说出的台词会自动符合时代背景,还不赖。 希奥多脸上的惊讶慢慢变成感动。 抱歉,智商被压抑的希奥多。林温其实也不惭愧,她只是要最大化利用自己的技能。既然建立婚约后,夺取希奥多的第一次已经不能减少他的纯洁,那总要在别的方面对他物尽其用。 珀西没有出现在窗口。 两人开始缠绵的吻,温跪坐在他身上,因此不觉得草地扎人。 希奥多绝对是一个迷人的性爱对象,他只需要存在就好,不需要额外地取悦女孩。他的容姿是那种天使的纯美,却可耻地激起她玷污的欲望。上帝赐予生翼者强壮的身体,原本是让他更好地飞翔至灵天。但现在,只是为了她享用。 这家伙的阴茎正因为渴望而挣扎,温试着帮忙掏出来。 她非常惊讶。 “这上面是什么。”她不是第一次看到男性生殖器,此时却脸红了。 “类似,类似贞操锁。”他喘息着回答。 “那我还能用吗?”她问。 “只是装饰。”希奥多握住她的手,让她触碰自己阴茎的底端,引导她往上滑。柱身被一个带扣的束带环绕着,使它的底部直径变得更加冲击,让人不由得想到摩擦时会产生怎样的快感。 “因为我们的婚约,所以只能和你做这种事。如果是你,这个不会起效的。” 他大喘着气。 这下不得不和他做了。林温咬着嘴唇。 刚刚可能还有一点点犹豫,现在没有了,他不是也很乐意吗。 她撩开自己闪闪发光的裙子,露出已经湿润的下体。 柔软的缝隙欢迎着他的到场。 他的身体以他从未想象过的方式渴望着人类的交欢,也许他了解,也许他在书本的叙述里,在旁观的眼睛里,看到过同样直接的东西,但这都和此刻不同。 摄取再甜蜜的蜂浆,也不像直接啜饮花朵一般,能带来无上的幸福。 她的身体坚定而又屈服,紧紧地包容他。一切,就像肉体的传感无法叙述的仙境。 天使的性器比她想象的还好用一万倍,头部能轻易地启开她所有敏感的开关,粗壮的柱身又恰到好处地胀满她的内部,以奇异的方式摩擦她的内壁。 林温之前没有成功做过这种事,但苏莉温的身体生来就是享受的。这副身体,对哪里能更好地刺激自己非常熟稔。 她其实很想换个体位,不想要自己使劲的这种,但草地稍微有点扎人。还好希奥多已经从她索求的眼睛里看到了,她的欲望是什么形态。他握住她的腰身,扶她起来。在阴茎滑出她身体的时候扣住了她的双臂,又强硬地再次从后进入她。 希奥多的触碰遍布了她身体的几乎每个弧线,他忍不住小声赞美,不是赞美上帝造物的神奇,而是赞美她赐予他进入她身体的荣誉。他低喘着气,感谢她让他入得更深,感谢她将他拥抱得如此之紧。让他反复进出的时候只剩下狂喜的至福。 他的汗水从他下巴滑下,落到她颈窝。 在许多次让她脊椎震颤的快感过去以后,他好像也快要到了。 “只是这样是不会怀孕的。”他呼吸很重,尽力清晰地说明天使生殖方法的不同之处。 “我可以吗?”他吻着她的脸颊。 温反握住他的手。 和他说不可以。 “除非你告诉我,第一次见面那天,你问我,‘有没有看见你?’,是什么意思。“ 希奥多沉默了。 他很沉重地抽离出她身体。 林温快要气死了。 “这个地点不合适。“他委婉地说。 林温勉强地接受了他的解释,但他的行为还是很差劲。好在他强行忍耐的样子有种脆弱的美感,让她没办法地原谅了他。 “那你不准射精,这个地点也不合适。“她相当冷酷地说。 “那你可以抱抱我吗?” 他好像有点承受不了,痛苦地寻求一点安慰。 林温很僵硬地抱了他一下。 她自己的欲望暂时消解后,对他根本就不能有什么怜惜。 特别是和他做了之后,提示版摆脱了邪灵的束缚,显示了正常的界面。 「---纯洁收割进度更新---」 希奥多:灵魂复写比率10% 已达成:纯洁的圣婚 说明:一切在圣婚允许下的行为,都不会影响纯洁,也不会产生额外效果。 哇真是没一点用。 不过还有一个紧急的额外提示,表示为嘉奖对系统安全的维护,攻克该幻境将奖励333积分。 怎么还有没有希奥多的终极情报一半值钱,珀西不行啊。 林温在心里抱怨着,丝毫不管她大部分的财产都来自于从珀西那得到的500积分。 “你回去躺着吧。”她安排着希奥多,要他别乱走了,大晚上在花园做什么。 “我没法进屋。”他还是可怜巴巴的,“邪灵做了限制,婚礼前我不被准许进去,只能住镇上的旅馆。之前我担心你有什么事,只能在这边走来走去。” 随便了,至少今天应该没有危险了。 “那你明天早点过来。” 林温暂时对希奥多还是比较信任的,单独相处了这么多次,他确实没什么恶意。 她回想着希奥多的脸,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他是那么漂亮,而自己居然和他做了,还有了这么深入的关系,但这份亲近给予她的影响好像是,让她心安理得地对他坏。 温开始胡思乱想,她想到洛拉说过的话。逐渐意识到也许当选择足够多的时候,帅哥可能确实不是她最渴望的东西,天使一样的帅哥也不是—— “当然了,真正被成功缔结的天堂婚约,应该是思想和情感的结合,但你现在根本不了解我。” 林温尴尬极了,难道她刚刚的想法都被听见了。 “刚刚做完好像是会这样,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听不到我的,可能是因为你没有戒指。” “也可能是,你根本不关心我。” 他凉飕飕地说。 如鹿切慕溪水 “你还是先走吧。”也许应该安抚希奥多的情绪,毕竟还要一起过好多天,可林温想不到什么能说的,只能赶他走。 希奥多很哀怨地看了她一眼,承诺自己明天早上会过来,祝她做个好梦。 他吻了吻她的脸颊,就此离开了。 林温返回屋子,打算去睡觉。很不幸,她在楼梯上遇见了珀西,他就坐在平台上。 “你刚刚为什么不追过来。” 她试图和他聊上几句,探寻一下他的动机。 “我没有偷窥癖。”他用一种优雅的语调陈述,“我只是想看你们如何因为欲望变得混乱。” “而且,和他做爱太正常了,很快你就会无法满足的。” 他确信。 温谨慎地越过他,她看见了他手上的家族戒指,忍不住想象的却是那手指会如何在她体内伸展。 她从未用这种眼光看过珀西。 珀西的周身比之前更加寒冷,难道他是真的很嫉妒?邪灵珀西生前真爱着自己的姐姐? “你不会真的是为了乱伦设计这个幻境吧,你渴望自己的姐姐?”她询问,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在第一天就蒙对答案,破解他欲望的谜底。 在他回答之前,提示版友情告知,她今天的猜测机会耗尽,第二天恢复,请再接再厉。 “我当然爱你,我们费城人总是那么关心兄弟姐妹。”他宝石般的眼睛看起来无比真挚。 林温已经知道这不是实话了。 她发现这个邪灵比珀西的脾气要好得多,可这并不像一种成熟,还是像小孩子,对自己不在意的事物,通通没什么情绪波动。 晚安,好梦。她维持着礼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可能是因为分泌的催产素,她睡得还挺好的。所以当第二天,有人拉开窗帘,美梦被扰的痛苦胜过了一切,阳光让她流泪。 直到她被晒了好一会儿,才感到幻境的魔力再一次起效,那种难以阻抗的欲望溢满她的身体,比上一次还要多,还要强烈。 她崩溃地坐起身,几乎是恼怒地扯住珀西的领口,却很快发现他的晨袍没有领口,她扯住的是他的项链。 还扯断了。 果然没睡醒不要做事。 邪灵珀西捡起他的项链,表情沉重,这恐怕是他本人的私有物。 不是绳子被扯破了这么简单,他挂着的是一串特殊处理过的鹿角项链,几乎和象牙一般晶莹。 现在掉到地上摔裂了。 “正好我想提议说,今天去打猎。” 他又无所谓地把项链扔到柜边,可能并不是真的那么关心。 “如果这串项链还完好,我可以和你讲述那头雄鹿所有光辉的历史,但现在它的故事和项链一样,都没有价值了。” 林温感觉自己在冒冷汗,仿佛在傍晚无意走进一家街边小店,看着外面是土墙就以为是那种九美元精品店,结果内部高级的灯饰和昏暗光线,无一不体现这你这里的珐琅彩器你全都碰不起,紫外线都没资格接触它们你也没有。你想说,这种东西景德镇之类的地方不是一大堆吗?这里的就更好吗?但是,景德镇没那么多包装浮华的故事,商品也不至于都这么贵,打碎了东西也就不用赔那么多钱。 “给我一对新的鹿角吧,成年雄鹿的角。”他说,“我期待你的故事。” 于是,林温被带到了狩猎场。 说真的,提示版凭什么判定珀西犯案的可能性很小,他身上已经有邪灵了,再多一个恶魔也不奇怪。 不过,如果是珀西,那天他应该可以把自己和苏莉温都打死。 林温因为珀西的枪法目瞪口呆,这到底是谁的技术,天天玩电子游戏的死宅珀西还是这个邪性的灵体珀西的技术。 她还没有看清移动的鹿影,珀西就击中了一头,远处又有其他被惊动的生物,他同样开枪命中。 “还没有成年,鹿角也就不能用。”他检查完,说自己已经示范完毕,要她自己寻找寻找,击中一头成年雄鹿给他。 林温不知道苏莉温曾经的枪法怎样,但她自己没怎么摸过枪。机会不多,骑马也是靠苏莉温身体的本能反应才能成功。 射中活物是那么困难,她不确定自己要练习多久才能成功。 猎取了生命的珀西正在返回,温看着他的马匹越来越近。 怎么说,他这算不算进入了她的射程内。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林温尝试着拿起枪,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瞄准珀西。 珀西当然注意到了。他精确地策马靠近。 “温,你不记得了吗?”他稳当地停了下来,靠近她耳边说话,“有个人告诉过我们,枪口永远不要对准自己的家人。” 他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似乎是故意为了折磨她。 因为,只一瞬间,这种程度的身体接触,就让温感到自己要被苦痛的欲火燃成灰烬。 就如同珀西真的曾经和她有过深刻的连接,她恨他,却又有不一样的感情。 如果这真的是在演电影,她相信自己的痛楚已经臻于完美。 “我会在附近的猎人小屋等着,现在靠你自己了。”珀西依旧不怎么热情,“我会的已经教你了,除非有打猎之外的事,你想问我,或许我可以帮忙。” 对着读台词也不可能像他这样,毫无正面的感情,更别提什么浪漫。应该想到的,珀西和苏莉温之间就没有什么良性的情感,恐怕这个邪灵也继承了这一点。 所以说,他为什么偏偏要挑这种乱伦剧本。 感觉是为了恶心苏莉温,因为他自己无所谓。 被邪灵控制的提示板无情地强调着,今天她必须猎取一对成年雄鹿的鹿角,否则将无法走出这片森林,还会被判定为任务失败,永远困入幻境。 珀西已经离开了,温仓惶地在森林里骑行。 骑马的时候难以避免的颠簸,甜蜜地给她的阴蒂进行着镇痛,可是,这还不够。 她现在需要更多。 不,不能想这个。她得考虑打猎的事,不幸的是,猎雄鹿怎么想都是老手才能完成的工作,更何况她现在根本无法专心观察目标。 观察了也没用,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这篇森林里压根没有成年雄鹿。这只是个幻境,一切都由珀西的意愿决定。森林里的动物对她的防备有限,她很容易就发现了这个事实。 又是这样,又是困着她不让她出去,昨天的戏码再一次上演。 成年雄鹿,也许她应该再找找,可能一片森林里,就是不会太多。 但找到了她又能怎么办,她刚刚试着开了几枪,都在她握起枪柄的时候就惊动了目标。 成年雄鹿,她思考着这个词,说真的,成年雌鹿或者未成年雄鹿的角就不行吗,只是做个项链而已。 她突然想到一个能完美解决所有问题的方案。 “我必须要强调,这个世界没有变形怪,也没有会法术的精灵,就算有,我也不是。” “但你应该比它们还要强吧,还是说你不行?” “我只是觉得这个主意很恐怖,你要我变成一个属灵的动物,再摘取它身体的一部分,这太残酷了。” 虽然他试图用笑容掩盖话语中的凄凉,看起来多少还是有点可怜。 刚刚林温想起了之前他给的那串电话号码,在心里默念一番,希奥多很快又出现了。 “你之前不也拔自己羽毛来着,我觉得这是一个性质的事。” 希奥多难以反驳。 “还有另一件事。” 她补充。 那就是,她的阴蒂已经满含爱液,幻境强加的欲望不能通过高潮纾解,而是需要其他人为她奉献。 温催促希奥多为自己献上一点服务,他既然有任务在身,就应该和她配合,帮助她抵消幻境的影响。 而且,珀西要求的是猎取,这大概意味着得进行一场像样的追逐,她再取得他的鹿角。 “你们,你们两个真的——”他无力控告,只垂着头笑。 他在控诉珀西和自己吗?林温不太确定。 “那你先取鹿角吧。”他算是答应了,颇为轻松地讲。 “这样好吗?”她其实想反过来。 “都随你,不过,我可能习惯先让讨厌的事发生。”他的态度并不强硬。 那听他的也行。 他很容易就变成一只白尾雄鹿,利落地抖擞身子,朝林间跑去。 希奥多根本没有要放水的样子,穿梭的步伐极快,要不是他时不时回头,刚习惯骑马的林温恐怕很难跟上。 她屡次举枪,他都巧妙地避开瞄准镜,就好像在表示时机还没到。 最终,一人一鹿来到了一片林间空地,雄鹿希奥多跳上了一块巨石,逆着光看向她。 鹿虽然静止了,可林温不知道打哪里比较好,希奥多也没给提示,她觉得一枪毙命比较好,就朝着他前胸开了一枪。 他应声倒地。 林温下马查看他是不是真死了。 看起来是真死了,但应该没这么容易死,不管了,她从挎包里拿出小刀,准备开始割鹿角,虽然没干过,但试试不就知道了。 就像是不愿被她拙劣的手法残害,鹿角自动掉了下来。 希奥多扶着胸口,和她沉默相对。 “再过一会儿阳光就照过来了,你那时候开枪不行吗?” 他幽声纠结着一些根本没必要的事,似乎是想死得更富美感一些。 “反正现在照过来了。” 她糊弄着他,要知道阳光确实照到了她脸上。 希奥多的眼神忽然变得专注起来,他就这样凝视着她的脸。也许因为他自己就足够美丽,这眼神并不让林温觉得,他是在沉迷另一个人类的外表。 “你看起来很温暖。” 他只是说。 他抱了抱林温。 也许这样就已经够了,她心中的欲望消解成了某种柔软的情绪。 但正是如此,她才想要继续。 她的手伸进他的头发,轻轻地引导着他将脸埋进她双腿之间,而他也调整姿势,优雅地跪坐,托举她更好地坐在平滑的石座上。 他的拇指缓慢地在她的阴唇边打圈,仿佛一种崇拜的仪式。 当他弯曲两根手指滑入她身体,舌头也在她阴蒂上颤动,这组合就是绝妙的折磨,让她越来越接近解脱的边缘。 “能让我进去吗?” 他握住她的手,询问着,如同业已迷失在她身体中,只能靠着她的触碰,寻找到自己所求。 她说好。 希奥多轻轻吮吸起温的耳垂,又将亲吻落在她的脖颈间,直到他以流畅的动作滑入了她的身体,才靠在她锁骨上喘了口气。 就像林温一直知道的那样,希奥多拥有着力量,他只是不介意表现得屈从。他可以温柔地挑逗她身体的入口,让她期待起一种和谐的韵律,也可以热枕地侵入她体内,同时揉捏着,玩弄她的乳房。 随着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不稳定,他调整起角度,确认着何处是让她双腿颤抖的地方。 是的,他愈发精确地给她带来一次次的欢愉。不仅是一个具体的位置,还有他看她的方式,他抬头微笑的时机,他不会忘记的小声的聊天和赞美。 “我不知道你有多需要我,但我已经很需要你了。” 希奥多曲身靠在她腿上,他说自己不了解身体的契合是什么,仅仅是觉得和她在一起非常自然。 “就好像我还在天堂的深处,我和周围所有人看起来都一样,但你找到我,知道可以使用我。” 他在一个亲密的吻之中结束了释放。 林温没有拒绝他带来的温暖。 想要他实在很正常 j il e2 .c o m 简单收拾收拾后,林温拿起鹿角准备走人,还好希奥多没变成麋鹿,那就完全拿不起了。 “现在是鹿角脱落的季节,”希奥多如此说,“既然我们什么都没发现,那森林里大概就是没有成年雄鹿。” 二人来到狩猎小屋附近,珀西显然不太高兴她如此容易就解决了问题。 “那就让那些永远不会长大的小鹿们消失吧。”他说着,抹消了森林里所有追逐的鹿影。 他就像为了宣泄愤怒推倒玩具的小孩,自私得要命。即使他那少年的美感确实可以成为一种诱惑,林温仍为自己的欲望感到不解和羞愧。 她不能接受自己看到珀西,竟然陶醉地期待起明天的阳光,身体处处都涌上对他的渴求。 也许他可以让她的血管沸腾,这是狩猎给她最强烈的联想,他会给她压倒性的快感,就像他和她击杀猎物一样—— 不是,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努力不屈服。自己不能这样,不管别的,最重要的是珀西不配让她这样。 “我觉得你很适合做我的奴隶。” 她把鹿角赏给珀西。 “这句话是会让你有什么快感吗?” 珀西挑了挑眉毛。 “你不也是吗?”她说,“用一些不可能的事折磨其他人,会让你满足。你想要看到大家受尽折磨。” 对他的目的,她还是没有头绪,只能试着说出一个大而泛之的推断。 提示版和珀西都确认,她这次也没有沾边。 第三天,对她而言,谈不上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珀西好像给希奥多制造了些麻烦,但晚上又邀请她和希奥多一起去餐厅。 她问希奥多发生了什么,但他列举的事情都像是恶作剧,最恶劣的后果不过是自尊被折损。 林温其实很怀疑,希奥多是否真的在意尊严。要他自己分析珀西有何想法,他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也不指望他有多聪明,漂亮就够了。林温只是看着这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一起坐在她对面,让她涨昏头脑,她全都需要。 正是禁酒令的时期,餐厅会为有需求的客人提供秘密的酒水室。温借口要和希奥多一起去挑选,其实只是想要舒缓自己错乱的神经。就在快要共同高潮的瞬间,用钥匙开门的总管打断了二人。总管慌张地道歉,表示是受人所托,担心客人在通风不好的地下遇到什么意外情况。看更多好书就到:j ile di a n.co m 温狼狈地回到座位上,珀西狡黠地微笑。 她看着他,询问他是否渴望他人甚至自己的丑事暴露,想要挑战尊严和规则。 珀西依然说不。 餐馆人来人往,可提示版偏偏不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大概是因为幻境是珀西的主场,它能提供的帮助有限。 至少她暂时不用受欲望胁迫,现在能好好享受一盘烤龙虾。 珀西没有点烤龙虾,在盛产龙虾的美国东北,这似乎是一种不算优雅的食物。 “寄宿学校里,龙虾三明治是最不受欢迎的午餐。” 珀西说。 林温觉得这也太可怜了,怎么连龙虾都能做得不好吃。她承诺,如果珀西愿意做她的奴隶,她一定顿顿给他吃好的。 这话可能不适合在餐桌上说,更别提餐厅里弹钢琴的人突然下班了,一时万籁俱寂,无人言语。 在这个吃饱喝足的晚上,林温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和弟弟一起玩耍。梦里的自己很累,跑不快,欣慰又嫉妒地看着他在自己身前欢笑。 她有一种想法,有什么方法能让弟弟永远记着她,爱着她,以至于他日后想到,还是会想起她的痛、她的不满。 又什么乱七八糟的。林温惊醒,她打开窗户,还是深夜,窗外没有星星。 第四天,林温已经不知道怎么能继续熬下去了,每天她醒来,看到珀西又准时出现,拉开窗帘。她一边提醒着自己忍耐了这么久,还不能放弃。另一边她膨胀到不可思议的欲望,又不断告知她,破除禁忌最是甜蜜。 希奥多也变得特别忧愁,他似乎体会到一种强烈的挫败,她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天使本就是奉着上帝的差遣,要为人类效力,她想用就用吧。 林温一点也不感动,早些时候,她可能还会因为异性的话语慌张,现在不会了。 感谢她的前男友加雷斯,任何程度的道德绑架都比不上他的一个眼神,现在她敢说自己对男人足够铁石心肠。 而且她发现,和希奥多发生关系不再能减轻欲望的疼痛。即使和他做爱,总是能感到上帝赐予的裕福…这就是问题所在,那是很好的性,但是,太正常了。 “我们可以不那么正常。“ 希奥多说。 “如果你知道我是为什么受人排挤被派到美国来——“ 他似乎要透露什么,却又止住了。 因为珀西走了过来。 她知道这是邪灵力量的影响,却还是止不住要叹息。如果她碰触珀西,她不可能像对待希奥多一样逐步推进,她只想尝尽他的一切。这太诡异了, 温吞咽着口水,她不想这样。她抚摸着自己的丝绒手套,感觉像是野兽的皮毛。 这个幻境里就好像没有出现其他能激起她欲望的人,珀西所说的,禁忌的性行为,到底是什么。 他好像也不急于和她发生什么。 今天珀西说有一个俱乐部活动,提议希奥多参与进他们新英格兰人的生活。他又善意地提醒温,她应该过来旁观,婚后可没有多少机会踏入这样的场合。 林温来了就后悔了,她坐在二楼,听不清一楼男人们的闲聊,低着脖子看他们打台球也没意思。希奥多发现她很无聊,上来找她说话,没多久珀西也来了。 时间已经过半,她感到基本的谜面应该揭开了,也许她在靠近答案。 邪灵珀西到底想要什么?他设计幻境的目的是什么? 他所做的行为似乎只是,强加给人一种欲望,接着强迫她去面对,去解决。 但他做这个干什么。 林温很绝望,感到一切毫无意义,甚至想回去上她的微积分统计学经济学课,起码老师最后会告诉她答案,她还可以恍然大悟,而不是被宣布她只能留在1920年代,做男人的奴隶。 虽说百年前的费城Main Line,和二十一世纪的并没有多少气质上的差别。富裕的女人们也不觉得自己缺乏尊严,因为她们同样有权命令每一个人。 林温早就发现,金钱和权力,如果不能拉开人与人尊严的差距,拥有它们的人就会义愤填膺。而这个世界的运转,又离不开这两样东西。 所以,除了最顶端的人,谁都有可能变成工具,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使用者究竟有什么目的。 她对这种情况非常恼火,却没有办法。她努力安排自己的神经细胞进行思考,却还是被面前这两个人占据了大脑。 珀西和希奥多并不说话,似乎在等她开口,刚刚打球的时候也一样。两人只是沉默着,各自暴力击打着各自的球。 这很奇怪,希奥多一向和谁都废话很多。 他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因为珀西伤害了他的尊严。 因为她一直在看珀西,她无法不看,她总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获得了希奥多,所以更加忍不住要看珀西。 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只是一个少年,染制的黑发也让他没有希奥多那么耀眼。可他眼里潜藏着一种让自己剧痛的情绪—— 不对,这不对,她此前对珀西一点想法也没有,珀西现在也只把她当作讨厌的苏莉温。这完全是幻境的效果,被植入的东西。可珀西为什么要这样做,折磨人很好玩吗,她提出过类似的猜想,但提示版说这完全不对。 “噢,我好像忘了通知,我们家族的一个朋友,也会来参加婚礼。希奥多,也许你可以先认识一下他,多一些人脉没什么不好的。” 珀西突然打断了沉默,他走到护栏旁,朝着入口招手。 好的,快来个新人吧。林温在心里催促,她实在不想面对自己对珀西的欲望。 一阵确定的脚步声传来。 “丹。”珀西笑着打招呼。 林温瞪大眼睛。 是丹尼尔。 他头发还是齐整地被梳理到后方,西服还是那么服帖,足以证明他扮演的也不是什么缺钱的角色。可他在这里做什么,她阅读的前情提要里好像没有他。 提示版似乎想要更新丹的信息,却又无奈地报错,提醒目前尚未更新到正式版,安全防护存在问题,因此无法加载。 林温有理由相信,这只是为了刺激消费,买了正式版它又可以劝她升级高级版。 温和希奥多一起,微笑致礼。 其实她根本笑不出来。 难以置信。 她以超过渴望珀西的痛苦渴望起了丹尼尔。 他现身的那一刻,她的阴蒂盈溢起最痴狂的幻想,连贯到她阴道的浅处也开始紧缩。 到底是为什么。 她几乎要无法控制自己的喘息。 难道珀西想要诱导她和丹发生关系,可这样为什么是罪恶的?不是说在费城,和兄弟有关系也没问题吗? 况且,就算这是骗人的话,丹尼尔只是苏莉温的养兄啊。 她自己也完全不可能是丹的亲生姐妹,从母亲的年龄和经历来说。 那这罪恶在哪里。 可不知道为什么,温确定自己体会到了,一种哀伤的,难以化解的绝望溢满她全身,最后无助地滋长起她的情欲。 想要他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 同时,她几乎唾弃着自己,难以相信自己会被诱导出这么多廉价的欲求。 丹尼尔没有看向她。 也许他的目光有扫到她身上,但他并没有真正地去看她, 希奥多和丹尼尔差不多高,珀西稍矮一些,可希奥多看珀西的时候,总是尽可能平和地对视。 而丹尼尔,林温想到,虽然她自己没有珀西高,但就在昨天,她俯视坐在椅子上挂满十字架的珀西时,大概也是这种眼神。 有点烦躁,又要压抑这种烦躁,想劝说他,又知道没必要劝说他。 货真价实,看小孩子的眼神。 这种目光转瞬即逝,两人很快开始正常的交谈。珀西相当热情地介绍起温的未婚夫。 林温被色情的重负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必须说,丹尼尔带来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性感,漠不关心的性感。 如同一只黑夜里不为她歌唱的夜莺,她好想把他关进自己的笼子里。 这三人聊了起来,也许他们只是假装在聊天,好让她观赏每个人细腻的区别。 她确实熟悉了希奥多,他那不知道消耗了多少星尘的发丝,已经是她握在手中的钱币。她知道如何消耗他,使用他,以后还要虐待他。 她也无法停止渴望珀西。正因为他邪恶地想要操控她,她才更想注视他那海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想知道如果沉迷,她是否会一去不复返。 但那也许是安全的。 危险的,发生关系就会让她出局的,应该是另一个人。 她已经感觉到了。 丹尼尔的到场像是磷火,烧起她体内高悬的蜡烛。 她多么想遇上他的目光,对她而言,那是一种齿轮被准确咬合的快感,可他却并不感兴趣。 也许这是一种同族的吸引,她还是会觉得华裔最有魅力。 哎,就算彼此都是齿轮,也有主动轮和从动轮的分别。 林温哀叹自己的脑子已经被烧坏了,全是乱七八糟的比喻。趁着他们还在说话,她查找起提示版的历史记录,强行整理起思路。 她发现关于失败条件的那一行写着—— 「…如果有人和您进行了真正堕落的性行为…」 她才发现这句话有点暧昧,好像是说,如果从对方的角度来说是堕落的,那她也会输。 难道丹尼尔发过什么独身的誓言?不会吧,这个时代,神职人员好像都不会被这样要求。 男人们的寒暄结束了,丹尼尔转身走近,和她打招呼。 楼梯口忽然有人上来,叫住了希奥多,要他下去再来一局台球。 珀西说自己会照看好情况的,但希奥多的身影一消失,他也借口有事离开了。 这时候,提示版振奋地更新起内容,只是黑红的底色表明,邪灵珀西又控制了它,显示的信息恐怕不那么中肯。 「-新娘为什么不可以和婚礼访客暧昧呢-」 流水的天性就是要往不同的地方去,我们不能谴责女孩永远会爱上新的美人。 在您还在忍耐欲望,竭力忠贞于未婚夫,拒绝乱伦诱惑之时,一位未曾预料的访客又勾动了您的心。 由着家里的世交关系,你们从小就认识。您从来都不能说,自己对他毫无感情。 更不要说,他又在这样一个时机出现,也许这已是最后的机会…… 林温不明白为什么丹尼尔也被牵扯了进来,她极力解释,想强调情况的严肃性。丹尼尔点点头,说自己了解基本情况,不会做不恰当的事。 可是我想做。林温很绝望,又不能直接讲。 非自然的情欲控制了她,林温想要保持理智,却还是不受控地握住了丹尼尔的手臂。 他一定也想要的,这种邪恶的诱惑不是会影响每个人吗? 她如此想。 要知道希奥多,作为一个天使,也和她玩了那么些花样。 “我们一起去休息室好不好?” 她祈求。 她的理智已经离开了身体,只剩下本能在渴求他。 没有谁是堕天使 从部分推断整体很容易出错。 凡事都有例外。 比如说,已经完全在那种情动的氛围里,一个像苏莉温这样的金发美女已经那么主动,还是会被拒绝。 可能温判断错了,丹尼尔就没有受到邪灵的影响。 起码看起来没有。 他确实和她来到了休息室,却妥善处理了她所有的亲近举动,以一种管理者的态度,把她安置在了沙发上。 接着他从书刊架里抽出几张报纸,翻到印有谜题的页面,要她做数学题冷静一下。 他从内衬口袋拿出一支笔给她,随后坐到了房间的另一边。 谁想做题啊,更不要说在这种时候。 “我感觉快要死了。” 她试着解题,打了点草稿,感到完全没有用。 她的手烫得,根本握不住笔。但她又只能握住它,这是丹尼尔刚刚给她的东西。 不是,说真的,为什么和丹尼尔做爱就不行,是不是邪灵故意误导她,毕竟这恼人的欲望完全是他操控的结果。 可能之前的想法应该被推翻,也许她可以直接行动,丹尼尔总不能说不吧。 温再次尝试靠近,丹尼尔又不留痕迹地走到书刊架边,拿出一张新报纸。 他说如果数学题不起作用,试试看推理谜题吧。 温继续跟到他身边,把报纸拿到自己手上。 丹尼尔的目光转向她原先的座位,他走过去,帮她调整了一下沙发椅的高度,表示半躺着不利于思维,随即退回到自己的角落。 林温的理性短暂恢复了,是的,她需要推理,只剩下四次机会,她对邪灵的动机还完全摸不着头脑,她需要些练习。 为了保持思维清晰,她选择把报纸刊登的一分钟推理故事念出声—— “一位神父接到了驱魔的委托,忧心的父母刚刚从忙碌的旅行中回到家,却发现他们前段时间被魔鬼附身的孩子再一次中邪。” “‘上次的驱魔明明成功了,我们聘请了专家!’父亲抱怨着。等到夜里两点,神父观察了孩子被附身的状况,表示这不归他管,匆匆离去了,请问为什么。” 房间安静了半分钟。 林温决定至少说点什么,虽然她的大脑暂时不能进行色情幻想以外的深度思考,但起码还是可以进行最简单的推断。 做点什么了总比不做好。 “从表面上来看,神父逃跑了,因为附身孩子的恶魔很强大,专家都没有彻底驱除,神父更解决不了。” 这显然不是答案。 “一般,这种推理故事,答案都和直觉相反。”她努力把思维放在推理上。 “如果反过来说,那就是,神父很强,恶魔很弱,专家也不行。” “那为什么神父不干了呢?” “呃,让我们把神父想得更强一些,他超级有经验。而其他人更弱,专家是骗子,根本没有恶魔。” “噢,我明白了,都是孩子演出来的,因为想要父母的关注,所以表演中邪。父母这次离开家太久了,感到孤独的孩子再次使用了之前的伎俩。” “完美。” 她感动地给自己鼓掌,就算满脑子都是男男女女的破事,多巴胺也在努力工作,让她能成功发散思考出答案。 就算这个谜题很简单,她也想奖励自己一点胜利的喜悦。 “反事实分析是行之有效的推理方法。”丹尼尔点点头,“这确实是很好的答案。不过,如果要继续讨论下去,接着改变条件,你还能想到其它的答案吗?“ 他说这个干嘛。林温就像听到了额外的家庭作业一样愁眉苦脸。 或许他只是随便说说,他习惯这样… 又或许他在暗示什么… 说起来,中邪的小孩,这不就是珀西吗? 可珀西确实中邪了啊! 呃,难道说…… 算了,她决定直接问问题。 “说起来,最近的珀西,是不是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她试探着问。 “确实如此,他一直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从小到大。但这几个月,或者说他的16岁生日之后,就像是留恋着少年时代,他表现得特别像个孩子。” 丹尼尔慎重地说出这番话,毕竟在这个故事里,他并不是珀西的兄长。 啊? 林温觉得哪里不对。 所以说,所以说她前几天了解到的那个珀西,反而不那么像他本人? “但今天,他确实很稳重,就和原来差不多。”丹尼尔进行着补充。 中邪了的珀西反而比较稳重?比较像原来的他,什么意思? 难道说,那个看起来就只是一个青春期男孩的珀西,反而是不正常的。 就像是,那对家长真的养了一个魔童,那个邪恶的小孩喜欢演戏,只是扮作驱魔成功,来愚弄父母? “我们依然可以考虑,神父很弱,恶魔和专家很强的情况。”丹接过了话题,“只是这一回,所谓的神父并没有足够的善;而专家和被附身的孩子,是正义的。” “就比如说,这个孩子有某种超出常人的天赋能力,可他的父母不理解,视为灾祸。父母召来的专家看到了事情的真相,让孩子感到宽慰。可驱魔成功后,专家离开了,孩子的生活又变得孤独痛苦,他再一次表演所谓的中邪,想要见到可以理解他的人,随便谁。” “父母这次带来的,却是一个不称职的神父,他宣判孩子是邪恶的,不负责任地逃跑了。” 他提供着假设。 “那这个专家也问题很大啊,”林温抱怨着,“和神父一样,不都是抛下孩子不管了吗。” “是的,也许你可以表现得更好。” 丹尼尔非常妥帖地微笑。 门没有被关上,希奥多出现在那里。 两人点头致意,丹尼尔退出了房间。 不是,她自己都还算青少年呢,为什么她要解决这种儿童心理问题。 林温欲哭无泪。 她怀疑丹尼尔知道答案,却就是不告诉她。她毫无温情地靠在希奥多怀里,用他人的体温抚慰着自己欲求不满的心。 “你现在有什么线索吗?”她闷闷地说。 反正在第七天前,故事需要继续,林温并不担心希奥多或者丹尼尔伤害自己。 很奇怪,丹尼尔离开之后,她感到自己的欲望多少冷却了一些。 也许今天还能靠希奥多熬过去。 “你和丹尼尔过去的关系怎样?”希奥多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刚刚靠在椅子上有些乱了。 “我想,”温很犹豫,不确定这是在问什么, “他可能不太喜欢我。” 她以为自己答得很谨慎,希奥多的眼神却有些许悲伤。 温凝视起他的脸,希奥多实在很漂亮,提示版总把他的美形容得极尽神圣,可实际上,她这种不关心宗教的人,只会觉得他是异常精美的人偶。 可能这就是为什么她心安理得地工具化希奥多,她确实没把他当人看。 “我们来之前做过的。”他侧着头笑。 “所以…” 她很是尴尬。 “之前说过的,那样的话,我能感觉到你比较强烈的那部分心声,这会持续一段时间。” 他的笑容没有丝毫破绽,仿佛他完全不生气,只是在提醒她某个事实。 “我确实也有些新想法,我们应该谈一谈了。” 他要温先坐下,走过去关上了门。 四周的空间变得不稳定,像是在幻境中强行拉开了一道缝隙。 “我先想和你坦白一些我的事情。” 天使希奥多如此说。 “比如我为什么被派到这个鬼地方来,原因显而易见,受到排挤,这样那样的。” “这就要从巴士底狱被攻占说起了。” 他幽幽地讲。 林温没记错的话,那好像是十八世纪末的事情。 “你可以长话短说吗?” 她目前还不是很喜欢听人怀旧。 “说真的,能不能对我有点同情心?我在和你分享我为什么被同僚霸凌啊。” 林温向他道歉,请他快说吧。 “巴士底狱关押的几乎都是政治犯,我进入那里,是为了寻找是否有需要拯救的灵魂。” 很合理,林温点点头。 “我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但现在想来,最关键的只有一个。他是个作家,永远在写作,在所有能找到的纸张上写作。” “一位贵族,家人会给他传递纸张,如果还不够,他把灵感写在厕纸上。” “我并不清楚他写的是什么,我停留的时间很短,又有许多事情需要关心。“ “但某个狱卒对他的写作很感兴趣,他们经常聊天,只是我也没有偷听。” “不过,你可以想象到,我很难不去赞赏人类那种赤诚的热情。我不了解他写的是什么,在作品完成前,作家们也不一定说得出答案,不是吗?而且我后来离开了巴士底狱,并没有返回,无从知道那些细节。” “我必须说,我对他的关心比较有限。到今天,我也没有看过他作品的原文,即使它流传了下来。我不确定自己的行为多大地影响了这件事,但他们都为此指责我。” 他像是为了撇开责任,如此说着。 “巴士底狱被攻破后,我偶然想起那个总是在创作的人,和他无比珍重的手稿。而那位热心的狱卒正惶恐地呆在家中,他的上司不久前被杀了,他也几乎不敢出现在街道上。” “但很巧。某日,我碰到了他。我好心提醒,如果有未被转移的秘密手稿,他应该帮忙。” “我们就此擦身而过。” “那些手稿也得以流传于世。” 他长叹一口气,表示这就是他受同僚唾弃的原因。 “你能不能别只讲一半啊,我完全没懂。“ 林温一头雾水。 “因为那份手稿,正是人类历史上最邪恶的作品。“ 他停顿了一下。 “《索多玛120天》。“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林温有些愕然。 她不确定希奥多的话有几分是真的。 “所以,你帮忙抢救的,是萨德的手稿?” 她小心翼翼地确认。 他默认。 “你真的不是堕天使吗?” 虽然从她的角度来说,这不算结婚,但隐瞒犯罪行为不正是婚姻诈欺吗。 很难想象一个正经天使会帮助这位只关心享乐,反道德反基督的施虐狂始祖,。 “我前几天还收到消息,提醒我我下个世纪要回天堂述职。” 希奥多拿出了一份古老的羊皮纸,目前只有两个词,看起来每一笔都隔了快一个世纪。 林温觉得他干脆别写了,整张纸用墨水涂黑算了。 “那他们排挤你的理由也挺正当的,你的道德观确实存疑啊。” 她感叹。 “在没有邪恶的地方,善,无法想象恶。”他咏唱起什么箴言,“这就是为什么上帝允许邪恶存在,且没有开除我。” “好吧,其实我也有点后悔。“希奥多又伤感起来,”自从二十世纪初,那本书开始流传,在地面的天堂使者追根溯源,发现我有责任,就总安排给我一些没人想干的任务。他们的理由是,我已经承着上帝的意志,完成过极富道德争议的行动,所以其它的困境我也可以承受,就比如这次在美国的调查行动。” “经费是没有的,任务是艰巨的,费城的气候几乎是大城市里最差的。 调查对象又是一群根深蒂固的富人家族,就算只是第叁方评估,也根本没谁想来。” “等等,”她犹豫了一下,“那我也是你的调查对象之一了?” “不一定吧,”他轻笑,“你不是问我,那天为什么对你讲,你有没有在案发现场看过我。” “因为那天,我赶到现场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自称苏莉温的灵魂,它向我求救。” “我想帮忙的时候,它却消失了,被其他人带走了。” “我并没有权限直接察看人类的灵魂,这不是我的工作。但你确实不是她,对吗?” 他依然是那副挑不出毛病的友善态度。 “我把能说的都说了,现在是你的坦白时间了。不然我们没法知道,邪灵珀西召集大家到这里,究竟是什么目的。” 这语气过于就事论事,不久前还以为自己能控制他的林温,只觉手心冰凉。 禁忌的选择 “我必须承认,我一点也想不起原先的苏莉温,是怎样的一个人,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很抱歉,我给不了你答案。” 林温认为,对着希奥多全盘托出事实是不谨慎的,她选择模糊处理,并转移话题。 “关键的是,我们现在最不了解的是珀西,不是我。你刚刚说你有些新想法,也许我们应该谈谈那个。” “我想,珀西是个胜负心很强的人。”他语气淡淡,并没有深入先前的话题,讨论她是否不坦诚。 “我确实有一些判断,不过,也许你应该亲自和他玩上一局台球,最好是赢过他,看看他的反应,这样效果更好。” 他如此建议。 上场打球实在是个不错的主意,林温很高兴。她刚刚看到了总是追不上比分的希奥多有多可怜,虽然对挽回他的面子没什么兴趣,但这确实给她一个娱乐的借口。 噢,她可怜的未婚夫。 林温有一阵子没打过台球了,詹宁斯家的大宅里有台球室,她还没有来得及尝试。 台球是一项非凡的运动。囊中空空的青少年在乡间玩的台球,和谈生意的上流商人并无区别。也许后者能选择的球杆更多,擦手的毛巾更好,但这没有那么关键。 说到底,还是要靠一点直觉和技巧,精细的手部动作。 况且趴在球桌上击球,不会比卧在汽车底盘下修理更困难。 其实,林温还不是那么成熟的修车女工,没人想把全部的课余时间用来修车。偶尔她也会在车库里,和兼职工一起偷懒,来把快速的台球比试。 珀西确实有水准,她不敢说自己百分百能赢过他。但游戏激起的胜负心是很有用的,甚至压制住了她躁动的情欲。 俱乐部里的台球比赛,和正式的有很大不同。电视上转播的台球赛事总是那么安静,可现实中,这是项社交运动,人们围绕着球桌闲聊,交换情报,点评进行着的比赛。 尤其是现在,人们新奇地围绕了过来。没有特意声明,很多人并不知道两人是姐弟,大家只是对一个打台球的金发美女尤为好奇。 “噢,她击球的速度简直就像格林利夫。” 有人惊叹地说。 “听说了吗?格林利夫要结婚了,那个注定成为历史上最伟大台球手的家伙,要和他的中国女朋友结婚了,他们相识在费城,也计划在这里举办婚礼。” 人们聊起属于1920年代的八卦。 “我听说确实有个女球手,打得和格林利夫一样好,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金发。” “估计不是。” 人们笑了。 林温咬咬牙,她刚刚犯了一个愚蠢的失误,也许旁观者不是在嘲讽她,但她很不舒服。 她想喝口水,要求暂停比赛。 走近饮品台,她看见丹尼尔也坐在那。 “格林列夫是谁?”她选择找点话聊,她对人们提到的中国未婚妻很好奇。 “一位即将包揽所有赛事冠军的的台球手,一百年后,人们还是会记得他。尤其他算是费城本地的名人,在这住了半辈子。” 丹尼尔稍稍后退了一些,给她让开空间。 “他即将娶一位中国太太?”她问。 “中英混血,她是一位歌唱家,兼设计师,比她的丈夫要有事业的决心,不会因为酗酒中断自己的职业生涯。” 他简要地描述。 “你和珀西玩过台球吗?” 她尝试寻求一些合理的场外建议,要知道丹总是表现得对一切都颇有了解。 “很久之前的事了,我想在那之后,珀西花了很多时间练习,他现在做得很不错。” 丹尼尔似乎并不想提供什么窍门。 林温突然有一个相当合理的猜测,她浅浅喝了口柠檬水,返回了球桌,走到珀西身旁和他耳语。 “我猜,你特别想赢,你欲望着胜过那些比你年长的男人,你想比他们更有魅力,更有能力,你想方设法要证明这一点。” 她做出结论。 珀西愠怒地看着她。 哎,还是没对,有些草率了,应该打完一整局再思考。 林温撇撇嘴。 “我很难回应这种判断,会有谁不想证明自己?”他露出受侮辱的表情,反倒更显得他的面孔清秀俊朗,“但要是频繁地进行攀比,人生会变得过于可怜。” “何况我正和你比赛呢。”他接着说,“我现在只考虑要怎么赢过你,你也应该像我尊重你一样,多少看得起我一点。” 好吧,林温回到场上,利索地进行了一系列击球,故意留给他一个很不好处理的球位。 珀西显然看得出这是一种挑衅,他冷脸应对了起来。林温看得出,他计划在收球使用同样的手法,把她逼到一个不好出杆的位置。 他太想做得更好了,比她做得还狠,所以他频频失误。 这时候就很好赢了,林温喜笑颜开。 如果他选择回到平庸的打法,恐怕就像承认自己的无能,所以他不会。但林温不觉得这有什么关系,她稳健地击球,取得分数,让绞尽脑汁的珀西不那么漂亮地输掉了比赛。 有人为她鼓掌,她相当满意地加入进去,也给自己鼓掌。 珀西看了她一眼,低头笑了笑,走过来恭喜她。并和众人表示,他的姐姐确实是更强的那个。 林温有点头皮发麻。 珀西正握着她的手腕,那种被情欲绑架的感觉又回到了她身上。 看来刚刚,他确实希望能公平地和她比试。 她实在不喜欢这样,这样的欲求不满太不自然。像是施加这种效果的人,以为欲望是一种疼痛,而人类又会对止痛药产生耐受性,因此需要不断更换,直到找到成瘾性最强的那一种。 远远地,她在人群中看见丹尼尔,和他对视的那瞬间,他露出一个礼节性的祝贺微笑。 林温感到自己的心冷静了一些。 她问珀西,愿不愿意做胜利者的奴隶,珀西说,只是这样的胜利,恐怕还不够。 返回住宅后,她绝望地躺在床上自慰,感到更深的空虚。 性的快感不是和高潮绑定的,还有很多别的东西。更何况人类的神经是那么纤细丰富,却还是容易对自己的碰触麻木。 她需要找个人,真的需要。 林温想告诉自己,这都是珀西制造的效果,她不是这样的,她可以一个人解决的。 可她自己也明白,这是谎话。 就像以前,和加雷斯在一起。 即使接吻过很多次,每次碰触他的嘴唇,她还是会感觉到,大脑原来有那么多陌生的区域,给她一点欣喜的痛楚,酸涩的温馨。 原来人们渴望吻和拥抱,是因为神经懂得如何制造住轻柔美好的幻觉。恰到好处,让你感到自己是谁,又不至于遗忘自己是谁。 他人和自己总是有很多的差距——不同的体温,皮肤的触感。这让人感到自己是怎样存在,存在又是多么美好。 大部分人都想尽可能多地感受自己,如果只自己用手也太可惜。另一个人会怎样碰触,会怎样体会,会怎样夸奖。 慢慢地,这种渴求会从欲望变得像爱。人可能会变得,不愿意和身体上亲密的人分开。 那她为什么还是选择了不爱他不想要他,选择从加雷斯身边逃掉?林温收回自己的手指,不再揉捏任何敏感的地方,她快要不能思考。 她想起来了。 有段时间,就算不考虑基本的身体吸引,她也确实觉得和他在一起,未来会很好,他会把她带到一个更好的地方去。 他说觉得修车的她很性感,很特别。但那对她来说只是家庭生意,她学会了,就做了,没什么浪漫的。 当她烦躁地工作的时候,当她学习不下去的时候,她会想到加雷斯,会想要加雷斯。和他在一起是有些糟糕的地方,但只要忍受下去,其它方面的痛苦会大大减少。 林温在某天醒悟,她妈妈也是这么过来的。 妈妈在餐馆收银的时候认识了继父,她认为他有魅力,还有自己的修车行。人都有缺点,她可以接受。 妈妈说,她发现一件事,恋爱时的矛盾和结婚后的矛盾,不少其实换汤不换药。当你为了一个更好的未来容忍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收银,从没人来的餐馆收银台,变到没人来的修车行收银台。 哪有什么很好的未来呢,自己迟早会忍不下去的,到那一天只会更崩溃。 所以,她不想要加雷斯了。她选择封存对他的欲望。 可这和现在的情况又不一样。 现在的情况完全是非现实的。 她不能输掉这场游戏,可膨胀的欲望操控着她,引诱她和禁忌的对象发生关系,。 她跪在床边,理性已经不能稳定她的身体。 这才第四天,她警告着自己,却无法控制地,颤抖地走向珀西所在的房间。 走廊为什么那么长。 她感觉爱液正沿着大腿往下流。 她双腿酥麻,只能跪倒在地毯上,再次难耐地磨擦起阴蒂。 她听见有人从身后走来。 不管是谁,谁都行。 她回头,踉跄地扯住那人的衣角。 金色的长发像月牙一样托举着她秀美的脸庞,这样的脸庞是多么适合在黑夜里闪耀啊,多么适合寻求一个黑发的男子,在他那里取得片刻的休憩。 为什么丹不可以呢?她找不到禁忌成立的理由,她想要他,止不住地想要。 他的糖果 林温在丹尼尔眼睛里看到的只有平静。 他说,邪灵只是在操控人类的激素水平,但人类也可以做到自己欺骗自己的大脑。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扁状的锡制糖果盒, “你习惯薄荷味吗?” 他问。 “可可以。” 温看见他打开盒子,里面装着的东西看起来明明是巧克力球。 她拿了一颗,很快就含化了。原来是包裹着巧克力的薄荷糖。 薄荷糖的清凉感确实让她冷静了一些。 也许再来一颗会更好。 也许他应该喂她一颗—— 好吧这薄荷糖一点用也没有,为什么裹了巧克力啊巧克力不是刺激神经吗,纯粹是他自己买了想吃吧,说到底为什么会买这么奇怪的糖啊,1920年代的商场也不至于只有这种东西吧! 林温满腹抱怨,她抬起头,想抒发不满,却又吃下了一颗糖球。 因为丹尼尔又把一颗糖递到了她嘴边,只是随手,仿佛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我只能给你这个。” 他明明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温回忆着他指尖在她嘴唇上极其短暂的碰触,越想越色情。 “你不能留在这里,今天只是第四天,我也不会建议你在后续的任何一天屈服于珀西,我们都不知道他到底在考虑什么。你现在应该去宅子后面,坐上马车,如果没有人就自己策马。你得去镇上,去旅馆找你的未婚夫,没有别的办法。” 他很笃定。 “如果还是不行呢?”她当然知道这样最合理,可万一还是不够呢。而且珀西不会干涉吗,刚刚他就找了个借口打发希奥多先回去,又把他的友人丹尼尔带回了家。 “或者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不受影响的吗?这薄荷糖不可能有用吧。” “更换追逐的对象不会增加你的快感,因为你能实现的东西,都已经在你体内了,你要做的是想办法把它们引导出来。同时,你显然是这个幻境的核心,不要假设自己不能做什么。”他冷漠地说,“至于怎么不受到影响,从我的立场来讲,这是最基本的道德,没有必要多说。” 那丹尼尔那百分之十的灵魂复写率该怎么达成,林温第一次觉得这个任务只给一百积分是件好事,这样她不至于因为可以预见的任务失败过于心痛。 不行,还不能放弃,既然都说到这了,那她得讨论下去。 “那你总会想些什么吧,还是说你真的对邪灵的影响免疫?” 温持续发问。 “世界上有比受欲望折磨更深重的折磨,那就是道德折磨。那种痛苦会让欲望会像暑气一样全数蒸发。”他把糖果盒放回口袋,“而当我回忆人生的时候,永远能找到那么多可以自我谴责的地方。” 林温做不到,她觉得自己已经这么倒霉了,比起谴责,她还是想对自己好一点。 所以她选择离开这座危险的宅子,骑马到镇上找到了希奥多,在一个足够放松的拥抱之后,她询问希奥多能不能角色扮演一下丹尼尔让她好受一些。 希奥多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 “那你明天又打算要我怎么办呢?”他维持着语气的柔和。 “明天,你还是可以扮演丹尼尔,因为熟练度上来,所以会更像,更有效。”林温热心地讨论起来,“你们都是基督徒,你能想象他会说什么的,你肯定可以演得很好的。” “那第六天呢?”他没有生气一样笑着。 “角色扮演珀西,我想应该别有风味。”她出着主意,“如果我们一直在一起,珀西肯定也要有所行动,也许我能更接近他想要什么。” 他想说点什么,却沉默了。 就像是觉得事情开始变得很有趣,他笑得很愉快,说这计划应该可行。 “我可能不太了解丹尼尔,你认为他是怎样的。”他甚至揣摩起角色。 林温怀疑自己不需要多做描述了,因为他已经在表演了。 也许他们身上有着共通的华丽气度,所以,当希奥多的神情混杂起悲悯和自厌,他微妙地达成了扮演丹尼尔所需的部分要素。 还是说,这就是他的实际心情? “我也许不知道怎么扮演丹尼尔,但我确实知道,怎么扮演女孩想象中的他。”希奥多的语气变得更加婉转。 “谈到新英格兰,人们会说,这里是美国少有的,充满绅士淑女的地方,一种上流社会的风度。” “有些女孩可能会想象,在这里,一个拥有良好教育背景,家庭富裕的男人,会为着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异性奉献上爱情,表示他们厌恶那套典型淑女的外壳,爱上了充满生命力的她。” “噢,这是可能发生的。但为什么在新英格兰有这么多标准的淑女,就像他们谈论亚洲女人,会先赞美日本女人的从顺?” “因为培养出一个淑女,意味着淑女背后的整个家庭会和她未来的丈夫合作,良好而稳定的利益交换,越是阶级固化的地方越是这样。婚姻不是一个人给予恩赐,另一个人接受,婚姻是双方的合作。有魅力的女孩无穷无尽,真正稀有的,反而是另一个适合长期合作的家族。” 他说着,从柜子上拿了一本电话簿,随意翻看起来。 “丹尼尔不会选择你,你明白吗?不过,事实已经证明,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 他抬起视线,再次看着温。 林温觉得他确实掌握了精髓,也许他可以按这个调性继续演下去。 “其实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希奥多干笑着,“总之就是把语速放慢,声音变低沉,使用复杂的词和比喻,如果有论点就提供例证。让自己听起来很有道理,即使内容已经离题万里。” “你觉得这样够吗?”他再次询问起温的意见,不过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他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这种盲目自信让他看起来又完全不像了。 但这确实大幅度增加了他的魅力。 林温走近他坐着的沙发椅,跪坐上去,和他说做他自己就好。 他可以做自己做得很好。 第五天。 她醒来的时候希奥多居然还在睡,可能是她的神经太紧张了。 也可能是他确实消耗了太多体力。 就像是某种体贴一样,在她洗漱后,电话声响起了,是珀西打来的,提醒她要去试婚纱。 是的,珀西提到过,婚礼是一定会在第七天发生的,难道他对这件事很执着吗? 会有任何十六岁的男生期待这种事吗?还是说邪灵珀西类似于爱情小说里那种很渴婚的吸血鬼? 她要希奥多别跟过去,她需要单独和珀西相处。 “这件婚纱是新做的,你满意吗?” 珀西已经在试衣室了,他典雅的礼服和此处相得益彰。 林温觉得古董蕾丝都很漂亮,她没什么不满意的。 “为了你新做的,”他笑着说,“我不了解你的喜好,不过苏莉温不会喜欢这个款式。她喜欢的你也肯定不喜欢,所以我还是换了。” 林温定在了门口。 “噢,你不必惊讶,其他人并不像我一样了解迷失的灵魂,也不像我一样清楚苏莉温的糟糕个性。洛拉也许把你当作亲爱的妹妹,温的任何变化对她来说都是值得欣慰的成长。但我知道那家伙根本没可能改变,她有足够的底气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不喜欢的事情绝对不做。而你居然接受被命运推着走。” 房间的气压骤然变低,也许因为幽灵根本不需要呼吸,因此不在意人类的肉体是否会被影响,只是傲慢地释放威压。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喜欢?”她尽力得体地笑。她无法反驳珀西,但她至少对衣服没那么挑剔。 “而且我并不是被命运推着走,我只是想更谨慎地把握好反抗它的机会,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么多试错成本。” “噢,我完全理解。我真的理解。苏莉温那样确实很蠢,她总是不谨慎。不过,你和她的喜好实在是完全不一样,我真的不能想象你们会喜欢什么相似的东西。” 珀西又补充,她没必要那么紧张,先坐下聊聊吧。 林温并不动作,事已至此,听他的难道有什么好处吗? “我很遗憾你不能和苏莉温一样享受到这个剧本的恐怖之处,我是说,如果参与者是她。首先,和兄弟乱伦只会让她反胃。如果她在第一天从窗户跳下去,绝对是因为恶心到想自杀,她甚至不会走到走廊,而是直接从我在的房间跳下去。” “其次,她真的忍受不了她的生活中,有一点她不想要的瑕疵。如果她决定了什么,她就一定要得到。她是那种向往婚礼的人,如果结婚对象不是她自己选的人,婚礼的各种事项也不是她亲自敲定,苏莉温绝对会气到发疯。” 好吧,林温确实没有这些痛苦,她看到剧本甚至觉得冲突有点平淡。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只是增加了我的怀疑,。”珀西主动站起来,走到了她面前,“正如我告诉你的,我非常了解灵体,我能观察到你的不适应。” “你不用担心,如果你真的是苏莉温,我会毫无负担地让她留在幻境里,代替我受封印束缚。但现在,也许我会支持你找到找到答案,找到我想要什么,毕竟我自己都不知道。” 珀西海蓝色的眼睛都覆盖上了阳光般温暖的光泽,但他微笑中的善意依然像是伪造的。 “我的意思是,我或许可以承认你是我的姐妹,首先在身体的血缘上是。其次,就我个人的感受来说,我会承认丹尼尔是我真正的兄长。而他曾经有一个亲姐姐,可惜,已经去世了。他甚至去过通灵会,你能想象吗?” 珀西同情地说。 “我不知道你听过一句话没有——‘美国人的生活没有第二幕’,这句话有很多种解释,但对于灵魂,我们确实会发现,整个西方都不太赞成轮回转世。” “但,如果你是丹的姐姐,那转世不是很合理的吗?而且,如果你从灵魂上来说是他的姐妹,那等于你完完全全就是我的姐妹。” 他非常满意自己的结论,紧紧拥抱了温。 啊? 林温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推导出来的,她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如此—— 如此困惑过。 不是来做心理医生的 说实在的,不仅是珀西突然声称她是丹尼尔姐姐的转世让她困惑,他忽然热情起来的态度也让她多少有些不适。 她怀疑,正因为珀西确信她不是苏莉温,又假设她是丹的姐姐,才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所以,哪一点是决定性的呢? 她不好说。 “你刚刚承认了我是你姐姐对吧” 她不想考虑自己是否真的和丹的姐姐有所关联,很难讲珀西是不是在胡扯。但她现在至少拥有了一种底气,一种严厉斥责珀西的底气。即使她是独生女,并没当过姐姐,但珀西这破小孩实在是太值得一骂了,看人下菜碟最可恶了。 “珀西,我必须说,你从来都没有长大过。” “哦,你说对了。” 邪灵珀西不感兴趣地承认了。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更加低沉,她的呼吸越来越艰难。 是的,林温已经可以确信,眼前的邪灵绝对没有作为成年人生活过,只有小孩子会嫉妒成年人,会想要变成大人。 同时,他又是这样地对性怀有好奇,编造出浮夸的故事,强迫大家参与,试图惹恼身边的人。等到他自己有机会接触的时候,又作出一副高深的态度,不怎么积极。 怎么说,反正就是,不太成熟。 林温有些心虚地陈述了以上事实,要知道这位邪灵,肯定比她活得久得多。 她想起最开始那个循环的空间,走不完的楼梯和走廊,大概是珀西真实感受的某种投射。 还有,不存在成年雄鹿的森林,也太像什么隐喻。 她是不能体会这种心情的,即使也还差几个月成年,林温已然发现,成年人的世界没什么好的。 不过,如果是连着几百年都在当青少年,确实也不怎么快活。 “是,你说得对。”珀西竟然相当虚心地接受了意见,他的神色相当坦诚,并没有任何潜藏的不满。 “每一次,我都活不到十七岁。” 他笑着表示。 “所以,你想活下去,你想长大,你想体验更多东西?” 低气压给她的身体带来了剧烈的疼痛,让她急于从这种状况中解脱,过早地说出了一个推断。 “也许吧,”珀西并不认为这是他主要的目的,但仁慈地收回了一些制造的威压,“可能我会有这种想法,但带你们进入这个幻境,就能在这一点上帮助我吗?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天使,明显是想要抓住我,作为詹宁斯家族和邪恶交易的罪证上交吧。” “你今天的机会又用掉了,”他提醒,“只剩下两次了。” “不过,大家一起被困在这里,其实也不错。” “我不用被抓走,你也可以在这里,和你还算喜欢的两个人一起生活。尤其是,反正都被关进来了,你就算和丹做了些什么——” “也无所谓。” 他愉快地眯起眼睛。 “既然都这样了,那我再次修改一下剧本吧。你好像认为我演得不怎么样,没关系,我接受你的批评,我自己都感到,我的人生无聊到没有任何值得观看的地方。重复,重复,永远是重复。” “但我想,我能演丹演得很好,比希奥多演的,要好得多。” 他的身形在瞬间模糊,又聚合成一个完整的影像,再逐渐变得真实。 林温并没有见过面前的人,只是,依照珀西的话语和那极其相似的外貌,她能确信,这是十七八岁的丹尼尔。 比现在年少得多的丹尼尔,也许他在这世上度过的时间没有那么久,却好像已经习得了许多幽深的秘密。如果说反复经历死亡,给珀西带来了自我放弃的散漫,年幼时多次濒死的经历,同样给丹尼尔带来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可那层阴影,却更像树影,灯火点缀的树影。 “知道暗中所有的,光明也与他同居。” 珀西又变回自己的样子,轻声说道。 “这就是扮演他的要点,体现基督教的智慧和美德。” 他给出建议。 珀西接着说,也许他应该证明一下自己的演技,独角戏就是一个好主意。 他交替着陈述和表演,对着被禁锢在椅子上,因幻境的魔力而颤抖的林温描绘起往事。 “在我六岁的时候,他们开始安排我参与家族办公室的教育活动。不过,某位极具资历的信托管理人只和我说了两三句话,便遗憾地宣告,我恐怕就是本世纪要交给魔鬼的那个代价,无法活到成年。” 珀西眨眨眼,又变换成丹尼尔的样子。 “我认为这是不合逻辑的牵强附会。时代不一样了,我能活下来,珀西也可以。” 某一回,在目睹了父亲失控的斥责后,丹尼尔如此说。 至于族谱上记载的那些阴暗故事,以及珀西出格的言行和冥顽不化的心。他表示,不如听听更专业的教授们有什么意见。 那时的丹尼尔,已经有了和如今相似的沉稳。 只一刹那,大概是厌烦于把丹演绎得过于完美,珀西又以自己的姿态陈述起来。 “那几年,我也住在波士顿。我不再去学校上课,除了家庭教师给到的辅导,有时候我会被载去剑桥市,在某个神学或者古典学教授的家庭客厅,和他们谈话交流。” “但说实话,我和丹尼尔的关系并不紧密,他没有时间顾及我。我也并不会因着他的善意,对他多出什么兴趣。” 他评价道。 “没有瑕疵的人类是最无聊的,他们总是自得于自己的完满。不过还好,丹尼尔是那种大有问题的家伙。” 珀西继续着他的独角戏,展现着某一次的感恩节。因为父母吵架等等无聊的理由,谁都不回费城。丹尼尔接珀西去他住的地方,一起过节。 在路上,丹尼尔开车出车祸,他爽快写支票;到公寓,他定好时的烤箱着火,消防车来了他刷卡付款。花了一笔又一笔这样莫名其妙的钱,丹对珀西说抱歉,自己最近神经衰弱,可到了半夜不睡觉的又是他。 “我顶着黑眼圈出去,发现丹跪在圣像前,握着十字架念诵哥林多前书,他翻来覆去念的就那么两句,最后还合并成一句——‘要逃避淫行,岂不知你的身体,就是圣灵的殿吗?’” “我问他为什么念这个。”珀西饶有兴趣地回忆着,“他说他感到愧疚,就不再讲了。” “如果你能出去的话,你应该问问洛拉,她确实知道点什么,也是她告诉我。如果有那样一个让丹尼尔感到愧疚的人,那只可能是他死去的亲生姐姐。” “其实我不在意你是不是,但你已经足够像了,那种,灵魂的色泽。” 珀西结束了表演,他把婚纱店的员工叫进内室,员工们细心地给温穿上婚纱,说这样的衣服天生就是为她设计。 “因此,我准备调整角色安排,你知道的,有时候戏演了一阵子,才会发现,某两个人其实更适合对方的角色。” “让丹尼尔演你的未婚夫怎么样?会不会这样更有趣?要知道,无论你是他的妹妹苏莉温,还是他死去的姐姐。他都绝对不会想要和你有肉体或者婚姻上的结合,这是他,基本的道德。” 珀西靠在沙发椅上,懒散地注视着穿上了婚纱的温。 他还不算太没有人性,这婚纱不是塑身的,也没有束腰,不至于让她一边受幻境的影响,一边物理上地喘不过气来。 珀西又闭上眼睛,调控起时间和空间。 他让时间来到了第六天,没有给温任何喘息的空闲。 “再猜一次吧,再猜一次。然后我们就去参加婚礼。” 他说完,又变成少年丹尼尔的样子,似乎认为她不会有正确答案。 “你想要每个人都,对自己最深层次的欲望,屈服。这样你,就可以,折辱他们。” 第五天和第六天的催情效果迭加在了一起,林温匍匐在地。这根本就不只是催情,而是全面地控制人体的激素和神经,制造出动物性的欲望,试图支配人的理智。 “不对。”扮作丹尼尔的珀西说。 他再次调控起他的场域,把时间拉到了第七天,四周的环境变为璀璨的教堂,两人身处一个精致的新娘休息室。 “看着我。” 即使都是黑发,在不同人的身上,也会有完全不同的气质。林温想,珀西选择染黑发,恐怕是他真的厌恶光线。 而对于丹尼尔,就算是珀西假扮的丹尼尔,他天生的黑发也传达出一个信息,他承认自己生来就是如此,如同承认他的原罪。 “你已经要受不了吧。” 他在温的耳边呢喃,提醒着无需强调的情欲重压。 “我可以给你两个选项,第一个,和丹尼尔的幻象发生关系,第二个,和我发生关系。哪个会让你更满足呢,我想很明显——” “不,先不说这个,我想我懂了——”林温撑着身体退后,试图让自己有尊严地坐好。 “珀西,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了。” “别浪费机会啊,你没有下一次了。” 林温不认为还有别的答案,她太熟悉这种感觉了,这些富家少爷的心理问题是不是都一样? “珀西,你特别讨厌你自己,也无法爱上别人。你不能理解的不仅是情欲的爱,还有最基本的善意的爱,你更不会理解,人类是怎么能自爱的。你想让大家没有尊严,你想要大家背弃自己的认知或者信仰,你想看到每个人更深切的自我厌恶,因为这是你的常态。” “所以你——” “你可能说对了,但你最好等一下再说。” 珀西扬扬手,用邪异的力量阻止了她发声。 “外面好像争执起来了。” 他侧耳倾听。 “说真的,”他半蹲,靠近她身前,“希奥多和丹尼尔,你会帮谁呢?” “也就是说,你是想帮助希奥多抓住我,上交给至高的天界,结束我的轮回,同时让珀西的身体变成一具空壳。还是更理解丹尼尔的意愿,希望部分地封印我,让我能苟延残喘,继续活在这世间,至少在这一次,活过十七岁。” “你没有必要同情我,我也不觉得这两者有什么质的区别,全凭你对那两人的态度了。他们各有各的立场,但你也可以有你的。” 珀西一副不关心自己命运的冷漠态度。 这又怎么可能。 “我会让你留下来。” 林温笃定地说。 “不仅是为了丹尼尔,还为了洛拉。洛拉也一样关心你啊,就算她不说,可她就是那种,特别在乎兄弟姐妹的人。” “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你应该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幻境的影响减弱了,珀西的表情也有所松动。 “我现在不能说答案对吗,幻境会崩解是吧,希奥多就可以控制你了,对吗?” 珀西点头。 “我会帮你的,”林温说,“但你出去之后,要更听我话一点,可以吗?” 珀西没说话。 她已经浪费了第五天和第六天的机会,现在是最后一次实验那个增强的特殊效果了。 也许这正是时机。 “你可以做我的奴隶吗,珀西?” 她询问。 “或许可以。” 珀西如是说。 这算不算成功了? 就在这时候,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是希奥多。 他很沉重地走了进来。 他穿着的是普通宾客的服装,从他入戏的状态来看,希奥多完全接受了自己从男一号被换成男三号——也就是从未婚夫,换成突然来访,参加婚礼的青梅竹马。 他无比脆弱地跪坐在温面前,先是带着泪,赞美她美丽的裙摆,赞美她温暖的手心和怀抱。接着祈求她,祈求她不要选择一个不可能把她作为恋人相待的丈夫。 “我们的心,难道不总是一致的吗?” 他的双眸灼烁着令人痛心的神采。 “我们需要从这里解脱,从这里离开。” “说出那个答案吧,温,让我们打破这残酷的现实。”他的声音无比坚定。 “你的答案,总是对的。” “珀西……” 林温抬起头,看着不远处不发一语的珀西。 “你想要的是——” 她止住了话头。 为你做的一切 林温陷入了一丝恍惚中,她刚刚是不是说好要帮助珀西,可眼前的人又不是珀西。 他是谁,为什么这么像丹尼尔,她是不是不应该对着他说出谜底。 就像理性和记忆被暂时封存了,她现在只能遵循最简单的指令行动。 但这指令卡了壳。 希奥多转过头,讶异地看着变成了年少版丹尼尔的珀西。 大概因为他们都是黑发,他刚刚压根没注意到这点。 反正就是他观察力太差了。 “完了。” 希奥多说。 「你盟约的伴侣,你却以诡诈待她。」 不再受珀西影响的提示板总算开始工作,并显示出这样一条经文。 光圈戒指发挥着威能,让他主人那俊美的脸庞因为疼痛,不止地滴下忍耐的汗水。 希奥多对林温的控制也停止了,他想用神力控制林温,这被戒指视为一种欺骗,因此受到了惩罚。 林温算是知道了,自己现在有两个奴隶了,这屋子里都是。 “珀西是我的家人,我不能把他交给你。”林温耐心地和他解释。 “很好,”珀西微笑着说,“那继续吧,这家伙看起来受到了反噬,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了。他出局了,接下来,你选谁呢,故事总得有一个结局。” “可是,他已经没法抓住你了,现在说出答案,我们不是可以离开了吗?” 林温想和他讨论一下,毕竟胜利的条件判定就是发现幻境的目的,并说出珀西想要的是什么。 而现在,珀西默认了她猜到了正确答案,希奥多刚刚更是使用了神圣的力量,对她宣告——“你的答案,总是对的。”。 这意味着,她已经掌握了逃出的方法。 糟糕。 她意识到自己有点太没警惕心了。 而且她对奴隶的态度有点太平等了,这家伙反抗了。 珀西再次封印了她的言语。 “你得选一个人,不然就不算有结局,我不喜欢没有结局的故事。”珀西提出了要求。 “选择丹尼尔,你得打开门,走向婚礼大道,走到圣坛,举行仪式。他就在那,受到剧情限制,他没法过来帮忙,你得亲自走向他。” “选择我。哦,那就需要实质性的出轨了。不过,就像我刚刚告诉你的,我还是给你两个选项,十七岁的丹尼尔,或者我本人的形象。我当然是推荐你选我了,如果你想和真实的丹迎来结局,我会惩罚你,我会放大你的欲望,你估计会忍不住要和他发生点什么,这样,你就又输了。之前说过的,这对丹尼尔来说是禁忌。” 林温当然知道,选择珀西是更稳妥,更合适的选择。 可是,如果真的要和他发生关系—— 就算他在这世界上活过很多年,肉身其实也只比自己小一岁,但从她的角度来看,珀西完全就是个孩子,一点也不成熟。 更何况,如同她自己刚刚说的,她希望把他作为家人看待的。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接受不了乱伦的理由吧。 “我还得提醒你一件事,你现在怎么看我,丹尼尔就怎么看你。” 珀西好像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并忠诚地提醒,她最好不要因为好奇丹尼尔的装扮,走出这扇门,剧情的推进会让一切无法控制。 “何况,丹尼尔也不期待这种事。” 可是,这样的话语,却增加了她的逆反,奴隶珀西凭什么给她提建议。更不要提,她再次被唤起的情欲。 为什么都进入了一个乱伦故事,她却什么禁忌的事都不能做? 为什么她还要被珀西指出,她的不成熟?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是他的姐姐,还有所谓的,前世的记忆。但你难道会比他更成熟?据我所知,丹尼尔的姐姐去世的时候,和你现在差不多大。你不就和我一样,彻头彻尾的未成年,孩子气。” 珀西不掩饰他话语中的嘲讽。 “而且,他难道不是,对他的姐姐感到愧疚。可愧疚,是无法变成——” 一支黑色的箭射中了珀西。 时空也产生了微妙的扭曲。 “丹!你说过你永远不会这样的!”珀西忍着剧痛,朝着灵界的某处愤怒地控诉。 “Speak Out.” 林温意识到,这是丹在提醒她说出那个正确答案,不要和珀西纠缠,这没有意义。 “珀西,你想要的是自爱,你想要接纳你自己。但你做不到,所以你想看到其他人丢失尊严的样子,失控的样子,自我厌恶的样子,你费尽心思做这些,是为了合理化你对自己的感受,从而用自我优越感取代健全的自爱。” “好的,你说对了。但我压根不知道你是怎么推断出来的,我怀疑你在作弊。”邪灵珀西和他的幻境正在消逝,可他还是执着于结果。 “是的,你给出的信息是不完全的,你的幻境最初是为了苏莉温设计的,我也无法有和她一样的感受。但我可以通过自己的人生经历推断出来,毕竟我算是有点了解,你们这种人是什么样子。何况,如果利用人生经历推理算是作弊的话,作弊最严重的就是你们这类人。” 她诚恳地说。 “你明白吗?明明是被命运宠坏的小孩,却偏偏要折磨自己,好像不这样,就感觉不到自己存在。其实你们并不是那么懂,真正的折磨是什么。” 没错,这个谜面就算有再多细节,对她来说都太不明显,她更多地是察觉到了那种相似之处,她想到了加雷斯,和他扭曲的自尊。 “随你怎么说吧。”邪灵珀西正一步步被封印,灵界某处逸散出力量,“但别真拿我当小孩啊,毕竟我也算,在世上活过了很久呢。” 眼前的世界变为一片空白。 刺眼的空白。 许久之后,林温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詹宁斯家的会客厅,就是她进入幻境的那个地方。 珀西仍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她回头,看见希奥多还是痛到不停流泪,誓约戒指的惩罚没这么快完。 丹尼尔也推门进来。 “丹,”珀西开口了,“你说过不会对家人使用武器的。” “抱歉,也许以后我应该对此发誓。” 丹尼尔相当平淡地回应着。 “这,这算是封印了邪灵?” 林温试图掌握状况。 “这回只是封印了力量而已,我本人还在这呢。” 珀西如此回答。 丹尼尔点了点头,也开口说话—— “抱歉,也许最后交给你自己解决会更好。只是时间有点控制不住了,珀西没有做好限制,从开始到现在,”他又确认了一眼手表,“已经过去了29小时。现在是晚上10点,你明天还要上学。” “呃,那我昨天,有没有旷课?” 她不知道旷一天课扣多少积分,着急地确认起提示板,却发现只有攻克幻境的333积分到账。 “帮你请过假了。” 丹尼尔淡淡地说。 林温还想问点什么,她的心脏怦怦跳动。只是现在明显不是时机,希奥多还很可怜地蜷缩在地毯上。 “别这样看着我啊,没什么的。工作的时候肯定要认真完成目标,如果最后做砸了不就做砸了。我不希望因为工作影响别的事。” 希奥多忍着痛,和煦的语气显示着他依然秉承着自己随性的人生要旨。 丹尼尔转身走掉了。 珀西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不想讨论任何事的模样。 “你明天还来上学吗?” 林温只能和希奥多没话找话。 “当然要去,我不能因为这种微小的痛苦逃避责任,何况这是因为我自己的错。” 他哭着说。 可能安慰他一下会更好,只是珀西还在场,她不好多说,敷衍地鼓励了他几句。 “Sis,”珀西忽然睁开眼睛,“这家伙对我的态度太不友好了,我不希望他住客房,你也不要管他了,我等下会叫人把他扔到储藏室去。” “没事,”希奥多很坚强,“应该也比我目前住的地方强。” 林温相信自己确实是不用管他了。 至于她的奴隶弟弟,她暂时也不想处理。 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还好床是完美的,她睡了个好觉。 次日,林温醒来的第一感受是,好不想上学,一点也不想上学,但还是得硬着头皮上学。在幻境的七天让她感觉身体被掏空,只剩下躺床上呼呼大睡的欲望。 她和希奥多一起去乘校车,并没有人投来多余的眼神,可能是觉得这两人就算在一起也不奇怪。 “我想问你一件事,”坐下之后,希奥多开口,“我们应该是在交往吧。” 林温认为他在公共场合这样说很不好,说不定会有其他人听到的。 “我不确定,”她诚恳回答,“也许我还,有些别的考虑。” “没事,我知道的。这样也好,心灵上的痛苦能压制生理上的。” 是的,誓约对他的惩罚还没有失效,他痛苦到憔悴。 “你还会这样多久?”她问。 “一般来说,七天吧。七是神圣的数字。” 他的眼神有些绝望。 今天上午的课都是和艾略特一起,但林温没有催眠他的心力。下午的英语语言,希奥多几乎没说话。讨论都在女孩们之间热切地被完成。再后面的经济学和商业领导力,林温也只是点着时间,糊弄地学习。她期待周末快点到来,让自己休憩一下身心。 可惜,日程表的提示弹出,告诉她别忘了课外活动,周五的下午有个青少年法庭,她要去做辩方律师。 哦对的,前两天她接到了一封确认邮件,询问她的身体状况是否能出庭,并传递了证人的预期来庭情况。虽然她不清楚要申商学院的苏莉温为什么做这个,但相关的笔记就放在她桌上的显眼处,写得很详细,林温觉得自己不能推辞,也没忘记带在包里。 等她到了青少年法庭的现场,再次眼前一黑。 她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加雷斯站着庭前,和法官热切地寒暄。 这种法庭都需要成年人指导,除去附近宾大的法学生,有些正式的法官下班后,偶尔也会来参与这种项目。 青少年法庭的设立,是为了避免一些犯轻罪的未成年进入正式的审判程序,留下犯罪记录。也为了给一些有志进入业界的青少年一些指导。 有志于政界的估计也一样。 林温局促不安地抱紧了自己的卷宗,苏莉温写的内容条理清晰,她原本挺有自信的。 加雷斯也看到了她。 他竟然过来打了个招呼,聊了几句无伤大雅的天。 但林温没什么想说的。 “别忘记,”加雷斯的语气竟然有种计算过的暧昧,“之前说好的,再见面的时候你要和我一起出去,去道歉。” 去就去吧,还能怎么样呢。不管怎样,正好回家看看。 “是的,我会和你去她家道歉的。”她点头,“但先完成法庭上的事,再说这个,好吗?” 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摊开笔记,她的当事人受到了校园霸凌指控,这只是青少年法庭,所以她要证明的只是,他不是累犯,而且有在虚心悔改。 不过,根据苏莉温的笔记,上次联络到他还是一个月前,此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今天他也暂未到场。 如果他真的不来的话,就只能按部就班地传唤苏莉温采访过的那些家人同学了,感觉这样说服力很弱。 离开庭还有时间,她继续翻看着笔记。 她身边有人拉开椅子坐下了。 林温抬头看向她的当事人,她尽力保持着专业,和他打了招呼。 这是一位无法确定族裔,容貌纤细的少年,他全身的白化病让他看起来有明显的弱视,苍白的睫毛看起来不仅挡不住阳光,也挡不住灰尘。 等等,她要辩护的是霸凌者不是被霸凌的?苏莉温的笔记确实写道,被告有些“身体上的情况”,但没有说具体是什么。 真正见面的时候,她才发现,他看起来实在是脆弱可怜。 “如果早知道你这么可爱的话,我就会出来和你见面了。” 这家伙相当轻浮地开口了。 “你应该用Instagram联系我的。” 哇,好烦人,他的首饰看起来不便宜,还是这种性格,感觉不久就可以直接扭送正式法庭了。 不行,要专业,要理性,这是她的当事人。 她试图交换一下信息,但对方没一句正经话。还能怎么办呢,硬着头皮干完呗。 法官敲了叁下锤子,宣布开庭。 林温长叹一口气。 律政业需要更多的金发宝贝 xingwanyi.com 谁都受不了当事人一直看着自己暧昧地笑,不停说一些调情的废话。更何况现在还是控方陈词时间,加雷斯那专业级的流畅发言让她崩溃不已。她在想自己怎么会这么自信,什么经验都没有就来做律师。 陪审团都是些十四五岁的少年,看起来很严肃,没有一个人把这当作游戏。更何况被告是因为霸凌上了法庭,这是同龄人最唾弃的事。 法官要被告安静,他说抱歉,自己有秽语症。 另外,被告抗议,控方律师把他的名字高威(Galway),念得像Go Away,这种不专业的态度让他非常受伤,想起了许多痛苦的童年回忆。虽然只有很细微的区别,但请重视这一点。 林温怀疑自己辩护的效果不会比被告本人和加雷斯对骂更好,她不用看就知道加雷斯快气死了。而且被告看起来就不在乎惩罚的力度,好像无论结果是什么,他总有办法解决,所以只想说个爽快。 “法官大人,我想这就是被告常用的策略,他习惯塑造一个无辜的形象,以此制造系统性的压迫,恐吓他的同龄人。” 这回还真让他说对了,林温无奈地承认,提示板也提供了类似的描述。 她确实有些丧气,可苏莉温写的厚厚一沓笔记,以及她怎么都不想惨淡地输给加雷斯的那颗心,都让她想要争取一些可能性。 要知道,辩护不是要寻找当事人的闪光点,而是在法律规定的范围内,最大程度地维护一个自然人的权利。 嗯,起码她看过的法律剧集好像是这样说。 到了她的陈词时间,也许她没有受过训练,可提示板实在是太方便了。它负责地总结了加雷斯的发言,以及她刚刚在笔记上划出的重要讯息。 “法官大人,我承认我的当事人存在一些糟糕的举动,但请您不要忽视,他在生活中切实面临的挑战,身体上的特殊状况。这让他长年受着折磨,由此不可避免地形成了一些自我防备的社交策略。” “此外,正是因为这种脆弱,让他习惯把他人的同情心当作盾牌,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我相信,最开始他的攻击性行为,并不是为了伤害他人。后来的冲突升级,确实产生了负面后果,但这何尝不是青少年在社交中学习成长的一种历程呢?” 温非常有力地结束了陈词,说实话,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的对。她旁边这家伙完全就是个缺乏同理心的公子哥,外貌上的那点欺骗性也掩盖不了他恶劣的品行。就凭他凝视陪审团里女生的暧昧眼神,足以看出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加雷斯传唤了证人。 好吧,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证人储备实在是既充足又有说服力,一个两个全都印证了她的当事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坏种。还能怎么办呢,她是辩方律师,她都想揍他一顿了。 但她这边找到的证人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 被告“最好的朋友”是一个大汉堡般的胖男孩,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参与了被告在现实或者网络上的霸凌行动,他打扮得很朴素,声泪俱下地描述了如果没有被告,他们这种边缘人在学校将会多么孤独。 被告的妹妹也是一个受白化病影响的女孩,她看起来有种真实的悲伤,描述着哥哥经常陪伴自己,并告诉自己如何在需要的时候向可靠的成年人寻求帮助。 这让加雷斯也不好坚持,被告的转变都发生在霸凌行为被起诉后。不过他还是有疑问,他最好的朋友穿的那双看似破破烂烂的限定运动鞋,是否仍说明着他只对同阶级的人释放善意。 林温觉得糊弄糊弄得了,这货不值得她全心考虑,她只是得尽心对待好自己的工作。看更多好书就到:yeseshu wu9.c om 提示板严厉地谴责了她的想法。 「审判,不是召义人悔改,乃是召罪人悔改」 如若消极辩护,扣除5积分。 扣除不就扣除,林温现在手握884余额,一点也不缺这五积分—— 还是有点缺的。 某种本能让她不能把到手的钱丢了。 何况她都努力到现在了。 林温竭力继续着辩论,提示板的信息不足以涵盖所有内容,她也不确定自己的急智有多少效果。反正总算到了最后陈词,她虽然不能像加雷斯一样熟练地使用术语,像写社论一样雄辩式地使用复杂句式,但她至少理清了自己的逻辑。 “法官阁下,我想目前,我们都明白了,我的当事人存在一些性格上的缺陷,这些缺陷让他做出了一些错误的举动。但是,正因为如此,普通的干预机制恐怕不能对他起作用,如果只是增加社区服务的时间,我想这是没有意义的。” “此外,我们可以看到,我的当事人在和朋友和家人相处时,是可以建立长期的积极关系的。也许,我们应该考虑的是,如何让他在一个有安全感的环境下,重塑自己的人格模式。” 她继续做了几句总结,感到自己说的还不错,喘了口气。 “我疑问的是——”加雷斯提出质疑,“辩方是否在声称,一个已经拥有了足够多特权的人,需要更多的特权来满足他的特殊性。” “不,我的意思是,对症下药……” 林温继续解释着自己的想法。 …………… 在陪审团讨论的等待期间,林温身边的被告忽然起身,往加雷斯那边走去。她很不希望他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干扰结果。刚刚在庭上,被告就一直想吵架,所以她跟了过去。 “好久不见……加里。恐怕这是我搬到费城之后第一次看到你,毕竟我真的很不想看到你。” 被告依然用那种轻佻的语气说着话,加雷斯看起来不想理会他。 “你现在变成受欢迎的那个人了,对吧,开庭前我看到了,你和大家聊得都挺起劲的。甚至我的辩护律师——哈,现在有漂亮的金发女孩喜欢你,跟你一起出去。” 加雷斯总算抬头看了他一眼。 “小时候,我其实很感谢你,你让我不再是整个社区名字最蠢的小孩,加雷斯,多么老派,你的父母期望你是圆桌骑士吗?” 被告仍在自说自话。 “但是,如果我说,小时候你对着我,说我是天生的恶魔的视频,我没有删掉,我很想知道这对你会不会有影响。” “我不是对着你说的,”加雷斯开口了,“我是对着你们所有人,你们这些在比弗利山庄出生长大的小孩,不是恶魔是什么。在那个暑假,我想我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 “更何况,”他接着说,带着一丝挑衅的微笑,“从比弗利搬到费城。哈,我真的不想讨论你的家庭在生意上遭受了怎样的惨败。至于我,你不用担心,不是所有人都靠着家里的娱乐产业过活。” “我想你搞错了。”被告明显被戳到了痛处,“只是我和妹妹受不了比弗利的阳光了,你知道的,对我们的眼睛不太好。” 林温不是很确定他们到底有什么过节,可这种情况加雷斯作为律师不要避嫌吗?算了他都和法官聊天了,看起来还很熟,这也只是青少年法庭。 陪审团讨论结束了,这群青少年考虑出了一个详尽的方案处理这个麻烦的被告。大家都很用心,就是不知道对那家伙有没有效果,要知道被告自己的结语说得也不怎么上心。 散场的时候,他也和妹妹一起走得很快,就像不想继续和加雷斯呆在一个空间。 林温稍微等了一下加雷斯,他又去和法官聊了几句。 当他转身过来的时候,林温确实有些恍惚,因为他脸上残留的那种友好的微笑。 其实也和他以前对着自己的样子不一样,但反正比他对苏莉温的态度柔和得多。 她不担心和他一起出去,她是坐詹宁斯家的车过来的,也发消息叮嘱了司机跟着。 她坐上加雷斯的车,他还是只让她坐后座,理由是不想拐弯的时候看见她的脸,要她缩里面去。 “有必要这样吗?”她控诉起来。 “虽然你今天表现还算不错,我多少还是觉得有点搞笑。第一次见到你,你还是被告,也是因为霸凌坐在那里,现在你又替他们辩护了。” 林温觉得这样说很讨厌,别人她不管,苏莉温的笔记她看了的,还是很用心的。 “呃,等等,”她想确认一个事实,“那时候是你替我辩护吗?” 加雷斯没有多少情绪波动,他只是说那不可能,他还是控方律师。 好吧,林温算是懂了,苏莉温可能比较喜欢受人嘲讽。 “你和那个高威以前认识?” 她试图得体地念出被告的名字。 “我不知道你想听什么,我没有任何童年阴影的故事,你不用期待了。” 加雷斯不想多聊。 还是有点的吧。 虽然没怎么聊过这个,但林温印象里确实有。 她同样不愿意多考虑加雷斯的事情,只是在想等下去了店里,要和妈妈说什么,继父应该也在。 希望大家都好。 路是熟悉的路,店也是熟悉的店。但加雷斯没开进去,他说他在外面等着,没必要让人知道是他把她带过来的。 他停在一片树丛后,说自己就在这等着。 林温不奇怪他会这样,加雷斯在公共事务上表现得总是很得体,如果不是交往过亲密过,她确实也想不到他可以有多烂。 但烂人也有烂人的魅力,她不能说自己现在完全不感动。 他准备了一些东西,要她带过去,毕竟她肯定不会准备。 林温很想内疚,但她内疚不起来。首先她还没死,其次她已经受够了被这家伙搞得很内疚。 加雷斯又给她一张慰问卡,要她至少写点什么,她思考了一下,选择不用常用手写字,省得被谁看出来。 两人也不多说什么,林温提着袋子走向自家的店。 她还穿着下午换上的西装,皮鞋也很漂亮。她家的修车店灰扑扑的,以前她竟然不觉得。 只有她继父在店里。林温寒暄了几句,想问妈妈在哪里,怎么样。继父只说,她最近比较虚弱,不过他会转告的,之前她家里人也来过了,也知道不是她的错。 可能是不想见吧,她也知道。 她说不管怎样,自己真的很抱歉。 林温的继父说,既然这样,你要不去上根香吧。 她的继父有中国和菲律宾的血统,他有点信这些。 给自己上香真的太怪了。 但不这样,感觉歉意就太假了。 林温硬着头皮上了香。 也没什么可多说的,妈妈也不在,她决心下次再来。 她走回加雷斯的车附近,其实她不打算坐他的车回去,只是打个招呼。 可当她走近时,加雷斯用一种相当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你刚刚去做了什么?” 他问。 “呃,点了香?”她猜测他在说这个,供奉她自己的那间屋子里祭祀香的气味确实很浓烈。 “你给谁点了香?你给Vanessa点了香?” 他还是要问。 林温不知道他问这个有什么目的,狐疑地看着他。 加雷斯翻找出一个什么东西,他打开车门,摁住她的肩膀,打开那个迷你电筒一样的工具,照射她的瞳孔。 好刺眼,她感到不只是虹膜,有什么更深处的东西也受到了刺激,强烈地鼓动起来。 她不受控制地呆立了好几秒。 也许更久。 “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听见加雷斯的声音。 “那天开始就这样吗?” “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清醒过来。 加雷斯用那种她所熟悉的,受伤害的,痛苦的,被背叛的眼神看着她。 “我不值得你信任吗?” 他定定地看着她。 “你可以信任我。” 他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好像在确认她最深处的感情一样看着她。 “我一直在盼望你可以回来,温。” 他说。 才不要被控制狂安排人生 “洛拉,我今天晚上可能不回家了。” “哦,没事,我也不在家。” “好的,如果有谁问的话,你能说我们在一起吗?” “呃,谁会问啊?而且,我该说我带着我的未成年姐妹出去鬼混了吗?” 林温有些狼狈,原来这种事不需要报备的吗? 也是,反正她都和司机说要他先回去了。该知道的人会知道的。 她还想聊点什么,但洛拉那边的音乐震天响,她于是说了再见。 “所以你联系好了?”加雷斯站在车边询问。 “算是吧,”林温握紧手机,“但就像我们刚刚说好的,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不要再以我男朋友的身份行动了,我真的不需要。” 她主要是想睡了加雷斯,把奖励积分拿到手,效果什么的另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更何况她还有技能傍身。 “我真的很伤心你不仅不联系我,你还立刻以苏莉温的身份交了新男友。” 他转移了话题。 “嗯,那个,其实。” 她想了想,还是对希奥多好一点,没有对此做反驳,但还是要呛他几句。 “你也没资格说我,你隐瞒的事情更多吧。” “有些事情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但我一直准备着要告诉你。” 加雷斯笃定地说。 “所以,现在去哪里。” 她不想和他谈感情。 “我住的地方。” 他给林温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在刚刚的争执中,两人也算交换了一些有效信息。林温得知,加雷斯沿袭了他的家族传统,有点像什么秘法术士,对人类的灵魂颇有了解。 他说那缭绕在她身上的残烟,正是祈祷追逐到了正确灵魂的证据。所以,他直接进行了确认。 至于林温,她不想告诉加雷斯太多事,只含糊地描述了灵魂交换。 骗子总觉得其他人也在撒谎,加雷斯淡淡看了她一眼,并不信任的样子。 “灵魂交换不是那么简单随机的事,我不知道你究竟遭遇了什么,但馈赠总是有代价的。” 林温当然知道有代价,不然她和加雷斯在这里干嘛,不就是为了增加灵魂复写率,赚点积分还债。 虽说目前还比较顺利,但她有理由相信,等过了新手期,天界会想方设法克扣她的积分,因此,每一分都很珍贵,何况是一百积分。 她警惕地看着路,以防加雷斯开到奇怪的地方去。这家伙的秘密也不少,她需要做好提防。 突然,车内响起震耳欲聋的摇滚,她痛苦地捂住耳朵,歌词还是源源不断地灌入她脑海,每一句都声嘶力竭地弘扬着美德和神的救赎。 “——你是基督徒吗?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 “——不算是。” “——那你放什么福音摇滚啊!” 她问完,却已经知道了答案,车前的空间裂开道道缝隙,加雷斯低声咏唱咒文,启开了隧道,开车进入了灵界狭缝。 这反而让她放心了一点,她怀疑,灵界狭缝不像希奥多说的那样无人监管,那天击中了希奥多的黑色箭矢,很有可能和那天在幻境中一样,都是丹尼尔的手笔。 林温不确定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可至少,他不是天使,那串占卜项链对希奥多不起效,却能分析他。 丹尼尔,林温思绪飘忽,他到底在考虑什么?珀西说的是真的吗?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加雷斯略略侧过头。 林温演都懒得演,他想要什么,她的崇拜? “不过,比起这个,你从刚刚开始,一直想着的,是谁呢?” 加雷斯似笑非笑地问她。 “我认为我们很正式地分手过了,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 她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只能保持冷静,用苏莉温最冰冷的声线说出这句话。 “我只是希望氛围更纯粹一点,既然分手炮是你提出的方案,或许我们都该认真一些。” 他停住车,走下来给她开门。 林温看着眼前这栋可爱的小房子,立刻想到了曾经住在这的是怎样一位有趣的老妇人——加雷斯说这是从他外祖母那继承的——林温没有见过她,仅凭他偶尔说起的一些回忆,就有了深刻的印象。 这让林温多少松了口气,选择和她不可信任的前任一起进了屋子。 很不幸,房子内部已经被不负责任地改造过,不存在任何浪漫的生活气息。同时,客厅的地板上画着一个吓人的法阵,谁看到都要绕着走。 加雷斯示意她跟上来,去里面的房间。林温选择绕着走,成功避开了洒在地上的任何粉末。她在一个空旷的角落站定,准备迂回地进屋,却发现自己迈不动步子。 她脚下出现了一个已然生效的法阵,金色的圆环勒住了她的双腿,把她牢牢地困在原地。 “这就是你不相信我的结果,如果沿着我的路径走过来,你就不会在这里被困住。” “根本不是这样的,你怎么可能只设一个陷阱。我的错误是相信你和你进来,而不是没有跟从你!” 林温懊恼不已。 她不爽的是自己还会被他玩弄,别的倒还好说,她认为自己多少有些对付他的办法。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决定先搞清楚。 “我原本以为,你的灵魂飘荡在某处,便做了一些捕获装置。你可以放心,这不会伤害你。” 他半跪下来,又在她身边画新的法阵。 “为什么你一定要把事情搞成这样,你祖母教你这些是为了做这种事吗,她不会为此伤心吗?” “为什么你总觉得我是要伤害你?那从来都不是我的愿望,我只是想让你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我祖母也会更喜欢看到原本的你。” 加雷斯的法阵已经完成了一半,他熟练地描画各种符号,就像练习了许多次。 “苏莉温的身体隔绝天堂秩序的影响,你携带的天使圣辉阻断邪恶超自然力量的入侵。如此一来,血肉重置的魔法便没有多少风险,你可以放心,我会让你变回你最本真的样子。” 林温根本不相信他和他的鬼话。 “你想知道我看到的未来是怎样的吗?魔法失效,我变成一团浆糊——” “我当然想知道你看到的未来,因为你的每一处,里里外外,我都想知道。但你不用担心,我会完成得很好的,你会回到自己本来的样子,我们会继续在一起。” 他不理会她的挣扎,专注于外圈的绘制,法阵的核心部分已经发出了即将生效的荧光,。 也许现在应该呼叫希奥多,但林温想到他白天那副靠不住的样子,觉得还是算了。 更何况,她一直戴着的无缘占卜项链,已经开始发挥效果。 是的,就是那串从每周慈善物品包里得到的项链,声称能够窥见真实,发现那些恋爱败者是如何错失每一次机会的项链。 就在刚刚,她询问加雷斯是否想知道她看到的未来的时候,正如林温所料,他那习惯性的虚与委蛇——说他当然想知道——已成功地让占卜的契约生效。 项链准确地发现了加雷斯失败的种种未来,并且用影像告知了林温,她该怎么做。 这个法阵其实是在制造一个机关,让苏莉温和林温的身体能相互转换,加雷斯最后要画的那几笔,其实是在把这个开关的控制权绑定到自己身上,并启动它。 项链的占卜结果显示,他几乎必定在这一步失误。比如在连接接点的时候画漏线,又比如搞错某个箭头方向,这都会导致能量异常,使她脚下的法阵受到影响,被大幅削弱。 他确实有可能一气呵成,完美绘制,但那几率太小太小。更不用说,林温已经对照着他顺利完成绘制的那个未来,准确判断出了他失误的时机—— 她深吸一口气,按着项链给出的提示挣脱了束缚,她全力往外跑。 她跑啊跑,跑啊跑,跑了好远出去,没有任何东西阻挡她。 等等,这是不是不太对? 她看向自己的双手,发现自己没有双手。 她现在是一团,纯粹的灵体,也就是,没有肉体的,一个灵魂。 她抬起头,发现提示板还在,却因为连接不畅,连UI图标都显示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 她很快想到,束缚自己的法阵只负责控制灵魂,但加雷斯之后画的法阵是在控制肉体。当她拼了命跑出来,苏莉温的肉身就留在了原地。 这就是为什么不要和控制狂交往,你根本想不到自己的死法有多离奇。 没有肉体,任何微小的气流波动都像是狂风,林温不可避免地被吹跑了,她意识到自己正飘荡在时空中,无法控制方向,也不能抓住任何东西。 在时空乱流中,希奥多的号码也无法打通。 林温别无他法,她试图哼唱起早先听到的基督福音摇滚,企图对灵界造成一点影响。 感谢那玩意真的很洗脑,洗脑到她听了一遍,就能唱上五六句。 这似乎让灵界意识到了此处有一个需要救赎的灵魂,轻浅的圣歌传来,让她有种想要跟随的欲望—— 不对,这不行,她还记得自己的刑罚,提示板的本地缓存也还能查到。只要她跟过去,马上就会被分配到炼狱。这万万不可以,一定有别的路可以走。 她干脆有样学样,唱起圣歌,看看有没有不同的效果。 这真的有用。 远处传来祈祷声,那声音朦胧,但又无比坚定。 那祈祷声给她指引出一条新的路径,她跟了过去。 林温注意到,她灵魂不确定的形态逐渐在祈祷声中稳固,她能看见自己的手,就是自己的手。不懂算命的人也不会不认识自己的掌纹,林温的手就是这样的手。 她抚摸自己的鼻子、眼眶、耳朵,这绝对不是苏莉温,很像很像她自己本身。 就在她思考的片刻,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灵界,而身处一个公寓之中。 她仍听见祈祷声。 和铺满巨型大理石砖的詹宁斯家不同,这个公寓的木制地板让她感到些许温馨。四周的收纳放着的基本都是书,看起来都很新,但不意味着它们没有被读过。只是和那些被完美平铺、毫无缝隙的地板一样,充分说明着公寓内部的恒温恒湿系统是多么高效。 她把书放回原处,讶异地看着自己重新获得的实体,这是说明加雷斯的法阵延时生效了吗。 林温看向玻璃制的茶几,上面倒映着正是她自己的模样。 祈祷声停止了。 她听见有人走过来,但已经没时间躲了。 那人也是来放书的。 但他的书掉到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林温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对方终于开口了。 “你看起来很健康。” 他如此说。 “姐姐。” 最后这两个字在他口中,竟像泪水一般,珠玉似地溢出。 这是,十七八岁的丹尼尔。 他正因为她悖离自然律法的现身,哭泣。 败犬只配蒙起头来哭 提示板依然有问题,只有基本的GPS功能,显示她位于波士顿肯德尔广场的某处高级公寓。 林温非常紧张。 她最担心的是,如果她和丹尼尔的姐姐毫无关系,只是长得像,那怎么办?她还记得,自己的罪名是顶替他人身份,如果她现在扮演起他的姐姐,会不会罪加一等。 所以她决定装哑巴,哑巴鬼应该还挺常见的。 而且,刚刚从加雷斯那里逃出来的她,已然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女孩。她没忘记珀西说过,丹对自己的姐姐很愧疚,如果他真的做过什么亏心事,那他哭就哭吧。 可是,在丹尼尔的泪水里,她看不到悔恨和痛苦。 只有单纯的喜悦。 他走近,在一个合适的距离停下。 林温愣住了。 和珀西演出来的,有些微妙的不同。真正的少年丹尼尔,并不像珀西表现的那样,覆盖着显眼的光芒。 更像仍有余焰残留。 这让她不可避免地产生一个猜测——也许她真的是——真的是丹尼尔的姐姐。 那天使的加护,那份所谓的辉光—— “不要徘徊在虚空之中,这里没有真正的喜乐。” 丹尼尔用命令的语气,沉声下着断言。 林温听到身后传来呼啸的风声,那风声和她在灵界缝隙中飘荡时一致。 只是,丹尼尔的言语,并没有像希奥多常用的那样,影响她的理智,她还是能凭借自己的意志做出行动。 她还有时间。 林温往前迈了一步,她其实想吻他,要知道平时的丹尼尔大概不会露出这种破绽。 但她做不到。 不是面对珀西的时候,那种不想对小孩子出手的做不到。 而是她身体内部,突然涌现出的那种欣慰感,让她做不到。 “你长这么大了。” 她喃喃地说。 丹尼尔低下头,她能看见他痛苦地吞咽喉结。 他靠近,轻轻贴了一下她的额头。 也许一般姐弟不会这样,但林温此时的确体会到一种手足的温馨。 直到丹尼尔吻了她。 直到他的泪水也滑落在她脸上。 “你输了。”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用戏谑的口吻说着话。 但她一点也想不起来那是谁。 “我知道。” 丹尼尔回应着那声音。 忽然,她不能再思考分析任何事情,因为她感到一种强烈的不适,仿佛身体里满是无法调和的力量,那股要把她推向灵界的气流也越来越猛烈。 完了,丹尼尔,你能不能负点责任。这算怎么一回事这不就和刚刚一样还是得到处飘来飘去—— 此时有谁牵住了她的手。 丹尼尔还在原地,并没有动作。 林温被那个神秘人带入了灵界缝隙。 她如同一个空塑料袋,被飞跑的人类抓住了提手,只能无助地向前冲。她想看清楚这人是谁这么没有同情心,可是她看不清楚,因为塑料袋没有长眼睛。她想大声抗议表示你要带我去哪里,可是她抗议不了,因为塑料袋没有长嘴巴。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终于想起来,自己不是一个被空气灌满的塑料袋,而是一个人类,确实是的,她是一个人类。 她看见自己脖子上挂着水晶占卜项链,金色的头发垂在胸前。她的头很沉重抬不起来,只听见那个很是熟悉但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对着她讲话。 “你喜欢他吗?” 那声音这样问。 “你说谁啊?” 她很自然地反问道,仿佛正和朋友聊天。 “加雷斯。” 那声音的主人倒还意外地坦诚,没有和她猜谜语。 “挺讨厌的,但也没那么讨厌吧,就是,很不好说,要是说一点感情都没有又不太现实,要是说还残留着感情又想扇自己两巴掌清醒一下,不过说单纯做炮友的话,感觉也不是不能接受。” 林温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多话而且怎么什么都说了。 “那行吧,随你开心吧。” 那声音很爽快地讲。 它缓缓松开了手。 林温猛地往前顿了一下头,就像在车上打瞌睡碰见了急刹车。 加雷斯半跪在她面前,她已经回到了他祖母的小屋。 墙上的钟表没怎么走动,就像她没有离开一样。 “你还好吗?” 他声音却轻微颤抖。 好什么好啊一点也不好,她觉得还是不要扇自己巴掌扇他巴掌好了,可她又没法这么做。 因为她和加雷斯都正观察着,她手上附着的一层焦糊物。 “你可以等下骂我,但现在不要乱动。” 加雷斯说。 “这是什么啊?” 林温问。 “你没必要知道。” 他一如往常地回答。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态度。”她咬牙切齿地说,“这种和我息息相关的事难道我没有权利知道吗?” “好,好。我等下和你说,你先别乱动,不要动,抖落下来会很麻烦,你还在法阵里。” 他用一块普通的毛巾包裹住她的手,再把她带到屋外的水井旁,他说里面都是祝圣过的泉水,并打了一桶上来,帮她清洗。 “你还是不要动。” 他非常仔细地处理起来。 “你能不能和我解释一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从一开始到现在为什么会搞成这样我真的要崩溃了。” 林温很想踹他两脚反正她的手已经被洗干净了,不需要他帮忙了。 不过地上有点滑,所以她决定狠狠扇他一巴掌—— 加雷斯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念诵了一串咒文。 林温恍惚一下,等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的头发变成了黑色的,苏莉温的肉体又被转换成了林温的。 “你现在打吧。” 他很简洁地说。 林温抬头看着他,发现加雷斯竟然真的很难过。 “抱歉。” 他别过了头。 “把你知道但没告诉我的事情都快点告诉我。” 林温一点也不觉得他可怜。 “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听了这话,林温简直恨不得打死他。 “我知道你是被恶魔武器击中了。” 他说的是她已经知道的内容,不过至少他开口了。 “因为我当晚去了停尸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温抱头悲鸣,虽说是赤裸相见过的关系,但是被人看到尸体,性质根本不一样。 “有警察在,我只是去看了一眼,确认情况。“ “信你就有鬼了,谁知道你们这种特权阶级能做什么?“ 她拿起地上的空水桶,开始猛地打他。 恢复了正常的提示板出于对暴力行为的调解,友情提示道,当晚并没有发生任何对尸体的亵渎行为。 她还是不信,谁知道这家伙有没有掌握什么规避天界监控的方法。 加雷斯没有辩驳,甚至在默默挨打。 打着打着,林温也冷静了一点。 她不是傻瓜,人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就算加雷斯真的很喜欢她,真的为她的死伤心,像他这种该死的自恋型人格,是不可能做这么多让步,既忍受她的火气又被她打的。 除非是,她现在的地位和价值不一样了。 刚刚一定发生了什么,见到丹尼尔和那个神秘人之后,一定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她不指望能从加雷斯这里得到实话。 还不如指望提示板。 要知道提示板对她的态度忽然恭敬了许多,这真的很古怪,它居然贴心地启动了护眼模式,同时有效地整理了自己的UI,各种信息现在一目了然。 最重要的是,随着林温目光的移动,它居然开始了自动跟随。此外,只要她适当地睁眼眨眼,就可以完成开启或折迭。 她能清楚地看见丹尼尔和珀西的灵魂解析度都有了增长,都是对比她上一次阅读的记录做的标记。其次,还更新了当前任务的表单,建议她现在最好优先增加加雷斯的灵魂复写率,只有这一项还是零。 不会吧,不会吧。林温浮想联翩,是不是丹尼尔把他的圣辉都给了自己,这样她就是天使而他不是了。 「对不起,您不是!」 提示板无情地打碎了她的幻想,使她产生了一种反派角色般的恼羞成怒。 她决定等下再来检查这玩意,现在先处理加雷斯吧。 不过,提示板竟然负责任地跟上她的思绪,更新了加雷斯的情报。 「加雷斯·辛克莱。恶魔猎人,持美国天界特级许可。」 第一行就印证了她的判断,加雷斯根本不会和她说真话,他从没对她提到过,有关恶魔猎人的半个字。 接下来的内容她快速扫过,他获得的许可和证书实在有点太多了,很多是拉丁文,她读不懂。 林温关闭提示板,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加雷斯,他似乎在等着她开口。 “还是按之前说好的那样吧,”她不信任从加雷斯嘴里吐出来的任何一个字,“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做一次,这样,我们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然后呢?你离开我,你要以林温的身份去哪里?” 他笑着说。 林温有些心虚,她刚刚其实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但她总觉得丹尼尔会有办法。 不过,丹尼尔就完全站在她这边吗?还是青少年的丹尼尔和现在的他,到底有多大差别? 这都是她不能肯定的。 他似乎确实为他的姐姐做出过某种奉献,只是,再来一次,他还会这样选择吗,他有没有后悔过呢? 再说了,转世后算不算一个人呢?她反正想不明白。 林温现在对犯人是谁依然摸不着头脑,她不想太偏向某个人,影响关键的判断。 “这样吧,”她长叹一口气,“我最近学会了占卜,结束之后,让我测测我们是不是应该继续吧。” 项链的使用次数是没有限制的,只要获得了“顾客”的占卜许可就行。 加雷斯同意了,起码表面上同意了。 他走过来,摸了摸林温的头。 “我只是想照顾好你。你想做苏莉温,想要她的身份,我可以理解,但你要知道,如果这样,真正了解你的人,真正还期待你本身的人,就只剩下我了,你会需要我的。” 很奇怪,在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林温脖子上的水晶变烫了许多。 她困惑地看着水晶表面凝结的水珠,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比体温略高的温度,却引发了这种效果。 也许这是从内部分泌出来的?她不确定。 不清楚为什么,这串专业为恋爱败者占卜的项链,正在像败者一样哭泣。 最坏的一条狗 项链哭得实在是太伤心了。 水滴从末端不断地滴落下来,沿着她的胸口往下流。 这颗小小的水晶根本不可能容纳得了这么多水,实打实地说明了这串项链受到了某种超自然影响。 加雷斯当然不是傻子,他要林温把项链拿下来给他看看。 林温肯定得拒绝他。 虽然她的衬衫已经湿掉了,胸口的轮廓隐约可见,但项链的能力是她现在唯一的后手,她还是容忍了它的失态,让它哭吧。 “你应该和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加雷斯移开了目光。 林温没有说话,她走近水井,重新打了半桶水。 她直接端起水桶,泼到加雷斯身上。 他没躲。 “就是现在这种情况,衣服被水淋湿的情况。” 林温很干脆地说。 他深褐色的头发被水打湿,遮住了半边眼睛,衣服的轮廓却依然硬挺。 加雷斯走过来,想摘她的项链。 林温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加雷斯的手就停在了空中。 “噢,这种情况吗?” 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就好像他骨头被折断的声音也在他预料之内。 他硬生生把被扭折了的手转了回来。 “我想我的猜测落到了场内呢。” “不过无所谓。” 他轻轻推开林温的肩膀,让她保持距离,接着闭上了眼睛,吟唱起某种邪异的咒文。 “深渊的权者,我将献祭我作为凡人的视力,只为了成为您的一道目光,替您巡看所有不服从的下属,和它们潜藏的反叛。 ” 他睁开眼时,目光触及的那片空地瞬间燃起地狱的业火。 火焰开始在一个透明人身上灼烧。 “等下,你们这是在打什么?” 林温下意识地问。 “有谁能给我介绍一下吗?现在什么情况?” 提示板竟然把主动自己最小化了,她试了几种方法打开,都显示未知错误。 “他有豁免权,使用恶魔的术法也不会被天界追究。刚刚他使用了无咏唱的强效再生,修复我的攻击;又召唤多重宇宙恶魔,试图抓住我的真身。” 透明人用她有些熟悉的声线解释道。 好吧,虽然不知道它在说什么,但是这种热情的态度很不错,就和它身上的火焰一样温暖人心。 比加雷斯强多了。 林温感叹。 “不过,这些招式和所谓的豁免权,都是继承的,你明白吗?如果我能证明他的继承权无效,他就没有能力使用它们。” 那透明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防火保存的公文,宣布加雷斯的继承权已被撤回。 什么?被剥夺继承权这么严重的吗?林温瞪大眼睛,看见加雷斯正遭受着反噬,就像肺部的空气被抽空一样,痛苦地跪伏在地。 可是,他并没有被逼到绝路。刚刚林温浇的那桶水帮了他的忙。液体蒸发又凝结,变成一只狩猎的利隼,夺取了透明人手中的公文,在空中把它咬得粉碎。 “不不不,你们到底在打什么?” 林温试图得到一个更具体的解释。 “我不想看到你和他做爱,我希望他死。” 那透明人非常可怜地说。 “你差不多已经死了。” 加雷斯说。 他又念出一串难以理解的咒文。 “他的视力还没有恢复,而盲眼对萨满的能力有加成,所以他使用萨满教巫术净化不洁的能力大大提升。” 透明人如此解释着自己的溃败,他身体表面开始出现黑洞般的裂纹。 “加雷斯,你就不能也说点什么?你能不能也解释一下这是在打什么?” 当然,林温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加雷斯永远不会学习其他人的长处,因为他不会真心认为其他人有长处。 他果然什么也没解释,只是使用起更强效的攻击术法。 透明人好像要输了。 “我不是来打架的,我要输了。” 它承认。 “但我想,如果你要和他发生关系,最好不要在这里。” 它的声音开始不稳定。 “你得去个能更好地保护自己的地方。” “我想我还有余力进行两次施术——” 它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首先是位移。 林温看见灵界的天空正在消逝—— “其次是,” 那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里,饱含着浓烈的哀伤。 “忘记我——” 头疼欲裂。 林温头疼欲裂。 她发现自己跪坐在花园里。 詹宁斯家的花园里。 还是和加雷斯一起。 她有点不太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问加雷斯他也不说。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自己的头发是黑色的。这让她想起来,加雷斯制造了一个能在林温和苏莉温的身体之间转换的开关。 她有些害怕有人过来巡查,问加雷斯能不能先把她变回去,不然她要没地方睡觉了。 加雷斯说稍等,他有话想问。 “你真的想和我做爱吗?” 他说。 “呃,可能,至少现在,没那么想。” 不知道为什么,她暂时确实没有那个心情。 “那你有什么想从我这里得到的吗?” 他居然很直接。 “嗯,我不确定,可能我只是想和你做些,以前我们没有做过的事。” 林温还想着她的灵魂复写率指标。 “最好是稍微夸张点的。” 加雷斯拿出一把手枪。 “开枪打我。” 他把枪递给她。 “啊?” 她很是疑惑,怎么突然这样。 “可是,就算装了消音器,还是听得到的,被人发现怎么办。” 她有种他挨了枪子也不会死的印象。 “推到别人身上就好,我记得苏莉温有个弟弟。” 加雷斯果然熟于此道。 “那好吧。” 林温也不推辞。 “打哪里呢?” 这事还是蛮重大的,她征求起他的意见。 “心。” 加雷斯回答。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 林温忍不住多开了几枪。 加雷斯看着自己胸口正在淌血的空洞,又看向她的脸。 “这样够吗?” 他居然还能站着讲话。 “够。” 林温看到加雷斯的灵魂复写率飙升至百分之二十,没有临时效果,所以她还不急着确认。 加雷斯身上的伤口开始缓慢愈合,这似乎很痛苦,他有些艰难地走近,施法重置了林温的身体。 她拿出手机照了照镜子,确认自己又是苏莉温了。 “但我不是说讨厌你到不想和你有关系了。” 她给自己留了点余地。 “那我会等你。” 他还是这句话。 “我只想和你有关系。” 林温不知作何回答。 她说自己要回去了,他也不想被看见和苏莉温站在一起讲话吧,快翻墙走吧。 于是她朝大宅入口走。 并不回头。 她泡了个澡,依然觉得这天下来特别累,脑子里还有块地方空空的,被吸尘器扫了一样。 总感觉少了什么东西。 她翻找起自己的随身物品,发现占卜项链不见了。 不是吧,再怎么说也可以卖十积分的。 她潸然泪下。 是不是掉哪去了? 她在宅子里四处寻找。 忽然,她踢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是一只狗。 一只非常骄傲,满腹狐疑地看着她的京巴犬。 林温退后两步,并低头道歉。 这条狗蓝灰色的皮毛非常顺滑,有一种实打实的公主气度,比她更像真正的大小姐。 虽然她不得不感慨—— 就一般的审美来说,这条狗实在有点丑,也不是说完全不可爱,但它黑脸蓝毛,就是有点丑。 她看向楼梯,有个穿着管家服的棕发男人正朝她走来。 提示板告知她,这是艾略特的哥哥,卡尔文。 卡尔文说,丑丑刚刚从马场回来,也许路上有些应激,现在情绪不太稳定。 丑丑。 她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确定这是丑丑,不是臭臭,不是Chouchou。 卡尔文又把一个首饰盒递给她,说是她今天落在学校的,艾略特送了过来。 温把盒子装进口袋,她看着丑狗,又看向卡尔文,希望这只狗不是苏莉温的,卡尔文能把它带走。 卡尔文礼貌地道了晚安,转身走掉了。 “这就是你——不,苏莉温的狗。” 珀西确认了这一事实。 “但你可以放心——” 珀西用惨淡的语气安慰着她。 “这只狗不喜欢我,也不喜欢苏莉温。一般来说,苏莉温总是喜欢那些不喜欢她的存在,就像这条狗。” 林温已经看出来了,毕竟丑丑一见到珀西,就把他本就破破烂烂的裤腿咬得更烂,丝毫不管这种昂贵的设计师款能买多少公斤最高级的狗粮。 她知道自己可以提出让珀西先养着丑丑,珀西再想拒绝,作为奴隶也无法反对。 可她隐隐约约感到这样不太好。 “说起来,我应该怎么叫你?” “丹尼尔的中间名是他死去姐姐的名字,我应该那样称呼你吗?” 珀西的话让她脊椎战栗。 “不。” 短暂的沉默后,她坚定地说。 “还是叫我温吧,那就是我的名字。” 她带着狗,走出了珀西的房间。 提示板显示,现在珀西的灵魂复写比率是16%,而丹尼尔的是9%。 现在就差那百分之一,就能完成收集度任务了。 现在有点晚了,而且,他的态度也很不明确…… 林温拼命给自己找着借口。 最后,她还是做出了决定,费力地领着不服从命令的丑丑走向丹尼尔的书房。 要知道,几乎永远可以和美国人聊一聊狗。 将心比心 有些京巴犬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丑丑对丹尼尔非常热情。 在几个热情的绕圈之后,它极其忠诚地蹲坐在丹的书桌旁,仰头看着他。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林温燃起一种强烈的斗志,她必须向丑丑证明,自己不像苏莉温,她不是好惹的。 她不准丹尼尔喂她的狗,她把狗和零食都抢了过来,试图让丑丑听她的话。 “所以是有什么事吗?” 丹尼尔开口了。 此时,不知从哪又走出来一个管家,在征得温的同意之后,把丑丑抱走了。 现在,只剩下她和丹两人。 其实也没什么,她不过是想要增加那百分之一的灵魂复写率而已。 她已经知道,打人咬人,甚至开枪都有用,都能夺取纯洁。 但这些,似乎都不适用于目前的情景。 「---纯洁收割进度---」 丹尼尔:灵魂复写比率9% 已达成:初吻 临时效果:暂无 基本效果:暂无 特殊效果:你无法破碎他的心。 说明: 因为他所保守的正是他的心,胜过保守一切。 她刚刚只注意到有特殊效果,但没认真看,还以为是个防御效果。 林温特别想提交BUG,这是个什么效果,这真的有用吗?还有这说明,看了之后感觉还需要一个补充说明,她完全没懂。 不过提示板压根就没有反馈功能,林温也只能在心里抱怨。她乐观地考虑,这可能意味着无论她说什么,丹尼尔都不会生气。 也许,她可以直接一点。 “我是你姐姐。” 她开口。 “Search your feelings. You know it to be true!” (“扪心自问吧,你知道这是真的!”) 她把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方。 没有人说话。 “所以,”丹尼尔笑了,“你是特意过来和我复述几句《星球大战》的台词的?” 好吧,也不是特意,只是她想不到什么别的了。毕竟那是个经典场景,大反派向正义的主角宣称——“我是你爸爸!”。说到底,还有什么比这更有冲击力的方式,强调二人的亲属关系? “所以,我是吗?” 她有些心虚地说。 “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丹尼尔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询问。 “呃,我只是想听听你的解释,毕竟,最近发生的事情很令人困惑。” 温尽力跟上他的说话方式,也学着模糊处理她的意图。 “我想,你应该告诉我点什么?” 她试探着问。 “确实是这样。”他说,“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我能感觉到你很紧张。因此,我可能也有些担心的事。首先,你对最近出现在你身边的人怎么看?” “这个嘛,”她感觉能拿出来一说的只有希奥多,“比如那个法国男生,希奥多,你见过的。我想,他还挺有,挺有风格的。不过,我还说不准他是怎样的人。” “那你会希望他离开吗?” 啊?温感到猝不及防,为什么说这个。她确认着丹的表情,除了最基础的关切,她看不到什么别的情绪。 “不,不至于吧。我也没有这样想。” 她迅速回忆起一个关键的事情,并直接发问—— “你想要他走?是你射伤了希奥多吗?” 她提问地很急促,并迫使丹尼尔看向她的眼睛。 “第一个问题,我只是不确定他是否承担好了他的责任,而你是唯一能给出答案的人。第二个问题,是我。” 他不否认。 “因为当时,他错过了原先商议好的,和我进行事前谈话的时间,我需要提醒他。” “等等,”温有点没懂,“你能说得更直接一点吗,就比如说,你们是同事吗?” 她还想问更多的,但收回了话语。她不知道希奥多是天使这件事是不是秘密。 “他到来的根本原因,是我考虑到你需要一个守护天使。当时我列出的条件是,在外形上足够优秀,性格较为柔和,不要太聪明,不要有算计之心,同时有着牢靠的背景,不会受到美国天界的支配。但现在看来,我想他有很多问题。如果,你需要的不是希奥多,也许我们可以换一个。” 丹尼尔说的云淡风轻。 林温感到脑子嗡嗡的。 “守护天使原来是应聘上岗的吗?”她非常疑惑,希奥多根本没提过这些,他的说法完全不是这样的。 “不,我只是购买了一个机会,让你和守护天使相遇的机会,这样他可能就会选择,和你缔结天堂婚姻的契约。虽然只是可能性,但如果概率本身足够高,我也接受继续买上几次,那结果几乎可以说是注定的。” 他好像在谈论一场普通的投注。 “等下,你,为什么买这个,为什么为我买?不对,你,到底是为谁做这些?” “就像你刚刚说的,在某种程度上,我确实可以认为,你和我的姐姐有着几乎一致的灵魂。我并不相信转世之类的事情,但显然,某种类似的情况发生了。我购入我刚刚所说的‘可能性’,也有一段时间了。” 他没有进一步解释,只是在林温的沉默中静静等待。 “你早就知道我?” 她问。 “可以这么说。” 他承认。 “我一直希望你过得好。” “那么,你知道为什么,情况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林温斟酌着措辞,她用力握紧手指。 “我不想撇开责任,因为谁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无意中成为了某件事的推手。但我绝不会想要的是,伤害我的姐妹,这是最基本的事情。无论是你,还是苏莉温。” 他的目光,始终从容地落在她额间。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苏莉温了?” 林温有些局促。 “不,我不能看透人类的灵魂,而且我也不完全理解,当天发生了什么。只是现在,已经有足够的事实能让我做出判断,而你又主动过来这样说,那情况就是如此。” 林温盯着提示版上百分之九的灵魂复写率,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决心,干脆把这种感觉一股脑地说出来。 “这太奇怪了,我没有当过任何人的姐姐,何况是你的。我也不清楚,一般人会为自己的兄弟姐妹做到什么程度,但听起来你做了很多。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在幻境里发生的事情——好吧,也没发生什么,但这也太尴尬了,我有点……不知道能说什么。” 就在她期待丹尼尔能给出更确切的解释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一起上英语文学课的法国女孩诺娅。 她打电话过来,问明天要不要一起出去玩,说她已经叫了赵临德。 林温说好。 这让诺娅非常高兴地谈论起了一系列计划,她语速很快地讲了两叁分钟,最后满意地结束了对话。 温收起手机,再次看向丹尼尔。而他只是稍稍低着头,并没有做别的事。 “我相信你能找到正确的方式面对任何事,我确信你有自己的想法。” 他打破了沉默。 “至于我,如果一件事情是我彻底不能接受的,我会选择拒绝,而不是忍耐,或者把它粉饰过去,所以你不必担心。” “珀西说,他周日想去教堂听讲道。” 林温突然说。 因为,她忽然变得对那最后的百分之一有些缺乏信心,她想起参加初次弥撒还有两百积分,至少自己不能全都丢了。 “我们或许应该一起去。” 她提出建议,虽然珀西还根本不知情。 “如果你们愿意来的话。” 他没有多说什么。 也许继续问问题,他会回答,可林温总感觉自己无法完全信任他,就好像,他只是说出部分事实,不算说谎,也不算说真话,他只说自己愿意透露的事。 林温还不是大人,她还没学会这种技巧,但她听得出来。 “如果我说,我不喜欢你现在说话做事的方法,你怎么看?” 反正他不会因为她的话心碎,林温干脆随便乱说。 丹尼尔的嘴角逐渐扬起一个笑容,他表示,她当然可以有自己的态度。 “那如果我说,我更不喜欢的是你这种得心应手的感觉,因为我只有十七岁,你对待我,好像对待一个实习生,你不关心我是否能真正参与进来,你只需要保持礼貌,让我觉得受到了尊重,因此欢欣鼓舞。” 丹尼尔没有立刻回应,但他眼中也没有情绪的挣扎。 因为能挣扎,至少说明还有挣扎的活力,可是,只这么一瞬间,他好像变得特别疲劳。 “我想澄清一件事,你可以当作我在谈论另一个人。”他尽力使用着轻松的语调,虽然他不再维持着那种包容的微笑, “我姐姐去世的时候,她十七岁,对当时的我来说,她完全是大人,我永远会凭借她,发现我的不成熟。到现在,我也不觉得这是个多么不成熟的年纪,生活经历不同,每个人成长的速度也不同。” “如果你想知道,这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我重申一遍,我不完全信任转世这个概念,也不想强加到你身上。但现在事实已经是这样,如果你想做苏莉温,你就做吧。不管怎样,我们的确是兄弟姐妹关系。” “不过,既然我让你产生了这样负面的想法,我确实应该做些什么改善它。而且,不只是你,同样在今天,艾略特向我表述了差不多的事情,之前我正给他提供了一份实习。” “如果你不反感明天的朋友聚会上,多一个拎包的,你可以带上他。如果不行,那你可以在结束之后去找他,也许你们可以一起参与一些事情。他将会向你解释部分情况,比我解释得更好。” “我不介意带上他,” 林温说,“那我这也算帮了你一个忙吧,你能不能也帮我一个忙。” “这很公平,你说吧。” “你有没有什么,还没对任何人做过的事情,但你想过要做。不需要很夸张,就比如,奇怪的小动作。呃,我只是需要一点TikTok素材,最近我这样问了几乎每个人。” 她发现自己胡说八道的本领日益高超。 “一定要是比较奇怪的吗?” 他问。 “呃,比较温馨可爱的也可以,如果你做得来的话,我是说,传播学上,呃,大家爱看的。” 丹尼尔思索了一下。 他很快站起身,走到桌前,现在他离林温很近。 他就这样落下目光,看着她的耳垂,这让她有那么一点紧张,比他用右手扣住她的左手还要紧张。 他扣住了她的手指,但并不紧密,中间留出了充足的空洞,让他把两人的手抬到她耳边时,能像对着传话筒一样说话。 “Good night and sweet dreams.” 他放开她的手。 “好晚了,早点睡吧。” 他又用中文说出这句话,听起来还是他自己更累。 他转身回到座位上。 这算什么啦…… 林温不是很能理解。 可提示板偏偏接受了这一行为,就算它也不知道如何界定。 「---纯洁收割进度---」 丹尼尔:灵魂复写比率10% 已达成:初吻 第一次的温馨小动作 临时效果:暂无 基本效果:暂无 特殊效果:你无法破碎他的心,他也不会破碎你的心。 说明: 因为他所保守的正是你和他的心,胜过保守一切。 这到底算什么了……林温完全想不明白,她只能仓皇地退出这个房间,把思考留给夜里做梦的自己。 总会有女巫审判男人的时代 早上洗漱的时候,林温被镜子里出现的死亡天使吓了一跳。她总觉得有很久没看见它,其实也才过了两叁天。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林温试着和它友好交流。 “我没有名字,不是所有天使都有名字。有名字的天使犯了错,不会像我一样,被威胁调到最底端的岗位,因为总是有人保下它们。” 死亡天使一向平稳的语调难得有了人类的质感,可能因为这份苦楚是共通的。 “今天,我是来给你发放我们之前说好的奖励,全员复写率达成10%奖励的一百积分。” 它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价值100积分的破旧纸币,说这算是它单独下发的任务,所以也由它出资。 林温惶恐地接过,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想说——“这钱我不能收”。 “我的提示板年费,昨天到期了。”死亡天使如是说,“转账系统也出了故障,只能给现金了。 等过阵子问题解决了,我再通知你后续任务。“ 林温拿过钱, 有种多余的同情涌上心头,死亡天使显然看出了这一点,使它不得不开口辩解。 “你不要误会,我是因为最近针对提示板的抗议活动不续年费,并不是我的积分不足。而且,一般欠你这么多债的人,看别人不都认为,他人富裕,自己悲惨吗?为什么你反倒担心起我没钱了?” 林温攥着那张古董纸币,有点说不出话来,确实,还轮不到她担心别人。 “我也认为提示板不太好用,但具体是什么抗议活动?” 她想自己要不要参与一下。 “近几天,提示板的运营商选定了一批VIP客户,为他们提供更加优质的服务,并削减其他人的流量。只为了那些VIP客户可以享受一些华而不实的新功能,还有承诺的后续进阶服务。许多天使对此非常不满,包括我。因此产生了抵制运动,提示板运营商随之停止了我们的转账服务。” 林温冷汗直冒,原来抵制对象就是她自己。可为什么?她为什么成了VIP用户? 她很是心虚,只能转移话题,问起纸币的事,她如果想存起来应该怎么办? “存不了。”死亡天使简洁地说,“这是上个千年使用的款式,现在天界没有储蓄机器接收,你可以找个愿意从你手里买下它的人,有些人收藏这种东西,溢价还挺高的。虽然没有被祝圣,只能说是一种货币,但概念上也算得上圣物。。” “那,你给我这个,你不是亏了吗?我们说好了一百积分。” 林温询问。 “这对我来说就只是一百积分,天使不能参与这种不正当的商品交易,起码按我们的规定来说。” “会购买的只可能是和天界有联系,识货的人类。不过,这种东西在上个千年产量也挺大的,我估计也就能卖个两百积分吧!” 两百积分,又多了一百……还有这种天上掉钱的好事……林温试图询问哪里可以联系买家,死亡天使说它不知道,看她自己的人脉了。 也不急,林温决定先好好收着,反正还有时间,这种东西应该是越捂越升值吧! 她还想询问更多的事情,但死亡天使可能是看出了她的意图,表示自己忙于抗议活动,需要立刻离开, 忙不迭地消失了。 算了,这些人都不会说真话,还是靠自己吧。林温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准备去参加朋友聚会。 地点是东海岸最大的商业中心,坐车过去不到二十分钟。群聊里赵临德发来消息,说她的车制动出了点问题,她只能换个方式出行,或许会晚些到,大家不用等她,先进去就行。 在约好的地点,林温刚下车,就看见诺娅朝她挥手。她骑着一辆自行车四处转悠,看起来到得很早。 今天说是来随便逛逛,再去吃个饭,顺便看看能不能为演出买点东西。 诺娅拉着她走进了一家布料店,她说自己要亲手给温做件演出用的希腊长袍,很快就挑选出一大批合适的白色材料,在她身上比划。 镜子里映出的虽然是苏莉温的样子,但笑容确实是林温自己的。这般青春的生活质感,林温很久没有体会到了,她几乎遗忘了身上的所有压力,也遗忘了按照安排,今天会有个人来给她拎包。 因为赵临德还没来,两人不好做决定,还是到店外走走。商场的空旷处有个星空顶的黑色球屋,应该是什么快闪店。 诺娅好奇地走了进去,林温只能跟上。很快她发现,这是最近流行起来的那种虹膜摄影,相机厂家为了做宣传,都是免费拍摄。 她还没忘记加雷斯是怎么拿迷你手电照自己眼睛的,这让她一点都不想参与这个。 不过她根本拦不住诺娅,所以,她只是站在一旁,看着诺娅拍照。 “这东西有问题啊!” 拿到照片的诺娅十分惊讶,她指着照片上的一处花纹,说这种东西不应该被拍到。 林温看看照片,又看看她的眼睛,好像是观察不到这处花纹,但她的视力肯定不如专业相机,看不出来也不奇怪。 “你没明白,我有八分之一的越南血统,八分之一的非洲原住民血统,八分之一的太平洋群岛血统,还有一些我也不确定具体是多少的,凯尔特血统。” 她滔滔不绝地讲了半天家族史,林温感觉自己一下子对法国殖民的历程多出了许多了解。 “所以,为什么这个照片有问题?”她试图回到主题。 “你还没有明白吗?所以说,我是天生的萨满,天生的女巫。我的先祖不远万里相聚到一起,就是为了我的诞生!” 她金绿色的双眼燃起火焰,和她手上的虹膜照片烧得一样旺,可那相片纸怎么也烧不坏,只是空燃着。 林温已经对自己近期遭遇超自然现象的频率感到麻木,但她还是想不到,自己身边的每个人都大有来头。 她严重怀疑,赵临德其实是道士,出门前算了一卦,发现今日不宜远行,所以没来。 “这个相机拍出了不该拍出的东西,这串花纹是我曾祖母为我显灵时送来的祝福,普通的光学仪器根本不应该发现它。” “啊!我的眼睛!”诺娅痛苦地捂住她的右眼,“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灵魂最深处的秘密就这样被窥视,甚至没有战斗我就已经落败。” “你的花纹好像在左眼。”林温提醒她。 “不管怎样,我们必须破坏这台机器邪恶的计划,”诺娅并不在意细节,“连我这样富有经验的神秘学大师都被坑害,你不敢想象普通的凡人会怎样被诱惑。” 林温明明记得,诺娅走进来甚至不是为了看热闹,只能说她的好奇心永远过于旺盛。要知道这儿没一个人排队,在她们说话的当口,也没有任何一个行人靠近这间屋子,大家都不是特别感兴趣。 诺娅义愤填膺地重新走向屋子,想要研究那台机器的构造。 此时,林温的VIP特供提示板更新了内容。她迅速读完,并往前快走了几步,转身拦住了诺娅。 “这个店已经在这开了好些天了,一时也不会消失,要不我们先研究研究,还是不要贸然行动吧。” 她不确定诺娅的实力,但提示板已经强调了这个相机很有实力。 「---!!!紧急提醒!!!---」 检测到用户遭遇地狱实体——“福卡斯的宝石”。 地狱着名的黑暗学者福卡斯(Furcas)亲手打磨的宝石。经它折射的光线能窥探到几乎所有隐秘。 虽然描述的内容有限,但听起来就挺厉害的。 林温继续劝说着诺娅谨慎一点。 “不,我们不能这样。我猜测,这个相机就是会吸引有神秘学天赋的人,从他们那吸收能量。啊,眼睛是那么的重要,我本应该更谨慎的。可如果等待下去,它获取的能量会更多,它也会更强大。如果连火焰也要等待燃烧的时机,那这个世界就不会有自发的光!” 说完,诺娅走上前,毫不犹豫地念诵起咒文,她召唤出靛蓝色的净化火焰,让面前的整个屋子都灼烧了起来。 诺娅的火焰非常强劲,球屋迅速因高温塌陷,相机的外壳也在缓慢熔化,原先对这个球屋视若无睹的路人们也纷纷侧目,忍不住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此时,相机里忽然伸出一只半透明的巨手,林温看见它缓缓靠近了诺娅的身体,捏住了她。 捏住了她体内,靛蓝色的火种。 它稳稳地一摁,就漠然地收了回去。 在诺娅即将倒地的瞬间,林温扶住了她,但这没有用。 林温可以清晰地看见,她怀里的女孩,体内的火苗正濒临消失。 “没有别的办法了,”诺娅的声音变得极其虚弱,“刚刚就算不攻击,它也已经注意到了我,现在只能靠你了。温,回答我,你愿意帮助我吗?你愿意延续我的火种,和我一样成为女巫吗?” “我愿意!”林温几乎是立刻说出了这句话,她也毫不迟疑地伸出手,想要接过诺娅从身体内部分出的那一点微弱的火光—— “不可以!” 一股未知的力量夺走了诺娅手中的火焰。 林温的心跳几乎停拍。 “你不能做女巫,真的不可以。”那声音的主人跪在地上,靛蓝色的火焰在他全身上下猛烈地燃起,他疼痛得喘不上气,却还是伸出手,让诺娅可以重新从他身上接过新的火种,恢复自己的能量。 可诺娅还是要骂他。 “你是谁啊?为什么不让她做女巫,你不知道做女巫是几乎每个女孩的梦想吗?你不知道这是多么伟大的事吗?” 诺娅不由分说地推开艾略特,警惕地退到林温身边。 “是的,我知道,但真的不可以。做女巫很好,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做女巫,就——” 林温还是想做女巫,诺娅也继续试着传递给她火光。 “温,不要!这样会威胁到你的继承权!” 这话很有用,还不等艾略特再次阻止,林温就自己移开了手。 “抱歉。”她很尴尬地对诺娅说。 “那现在怎么办?”诺娅表示理解,“这男生是你的朋友吗?你信任他?可是净化火焰只能在恶魔的身体上蔓延,而他又被烧成这样。” 是的,艾略特身上蔓延着蓝色的火焰,这火焰点燃不了衣物,更像是在灼烧灵魂,他的身体像滴泪的蜡烛一样,渐渐变得不稳定。 “如果你们想听,我等下可以解释,但现在这不重要,得先解决那块恶魔宝石。”艾略特蹲下身,捂住自己的脸,好像是不想吓到她们,“你的火焰术很强,但那块宝石是不易燃物,你得增加燃料密度。我可以抱住它,维持链式反应,但还不够,现在的温度还差一点,你们有没有带什么圣物,不需要特别珍贵,只要能让宝石达到燃点就够了。” 诺娅被他的话说服了,但她说自己什么也没带,真正强大的女巫不需要凭借外物,她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 林温拿出自己的占卜项链,问行不行。艾略特说他也希望有用,但这压根不是圣物。 好吧,那看来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宝石中伸出的大手再次缓缓抬起,林温狠了狠心。 她掏出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一百积分纸币,尽可能不去想这玩意还有升值空间。她多么希望艾略特说这个也没用,要知道苏莉温的身体能物质化神圣的事物,可这钱不受影响,也许就不算圣物。 艾略特接过了纸币,说自己会想办法还她,他说话的时候始终捂着自己的脸。 果然,没有比钱更物质的东西了,詹宁斯家的天赋也不能把钱进一步物质化。 林温看见自己的钱也跟着燃烧起来,火焰越烧越旺,让她的内心越来越麻木。她看着艾略特抱紧宝石,那邪异的存在逐渐被高温烧熔,和她的钱一起安详地去世了。 现在,只剩下艾略特被烧了却还活着,但林温很想打死他。 也许不用她打死,艾略特看起来就不太行了。 他不仅无效化了宝石,还使用了一个时空扭曲的微妙术法,让周围路人的记忆重置到怪事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林温能知道这点,是因为施术的时候,他一直在向诺娅解释自己的行动,表示自己无意伤害任何人。 但让诺娅相信他的不是他的话语,而是那宝石的残骸,明明已经成为了无效的晶状物,却还要像对待仇敌一样蚕食他的身体,明显不认可他是地狱的一份子。 “对不起!我来晚了!” 林温听见赵临德的话声,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无力地搭上了温的肩膀。 “等等,这什么情况啊?” 赵临德看着艾略特,大为惊讶。 “还好我今天来了。”她掏出一张符咒。 不是吧,你真是道士啊。 林温已经没什么想说的了。 “净尘术!” 赵临德随便画了几笔,符咒就生效了。艾略特身上附着的宝石残骸得以消失。 他缓缓站起,用一个新的术法重置了自己的身体,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你到底怎么回事?” 女孩们几乎异口同声,质问起艾略特。 艾略特说先找个地方坐下吧,他请客。 林温不想说自己也可以出钱,她的钱刚刚被艾略特烧掉了,她的心还在滴血。 女孩们都不介意宰他一笔,附近的甜品店看起来也不错,均价七十美元又算什么。点完单,诺娅很快提出,她要对艾略特进行占卜,听他辩解是没有用的,她要直接发现他的黑暗秘密。 为此她额外点了一杯热茶,试图挖掘用茶叶占卜艾略特的内心。 他没有什么负担地答应了,诺娅有些不满他的轻视,表示自己是极其强大的女巫,能看到他最深处的秘密。 诺娅开始了占卜。 林温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她还在哀悼自己的钱。直到诺娅的哭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怎么了?”她慌张地朝诺娅看去。 “先说好,”诺娅的泪水完全止不住,“虽然你也挺可怜的,但我是为你妈哭的。” “可是,”她越哭越厉害,“你的确算是挺可怜的,我不否认这点。” 她把茶杯推给赵临德,说她既然也有一套使用超自然力量的方法,直接复现她刚刚读取到的记忆就行。 赵临德盯着茶叶,表情非常认真。不知过了多久,她说自己看完了,并且想到一个词,一个中文词。 “我知道我这样说会有问题,但我确实想到了这个词,你真的好像什么‘亡国公主’。我是说,如果你是女孩,我将尊称你为,‘亡国公主’。” 艾略特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却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在她解释后,自己听懂了。 林温想问到底是什么情况,自己能不能也看看。她拿过茶杯,却看不出什么名堂,只听见赵临德又问—— “所以最后,你从来没有和那个女生说过,你其实喜欢她?” 艾略特没有声音。 “这样就有些自我感动了,你不该这么做的。” 大概艾略特的表情算是默认了,赵临德如此做了结语。 “我来给你讲,我来。” 看到林温困惑的样子,诺娅光速凑近,表示要给她复现整个故事。 “不不不,我来,我来。” 赵临德说她看完了全部但诺娅没有,因为诺娅不那么爱看异性恋故事,所以没看到结尾。 林温想看看对面的艾略特此时是什么表情,她以为自己会看见一张生无可恋的脸,但没有。 他只是在哭,无声地让泪水淌下。 像什么货真价实的,落水狗。 “也别这样吧。”他注意到了温的视线,努力微笑着,“我知道你们的帮助占主要因素,但刚刚,我们确实是一起对抗了一位地狱魔神吧。你们应该看得出来,我并不算弱。” “你确实不算弱。”诺娅开口了,“你的家族试图净化的恶魔,是地狱七十二魔神之一吧,既然你活了下来,还能操控它部分的力量。现在的你,确实,怎么也谈不上弱。” 她的吻是神圣的教义 ji le2.co m 在美国,进入真正的富裕阶层需要的,不仅是智慧和实力。有机遇也还不够,最重要的是一张门票,一张特殊的门票。 这不是比喻,而是货真价实的现实,一张门票,来自地狱或天堂,看你选择为哪边效力。 伊芙琳·格雷森选择了后者。 她原本并不是基督徒,但她没有选择地狱的理由。就算天堂里会混进不够高尚的灵魂,可为什么要以此为借口,与彻底的邪恶为伴。 美国天界开出的条件从来就不复杂,有些事情它们不能自己去做,所以要借助人类的手,完成一些不太干净的任务。 这就是说,最好有人类能主动召唤恶魔,并承受住它给予的诱惑,规避它造成的影响,用智力和手段净化恶魔。天界当然会给予适当的帮助,但这帮助比较有限。总的来说,还是要靠个人的意志力。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权接下这种任务,必须要是一个家族的族长——这意味着家庭成员不能少于叁位。同时,这个家族需要在世上已取得一定的地位,才有机会受到引荐,参与类似的任务。 伊芙琳·格雷森显然满足了条件,不少人在初出茅庐时就听说过这么一张门票,但她在那群人之中走得最快。 她出生在芝加哥的贫民窟,小时候母亲试图灌她大麻让她安静,如果不是隔壁的黑人阿姨及时阻止,恐怕她天生的才智就要在那时被摧毁。看书请到首发站:j iz ai8.co m 但这不是多么顺利的美国梦故事,她还是没有在合适的年纪上成大学。她在制造业工厂打工,很快晋升了车间主任,公司资助她读取了同等的本科和硕士学位。 但她确实是那种不择手段的聪明人,为什么不呢?她很快去了别的地方。 总之,当她的名字偶现于报刊的时候,伊芙琳·格雷森已经是一位颇具资历的首席执行官,她手握的各类股份分红远高于她颇为可观的年薪。 也许应该责怪她的贪心,她就是会渴望更多东西。她相信世界上唯一稳定的存在,就是新的目标。 她和天堂签署了一份,本世纪尚且无人挑战的公式契约—— 《执行魔神实体遏制和净化程序之对赌协议》。 这是所有成为受天界扶持的百年家族的路途中,最难以实现的一种。 因为要达成目的,最低也要召唤地狱七十二支柱之一,并有效完成对它权柄的夺取和净化。 她没有考虑过其他选择,她说,因为这个选择是最好的,对所有人最有价值的,就算看不到希望,也要不顾一切地坚持下去,所以才会全力去做。 失败的那一天,她脸上只剩下邪性的可怖笑容,再也看不到往日的理智,这是受恶魔力量反噬,灵魂即将腐败的标志。可她的言语依然清晰,她对着后座的艾略特说话: “也许你觉得我不关心你们,但我知道,你是心肠最好的那个孩子。” “你的父亲和哥哥,在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死了,他们的灵魂因受冲击而破碎,但你必须维持他们的生,就算是扮演他们,操控木偶一样演下去。因为如果少于叁个人,天界会认为不满足家族条件,无法履行契约。” “我只能保护你一个人,因为只有你能继续下去。” “只差一点了,只差一点。可惜我无法从头教你了。” “不要哭啊,你有一双,应该快乐的眼睛。” 最后,她如此呢喃着,握住了艾略特的手。 “记住,不要向恶魔展示你的爱,它不配知晓任何,你珍贵的东西,你绝不能把它们递到它手上。” 天界契约的力量在这瞬间生效,及时抹除了伊芙琳即将成为恶魔容器的意识,只留下一具面容模糊的空壳。 契约重新生效在艾略特身上。 因为伊芙琳的失败,消耗了天界大量的资源,格雷森家族大部分的资产被上缴,这已经是一种宽容处理,因为人世的资产,对天界来说,意义不大。 林温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不知道为什么,她无法窥见之后的内容。 “没事没事,”诺娅停止了施法,“不习惯魔力灌入的话,可能是这样。” 林温猜测这并不是原因,因为魔力并没有施加在她脑中,提示板充当着可靠的播放器。 “没事,后面的不看也行,我感觉太私人了就没看。” 诺娅说。 “前面的不也很私人吗?而且后面的也还蛮感人的。” 赵临德表示反对。 “别看了可以吗?” 艾略特虚弱地说。 他似乎没想到诺娅的能力强到了这种程度。 二人表示尊重他的意见,并向他道歉。 “敬你一杯。” 赵临德用饮料碰了碰艾略特的冰水。 “我很抱歉我来晚了,我爸偏要给我算一卦,说今天不宜出门,但我还是来了。” 赵临德描述了一下自己的家庭情况。 还真是这样。林温感叹,家长怎么都这样。 “但你为什么在这?”诺娅提问道,“你事先知道这有恶魔吗?” “我确实是过来做保镖的。”他不否认,“不过我和福卡斯的力量相互排斥,走进他的场域比我想得复杂。这次还是有赖于你们的帮助。” 他态度很软,可看起来还是不想多说。 林温想问但不好意思问他,刚刚他说了会还她一百积分,还能不能还了。 她想问问赵临德,艾略特故事的后续到底是什么,可她无法开口,有什么阻止了她。 艾略特表示不用管他,现在商场里也不存在其他危险,有的话,他会解决。 “刚刚我不了解你的行动逻辑,所以预言的结果有出入,现在应该会好得多。” 他对着诺娅讲。 从始至终,除了一开始的警告,他好像没有对温说过半句话,也可能是她没有主动开口。 诺娅认为,确实没必要管他,赵临德也勉强同意了。 林温没什么好说的,随便了,叁人继续在商场里逛了起来。 这座商场不缺任何一家高档成衣店,但今天,大家显然对戏剧舞台上所会用到的材料更关心。原本这种高中生活动,都为了精简成本选择自制。可这次的赞助方是一个有着希腊背景的财团,它们指定了演出的剧目,并希望看到精良制作的服装和布景。 不用太顾虑预算的前提下,做这些实在很好玩,忙忙碌碌大半天,又一起吃了午餐。到下午,差不多都选定了东西,林温总算想起,昨天丹尼尔安排她去和艾略特谈谈,说他会进一步介绍情况给她。 林温于是和大家告别,说自己还有事要做。她很容易打通了艾略特的电话并和他会面,他没多话,只说带她去他的工作室,那有资料。 温坐进副驾驶位,就看见艾略特递给她一张100积分纸币,没有她之前的那张古老,想来应该可以被天界的储蓄机器读取。 他说还有差价,他会想办法赔偿。 林温说不用了,本来就是为了大家才那样。 这100还是要拿的,只是没必要补差价,她把钱接了过来,并好好看了艾略特几眼。 就算刚刚被烧得那么厉害,艾略特现在已经和平时毫无二致,他看起来很柔软,一只干净的小狗,一个被烤制得很漂亮的面包。 “你还好吗?”温试着关心一下他的情况,要知道他刚刚可是被围观了最惨痛的家族史和个人史。 艾略特说没事。 还是怪可怜的。 一路上,林温难免不胡思乱想,既然丹尼尔知道自己的身份,那艾略特是不是也清楚呢。从他冷淡的态度来说,他看起来并不知道。 很奇怪,她必须承认,自己确实觉得艾略特令人安心。这也很有道理,首先,他看起来就不像坏人,再加上各种事实似乎都在说明,他的确很善良。 可这些,和那种安心感,又不太一样。 工作室离商场不远,林温还没想好什么聊天的话术,就到了目的地。 艾略特认证了面孔,带着她进去。 提示板显示,这里没有危险要素。林温不得不承认,升级到VIP系统后,提示板不再像以前那样一惊一乍,在面对丹尼尔和艾略特的时候都不显示什么警报—— 等下,有没有一种可能—— 林温的思考被艾略特打断了。 “我们先说结论,”艾略特打开了投影仪,并快速划到关键页,“丹尼尔决定扶持你竞选明年天界选举的议员席位。” “啊?” 不知道缓了多久,林温才理解了幻灯片上写的内容,还好艾略特还是停在这一页,并没有往下点。 这上面只写了一句结论,结论就是,如果想要避开美国天界的繁杂规定,让存在于苏莉温身体里的林温像正常人一样过完一生,唯一的可能就是让她作为詹宁斯家的继承人,成功竞选下届美国天界议员,这样才可能真正地免除刑罚。 艾略特又潦草地解说了接下来几页,林温完全没听懂,她只注意到这是一个会议的总结报告,而这会议召开于这周一晚上。 “我想问一下,你们在周一就开始觉得我不是苏莉温了吗?还有,你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温充满疑问。 艾略特假装没听到第二个问题,他只说:“因为我们都,都试着骂你了,但你看起来并不高兴。” 唯有沉默。 谁会知道苏莉温是受虐狂啊啊啊啊啊啊啊!!! 也是,该想到的,她都喜欢加雷斯了。 “为什么我住院的时候你们不想办法确认?” 林温试图厘清这件事。 “总不能骂一个病人吧,而且,苏莉温的身体会掩盖你的光辉,我们不能强行把你拉到灵界确认……” “那为什么洛拉没觉得我有问题,珀西也是,他一开始也没发现。” “洛拉的话,我必须告诉你一点,她屏蔽所有超自然力量的影响,无论这力量来自于天堂还是地狱,这是她的物质化天赋。她可能觉得你有问题,但她并不相信灵魂存在,只会认为你是摔坏了脑子。” 艾略特如此说。 “那珀西呢?” “珀西,”艾略特犹豫了一下,“他可能不太关心吧。” “那你们就这样耍我吗?还有,你没回答,你和我又是什么关系?” 林温不是很愉快。 “按丹的话来说,你自己能解决的,你总会发现的。而且,我不是正在和你介绍情况吗。”他努力保持笑容,“至于我和你,我们之间,没什么,特别的关系。” 艾略特低下了头。 林温实在受不了他这种有话不直说的样子。 她走到艾略特面前,抬头凝视着他。 “你再说一次——‘没什么特别的关系’。” “真的,没有。” 他并不躲避她的眼神,目光甚至很宁静。 温轻轻吻上他的嘴唇,就算他之前骗了她,他知道她不是苏莉温,但那催眠的效果不像假的。 “再说一次。” 她就这样看着他。 艾略特脸颊绯红,紧张到说不出话来,但他又深深地看着林温,直到双眼充盈起泪水。 “真的,就只是,普通朋友。” 他的声音变得非常不稳定。 显然,催眠让他看见的身影,是黑发的林温。 “从刚刚开始,我一直在想,既然你的父亲和哥哥其实都死去了,是你在控制他们。那周二的时候,你为什么指责我不知道你哥哥的名字?你知道我是林温,也知道你的哥哥其实不需要我的尊重。” 林温疑惑地说。 “你要我自己去问他的名字,我在想,这是不是有什么意义?” 艾略特痛苦地闭上眼睛。 “你没必要考虑这种细节,”他说,“真的不重要,是我不对。” “是不是有什么机关啊,就比如中国的英语教材经常有的那种东西,我是不是应该触发一下?” 林温伸出手,用近乎生硬的自我介绍语调对他说: “Nice to meet you. My name is Vanessa Lin. What’s your name? ” 她说完自己都笑了。 “Eliot Grayson.” 只几秒的沉默,他哭着说了出来,同时紧紧握住了林温的手。 “因为每次,每次你都是这样说的啊。” 那不然呢,林温心想,当时她才13岁,刚刚来美国,能想到什么更灵活的表达吗?她很是无语。 可几乎就在这瞬间,大量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回忆,涌入了她的大脑。那段自我介绍果然就是一把钥匙,是他设置的,将记忆共享给她的开关。 “艾略特·格雷森。” 她重复起他的名字,同时消化了那些未曾经历的未来里,和两人相关的所有故事,但这家伙为什么不用说Nice to meet you, too.? “我喜欢你。” “一直都,喜欢。” 他跪在地上,捂着脸,只露出他的眼睛。 像一条受伤的,找不到容身之处的狗,悲哀的躯体寻找着,主人的灵魂。 柏拉图式的雄蕊 艾略特憎恨苏莉温,不想和她继续上一所中学。 即使他的理由很充分,有时候,他还是会梦到母亲,母亲静静看着他,和他说没必要这样。 “那不是她的错,就算她没有碰那个首饰盒,魔鬼也会以其他的方式制造障碍。当你开始责怪那些原本无心作恶的人类,就是你腐化的开端。” 艾略特不知道母亲是否真的那样想,她的措辞从来都很轻松,和梦里的不一样,但她肯定会推荐自己这样想。 即使正是因为苏莉温走入有禁制的秘密房间,乱动首饰盒,愉快地把美丽的项链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无效化了多个圣物的效果,才间接导致了他母亲的死。 “也许这只是恶魔让你看到的过去,事实不是这样的。” 母亲飘渺的声音又会这样对他说。 想这些没有用,艾略特还是决定远离苏莉温,他不愿意和她上一个中学。 “这将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附在他身上的地狱公爵古辛(Gusion)如是说。 它满意地为他铺开数个可以预见的未来,显示着艾略特离开了布瑞利这所私立学校后,会去到市区某所尚可的中学。 他会过上一段不错的中学生活,比留在布瑞利好得多。 恶魔古辛很快把时间拉到中学高年级,显示艾略特是怎样领先于他的同龄人,获得巨大的成功,他将同时掌握着人类的智慧、恶魔的力量、天堂的加护,他终将触及他母亲仅一步之遥的那个目标。 “当然,你也不要过于自信,我只是喜好让我的对手处于和我相似的量级,不然不值得一战。” “不过,我们既是敌人也是朋友,在前进的路途上,你很快会遇到另一个高中生,他威尔士式的名字彰显着他家族的荣光,又有着所谓狩猎邪恶的天赋。击败他,对于我和你,都是最好的选择……” 恶魔谆谆教导着艾略特,引领他穿过无数种他可能的人生。在这样的关键节点,恶魔古辛总是会泄露出未来的信息,试图引诱艾略特去往他选定的某个未来。 但他并不总是成功。 就算恶魔以为万无一失,也并没有成功。 艾略特选择继续留在布瑞利上中学,以至于那些被展示的未来,一个也没有出现。 恶魔古辛不理解是哪里出了问题。 到后来,他割舍掉部分权柄,暂时退让到地狱之时,他也没搞清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其实问题就在于——艾略特喜欢她。 “因为我喜欢你,我不想走向一个很可能要伤害你的未来。” 艾略特抱着膝盖,声音几不可闻。 如果两人在一所中学,几乎注定会成为朋友。虽然不总是互有好感,可至少,林温总是把他当朋友。 朋友,朋友,对艾略特来说不只是那样,这家伙一无所有了。他不可避免地喜欢上,一个总是和他成为朋友的人。 他梦想和她选一个课,坐在她斜后方,看着她在笔记本上涂画;梦想在换教室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走到储物柜旁,插入她和朋友的谈天,同她讲话;梦想在没有课外活动的日子里在公园里绕圈等待,直到可以经过她身旁,表示自己也刚刚结束了行程,要不一起回家。 听起来不怎么样,可他连这些也没做。 只是普通朋友,普通朋友的交往而已。因为走得太近,她的光辉会灼伤他,他也会削弱她身上的天使加护。他不能显露自己的感情,这注定会成为恶魔手中的把柄。 是的,那些场景,只是他刚刚叙述出的幻想。 可是,在那些没有发生的未来里,每一次,林温还是多少看得出他喜欢她。 因为从女孩的眼光来看,这个人就是有点太喜欢她,他总是躲避她,又总是望着她。 这显而易见。 现在,林温也选择,那般了然地瞧着他,那般不满意地盯着他。 “虽然那些只是可能发生的事,但我确实要感谢你没有伤害我,甚至从根源上就杜绝了这个可能性——你直接选择不和我上一个中学。” “可是,我还从你的记忆中看到,这一两年,你在现实中多次接近我,和我搭话,和我聊天,和我成为那种,只持续几天的朋友,接着就消除我的记忆。为什么,为什么做了这种事,现在又要告诉我?我完全搞不懂。” “都是九年级之后的事了。”艾略特做出解释,“我已经对恶魔有些掌控力,不至于被它操控心灵。这几年,我是做了一些错事。可现在,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 “不,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不该对我的记忆动手。你既然有这种能力,我就不能确定你是不是只传达了部分事实,是不是其实还在骗我。” 林温纠结地看着他。 “对不起,我是废物。” 艾略特咬字清晰,即使声音颤抖。 “自我贬低不会解决问题,你能不能别这样。” 林温很无奈。 “不是自我贬低。”艾略特托住自己的额头,“丹说的。” “我太想接近你,可我想要的不只是朋友,但我又不可能和你更进一步。” “对了,你们很熟吗。你能告诉我吗,丹尼尔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想继续讨论艾略特是否懦弱。 “还行,我知道你和他的关系。当我第一次去找他帮忙时,他的光芒对我造成的伤害,和你的一模一样。” 林温有些错愕,所以说,那天使的加护,其实还是从丹尼尔身上分来的? “不,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丹尼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你也要瞒着我吗?” 她尝试着搞清楚。 “某种意义上,你算是他姐姐。” 艾略特只说了这么一句。 “不,不,不!你知道我不是想问这个,我是说,就像你暂时算是个恶魔,或者什么恶魔净化者;加雷斯,刚刚也说到了加雷斯对吧,他是个恶魔猎人。我知道世上还有天使邪灵之类的存在,那么,丹尼尔是什么?” “他本可以是天使,但他不干了,也没有堕落,或者怎样。只是,怎么说,换了个工种。” 艾略特缓缓开口。 “然后呢?” “你有时间自己去问吧。” 他不想多谈。 “所以,他和天界有正面的联系,你们提出的那个让我竞选美国天界下任议员的计划,也不是让我潜入敌人内部,而就是普通的竞选,对吧?” “没错。” 艾略特表示肯定。 完了,这下真完了。 林温意识到,自己需要在一年内还清所欠的积分,同时找到操控恶魔武器杀死自己的人。此外,最好考上沃顿商学院,并成功竞选美国天界议员—— 最后这两件事真的有那么必要吗,就不能让她轻松点吗?能不能继续说明一下丹尼尔到底在考虑什么?以前他姐姐是对他很残酷吗?所以他为了报复,特意给她立了这么多这么多,难以实现的目标。 “美国天界议员到底是什么?” 她想起码搞清楚这件事。 “特权阶级。” 艾略特说了等于没说。 “那为什么是我去竞选呢?我是说,我有什么胜算吗?” 艾略特说有,他把幻灯片划到了前几页。 林温目瞪口呆。 幻灯片认为,林温作为居住在白人女性身体里的亚裔女性,从普通甚至底端的移民群体到詹宁斯家的继承人,完成了不可能的个人史跨越。作为高中生的她又鲜明地体现了天界政治正在发生充满活力的代际转变—— “噢,不是这张,是前面那张,这张只是我写的一些通顺的废话。” 艾略特尴尬地补充。 好吧,他调到了前面那张,可前面那张的内容怎么更吓人了! 这张幻灯片描述着,目前对林温参选有帮助的几个初始助力,分别是,狮子座大天使维希尔、辛克莱家(目前唯一有资格的继承人是加雷斯)、艾略特(如若升格成功)以及—— 以及丹尼尔本人。 “为什么都是男人?” 她忍不住问。 “天使维希尔并不是男人,天使也许会有具备性别的人间分身,但它们并不是人类。至于其他人,你不能对天界的性别平等抱太大期待。虽然你肯定可以争取到一些女性的支持,但得先联系上她们。” “为什么没有珀西?” 林温又问,毕竟就差他一个,嫌疑人就都要成为她的助力。 “我想珀西和这些没有关系,他不会影响你的竞选。” 艾略特不自然地扶住了自己的一只手臂。 他真的一点也不会撒谎,林温知道的。 因为,就和刚刚灌入她脑海的那些记忆一样,即使艾略特心口不一的时候谈不上有什么特别固定的动作,可她总能看得出来。 而且,就算在所有可能的时间线中,她只向艾略特告白过一次,那一次他说完拒绝的话,也是那样,扶住了自己的一只手臂。 说真的,林温不想和他这样耗下去。 面前的这个人,和她做了成百上千次的朋友,普通朋友。因为只要靠得太近,她的辉光就会灼伤他不稳定的躯体,剥落他的皮肤;因为只要额外地注视了她,恶魔就会发现他对她的好感,从而利用这一事实—— 因为只要她发现了他在撒谎,说他明明喜欢着她,他会几乎无法拒绝地,以最深的孤独拥抱她,直至进入恶魔的陷阱,以至于,消解她所有的天使辉光,使她死—— 虽然这只存在于他的假设中,因为他从来,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那样的事,在那些未发生的故事里,两人从来,从来只是普通朋友。 “你在撒谎哦,艾略特。” 林温就这么看着他。 “我觉得你对我撒过太多谎了。” 她走近,盯着他的眼睛看。 “抱歉,真的。有些事,你不知道更好。” 他依然一副苦恼又脆弱的样子。 “好的,那之前的事情,我暂时不多问了。我会再问你一个无关的问题,你不要说谎,如果你说谎,我将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永远。” 她语气坚定。 “好。” 他承诺。 “你想和我做爱吗,艾略特?” 她俯视着已经抱着头,滑坐在地上的艾略特,觉得自己甚至都不需要他的答案。 “是的,我想。”他沙哑着声音说,他慢慢抬起头。 “不止一次地想。” 他的语气愈发绝望。 “就比如最近,那天在音乐室,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想,我看到你眼睛里也有那种想法,但我说不出口,因为我那么想和你普通地开始,但根本就不会有这种机会。” “后来的事情,我知道的,我不仅知道,我还认识希奥多那个蠢货。丹尼尔说我不适合在你身边,因为我自作聪明,因为我是废物,但凭什么是希奥多。真的,我一直在想,第一次让你感觉到做爱具体是什么的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我想和你一起知道啊。” 他双手手腕的皮肤开始浮现点和线,图案逐渐变复杂,拼接成了一个浮夸的恶魔纹章。 而他的头顶也出现了犬类的立耳,缺掉的一小块似乎是深渊的烙印。 林温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不用害怕。” 艾略特缓缓起身,贴近了她的脸,即使包含着难以忽视的占有欲,他棕色的眼睛看起来依然清澈又温柔。 “我能控制的。” “但你不该问我的,因为那不是恶魔的欲望。” “是我的啊。” 他的身体仅被魔化的纹路有限地覆盖,又在他的调整后消失了不少。 “我一直以为,自己永远碰触不到你真正的身体,但现在,你就在我眼前啊。” 他紧紧抱住了林温。 糟糕,真的很糟糕,她能感觉到他勃起得多么疼痛,两人实在贴得太紧了。 就当,就当只是为了收集他的纯洁……林温默许他抱起自己,和他一起去到他休息的小房间。 早该想到的。 在赤裸相对前,就应该想到的。 当一个东西外表像狗,行为像狗,他可能就是狗。 如果他还和恶魔沾上了点关系,那就说明,他还是一只恶魔犬。 「---人物关键情报更新---」 艾略特·格雷森,恶魔净化者。持美国天界准特级许可,主要负责地狱第十一魔神古辛的预言权柄夺取。目前净化进度为82%,除少量永久犬化特征,未受深渊力量侵蚀,概念上可视为安全个体。 “耳朵和尾巴可以收起来。” 他解释着。 “但是这个,就,一直只能是这样了。” 林温注视着他的阴茎,犬科动物膨胀的肉结并不是它最夸张的要素,而是那些凸起的纹路。 看起来,非常能,折磨人。 与此同时,他的小房间布置得温馨又干净,墙上只有日程表和时钟,华夫格的毯子也迭得很整齐。两人刚刚脱下的衣服也迭在一起,在有些混乱的拥抱和触碰后,已经被他妥善地放好。 现在,他与她窝在一起,尽力缓慢地在她身边呼吸。 “没事,做吧。” 这并不是因为她对这种东西很感兴趣,更不是对艾略特感兴趣。只是想要使用技能,从艾略特那里套出更多更有用的真话。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Puppyisyours(h/很乖的恶魔犬/体内成结) “记住,你是一只小狗,小狗是不能亲人脸的,明白了吗?” “我明白。” “同时,你是一只没用的,糟糕的恶魔小狗,如果你让人类感到不舒服了,你就得停下,明白了吗?” “我明白。” 催眠其实比艾略特意识到的更有效,要知道这副身体确实是苏莉温的,但他丝毫联想不到这点。 林温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所有的触感都属于她自己。 “好的,现在,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很听话。” 林温轻轻摁住他,让不断点头承诺自己绝对会很乖的艾略特匍匐在自己身下。 当他的手拂过她的胯骨,几乎感觉不到碰触的重量。在几次笨拙的尝试后,他总算学会如何用舌头抚弄起着她的阴蒂,并施加恰到好处的压力,使她在床上微微颤抖。 “还有手指,你可以用手指。” 她喘息道。 他试着照做,轻轻卷曲指尖,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大腿,让她的双腿分开,从而更好地按摩她最敏感的部位。 他用手操她也操得很好。稳定的节奏渐渐唤起她的快感,让她轻微地抽搐。 “不舒服吗?不够舒服吗?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更努力的,我应该更努力的。” 他慌乱地道歉。 林温不想说话,回答这种事也太蠢了,她胡乱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暗示他继续,继续让她在他手上高潮。 得到了许可的艾略特露出一种奇妙的轻柔微笑,他再次低下头,实验起一种渐强的节奏,明确地折磨起她快感所在的地方,而她只能费力地抵住他的手,不让自己彻底陷入失控。 “想给你最好最好的,想和现在一样一直一直操你操你喜欢的每一个地方啊,我可以做得很好的。” 他湿润的眼睛闪现着光芒。 “你喜欢吗?喜欢吗?告诉我可以吗?我不确定。” “喜欢……喜欢。” 她在喘息间回答,并且撩开他额前的头发,就像替小狗整理眼睛旁边的毛发。 艾略特托起温的腰身,调整着姿势,开始用阴茎摩擦起她入口的边缘。那里实在是太湿了,让他能流畅地滑动起来。 即使他阴茎夸张的纹路,已经能让她的柔软的下体因为摩擦,体会到残酷的被征服感。 “可以只用前端吗?你不要,不要立刻进来。” 她的语气难免带上一点祈愿的意味,因为她已经感到,他不可能收手了。艾略特的双眼始终着迷地注视着温,注视着她因为阴蒂的快感,充满高潮余韵的表情。 “好的,好的。”他最起码嘴上同意了,身体上也暂时没有做出违抗她意志的行动。即使他阴茎的尖端已经足够刺激,让她浅层的褶皱一次次被无助地翻弄,让她深层的神经一次次被更直接的快感诱惑。 他阴茎中段膨大的那一处,不断地击打着她的阴唇,时而又擦过她的阴蒂,如果让他进来的话,他大概会完全沉下身,彻底地抱住她,在她体内锁结。 他显然注意到了温在渴望着更多,但并没有立刻行动,反倒是用枕头垫高了她的腰,让他能更方便地施力,从而准确无误的往上挑弄,。 “会痛吗?”他还要多余地问。明明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在用那最糟糕的性器,折磨她神经分布最密集的阴道入口,像是要铭刻花纹一样,把他的形状印刻在她身体内。 “如果你不想我痛的话,你就出去,彻底地出去。”她有些抓狂地说,“但如果你只是想让我舒服的话,就不要说这么多。” 艾略特抱紧了她,就像要完全地照料起她的身体一样搂住了她,同时不可避免地在她胸间停留了几秒,安抚她的神经,直到她的紧张感逐渐减少,慢慢地允许他胀大的龟头结进入她体内。 这感觉,真的没那么糟,她感到自己身下似乎有什么柔软的滑槽逐渐被他推动,身体得以自如地容纳他、接受他。 “你知道吗,你有多湿,你贴着我的感觉有多好。好想要好想要,好想完全在你体内成结。” 他的眼睛盈满欲望,但又不过分。如同宠物昂着头渴望零食,人类也不会介意给出一点。 “可以吗?可以填满你吗?” 他询问。 温不说话,只靠着艾略特的肩膀喘气,又把脸埋入他棕色的发丝之中。他的气味很干净,和他的身体一样暖融融的。 这明显是一种默许,他应该继续推进。可他偏偏要在得到了承诺后,快速地抽离她的身体, 让她感受强烈的空虚。 “真的可以吗?”。 他寻求着确切的答案。 “我可以做这种事吗?你会讨厌吗?” “你先做,我才会知道讨不讨厌。” 温抱住他的脖子,催促他行动起来,重新对齐二人的身体。 艾略特咬住嘴唇,用一种可怜的眼神,费解地看着她。 “可是我,一点也不想你讨厌我。” 他的话语明明是在说,他犹疑着要不要照做。可他脸上幸福的笑容,以及眼神中确定无误的意志,都说明着他不可能放手。 “因为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 “没有人比我更喜欢更喜欢更喜欢。” “所以,就算你不喜欢,或者不够喜欢,我会一直做下去,做到你喜欢上为止。” 他的意图总算彻底暴露,此人根本不打算停手。 说着,他再次用已经习得的方法揉捏起她的阴蒂,让她经历轻微的痉挛,又在她失神的片刻,略显粗暴地把阴茎挺入她的身体。 他牵住了她的手,那种探索她的指缝的方式,正是他实践着的,细致地让她的身体完全为他张开的方式,正如他所说的,他想操每一个让她舒服的地方。 “对不起,我真的好想要这样。从那天再次看到你的脸之后,每天晚上都在想,都在想你。” 他似乎在诉说去年的事情,她在项链提供的影像中见过。 “我知道你不一定会喜欢上我,我知道有更好的人,但我还是想证明,我也可以为你做点什么,我可以做我能做的所有事情……” 他呢喃着。 还没有扩张到极限,仍处于成结的前奏,但足够大的尺寸,已经保证他抽插的时候不会有任何多余的空气进入。艾略特完全占据着她身体内部的空间,抽插时的水声饱胀着满足。 “好想操你,一直操你,操到你就算喜欢上别人也忘记不了我,会回来求着我操你。” 他在她耳边说完这些话,又开始蹭温的耳垂,乖巧得不像正用粗大的性器折磨她的那个人。他阴茎上的纹路有着强烈的存在感,就算是轻微的动作,也会近乎残虐地提醒着她,她正在和深渊的造物性交。 房间里满是她身体开合间溢出的色情气味,温能感觉到他即将成结,因此,他的动作变得缓慢下来,只是稳定地存在于她身体中,迫使她习惯被他占据。 两人没有使用避孕道具,艾略特说,他恶魔的身体无法使有加护的她受孕。 这样太不谨慎,温后悔自己太宽容他,没有避孕套应该让他出去买。如果他在体内成结,射精自然是不可控制的,这使得他现在的恳求,完全就只是多余的恶劣戏码。 “我会听话的,我会特别听话的。好想求求你,我可以求求你吗,好想射在你身体里。” 他的声音贴在她耳朵的软骨上,酥麻着她的意识,使她甚至无法指责他,而他也持续在最深的地方拍打她的肉体。 “求你了,想让你高潮,想在我快到的时候和你一起高潮。” 他的喉音柔软地覆盖在她耳廓上,不断追问她是否喜欢现在这样,而她只能说喜欢。 “比喜欢他更喜欢吗?比喜欢那个像天使一样的家伙…比喜欢那个天使更喜欢吗?” “是的……” 她含吞地说。 “喜欢我真的可以呢?那家伙不是很完美吗,不是应该哪里都更漂亮吗?” 林温实在是不喜欢这种事,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提这个。 “你现在能把耳朵变出来吗?” 她问。 他听话地照做了。 林温不满意地揪了揪他的耳朵。 “以后不许说这种多余的话,听到了吗?因为我在,我在很专心地和你做,可你还要和别人比,你这样很不乖,知道吗?” 他再次埋在她怀里,说知道了。 可他显然不是很开心,他忍住了,没有立刻成结,也没有射精,转而加快抽插的速度,就像是赌气一样,争夺起主导权。 “为什么含得这么紧呢?所以说还是很喜欢我的对吗?起码开始喜欢上了对吗?开始喜欢上了这根把你操得很好的东西对吗?你喜欢它深深地在你里面的感觉对吗?” 他已经完全进来了,却还是要卖力地往更深处推。他用力太狠,以至于直到他控制不住地成结,射精,温才从下身的高潮中反应过来,他其实还一直在轻柔地抚弄着自己的胸部,让她的乳房完全适应于此,几乎化在他手中。 他没有抽出来,依然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但注意不压着她,让她喘不过气。 “抱歉,还要,还要等一下。” 艾略特对着温的眼睛解释说,应该是生理结构的关系,他没办法立刻拔出来。 她知道,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她揉了揉艾略特的耳朵,允许他躺在自己身上,这感觉其实也不坏,也正好让她喘口气,确认一下提示板。 「---纯洁收割进度更新---」 艾略特:灵魂复写比率99% 已达成: 第一次被点燃 初次接吻/舌吻 第一次为人手交/口交 第一次性爱 第一次体内射精 …… 好吧,百分之99,林温不着急检查效果,大部分都是再说明她能共享艾略特的什么能力。剩下的百分之一可能是什么更本质的东西?她不确定,但她也不着急,艾略特确实太好攻陷了。 “可以做你男朋友吗?”艾略特忽然问,问完又像是后悔了一样,解释说这并不是希望她和他绑定在一起,而只是想确认自己有没有这种资格。 林温说可以。反正又不是白纸黑字,她就随便说说。 “真的可以吗?为什么说可以呢?就因为喜欢和我做爱吗?” 他用相当严肃的语气说,当她望向他的那一刻,林温发现自己必须认真对待他的问题。 因为他的眼神证明着,事情还没有结束。因为她刚刚只给出了不用心的答案,所以他打算继续操她,让她更诚实地面对两人之间的问题。 她想好好看看提示板上的内容,研究一下有什么方法让他收敛起这种无聊的占有欲。不过她很快放弃了这一打算,因为艾略特做得很好,刚刚发生的一切,让他准确地知道了如何取悦她,她决定花时间享受。 开始,他只是柔和地触碰她的身体,游戏一般让她感到舒适,同时缓缓把阴茎抽离出去,轻轻地离开,不让她迅速感到寂寞。 她还想要,而他知道。从她阴道满溢而出的液体就是天然的润滑,这让一切变得更加甜蜜而舒畅,他重新进入她,让她占有他,让她心满意足地说她也喜欢他,喜欢他做爱的方式,喜欢和他的性,也开始喜欢上他本人。 虽然她的话谈不上那么真心,提示板还是显示,灵魂复写比率达到了百分之百。 这家伙完全是她的了,只因为她说她也喜欢他。 多希望其他人也这么容易,林温在心里感叹,现在大概只剩下珀西不太难,不过谁知道呢。 「---纯洁收割进度更新---」 …… 临时效果:暂无 基本效果:艾略特不介意舍弃一切自尊,全心为你,你将共享他的所有,请实践你想象到的一切。 特殊效果:1.催眠效果恒定存在,在他眼里你永远是你自己。 2.唯一的限制:在不影响天界利益的情况下,你才能完全地操控他(例如使用他的预言之眼)。 说明:铁腕的奴役不一定能让人放弃一切尊严,盲目的爱却能促成全面的自我说服。即使他本身的高阶恶魔力量限制了技能对他的控制,但你本人已彻底获得了他心灵的献身,因为他把他崇拜的一切,模塑进了他心中,你的形象。 刚刚提示板列出的效果明明更复杂,导致她没仔细看。反倒是达成百分百之后,叙述变得更加简洁,似乎是多余的说明变得没有必要,因为艾略特完全是她的了。 至于那句——“在不影响天界利益的情况下”——没办法,这毕竟是天界发放下来的技能,她也不好说什么。 林温暂时没什么特别想要艾略特做的,除了要从他那套点话。不过也没什么好急的,她缩在被子里,打算休息一下,艾略特出去做晚饭了。 他确实会做饭,大概是独立生活锻炼出来的能力,他能调很好吃的蘸酱,蔬菜也能煎烤得很鲜香,肉平平无奇,但大概是材料本身的问题,要知道他储备的肉类很一般,不是最新鲜的那种。 林温思考起当下最急迫的事情是什么,她想自己还是得先找到犯人,这段时间她确实对此有些松懈。 “艾略特,我问你,你有想过要杀死苏莉温吗?” 她直接开口。 “没有。”他哑着声音说,“这种念头会让我被恶魔所利用,我现在还没有百分百地净化掉它。” 也确实是这样,林温想了想,艾略特如果是犯人,他就没法继续完成母亲给他的使命。 “那你知道有可能是谁吗?” 她再问。 很奇怪,艾略特开始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抱歉,我想了很久。” 他说。 “我真的不知道是谁。” 她看见艾略特痛苦地闭上眼睛,如同灵魂深处的隐痛袭来。 同时,提示板显示的灵魂复写率开始变动。 那数字从叁位数变到了两位数,不断地往下掉落,最后停在百分之五十。 「---纯洁收割进度更新---」 艾略特:灵魂复写比率50% …… …… 基本效果:艾略特不介意舍弃一切自尊,全心为你,你将得到他未抵押给更高存在的灵魂。 特殊效果:1.催眠效果恒定存在,在他眼里你永远是你自己。 2.限制:在不被更高存在注视的情况下,你能完全地操控他。 说明: 检测到测量错误,艾略特并未占有他本人完整的灵魂。 林温完全搞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看向艾略特,希望他给出一点解释。 “抱歉,刚刚,我的意识可能是被窥探了,不过它已经被驱逐掉了,留在这里是安全的。但你今天最好不要回家,我无法确定会发生什么。”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艾略特如此说。 “预言之眼告诉了你什么后果吗?” 林温想要发动技能,共享他的视野,可却被阻挡了。 “抱歉,情况很复杂,我很难解释,但我会照顾好你的。” 他的语气生硬而强势,连眼睛都看起来冷冷的。 “今天你留在这里就好。” “但明天我说好和家里人去做礼拜——” “到明天早上应该就没事了,太阳出来之后,我会从灵界缝隙送你过去,你甚至可以假装自己晚上一直在家。” “你说了你会听话的!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更详细的情况?” 林温试图唤醒这家伙的忠诚之心。 “因为我要追随的不仅是现在的你,”他笃定地说,“我还要追随那个能够成功竞选天界议员的你,我不能让你失败。我所做的只是最大程度地守护你的安全和利益,所以有些暗处的事情,只有我知道就够了。” “那丹知道吗,是他促成了这种情况吗?” 林温不喜欢这种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还说是为了她好。她强烈怀疑这是丹尼尔的主意,一种亚裔大家长的经典作风。 不对,不对,自己不是他姐姐吗?为什么不是她来管教他? 林温越想越生气,艾略特这家伙也不回话。 “还有,你把自己的灵魂抵押出去了吗?给谁?” 她想直击问题的核心,因此不避讳自己了解到的额外情报。 “不是抵押,是一种投资,”艾略特多少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我只是必须壮大我们的力量。虽然丹尼尔把加雷斯和他的家族也考虑了进去,但我不认为他们会提供多少实质性的帮助,所以我必须变得更强。”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说得太夸张了,可是,没有办法。你有没有看过自己的生命线呢,温?它真的很短,你知道为什么吗?就算你有一副健康的身体,但你复制的就是丹尼尔姐姐的命运,因为’她’根本就没有真正地转世,只是找到机会,进入了新的躯体。” “这不是天堂或者地狱的影响,这是生死簿给你写定的命运。天使的加护无法彻底守护你,苏莉温的身体也无法隔绝它。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美国天界获得话语权,成为我们所说的‘特权阶级’,这样地府也会对你网开一面。” 林温猛地抬头,她困惑地看着艾略特。她的生命线是不长,可她并没有作为丹尼尔姐姐的任何记忆。说她是转世,她就感到有些荒唐了,现在,这意思是,她甚至还算是本人? “丹尼尔没有提过吗?” 艾略特当然发现了她的不解,继续解释了起来,“他不相信转世,他不相信清除了记忆后,回来的是同一个人。他想要的是那个和他共享记忆的’姐姐’,真正地回到他身边。这就是他所做的事情,风险很大,成功率不高,你最终还是,就像普通地转世了一样。” 艾略特不想多谈这些,他很快又转移了话题,问她今天想睡在哪里,这里还有几个空房间,收拾一下就好了。 他又恢复了不久前那种拘谨的样子,就像感到她的心离他很远。 林温说要不一起睡吧,一个人冷。 “真的吗,我好高兴。” “真的和我一起睡吗?” 艾略特的眼睛顿时亮了。 她说没错,不过她想先去洗澡。 艾略特带她去洗澡,在她的允许下用心地给她擦拭。等他也清洗干净自己,回到房间的时候,林温很难不注意到,现在两人身上有同一种香皂的气味。她穿着他含羊毛的温暖睡衣,喝他给她倒的牛奶,让他放电影,再一起看完,最后顺理成章地睡在一起。 感觉不太坏。 次日,差不多早上七点不到,艾略特叫醒了她,把迭好的衣服递给她,说是时候该走了。 “有个事忘记问你。”林温想了起来,她昨天似乎觉得在那种氛围下,说这个不太好。 “你和丹尼尔很熟悉吗?你觉得他是怎么样的,对目前的状况,他大概是怎么想的?” 艾略特沉下睫毛,静静思考了一会儿。 “我现在说不出他的什么好话,也很难站在他的立场思考。最近我们互骂骂得挺狠的。” 他这样讲。 “那.....你是怎么骂他的?” 林温谨慎地问,她原以为他们两个的脾气都还行。 “哦,我并不是说互相说脏话那种事,就是单纯地看不顺眼,彼此贬低,毕竟我和他算是很熟悉。”他修正了自己的发言,并温和地望着她。就像流浪犬其实知道你家里有别的宠物,却还是希望能和你一起度过一段时间。 这让林温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和他说自己在意他,因为他好像她真正养的第一条狗。 “但我必须说,丹不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你也不用把他想得有多偏向你。我觉得他只是习惯对每件事负责。” 艾略特只给出了这样的评价,看起来确实是不想多说了。 “对了,那条叫丑丑的狗,名字是谁起的?” 林温试图聊点轻松的。 “不是显而易见吗?你和丹都觉得它丑得不行,想不到别的名字。” 话题又绕回这里,林温哑口无言,只好停止讨论,跟着艾略特一起进入灵界狭缝。 即使葡萄成熟,情人鸟也不再啼叫 回到家,林温简单洗漱,就迅速换了一身衣服走到珀西的房间。她还没有和珀西说过做礼拜的事情,不过,去通知一下应该就行,奴隶难道还能不听她的? “我已经知道了,我将服从安排。” 珀西的语气仿佛对这个世界不剩下多少留恋。 “呃,丹和你说了吗?” “差不多吧,昨天我好好地在放映室看电视剧,他也过来看,随便聊了两句,洛拉也进来了,我完美的电视剧之夜彻底被毁了。” “那……你们有想起我吗?” 林温很是紧张。 “洛拉有叫你,但管家说你不想看什么爱伦坡小说改的电视剧太吓人了。” 林温非常怀疑这个管家是艾略特所谓的哥哥。 “所以,你们大家都聊了些什么?” 她开始审问她的奴隶,虽然她对有奴隶这件事还是不太习惯,并不知道什么态度是合适的。 “洛拉看了一会儿就走了,她觉得这个电视剧里的富人生活太虚浮了,她还不喜欢超自然元素,只留下了一堆恶评。” 好吧,看剧的时候遇上这种情况是挺难过的,林温稍微可以理解珀西为什么感到痛苦。 “所以,电视剧是讲什么的?” 她尝试和珀西聊聊天。 “讲一对兄妹和恶魔缔结契约,获得一切又失去一切的故事。和最初明码标价的一样,最后所有人都死光了。不过妹妹还是很高兴,她是那种邪恶天才,认为不管结果怎样,大家度过了疯狂富裕,又疯狂浪漫的一生。” “噢,听起来挺不错的。”林温试着应和,她可以想到,这不是洛拉喜欢的故事,洛拉恐怕不觉得富裕是需要代价的。 “那你和丹一起看完了它?” 她其实还不怎么了解丹尼尔,想不到他会看这种电视剧。 “这就是最糟糕的一点,当你和一个基督徒——好吧,当我和他两个基督徒,一起看这种东西,”珀西的语气开始变得特别悲痛,就好像在谴责自己看完了涉嫌恶魔崇拜的电视剧,“居然还聊得很开心。这一定招来了神的谴责,我根本不记得我和他聊了什么。除去对剧情朦胧的整体印象,我也不记得自己看了什么。” “你真不记得了?” 她怀疑地确认。 “真的,你可以相信……”词语像是在他唇齿间卡住了一样,他极其艰难地完成着句子,“相信我的忠诚,毫无欺骗之心。” 行吧,只能相信他了。林温感到珀西也算是好起来了,开始听大人话了。 “你之前说给我定的靴子怎么样了?” 她想起这回事。 “还在等工期。” 他老老实实地说。 “嗯,你觉得如果我只有一双靴子,没有其他的搭配部件,这合理吗?” 她试图充分利用自己的奴隶,让他想想还能替主人做些什么。 “是的,是我欠缺考虑。”他频频点头,发誓将为她寻找更多的更合适的可穿戴用件。 直到一起上了去教堂的车,珀西还在提供着详尽的品牌说明和概念阐释,试图让温穿越买手店官网的重重迷雾,找到最适合她的时尚风格。 洛拉听得快烦死了,不想落单的她也参与了这次家庭活动,但她一上车,便执着于让珀西快点闭嘴。就算温需要新衣服,也轮不到他来给出这种多余的建议。 如果不是教堂离得足够近,想必这两人还能吵很久,要知道丹尼尔也没有制止的意思。 他只和大家说,不要像上次那样在教堂睡觉。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洛拉发誓她绝对不会那样。 念完开场赞美诗没多久,洛拉就睡着了。她精通睡觉的技巧,时不时还点头同意牧师的讲道,仿佛只是在闭目思考。 珀西可能不太喜欢睡觉,他没睡觉,他和丹尼尔一样,仪态很好地坐在那里,只是看起来人已经死了,只等地狱之门开放,把他接纳进去。 林温不得不听,她是为了奖励的200积分来的。心里也有所好奇,不算特别排斥。 她用余光观察着丹尼尔,恰好牧师的眼神也落到了他身上,牧师和丹对视一秒。不知道是不是林温的错觉,她觉得牧师被丹看得有点紧张。 ………… “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 今天牧师阐释的经文有这么一段。虽说是描述神对信众的爱,可林温觉得遐想空间还蛮大的,于是她顺着这句话,陷入了无边无际、毫不相干的遐想。几小时过去,她一直在发呆,根本没好好听牧师的证道和祈祷。 举行圣餐礼前,她看见丹站起了身,手上拿着一个信封。洛拉问他这次感恩节家里捐多少,他回答得很模糊,但洛拉似乎听懂了。 好吧,她猜这就是为什么牧师有点紧张。 领受圣餐的流程并不复杂,林温希望没人发现自己的局促。她不小心捏碎了圣餐饼,还掉到了地上。未成年人的圣餐杯里装的是葡萄汁,有点太酸了她喝这么一口感觉舌头都干了。 希望詹尼斯家捐的钱足够多,多到这些过失都可以忽略不计,她很怕自己又被扣积分。 领完圣餐,大家很快又唱起结束赞美诗,林温热泪盈眶,这么一上午总算结束了,她的200积分也到账了。 「天堂积分详情」 积分总计:-9011 所持余额:1184 …… !积分变动提醒! *已自动接收您的100积分现金,转换为电子余额。请注意,现金积分仅可用于消费,不可抵消罪责。(VIP级提示版特供功能,无需寻找储蓄机器,方便您随时存取!) *您成功完成第一次弥撒,奖励积分200。目前已无剩余新手任务,请您继续止住作恶,秉公行义,若不灰心,到了时候就有收获。 不是,真就没新手任务了?林温大为震撼,所以就只有祈祷、弥撒、传道叁个? 她还想抱怨,就发现提示板弹出了新的信息。 「天堂积分详情」 积分总计:-9011 所持余额:73 …… !积分变动提醒! 您正使用尊享级提示板,年费1111,该套餐无月费渠道。服务明日到期,系统检测到您已开启自动续费,扣除年费1111。 ………… ………… ………… 无论日子变得多好,有一个穷人的美德都不应该被遗忘。 那就是取消自动续费。 林温试图寻找退款渠道,可提示板明显不存在这一功能,正如它没有反馈界面。 到底是谁给她升级的这个服务啊!其实她真的不是特别需要! 为了不乱花钱,她一直忍着,没去看看商城里有什么好东西,现在就又都锁住了! 除了操作便捷一点,态度更恭敬一点,这提示板本身各种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不是一点也没改善吗? 她突然领悟了,这是否就是上层消费的一种特色。 看透人生的温仰头凝视着天空,试图找回心灵的平静。直到洛拉拍了拍她的肩膀,向她展示刚刚她拍到的,妹妹站在教堂天空下凝神思考的照片有多好。 林温回到了现实,她僵硬地赞美洛拉的摄影技术,承诺自己一定会拿去发社媒。 洛拉滑动起自己的相册,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她呼唤起正在和牧师聊天的丹,要他现在就过来。 “丹,你今天下午就走吗?是去LA的话,回来给我带上次那个蛋糕可以吗,就上次那个口味的。” 她对丹尼尔展示了自己手机里的某张图片。 “嗯……我想上次我去的的时候,销售的都是限定商品,这次应该没有了。” 他似乎花时间组织了一下语言。 “这会是一个问题吗?你再要他们做不就是了。” 洛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好的,不过,我是随手买的,并不记得具体的口味,照片上也看不出来。你还有具体印象吗?” 他询问起细节。 “呃,我不知道,果味?我想他们用了某种果味奶油?看起来是纯白的,但味道真的很独特。” 洛拉强调说要多带几个,她想分给大家吃。 “好的,那你想试试看其他口味吗?。” 大概是因为洛拉那仿佛能在空气中闻到香味的表情,丹尼尔的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 “也可以,那你就别带了,多运些过来吧。” 得到了承诺的洛拉心不在焉的说。 他点了点头,又问温是否需要什么。林温没考虑过这回事,她说不知道,也许不要。 这时候,有人叫住了洛拉,似乎是她的熟人,一位年轻女性,相当惊讶能在教堂见到她。 洛拉愉快地走了过去,和许久不见的朋友聊起了天。 现在只剩下丹和温两个人。 “你要走了吗?” 林温开口询问,其实她更想直接问,提示板的升级和他到底有没有关系,他是不是应该负责。 “是的,有事需要离开费城。” 他保持着和洛拉讲话时一致的微笑,但可能更公式化。 “你什么时候回来?” “感恩节之前。” 那有点久了,差不多是两周后了。林温发誓,她只是担心到时候死亡天使又发布了什么灵魂复写率任务,而她完不成,并不是什么别的。 “你中途可以回来一趟吗?” 她问。 “恐怕不行。”他说完,就用商议的口吻表示,他这周五会在纽约,如果她和她的朋友想周末过来玩,也许他可以接应一下。 “如果要单独见你呢?”她也很直接,“我想很多事情,还是只有你本人能和我解释。” 她说着,轻轻攥紧了手心。 “这样吗。”他表情还是很平静,“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在这周六路过一下哈里斯堡,因为我确实不好在费城停留,但附近的地点是没关系的。” 哈里斯堡是费城近旁的一座可爱小城,当然,这小也只是相对而言。 “还可以去赫尔希,巧克力餐厅什么的。” 这简直就像在和小孩子说话,要知道大部分十七岁的青少年,是不会特别关心位于赫尔希的好时巧克力总部的。 “有谁很喜欢吃巧克力吗?” 她试着像他一样,也用上那种公式化的微笑。 “其实没有。”听了这话,他重新笑了,他笑着摇头。 他额前轻轻晃动的发丝,表露出一种和之前不太一样的愉快态度。 “那周五晚些时候,我到纽约找你,可以吗?”林温说。 说真的,她还没去过纽约,为什么不去呢? 丹尼尔同意了,说会安排人来接她。 说完,他似乎打算离开,林温再次叫住了他。事已至此,她直接问他知不知道提示板是什么,VIP尊享版又是怎么一回事。 “大概是因为你在议员候选者的名单上,所以自动获得了升级服务。这说明我提交的资料审核通过了。” 他并不避讳自己了解这些信息,稍作思考,便如此回答。 “你真的认为我应该去竞选天界议员?是出于什么立场这样做,你在天界有职位?” 林温尝试让自己的问题听起来尽可能严肃。 “我想,应该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做的。至于我的情况,这随时会有变动,也许我可以在下周五告诉你。” 他相当于什么都没回答。这副从容的样子,确实很让人恼火。 “你是出于愧疚之类的想法做这么多吗?” 她感到自己不得不问,就像是潜游上浮,到了必须呼出一口气的时候。 “我会愧疚,但我不是优先想到愧疚。” 丹尼尔的目光又稍稍放远,不知道在看什么。 林温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只是在看珀西。” 就像为了解答她的疑惑,他如此说。 林温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珀西难道不只是在玩手机吗? “是他提起了那么一回事吗,你很相信他吗?为什么他说我感到愧疚,你就觉得是那样。” 丹尼尔问。 “呃……”林温很难作答,她记得珀西描述的是洛拉的意见,但供出她似乎不太好。 “所以,你会认为我是你姐姐?” 她感觉这个更为关键。 “也许你是,但我首先想到的不是。各种意义上,你只有十七岁,你的圣餐杯里装着的是葡萄汁。” 他一副言尽于此的样子,转身离开了。 这让林温很火大,还好有人可以用于发泄,她走到珀西旁边,以奴隶主的威严要求他,想办法整几瓶葡萄酒来,要知道这就是千年以来,奴隶干的最多也最基本的工作。 “虽然我十七岁的时候喝很大,但我认为你们不该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洛拉出现在了身后。她表情很是严肃,声称回家后要和温谈一谈。 不过一到家,她就忘了这事,估计刚刚只是被教堂的说教氛围感染了,反倒是温有事想和她谈。 “嘿,洛拉……我对某段家庭历史有点好奇,我想知道你是否了解,丹尼尔的姐姐……” 她有些犹豫地发问了,不过也没什么不可以问的吧。 洛拉僵在了原地。 “嗯,她是个很不错的人。不过,我其实不怎么记得了。她是后面过来的,在我们家待了四年。”洛拉最终说,“那时候我太小了,除了她的葬礼,其它事情都不太深刻了。” “我不知道有没有照片之类的东西,”她努力回想着,“也许我们可以去找下。” 等待着你 即使洛拉一向都乐意解答妹妹的各种问题,可这回她表示,如果要讨论丹尼尔的姐姐,她得先和温谈一谈。 两人一起去了温的房间,洛拉先和她闲聊了一会儿校园生活,问她最近怎么样。最终才开口表示,接下来她要说的这些事,完全不是温的错,但既然妹妹开口问了,她觉得还是应该讲清楚。 “以前你问我,丹是不是不喜欢你,我总说他只是比较严格,并不是针对谁。不过,我必须说,他确实对你不公平,因为一些根本不是你的错的事情,对你不好。” 啊,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这和丹的姐姐有什么—— “你出生不久,他姐姐就去世了,那时候他非常痛苦。可大家都在庆祝你的诞生,没有人去关注他的感受,因此,他可能习惯了对你冷淡。” 洛拉担忧地注视着温,似乎是害怕她被这些话语伤害。 她还补充说,丹的姐姐是因病去世的,这很不幸,可丹尼尔不应该为此迁怒于温。 好吧,原来是这样。林温不知作何反应。 “可是,丹的姐姐,不是我们家的一员吗?” 她提出疑问。 “噢,她并不是和丹一起被收养的。她也不是以被收养的方式来到我们家的,情况很复杂。” “她比丹大几岁,在他之前,就被其他家庭领养了。她和丹尼尔有类似的先天性问题,心脏方面。只是不那么明显,起码看起来很健康。不过,收养她的那家人,只想要一个健康的儿童。他们发现问题后,指责孤儿院没有妥当进行检查,而他们是通过了很多审核才拿到领养机会。因此,心脏不好的她,被退养了。” “那她是怎么过来的,到美国来?” 林温感到不可思议。 “很疯狂的故事。她在孤儿院找到了我们家留下的联系方式,断断续续,持续发了快一年的电子邮件。直到某天,丹因为好奇有没有中国的来信,偶然登录了那个几近废弃的邮箱,才查收到消息。大家都很惊讶,原先没人知道她存在,实在很不容易。” “我不确定,但,那个年代的中国,电脑应该不是很普及吧。一个孤儿女孩,是怎么发的邮件,还是那么多封?”林温充满疑问。 “呃,我不知道,总有同学家里有吧,她可能请求了谁。那时候她大概十二岁,学校没有电脑课吗?再说了,不是可以定时发送吗。” 这个问题,显然在洛拉的认知外。 “所以,她和丹在一个孤儿院?父母把两个人都抛弃了?” “呃,我不知道,我不清楚细节。说起来你为什么突然关心这个?算了,你关心什么都行,有点关心的事情总是好的。” 洛拉并不追问温的动机,她继续叙述起往事。 “我所知道的是,那个年代的Main Line,亚裔小孩并不多,丹尼尔确实很能共情他的姐姐,内心也肯定依赖着她。我对她的印象有些模糊了,也还记得她很活泼,大部分时候,并不是病怏怏的样子。” “总之,丹一直痛苦于她没有及时得到好的治疗。因此在你的身上,他体会到了某种落差,命运的不公正。当时,你也被检查出一些问题,不过很快得到了解决。为了你的健康,大家做了很多。” “我想告诉你的是,无论如何,这不应该成为他对你有些残酷的理由。也许现在你不在乎了,可这确实对童年的你造成了创伤……” 洛拉对丹尼尔进行了长篇累牍的指责,虽然林温听得云里雾里,既没有感到被伤害,又没有感到被安慰。就比如,为什么圣诞节收到的礼物是最小的也是一种创伤,大小和价值没什么关系吧? “啊!你小时候那么可爱,当然现在也是!你就是我心里最好的妹妹,没有人应该那样对你!” 洛拉抱紧了温。 林温不知道苏莉温还在意不在意,她只能先替她不在意了。随后,她再次询问洛拉,那本家庭相册还在不在,她还是想看看。 洛拉说,她得去找找,负责整理东西的雇员恐怕也不知道在哪,那是她的私有物,于是她起身离开了房间。 林温有些忐忑地等待着,可好久没人来,她只能先做会儿作业。等到有人来敲她的门,她才急忙去开。 可是,门口站着的不是洛拉,虽然也是金发碧眼。但这家伙,这家伙怎么是珀西。 “你怎么把头发染了回来?” 她上下审视着他。刚刚珀西没有跟着两人一起回来,原来是去做这个了吗。 “我要作为地狱七王子回归了,回归我的使命。” 珀西丝毫不在意温嫌弃的眼神,径直走入她的房间,舒服地坐在了肉粉色的沙发上。 “那你下一步打算干嘛?” 林温说完,就无比后悔接了他的腔。 “我还不知道,”他似乎并不真的关心他的使命,只是陶醉于一种地狱王公的高贵感,“也许是夺回地狱,也许是覆灭天堂。” “珀西,你是不是最近太不听话,有人把你信用卡停了?” 林温忍不住问。 珀西说没有,他从不担心钱,未来也不会。 “你为什么突然地决定了自己人生的目标?为什么又染发?” 她想知道珀西的逻辑,虽然他可能没有逻辑。 “不,我天生就是这样,只是还回了本形,因为我已明确,自己的生存,是为了要取得怎样的勋业。” 你刚刚不是说自己还不知道要干嘛吗?林温腹诽道。 技能原先就有消除戒心的被动效果,现在的灵魂复写率是16%,新增了普通效果——巩固珀西心中的美好亲情。 珀西心中真的有这种东西?林温很怀疑。只是,这没什么用的效果让珀西多余地对她敞开心扉,详细说明起他在地狱崇高的位置和了不得的出身,最后又心酸地感慨自己是怎样被放逐,怎样度过了许多年寂寞的时光,怎样错误地信赖上一个路过他监牢的亡魂,又因为这份信赖被杀死,成为怨灵,流落至此。 这都哪来的设定,你还信不信教了?林温正想要作为主人,命令他快点闭嘴,久不见人影的洛拉就率先进来要他闭嘴,并嘲笑起珀西,说他总算放弃模仿丹尼尔的黑发。 这让珀西大为光火,他表示自己从未想过模仿任何人,黑发也只是他为了自己时尚完成度的一种选择。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林温不得不去劝架,她顺带问了一下洛拉找到了相册没有,洛拉说抱歉没有找到,她会记着这事,找到了就给她。随后就和珀西开始了新一轮的争执,指责他对自己房间附近墙壁的改装,完全破坏了这个家明亮开阔的整体氛围,为什么不把那些也一起换回来。 林温默默旁观了一会儿,就拿着自己没做完的作业和没写完的报告退出了房间,她实在不知道这场争执要持续多久,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没错,不管遇上多少离奇的事情,她依然只是个高中生,马上又是新的一周。原本她觉得布瑞利的作业量不大,可生活中屡屡出现的意外让她不剩下多少时间,难免感到焦头烂额。 作业其实还好办,都在想象范围内。美国天界议员到底是什么?要做些什么准备?艾略特说他也不清楚,也许只能到了周五问丹尼尔。说到这个,开枪的南瓜头又究竟是谁呢……问题太多太多,林温提醒着自己不要忘记最基本的事,那就是她是个穷鬼,扣完提示版年费只剩73积分。 她根本不知道有什么稳定获取积分的渠道,只能在零点等待本周慈善物品刷新,期望能有个回收价足够高,她还用不上的东西出现。 可她很快意识到,这就和在垃圾桶寻找一张中奖彩票一样,实在说是绝无可能。 「本周慈善礼品包: 坚硬硬币(价格:免费 回收价:1积分) 主效果说明: 1.这枚硬币很坚硬,当你没有其它工具时,可以用它撬东西。 2. 这枚硬币永不屈服,它将贯彻自己的使命。当你用它抛硬币,无论在多么艰难的环境下,无论你的技术多么差劲——它都会回到你手中,指引你去往正确的道路。 额外说明:A Tough Coin for Coin Toss. 抛硬币的时候,请用坚硬硬币吧! 别人都是用幸运硬币(Lucky Coin)抛硬币,为什么给她的是Tough Coin?Tough Luck不是厄运吗? 林温默默把它放进钱包,又去洗了把脸冷静一下,最后有点崩溃地倒上床睡着了。 醒来又是周一,她已经初步适应了校园生活,最麻烦的还是人际关系。一起玩的女孩们都很好相处,可当她同时碰见希奥多和艾略特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还好,希奥多似乎没有余力考虑那么多,他看起来还是深受头痛困扰,连笑容都有些惨淡。 不过,当林温询问他和艾略特是否认识,他对他的看法又如何?希奥多反倒很高兴地说,他认为艾略特是个有礼貌的好人。 行吧,林温怜悯地看着他,那就这样吧。她感觉自己不必担心,希奥多是否会对她和艾略特的关系有情绪,就算有情绪,他又能怎么样呢。 周一下午有剧团排练,四人粗略地一起过了一遍剧本,重新讨论了改编方式,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林温开始感到上课也有些意思,周二的经济学也觉出了些趣味来,她开心地把做得很满的笔记放进包里,忽然意识到下一节又是公共演讲课。 天哪,她赶紧给赵临德发消息,要她别忘了自己,赵临德说好,她勉强松了口气。 公共演讲课是门大课,在一个大阶梯教室举行,林温恳求好学生赵临德和她一起坐在角落里,赵临德同意了。 林温看着曾经和苏莉温一起玩的辣妹们从前门走了进来,还好,今天她们看起来都很高兴,没人想破坏自己的好心情,多看她一眼。 此时,林温还没有想到,这意味着什么。 “上次课的末尾我们提到过,这堂课我们将和莱文沃思学校进行交换练习,今天,将有两名来自莱文沃思的学生……” 老师还在进行课前说明,林温的心却已经沉到了谷底,上节课她没来,并不知道这回事。而这些天她已经发现,自己越不想来什么,就会来什么。 前门来了个穿着莱文沃思制服的红发男生,另一个没进来,被门挡住了。红发男生抬头看了一眼,恰好和林温对视,他露出一个相当热情的微笑,就和自己的同伴一起离开了前门。 他们从后门走了进来。 林温已经听到了说话声。 那两个人聊得很开心。 别坐过来,别坐过来。林温拼命祈祷。 祈祷无效。 加雷斯坐在了她旁边,他那个红发的同学坐在了赵临德旁边。 林温不想说话,不想有所反应。但前排的辣妹们投来的诧异视线,已经让她开始颤抖。 我们走吧。她握住赵临德的手腕,期望她能读懂自己的唇语。 可是我们坐在里面。赵临德也用唇语回复,如果要走,得让他们中的一个起来,你说走哪边。 走红发的那边。林温不指望加雷斯会听她的,而且赵临德染的也是红发,说不定红发之间惺惺相惜。 赵临德试图和红发男生沟通,他笑着岔开话题。 林温试图和红发男生沟通,加雷斯问她是想做什么。 “等下我会参加你们的球队练习,怎么都会见到的。” 他抛出这么一句话。 林温别无他法,只能打开提示版的对应页面,虽然她记得加雷斯的灵魂复写率达成的效果,没什么大用。 「---纯洁收割进度---」 加雷斯:灵魂复写比率20% 已达成:第一次被人开枪射中心脏 第一次被人意图谋杀 第一次感到失恋般的痛苦 临时效果:暂无 基本效果:当你醒着,他不能迫使你让出任何东西,除非你主动给出。 特殊效果:当你睡着,他无法叫醒或惊动你,除非你自愿醒来。 说明:不要叫醒或惊动爱情,等它自发吧。 好吧,似乎有点不妙,可大概是有点用的,只是暂时用不上。 算了,体育活动一结束,自己赶紧回家就好。林温如此设想。 “今天结束了之后,我有话和你说。” 加雷斯目视着前方,并不看她,可明显在和她讲话。 “我呢?” 林温还没回答,另一头的红发男生就探头过来。他用看热闹的态度提议说,要不四个人等下一起出去玩。 为什么这么自来熟,她不想把赵临德也牵扯进来,她开口拒绝,声音却被加雷斯盖住了,加雷斯很不耐烦地警告起叫做菲尼克斯的红发男生,要他闭嘴。 赵临德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林温要她放心,没事的。 第一个演讲的是加雷斯,他很快从座位上起身,走向最前的讲台。 林温不想面对,放学了还要和他废话的惨淡事实。她在心里重重叹气,只希望今天能早点结束。 不能碰头的两个人 又到了加雷斯最为得心应手的场合,林温猜,他从小就在父母餐桌上的闲聊里得到了训练。 本次演讲课的主题是“重新定义力量”,常规的题目。加雷斯依旧处理得很漂亮,就像在为更高阶的政治演说做练习,却还是贴心地包装了一层同龄人可理解的外衣,把句子处理得幽默又谨慎。 林温没什么想评论的,他不就是这种类型,知道怎么让自己听起来很有道理。 又过了几个人,轮到了和加雷斯同校的红发男生——菲尼克斯,他兴高采烈地走到台前,开启了他的演讲。 “各位好,当我们谈论‘重新定义力量’。天哪,我有点受够了那些名人例子,比如一个人本来倒了大霉,却又成功了,我们就说这家伙重新定义了力量——要知道,当一个人变得足够有名,任何题目都可以往此人身上套。就好像,有名的人掌握了一切真理。” “说真的,你们喜欢这样吗?” 红发的菲尼克斯感伤地摇头。 他是个混血儿,碧色的眼睛有着琉璃的光泽,一头红发浸染了,白日所没之处的金光。 提示版如此说。 「菲尼克斯(Phoenix)。这个意为凤凰的名字,是当今时代最泛滥的时尚男名之一,重名的人太多。此人的关键信息也因此迷失在信息的海洋中,暂时无法为您提供。」 林温想到自己续费花的1111积分,辛酸的泪水淌出,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 她不想被加雷斯发现自己在哭,因此努力专心听演讲,表现得像被感动了一样。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重新定义’,把解释权从名人那里夺回来。我们还需要‘重新定义力量’,在任何地方,我们都应该这样做,我们应该对那些因为有名,以为自己各方面都很完满的人,说不。” 有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确实也有点道理。 “就从我们身边来说,凭什么校园名人主导了一切,主导了我们的报刊,我们的广播台,主导了我们即将到来的圣诞音乐会。而我们还不一定有资格,和他们说话?” “对的,青春电影里是不是常有那种反抗故事——总要有人对那个最受欢迎的家伙,说不。” 林温想他是不是在骂谁,他的陈词也越来越慷慨激昂。 “而这种反抗叙事,最初来源于谁?当我们重新定义力量,我们是否需要一个新的模范?一个真正被误读的人。我想,那只有一位,那就是——大天使路西法,只有他对上帝说,不!” 呃,怎么突然扯到这个了?要知道这里是新英格兰,是费城,信教的人不在少数,听众几乎全都为他抬起了头。 这人胡说八道的本领实在是超乎想象,他此后的内容避开了宗教,但有心之人都可以听出他对路西法的深深崇敬,每一个例子似乎都在隐射那位魔王的事迹。 他讲完之后,高兴地为自己鼓掌,不管底下的掌声是否稀稀拉拉。林温小声问旁边的赵临德,这人的演讲效果和自己上次痛骂辣妹相比怎么样。赵临德说那还是你讲得更好更触及人心,毕竟宗教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关心。 怎么这样,林温相信自己和那帮女孩这辈子都没有和好的可能了,不过就算没有那回事,她也不知道怎么和她们相处,她们并不像洛拉。 她又试着观察加雷斯的表情,发现加雷斯没什么表情,就像他完全清楚菲尼克斯是个什么人,对他的表现毫不惊讶。 菲尼克斯回到了座位上,他兴奋地问大家自己讲得怎么样。赵临德礼貌地夸了他两句,林温刚想说点什么,加雷斯就继续警告菲尼克斯闭嘴。红发的家伙居然很听他的,把头扭到一边,假装自己没有问过。 这堂课最终还是没有什么波澜地结束了,林温心里很想和赵临德一起去自习,但她知道加雷斯是个麻烦。因此她不得不简要地说明情况,说明那家伙非常难办,就遗憾地和赵临德说了再见。 “有什么话不可以现在说吗?”她质问起加雷斯,“非要等到放学?” “是的,”他从容不迫,“我希望至少再多一点相处的时间,比如之后的球队练习。在那之后,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说几句话。” 虽然不想被他迷惑,但这个态度挺不错,林温勉强接受。 她看见菲尼克斯就站在不远处,无聊地玩手机,感觉这家伙和珀西有些像,都不怎么靠谱。 和这两人继续待在一块恐怕不是什么好选择,又和加雷斯纠缠了一会儿,林温忍不下去了。借口说自己和朋友有约,光速逃离了他们。 她决定去找艾略特,问问他是否知道菲尼克斯的事。那家伙自习的位置是固定的,她很快发现了他。 艾略特坐在一个小圆桌旁,对着电脑处理数据。 林温拉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 他显然有点慌张。 这块自习区不可以讲话,艾略特带着她去了讨论室。 “地狱确实存在一个叫凤凰的恶魔,它也确实存在一些东方血统,”他平铺直叙地介绍,“略有些特殊的是,它不完全是恶魔,没有彻底腐化。更有人说,它是唯一一个希望回到灵天之上,重返天堂的恶魔。” “不过,这并不能说明那个叫菲尼克斯的人就和恶魔有什么关系。你知道的,青少年都那样。” 他说的很诚恳。 也是,就像珀西。虽说珀西算是个邪灵吧,但如果他真是什么大恶魔,不说丹尼尔,希奥多会发现不了? 呃,不是,希奥多可能真的发现不了。 她突然有些担忧。 “此外,你不是说,他是和加雷斯一起过来的,他应该有所判断。” 艾略特安慰着她。 也确实是这样,林温稍微安心了一点。她还了解到,艾略特和加雷斯互相认识,是苏莉温的关系。 “但我只是说,他在自己的专业上没问题。别的方面,你知道他是个很糟糕的人。” 他没有讨论下去,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艾略特很担心她。 林温胡乱地摸了摸他的头,她现在可以确定,艾略特很爱嫉妒。 她揉乱了他前额的头发,在指缝中看到他的眼睛有一点苦涩,有点伤心地对着她微笑。 好吧,陪你一会儿吧,她在艾略特旁边自习了一会儿,直到球队练习的时间快到了,才收拾东西离开。 布瑞利的棍网球队更像是俱乐部,男女混队,只是为了娱乐和锻炼。男校那边是当作正规的体育项目对待,这次有个教练也来了,算是过来进行技术指导。 可是,为什么,那个菲尼克斯站在她旁边,一直在和她说废话,他自己讲得特别开心,不是很介意她是否回应。 加雷斯远远地看了过来,大概很想要菲尼克斯闭嘴,可他正和教练站在一起,指导每个队员的握柄动作,不可能那样做。 好聒噪,真的好聒噪。说真的,珀西都没这么烦人,起码珀西需要被尊重,如果表现得很不耐烦,他就会愠怒地停下。 “我有一个弟弟,”在话语的间隙,她忍不住对菲尼克斯说,“我想你们很适合一起聊一聊,你们感兴趣的东西很一致。” “真的可以吗?”菲尼克斯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更亮了,“我真的很想和志同道合的人聊一聊,我能和你一起回家吗?” “可以闭嘴吗,菲尼克斯?”加雷斯总算名正言顺地走近了,他首先指导起菲尼克斯的动作,冷冰冰地拧转起他的手腕,让他的骨节发出可怕的响声。 菲尼克斯还是笑得很开心,好像很好玩一样。 林温怀疑,不考虑宗教信仰,他和希奥多也会很聊得来。 傻子碰傻子,一个比一个乐呵。 加雷斯转而指导起温的动作,他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话语也很普通,平常地完成了教学任务。 教练离得很远,他应该是专门演给她看的。 林温心知肚明。 今天没有练习赛,只是轮番进行给球练习,并教授一些跑动的身法。 加雷斯看起来甚至很温和,照顾着每一个和他练习的人。 可她又不是不知道,他一直可以装成这样。林温不明白这是想做什么,她又不是不了解他。 轮到她了,加雷斯带着她做了几次跑动传球,这时候他就一点也不照顾新手,给她提供一种比赛的真实感。 林温跑来跑去,总算适应了他的给球。天气有点冷,她出的汗不算多,也还挺开心的,她弯下身笑了。 加雷斯走到她身边。 “只要你不介意我在你身边,我想我还能为你做很多事。” 他特别特别不自然地说。 林温怀疑这家伙真的疯了。 她说不出话,只能摆手势,一边摊手一边后退,回到队伍里。说实在的,她很少会做这种手势,可这就是她此刻的真实心情。 她想换个地方站,菲尼克斯却总是要跟着她,可能是发现她很好说话,多少会听他讲。 这人绝对有问题,可惜诺娅现在不在学校,她总是走得很早。艾略特也说今天会提前回去,赵临德不了解恶魔,加雷斯很可能不说实话。 按照之前的信息,这家伙并不是嫌疑人,林温决定不趟这趟浑水。 今天的练习很紧凑,感觉结束得很快。林温放好护具穿上外套,离开了更衣室,发现加雷斯就在她的必经之路等她。 他说自己已经把烦人的菲尼克斯赶回去了,那家伙只是看不懂眼色,必须和他说清楚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并没有什么别的。 “所以,你要和我说什么?” 她拒绝把话题扯远了。 “我真的喜欢你,我很纯粹地,喜欢你,一开始就是。” 加雷斯盯着地面,说着些完全不像他自己的话。 “我宁愿你告诉我,”沉默了一会儿,林温开口了,“你喜欢我的理由是功利的,是有目的的,而不是像你所说的,是纯粹的爱。” 她吸了吸鼻子。 “因为爱是相处之间感受到的东西,是每一天的无聊日常堆积起来的东西,最开始喜欢上的理由很古怪也没关系,有些荒唐也没关系,有点过分都没关系。” “你说的,出于纯粹的真情爱上一个人,我不觉得,特别好,特别感人,这不是最重要的事。” “你这样,反而让我觉得,原来纯粹的爱,很坏,很不好。因为你给出的东西,就是那样。” 她说完,静静等了一会儿,才抬头看他的样子。 加雷斯竟然有点崩溃了,但不是因为被伤害,更像是感到耻辱。 “好吧,我真的不适合说那种台词,我放弃了。” 他不演了,他不演了之后好多了。 “我喜欢上你,最开始,是因为一种使命感,我知道你需要人保护。因为我看到你,就想破坏你。我知道还会有其他人这样想,所以我想要保护你。” “可后来,我再看到你。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反复看你。一直一直这样下来,我想我可能真的爱你。即使到现在,我还是想选择保护你。” 他望着远方,说出了这些话。 林温不知作何感想。 “你是说真的吗?保护我?” 她确认。 “我一点也不觉得,你做过这种事。” 不过她也不是第一天发现,自己和他的认知有偏差了。 加雷斯没有动作。 他一定想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只是她还不能确定是什么。 还好,她的技能有对应的效果。 「当你醒着,他不能迫使你让出任何东西,除非你主动给出。」 “但是,我稍微理解了你一点。所以,也稍微能接受你一点。” 她陈述。 就在她说话的当口,加雷斯走近,沉默地俯视着她。 林温抬头看着她的前任,现在她不得不呼吸他附近的空气。她必须承认,这家伙实在很性感。 “要不,还是来做吧。上次也说好了。” 要不真的,做吧。 她抿住了嘴唇。 有时候,身体比语言诚实。 再不行,起码技能可以让他,变诚实。 残酷的斗争(剧情/h) 车停在一座乡村别墅前,加雷斯说这里没人住,但打扫的人最近应该来过。 林温已经不想纠结,为什么他从来不提这些事情,随便了,他对谁恐怕都没有真话。 加雷斯反倒多谈了几句,他说他母亲一般都在市内,就算到了夏天也不喜欢来这。至于他父亲,他也不知道他通常在哪。他自己的话,一般就住在上次带她去的,那个地方。 “那为什么今天来这?”她问。 可以确定,和他一起进一间陌生的房子,不会有什么好事。 “那去你家也可以,或者说,苏莉温家。离得也不远,我不介意你向大家介绍我。” 他一副坦然的样子。 林温很是怀疑地看着他。 说实在的,如果要选择嫌疑人,从她最朴素的想法来看,她还是会想到加雷斯。 就算杀了苏莉温,他肯定也有办法逃脱责任。 如果杀了自己,如同他之前暗示的那样,他依然可以控制她的灵魂,再重塑她的肉身。而法律上死亡的她又能去哪里?不就是被他控制。 项链的用途,加雷斯已经猜到了,在车上就阻止她戴上。现在她只有一个道具,就是坚硬硬币,让她心情惨淡的慈善物品,价值一积分。 她决定抛硬币,看看这房子能不能进。 加雷斯发现她要抛硬币。 林温一点也不怕,现在她有双重保障,一枚绝对会回到她手上的硬币,一个让加雷斯不能抢她东西的效果。她抛出硬币,结果说明屋子是安全的,她同意跟他进去。 加雷斯忍住没说话,林温感觉他今天多少有点问题,可她懒得问。 走进门厅,她刚放下外套,加雷斯就施术转换了她的身体。林温真的很疑惑,他为什么这么讨厌苏莉温? “你为什么不喜欢苏莉温?” 她直接发问。 “难道你希望我喜欢?” 加雷斯停住脚步,侧过头看她。 “呃,我不是说这个,只是,我到现在,还不够了解苏莉温,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她那么不友好。” 她不想让加雷斯把话题带跑。 “你知道什么人喜欢帮她那样的年轻女孩解决问题吗,解决她们谈不上有多大波澜的生活中的那些无聊问题?” 这话很不友好,但林温只能示意他说下去。 “一些因为年长,看起来有能力解决问题的家伙。他们在青春期的时候得不到同龄女孩的关注,所以永远地渴望她们。” 加雷斯漠然地做出结论。 他不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林温发现了事实。他只是态度强硬地表示了一番,自己对好几种人的蔑视。 对苏莉温那样年轻女孩的蔑视,对空有年龄的成熟男人的蔑视,对不受欢迎的同龄男生的蔑视。 总之就是给人贴标签。 “你能不能减少一点偏见,单纯地说说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加雷斯没有说话,林温也没有继续提问,因为他已经脱掉了所有的上装,站在她面前凝视着她。 屋子内开着暖气,就像知道有人会回来。 而他靠得那么近。 “我不知道,我没那么关心她,总结不了她的行为模式。” 他很简要地说。 她想回避他的眼睛,他看她的眼神依然让她想起过去的时光,那时她深深受他操控。 “但我知道,怎么在这种时候对待你。I know how to treat you well.” 他的眼神爱着她。 她几乎相信了他。半妥协地回应了他的拥抱,感受他身体的结构,他背部的肌肉。他的温度和她过去熟悉的一样,好烫。 加雷斯很快把她摁在沙发上,强行拉近两人的身体,迫使她背过身。他单手扣住她的双臂,她只能弓起身子,靠在他怀里。 衣服早就在先前的挣扎间被他脱掉,现在,他又把她的内裤拉至大腿。接着,他开始抚摸,安慰性的抚摸,从肋骨到腰间,再到更往下的地方,这让她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厉害。最后,只听见他解开拉链的声音,随即便是他阴茎在她湿润双腿间滑动的水声。 他环住她,托住她那因为性唤起,尤为渴望被触碰的乳房。又稍稍抬起她的臀部,戏弄地用她那柔软的地方摩擦起他的勃起处。 他给的支撑力很足,即使温的膝盖碰不到沙发的软垫,也不至于重心失衡。 过去也有这样的事,但那时,总是不行。 “今天没有谁能干扰我们。”他亲吻着她,逐步引导她倾斜起脖颈,以便完成他那最具侵略性的吻,几乎像在咬她。 “那是什么意思?” 她在吻的间隙里喘着气,感到好讨厌他,讨厌他掌握着事情的全貌,却从来不告诉她。 她想要怀着恨去看他,却也没有那么恨。反倒让他以为这只是一种索爱的情态,让他单手更用力地触碰她,支撑她的重量,又把另一只手的手指探入她体内,挑逗她阴蒂附近的软肉。 他太熟悉应该怎样做, 很快就让她下身湿透 。即使她忍住不出声,他的好胜心却更加强烈,非要让她承认自己其实愿意,其实想要。他展示着从温身下流出的液体,贴近她的耳朵说他其实知道,她有多么思念他。 接下来,他不再掩饰自己打算侵入她的身体,即使她绷紧着大腿,想要维持一点控制感,他还是进来了。 今天她没有直接看到那玩意,但她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她用手触摸过很多次。 他那东西的尺寸和重量,甚至会显得她的手很小巧,很柔软。即使林温拥有的,是一双擅长工具,也熟练于工具的手。 所以,他进来得还是很困难。因为她的不适应,因为他不多的怜惜。 为什么这次可以?她还是不懂。难道以前有其他人看见了,有人在阻止?这种想法让她羞耻而紧张,她在颤抖。 “放轻松,放轻松,没有人会说你是坏女孩。” 加雷斯的言语很温柔,他知道怎么说些好听话,可这不代表他在为她着想。 “Open up for me.” 他说完,便充满欲望地吮吸起她的乳头,不浪费一分一秒。时间都要用在,让彼此的身体再次熟悉。 温试着放松,可是,他阴茎的头部待她很残虐,丝毫不想给她适应的时间,急于撑开她的入口。 她的身体在最终的屈服前短暂地抗议,因此他停下,极缓地推进每一英寸,让她习惯他。 慢慢地,她的皮肤好像可以感觉到他膨胀的静脉,又逐渐在他推进的过程中发现,那应该是真的。 她体内的润滑逐渐包裹了他,让一切更加顺滑,让他因为舒适的贴合呻吟。 他好像觉得这一切很完美,完美到不需要再假装。是啊,他怎么可能真的学会照顾人呢? 果然,他开始由着自己的想法,更加粗暴地进入她,一次次调整着位置,想要更熟练地掌控她。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想操你,多想埋进你身体里操你。” “我那么那么想你,而你却说,对我没有兴趣了。” 他在温耳边低声说。 “你不是想我,”就算被紧紧握住,林温依旧反驳着他,“你是后悔没有更好地控制住我。” “我没有控制你,是你在操控我的心,你破碎它。” 他拒不承认自己的本性,还是要虐待她。在沙发上,他可以很方便地变换姿势,寻找最能让他阴茎充满她的角度。她一遍一遍地拒绝,他一次一次地索取,持续试验着自己是否能让她变得更加湿热。 “看吧,这不就是你想要的,被占领、侵犯,直到我摧毁你?” 他粗暴地揽过她的脸庞,迫使她靠近,给她那种最糟糕的吻。在亲吻的间隙中,用最恶劣的话语描述他正在如何填饱她、充实她。因为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小女孩,缺失了她应该有的某样东西太久太久。 林温不想像失败者一样呜咽,可她没有办法。最讨厌的前任正在她的深处抽插,那么的用力,把她胀得那么满。不只是她,连沙发都没有办法,她甚至听到了沙发移动的声音。 沙发可以逃开,可她不行,加雷斯总是把她抓回来,而她也没有真正说不要。 “告诉我你是什么感觉?” 她不想回答加雷斯的问题,什么都没有说。 “如果我把你操得毫无知觉,那也是一种答案。” 他不在意温的失语,只是更加卖力地抽弄着。他凭着自己的心意变换着体位,甚至抽走了温抱住的那个小靠枕,好让她只能依赖自己。 确实粗暴,确实会感到痛,可也不止是那样。她知道自己持续在绷紧,即使他没有花上什么技巧,她的身体还是因为一种可耻又诡异的兴奋,不晓得高潮了多少次。 难以避免的生理反应,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自己多么渴望他,自己后悔没有早点得到他。 “你觉得很痛吗?不要紧的,我们还会这样来很多次,慢慢你就习惯了。” 他话语里有笑意,他带着笑,宣布他的承诺。 当他再次充满占有欲地吻上她的嘴唇,用手掌覆住她的双乳,林温知道他应该快要射了,他没有戴避孕套,他说自己想射在她背上。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无视她的反对。 有那么几秒,高潮确实让他失神,好像他的灵魂逸散在她周围。满足的汗水滴落,就算没有提示板弹出说明,她也知道自己获得了他。林温把脸埋在沙发的扶手上缓了一会儿,才开始看提示版的信息。 「---纯洁收割进度更新---」 加雷斯:灵魂复写比率40% 已达成:第一次被人开枪射中心脏 第一次被人意图谋杀 第一次感到失恋般的痛苦 初次性行为 临时效果:只要你发起战斗,而他最终表示屈服,你可以不经过他的同意,从他那里夺走一个实存的物品。(限时两小时) 基本效果:他不能迫使你让出任何东西,除非你主动给出。 他彻底将你视为他自身的一部分,也同意他是你的一部分,这是他对你最真切的关爱。 特殊效果:当你睡着了,他无法叫醒或惊动你,除非你自愿醒来。 友情提示:对于临时效果,法阵的开关也视为实存物品,建议您优先获取。 为什么只增加了这么一点灵魂复写率?林温很愤怒。 另外,她悲哀地发现,就算有技能,能从加雷斯那里得到的东西也不怎么样。要知道连百分之二十的复写率都没达成,她已经让珀西做了自己的奴隶。 唉,不管这个,能不能打服他,实在是个问题。 这临时效果为什么不能更靠谱一点,她非常沉重。 还有,浑身上下都粘嗒嗒的,感觉也不是很好,温踉跄地站起身,加雷斯却扶住了她,说带她去洗澡。 看他的样子,明显还想再来一次,也许就是在浴室。 不行,现在还不行。临时效果有两小时的时间限制,她还需要和加雷斯打一架,并且赢过他——呃,好像也没错,再做一次,削减的只会是他的体力。 于是,林温跟着他去了浴室。 简单冲了个澡,但也不怎么简单,他开始有点依赖她。总是靠在她身上,揉捏她的阴蒂。 他说去按摩浴缸里做吧,温考虑一番,没拒绝,自己要节省力气。 很快,她不得不感慨,有钱人家的屋子里,就算不住人,按摩浴缸永远也是热的。他已经放好了水,只等着她进去。 只放松了一小会儿,他果然又想要了,并不经她同意,就又挽起她的腰,他真的很喜欢后入位。 气氛其实还不错,林温假装不经意地问他,如果是作为打架的对手,他觉得她怎么样。 他可能以为这是某种调情,以至于感兴趣地笑了。他说他太知道怎么攻击她,所以他不会那样做,除了操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知道?”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虽然没怎么和人打过架,但她相信自己运动神经还行,想不到有什么明显的破绽。 “因为你,因为你不知道怎么放松。” 他好像不是单纯在描述两人交合的细节。 “你总是握得很紧,不是吗?这样反而不好施力,你太紧张了。” 他督促着她放松,好让他入得更深。 “用力的时候,像这样比较好。” 他几乎整根抽出,又再次缓缓进入,当她舒服地喟叹,他却又开始快速地撞击,和她讲,粗糙一点没关系,爆发力才是最关键的。 “如果一直在用全力,关键的瞬间,就没法达到效果。” 他显然找到了她的G点,残酷地抽打了起来。她别无他法,只能抱住他,既想祈祷快点结束,又不想结束得太快。 “等下,来打一架吧。”她直接宣战,“货真价实的那种。” “哈?” 他有一点错愕,但更多是觉得好笑,并没把她的话当真。 “如果我赢了——”她用手指摩挲着他的手。她的右手正被他扣着,她能摸到他手上的宝石戒指。 “你就把这个戒指给我。” 这样的话,如果她赢了,她不仅可以获得转换身体的开关,还多拿一个戒指。 她认为很好。 加雷斯没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自己可以给她,但不是今天。 林温一点也不信这种空头支票,那戒指一定很重要,所以她就是要得到。 “我是很严肃的,你有什么想要的,告诉我,如果我能给,我们就打一架,决定是谁取得战利品。” 加雷斯把阴茎从她体内完全抽出,那一瞬间涌入的空气,确实给她带来了强烈的虚无感。他还把她转过来,盯着她看。 “为什么说这个,你认真的?” 他反复确认。 林温反复强调她是认真的,她想要和他进行比试。 “那好,我想要的东西是,之后遇到任何事,如果你要做选择,你要选择相信我,而不是别人。” 他说着,贴紧她的鼻尖,但没有立刻吻她。 这个承诺有点太大了,林温不能立刻决定。 不过这个承诺也很暧昧,也许答应一下,没什么问题?她可以在心里相信他,行动上按自己的来。 可如果,他要求签订什么契约呢?那会不会很麻烦。 她难免不纠结。 “就这么说定了。” 加雷斯并不理会她的意见,就像他没有预告地重新进入她的身体。他最在乎的,还是自己的利益和感受。 她不想在浴缸中滑倒,只能挺起腰身,迎合他的节奏。 这样确实能更好地受力,却使她很快就屈服于自己的高潮,而他的也快到了。他还是没有射在里面,可精液仍从她大腿滑下,逐渐滴入水中。 他缓了几秒,就把她抱出来,似乎没有太多体力上的损失。 又简单冲洗了一下身体,他拿了些衣服过来给她,看起来很便于活动,他说是他母亲的。 “你要想我怎样和你打架?” 他并没有忘记。 “我定规则?” 她眨了眨眼。 “嗯,不完全。一般来说,如果双方的经验不对等,就会限制更老道的那一方,只许出一种基础招式,比如只能用直拳、勾拳,不能摔投对方,你可以选一种。” 不看他那漫不经心的笑容,他的声音实在很贴心。 “我想,有个房间是做的日式装修。地上大概铺了16平米的榻榻米,周围还有空地,规则很简单,我们两人都站在里面,谁被逼出去,谁就输了。” “那,你只能用勾拳。” 她不太确定,格斗什么的她并不了解,但直拳听起来更容易把人推出去。 加雷斯斜靠着墙,散漫地说好,身体语言相当放松。 林温当然知道他没拿自己当回事,仅仅把一切当成事后娱乐。 那就让他娱乐吧,林温是严肃的。她开诚布公地说自己要带武器,拿出坚硬硬币,慷慨地给加雷斯检查,他只看了一眼,说随便你。 “不过你是在哪弄来这些廉价收藏品的?詹宁斯家的库存里没有更好的东西吗,这真的很像飘在冥河上的废弃垃圾。” 他一点也看不起坚硬硬币,甚至都不拿过去检查一下。 越是他看不起的,林温越要支持,林温相信坚硬硬币。 “还有,比赛时间,限制在一个半小时。” 她注视着提示板上的剩余时间,虽然也想快战速决, 但消耗战可能也是一种方法。 加雷斯的样子明显是认为,事情越来越好笑了,他只是保留着一点尊重,忍住了笑。 “好吧,那一个半小时之内,你赢了我一次,就算你赢。” 他保证。 其实这样没什么问题,可听完这话,林温的斗志真的很满,她真的很想打他。 她决定不顾一切,狠狠打他。 无法遗忘的你 “你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防守,就提出要和我打架了?” 林温其实有一点徒手格斗的经验——家里人教的防身术,和拳击沙袋的来回搏斗,还有这几天教训珀西,也锻炼了她的出拳速度。 但这些对上一个擅长近战的恶魔猎人,显然不管用。提示板遗憾告知,她或许应该重新评估危险,自行判断是否退出。 加雷斯把林温压在地上,她想要挣脱,对方却淡淡表示,她不该在一开始就浪费体力。 刚刚,他顺理成章地将试图躲闪的温翻转,控住她的双臂,轻易地让她跪伏在地。 加雷斯没有继续施力,就这样松开了她。 “我真的很喜欢你挑战我的样子,像以前那样。” 他很愉快,甚至可以说他很幸福。他脸上洋溢的是那种亲近而简单的明快笑容。她很熟悉这种笑容,他是多么擅长笑啊。 他擅长笑,擅长言语,擅长他应该完美掌握的所有事物。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也被他认定为其中一种。 “先站起来,你要先学会站立,再尝试移位,才能说去战斗,现在你完全是个婴儿。” 加雷斯用一种她不需要的怜爱,看着她这个所谓的婴儿。 林温站起来,纯粹因为不爽想给他一拳,但被他完全接住了。 “你的重心一直在晃,呼吸也是乱的。这种时候不要想着出拳,先调整你自己的状态。” 他相当老成地说,顺便扶住了她,即使她已经站稳了。 林温看着面前的加雷斯,她还是多看了几眼。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他的身体,但没有。 特别是刚刚,刚刚她完全实践过了,他身上的肌肉都有什么作用。 首先,在他贴紧她的时候,在他和她交合的时候,都会起到什么作用,都会给她怎样的感受。从他体内烧起的高温也传递过来,他的肌肉贴着她燃烧。 其次,他的肩腰比很完美,臂展很长,这使得他摆动身体的时候能轻易打出重拳。即使他收着力,故意不让拳头落到正确的地方。足够的加速度,依然会让空气也被震慑,呼出风声。 是的,他的身体很棒。 如果这家伙人是死的,但是身体可以用,纯粹是她的性爱道具就好了。 她晃晃脑袋,试着把这种想法甩出去,现在没这个时间。 刚刚两人商议好了规则,这场比赛禁止任何的神秘学术法或者道具,除了她的坚硬硬币。 其实林温也有点怀疑,这玩意能不能对付擅长回复术法的加雷斯,不过她也没有别的东西可用,回去之后,确实该去詹宁斯家的贮藏间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拿的。 至于现在,剩余时间摆在这里,她决定先分析自己已有的优势。 「只要你发起战斗,而他最终表示屈服(He yields himself to you)……」 提示版的措辞很模糊,精神上的屈服应该也是一种屈服吧。不过这也不简单,可能肉体攻击还更容易。 她知道加雷斯现在的这种态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不介意教她点什么。 他一直很喜欢训练她,各方面的训练,包括驯化她,让她和他想法一致。加雷斯喜欢影响她对事情的态度和认知,所以,他很乐意教她点什么。 不过他又不是那么大方的人,他总是有所保留,除非主动刺激他。 “我感觉格斗还挺有趣的,也许今天结束之后,我会去找个健身房或者拳击馆什么的,练习练习。” 林温超级了解怎么刺激他,虽然这人的思维不怎么正常,但她确实掌握了一些规则。 “真的吗?” 加雷斯讽刺地收紧了眉头。 “也可以,只是,如果你想去拳击馆,就不要期待那里有好人。我不是说,拳击馆都是没礼貌的墨西哥人开的,也不是说,那里只有空长肌肉的蠢汉。” “与种族或者性别无关,就算你进入了一个满是亚裔女性选手和爱好者的拳击馆,面临的情况也一样。如果想做个彬彬有礼的好人,人们为什么要格斗?里面最好的,不过是那些专注于提升自我,因此对人不那么耐烦的家伙们。其余的大部分,都只是不同种类的渣滓。” 他用一贯的不屑语调说完这段评价,就用一种同盟般的眼神注视着林温。如同在她面前,他真的没有任何优越感,是真的在为她着想。 “而我已经对你,非常耐心了,不会有人比我对你更好。所以,你也没有必要去那种地方。” 加雷斯给出了结论,并表示今晚,他会教给她充分的技巧,实战的技巧,比任何一个健身房能给她的都更有效。 “基础的物理知识,力量由加速度和质量决定。这也是为什么,在业余的小打小闹里,先出手的人会获得优势。因为遇到危险,很多人的反应都是忙着逃跑。这时候他们的加速度是负的,所以无力对应。” “你要记住,既然我们在比赛,逃跑是不行的,永远选择防守。防守,并且反击。我知道你有这样的决心和潜力。” “让我先教你正确的姿势” 他走到她后方,调整起她手肘的位置,告诉她怎样护住自己的下巴和肋骨。 他紧贴着她的身体。 “其实你根本不认为我可以赢你,那这算比赛吗?” 林温质问他。 “我没有这么说,我一直相信你很有潜力。” 说这话的时候,他有些多余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似乎在用虎口测量着周长。林温抬头和他对视,而他微笑,亲昵地贴近她的额头。又靠近她耳朵说,她的骨骼很硬。 这感觉很微妙,很不安全。让她不由得回忆起在做爱时他抚摸她的方式,是的,他会捏她的骨头。 好像以前也是这样,下颌、肩膀、膝盖,这些骨节明显的地方,他都很喜欢。 “现在试着出拳。” 他打断了她的回忆。 此时,他左手又从她肋骨滑下,到她的腰际,同时把右手放在她的臀部,再用身体的框架引导她转动。 “你要学会带动自己的体重,这样才能发力,记住这种感觉。” 加雷斯松开她的身体,却还是站在温的身后。他见她不动作,于是低下头,埋进她的颈窝,好像又有什么话要说。 “我是真的认为我们应该继续在一起。” 果然就是这种话。 “你感觉不到吗,我真的在意你。你问我为什么不喜欢苏莉温,因为我不喜欢违背自己的意愿,满足其他人的幻想——” “是的,你总是要优先满足你自己,可我不明白,我满足了你哪方面的幻想?” 林温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是幻想。是约定。可那只是最开始的动机,不是全部。” 他居然回答了,他把手搭在她肩膀上,转身走到她面前。 他再次抵住温的额头。 “我承认,我最开始接近你,不是因为喜欢你,但就像你说的那样,爱是相处中生发的东西——” “我不想听你的告白,我们时间有限。都说到这份上了,直接告诉我你的动机。” 加雷斯又在岔开话题,她必须阻止。 “你这么想知道吗?好吧,我和我的祖母有个约定。” 他看向窗台,把视线投向远方。 “她是一位很有经验的术士。去过埃及的冥府,去过基督教的地狱,也去过中国的地府。那是一趟很长的旅程,地府恰好是她的终点。” “她说,她在那里欠了人情,要我和她约定,如果我遇见一个符合她描述的人,我要保护她。” ………… 林温哑口无言。 “你保护我?” 她质问。 “所以你认为自己对我做的那些事,都是保护我?” 她拧转着自己的手腕,刚刚被他摁得有点痛。 “就像我刚刚说的。那个约定促成我到你身边,为你排除危险。至于我为了保护你做过什么,这不重要。你想指责我的某些事情,也只是因为我真的爱你,我真的喜欢你。这些和那个约定,完全无关。” 他把自己说得像什么拯救者。 林温感到一阵火大。 她在想自己脾气有这么烂吗?还是这家伙真的很气人,毕竟自己没遇到他时,明明活得好好的。 不管了,反正她已经想好怎么削他一顿。 她把手心的坚硬硬币往外抛出。 加雷斯当然记得这是她的武器,他毫不慌张地闪开,硬币越过了他肩膀。 林温张开自己的手掌。 她拿到这个硬币已经快两天了,本着不能浪费任何一分钱的原则,她充分试验了这枚硬币的效能。 第一点,这枚硬币确实坚硬,她拿詹宁斯家的大理石地板做了实验,发现硬币边缘可以轻易划烂地板。她一开始很欣慰,感到这东西多少还是有点用的。不过,她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地板是一整块大理石做的,不是拼接的地砖。她左看右看,没有监控。这时候她才拿出手机查了同款大理石价格,马上深深咽下一口气,并安慰自己,苏莉温永远不需要担心钱。 第二点,这枚硬币总会回到她手上,而且是垂直地回到她手上,直到接触的那一秒才翻转几下,平躺并显示抛硬币的结果。 如果她朝着墙扔出硬币,扔的时候当然是抛物线。不过,这枚硬币为了回到她身边,将不惧怕任何困难,穿越一切阻碍,以正对着她手掌的直线,平稳地落到她手上。 她使用她的奴隶珀西做了进一步实验: 如果站在一旁的奴隶珀西用铁板阻断硬币回程的路线,铁板会在燃烧般的滋滋响声间,被穿出一个孔洞;如果站在一旁的奴隶珀西流着泪大声抗议同时还是无法违抗地去抓硬币,硬币会与珀西试图逃避又不能完全逃避的手指产生电光火石的磕碰,再减速回到她手上。 林温没有失去人性,她会这样对珀西,是因为她事前抛了硬币,验证这是否会伤害他。硬币表示不会。 果然,虽然动静很大,但当珀西如释重负地摊开手,她也可以确认他没有受伤。这次,进门前她也抛了一次硬币,询问它是否能伤害加雷斯,硬币表示可以。所以,她现在有充分的信心,只要她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和角度,硬币会毫不犹疑地重伤加雷斯。 刚刚她通过观察发现,也许是格斗场上的习惯,要维持重心的稳定,加雷斯的身体总是保持着直线,不偏不倚,这让她找角度变得更加方便。事实也证明她的时机非常完美,硬币穿过加雷斯的皮肤、血管,在击碎他的肩胛骨后,发出可怖的响声。 这一切在短短几秒内被完成,硬币志满意得地回到了她手中。 “啧。” 这和上次开枪打他不一样,骨骼粉碎的疼痛过于突然。这击倒了他,加雷斯跪在地上,完全起不来身。 为了预防他的复生术法太快起效,也因为硬币显示的结果是她暂时还不会赢,林温再次抛出了硬币,并放低自己双手的位置,确保它能又一次穿透加雷斯。 加雷斯并没有被疼痛彻底战胜,他意识到了林温的再次攻击,侧过没有受伤的半边身体,想伸手抓住硬币。 他速度很快,可硬币绝不屈服,再加上林温的技能效果,确保了加雷斯不能不经过她同意,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东西。加雷斯的手上刹时烧起了诡异的双色火焰,来自两种不同的惩罚。他很痛,他真的很痛,他几次想要支起身体,却无法完成站立。 已经这样了,她已经把他逼到边缘线了。可是硬币回到她手上的时候,依然告诉她,她暂时不会赢。 “我很赞赏,你的攻击性,我想在这方面,我们很像。” 加雷斯的无咏唱再生起效很快,即使林温并不停手,可他却越来越适应她的攻击,他甚至不躲避,只是承受着。在许多次她变换角度和力度,试图更深地伤害他之后,加雷斯好像彻底对此感到麻木,他又一次缓慢地站起,走到林温面前,看着硬币再次回到她手上,显示一个她不会赢的结果。 提示版标注的剩余时间不多了,起码她的耐力不太够了,虽然限制在16平米内,但她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跑动出击。 可她真的很想要那个开关,那个控制她身体的开关,那实在太有用了,不能让加雷斯把它拿在手里。 还能怎么办呢?她一时失去了思路,加雷斯就这样凝视着她,并不责怪或者发怒,他只是看着她,他甚至很担忧,就好像她对他不管不顾的攻击是一种不良征兆,她心灵腐坏的证据。 “先停止比赛吧,现在有别的问题要处理。” 加雷斯说。 又是这样,他永远不进行清晰的说明,好像他掌握了真理,按着他的思路来就够了。 可她不觉得有必要停止,何况她还不想输。 “嘿,听着。” 有谁在她耳边说话。 不是加雷斯。 “嘿,是我,珀西。” 她没想到她的奴隶这么忠诚,以灵体状态来为她排忧解难。 “继续用那个硬币,重新抛一次,这次换个问题。你问它,它能不能做到,进一步地借用你的力量。” “谁的?我的?” 林温不太确定。 “是的,你的。现在,问它能不能借用你的深渊力量。” 那是什么,是因为我其实已经死了吗?林温心里嘀咕着,但她还是照做了。 她再次发起攻击。 这一次,硬币还没有落到她手上,她就看到了答案。 硬币此番没有呼出火焰,它呼唤的是黑暗,极浓的,化不开的黑暗。 它击中加雷斯时,比任何一次都要冷漠且严酷,它完全轻视着加雷斯的生命和意志,驱使他伏倒在地。 硬币还在继续倾倒着黑暗,源源不断的黑暗。 很奇怪,林温竟然辨识出了那黑暗是什么。 那是冥河,流动的冥河,它裹挟着每一个不幸掉落在此的人类,朝着没有尽头的西方流。 林温确实感到这股力量与自己有关,但,为什么。 河流的力量极其强大,人类无法反抗。 加雷斯被冥河推到了界外,他输了。 林温感到小臂痒痒的,有一个符文转移到了她身上,对应的术法也灌入了她脑海。 目标达成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加雷斯看起来糟糕极了,冥河穿透他的身体,而他还在抵抗,试图修复连鲜血都淌不出的空洞。 她其实还不想让加雷斯死,没到那种程度,而且他不是还有用吗? 林温尝试着收回冥河的力量,她在脑海中进行着这种想法,而河水似乎真的听从了她的命令,静静地撤回,撤回虚空之中。 虽然这并没有让加雷斯的身体被修复,但他总算脱离了那种死生未定的状态,开始呼吸。 加雷斯艰难地喘气,他低头大喘气,林温不想同情他,这不是还活着吗?他抬头,浸满鲜血的眼睛几乎不能视物,可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你还好吗,还能控制自己的思维吗?你能想起封印是怎么被解除的吗?” 他浑身上下都是被冥河侵蚀的惨烈痕迹,相当糟糕,回复术法在起作用,但很慢很慢。 哈? 她更糊涂了。 什么封印。 此时,珀西又说话了。 “你体内封印的,正是你从我这里取走的力量。我一直等待着你出现,等待着你回来,等待着你,成为我的姐姐,实现你的承诺。” 珀西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并且只在她耳边回响,加雷斯听不到。 她甚至不能确定,那是不是真的是珀西,因为她其实不能看见他。 声音听起来是一样的。可语气,远比平时的珀西要冷酷,要成熟。 “许多许多年前——当然,这是从我的角度来说——有一个人类的亡魂来到我的监牢。最初,我理智地不信任她;最后,我错误地信任了她,依恋着她。以至于让她伤害我,杀死我,几乎夺走了我全部的力量,使我不得不——” 珀西还没有说完,加雷斯就几乎是爬到她面前,像预演过无数次一样,用鲜血在她掌心果断地画出一个符咒。他的嘴角逸出的不仅是血,还有一连串封印邪物的咒文。 他艰难地,完成了再次封印。 “你应该相信我,”他吐着血,几乎撑不下去,“这就是我和我祖母的约定。” 林温还想问点什么,随便问这两个人谁都行,可谁都没有声音。珀西不再回应,加雷斯倒在地上,有呼吸和脉搏,但眼睛,就是不睁开,无论她怎么呼唤,也不醒来。 她犹豫了一下,拨响了珀西的电话。 “什么事?” 对面传来的,依旧是不怎么有活力的,懒散的青少年声音,就是她所知道的,那个孩子气的珀西。 和刚刚的,明显不一样。 “快点挂掉。” 加雷斯似乎被某种魔力波动击穿,他醒了过来,他费力地开口说话。这次他竟然想要继续解释,却没有力气解释,在进行说明前,就又一次闭上了双眼。 “听声音,你是不是有点不对劲?我刚才也有点头晕,感觉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不过不管怎样,”珀西在电话那头说,“你可以相信我。丹尼尔走之前,也和我谈过了。我们对兄弟姐妹,要有无条件的亲情爱,以及足够的信任。” 为什么要相信你。听这家伙谈论爱,林温毛骨悚然。 她有种直觉珀西会像恐怖电影的邪灵一样,循着信号出现。 她不详的预感成真了。 金发的珀西蹲在昏迷的加雷斯旁边,观察着他身上的缺口。 “Sis,这家伙是不是很讨厌,我们要不要把他——” 珀西还没说完,林温就按照自己不久前学到的要领,狠狠给了他一记勾拳,直接把珀西砸晕了过去。 这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也不能信,一个也不能放过。 林温摘下加雷斯手上的戒指,说好赢了就给她的。她细心包好,放在口袋里,要知道如果这是什么圣物,变回苏莉温的身体可能会使之失效。 她这才试验了身体转换的开关,能用。很好,她明天可以正常上学了,迟到和旷课都会扣积分,她现在可是赤贫状态。 至于这两人,反正也死不了,有什么话让他们自己说去吧!温走出这间别墅,联系了家里的司机。今天她什么也不想管了,就想好好睡一觉,劳累的她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此时,她的手机却响了。 不是询问位置的司机,也不是诈尸的珀西,是那个对着她和珀西反复强调亲情爱,family love的家伙。 是丹。 她接通了电话。 谁都看不惯谁 “暂时不要走出院子,不要离开加雷斯家。” 没有任何寒暄,丹直截了当地这样讲。 呃,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说这个。 林温难以回应。 不过,就算有所铺垫,也缓解不了她此时的尴尬。不是什么别的,类似一种溜出去玩,却正好被大人抓包的紧张。 “你现在只要离开太远,珀西对提示版的屏蔽效果就会消失,存储在本地的信息会被上传。加雷斯画出的封印非常少见,必然引起天界的重视,它们会派分管你的天使前来确认情况。” 丹解释说,那个封印实在很完美,一般的天使,恐怕检测不到任何高等恶魔的痕迹。如果当场无法判断,温就会被带到上级部门,进行更详细的检查。显然,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好的,虽然情况很突然,她还是表示自己大致理解了。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找到加雷斯家的地下室。高等恶魔绝对会被他的家族视为战利品,我们需要找到品级达标的恶魔附身你,你再解决它。” “这时候再离开,所有的敏感信息会被同时提交。来检查的天使会按自己的想法串联顺序,并且上报。” 丹的语气没有任何紧张感,好像他觉得可行的事情,就会被理所当然的完成。 “没有谁会想惹更多的麻烦,只要封印的事情能说得通就行。此外,不要再用你之前的武器了,它会引导你体内的力量冲破封印。” “啊?” 为什么这样,她好不容易有个防身武器,就被限制使用了,难道她真的能赤手空拳对付恶魔。 她希望丹继续补充点内容,但他好像在等她回应。 “嗯,很清晰,我明白了。”林温努力组织语言,“可是,你描述的事,听起来很困难啊。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这个能力。” “如果有问题,我会把珀西叫醒的,你要是还不放心,可以拖着加雷斯一起去。但我想,你自己可以解决的。” 好吧,他都这么说了。林温也相信自己。 “先找到地下室吧,我无法到场,只能和你一起考虑,有什么比较简单的解决方案。” 是的,他在洛杉矶。 “司机会在附近等着,这是他分内的事,协议上有,你不必担心。” 听起来姑且算在安慰她——他相信她可以活着出来,没什么大问题。 “所以,地下室怎么走?” 她提问。 “你在室外吗,围着屋子走一圈,观察一下附近的植物有什么特征。” “再陌生的场景,只要你能概况整体状况,你就有能力分析细节。现在,先描述大致的印象就好。” 林温老老实实绕了一圈,她对本地植物的了解实在有限。她边走,边进行干巴巴的叙述: 房子很大,周围种了一圈很高很绚丽的带叶子树,很高的树下面有花草,还有一些又矮又秃的红树杈树。 “你提到了低矮的落叶乔木,它们是聚集在一起的,还是分散开的?有这些树的地方,存在花草吗?” 这些树靠在更高的树周围,很挤很挤,种不下什么别的。林温拍照识别,是山茱萸。 “山茱萸的辟邪效果是这个领域的常识,它们起到庇护的作用,恶魔猎人会在附近的场所,完成净化的收尾工作。” “所以,它们也通常和我所说的地下室入口相邻。去室内找一找吧,这种地方会给探寻者暗示,像陷阱一样。” 都明着要她去踩陷阱了,林温不知道到底是该担心还是不担心。 不能用硬币的话,她还有一个刚从加雷斯那里拿到的戒指。 保守起见,她换回自己的身体后,才拿出了戒指。 她的声音也变回了自己的,不过她坚称,这是信号不好导致的。 从加雷斯那里拿到的,是一枚华丽的黄金戒指,主石一眼就看得出来,纯度很高的欧泊,这种彩虹色的宝石只要听说过,很容易就印象深刻。 欧珀旁边镶嵌着两个稍小的宝石,她估计是碧玺。这都是十月份的诞生石,他明显是买来给自己做收藏。 开车过来的时候,他应该没有戴,不然她多少会注意到。 “欧泊和碧玺都是能储存光的宝石。” 丹尼尔提醒道。 “祝圣之后,结合能引导光路的符文,可以用做武器。” 林温变得不是很开心。 她真的,很不开心。 虽然这样很耻辱,但她确实谈不上对加雷斯毫无温情。 至少,怎么都还有一点点,一点点真感情。 而他做的这些事,难道都是为了给他的这个戒指充能?她没忘记自己的灵魂绑定着什么天使光辉,一听就和这个戒指有关系。 以前也没见他戴过,为什么偏偏和她做爱的时候戴,这到底什么意思? 她试着使用戒指,发现自己确实可以给它充能。 她开始思考,要不要去楼上,再揍几下加雷斯泄愤。 算了,不应该浪费时间。林温不想管这个了。 只是,这让她心情起伏很大。连带着她对丹尼尔的信任度,也下降了一个数量级。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认识加雷斯比认识丹尼尔久多了,她自以为了解那位前任,却还是没想到他可以这么这么烂。 总之谨慎一点好。 “你是怎么掌握,现在的情况的?” 她想先搞清楚这一点,不然,怎么都有点不安心。她到底有没有被人监视? “我只是会时刻检查珀西的魔力波动,他的状态让我判断出了封印的类型和施术者。你又打电话给司机,地点很敏感,对方通知了我。我认识加雷斯的父母,也清楚他家族从事的行业。” “如果你是在担心,我窥探了你的隐私。我只能说,我恐怕没有相应的能力,也没有足够的心力和时间承担。” 丹这样讲。 也是,挺合理的。 成年人是不是最终都要学会,如何把自己的行为说得很合理。 “但,回到这件事本身,我怎么确认你没有骗我,就这样去一个满是恶魔的地下室,真的没问题吗?” 林温还是认为,不能盲目地信任他,他最好给出点证据,随便什么。 “如果这件事的风险不可想象,我不会让你这样做。还有,周五我们约好在纽约见,你想吃什么?” 他回复得很自然。 “嗯,好吧,我可能,”她知道有更稳重的答案,比如客套地说,吃点fine dinner就行,这要求也不是很高,许许多多的答案在她脑海徘徊,可最终,一种原始的冲动控制了她,“我可能想吃肉。” 天哪,可能是太累了,她现在真的就想吃肉,所有多余的想法都被清空,她从来没有这么想吃肉。 “你不是素食主义者吧?” 她确认。 “不是。没问题。” 他说他会看着办的。 对生活增加了点期待的林温回到了屋内,按着定好的方向走。她发现,屋子的内饰确实挺怪的。不带目的确实看不出来,可她已经知道这会有个地下室的话——墙纸的纹路,家具的摆放位置,似乎都意有所指。 就像在等着自以为是的寻宝者,主动上门喂恶魔。 入口很好找,掀开地毯叩击了一会儿地面,就能判断出具体是哪底下有空洞。 丹尼尔表示,不用管什么机关了,去工具间拿把锤子砸穿就行,加雷斯不会在意的。 行吧,出了事提意见的人赔钱。林温很豁达。 地板很脆,她妥当地砸出了一个入口,工具间拿的梯子正好可以支下去。 进去前,她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把楼上两个半死不活的家伙都拖过来,如果出了事可能应对及时点。最终,她判断那两人也没什么用,不如自己先下去看看吧。 往下走了十几阶,台阶变得很高,不像是给一般人类设计的,等下要爬上来估计会很麻烦,手机的信号也越来越弱。 “不用拿着手机了,我们换个方法通讯。” 丹尼尔的声音有几秒的不稳定,随即又恢复了。 像是脑内传音。 “这是怎么做到的?” 林温不得不警惕,她还在怀疑,丹尼尔有办法监视她。 “珀西做了中介物。简单地说,你和他之间有种类似传声筒的精神链接,而我这次走之前,他也同意给我设置一个。” 有点离奇,不过说得通。可是—— “为什么我和珀西会有链接,为什么他说我拿走了他的力量?” 台阶很高,她下楼的速度很慢,不如先把事情搞清楚。 丹尼尔不说话。 这不意味着他保持了安静。 好几次他似乎想要开口,最终却以叹气结束。 “事情的原委不该由我来描述,不过这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我觉得你们其实没有必要在意。” 他不愿意透露更多。 行吧,林温不仅劝不动丹,还有点爬不动台阶了,她干脆坐了下来。 这地下室到底有多深啊,最近她真的开始讨厌下楼。 “如果你要瞒我这么多事,我现在就回去,我不干了。就算天界要检查,我对什么恶魔,什么封印,是完全不知情的,我想不到自己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我不会认错的。” 她不喜欢被蒙在鼓里,她大发牢骚。 “不用担心,我相信地下室的高阶恶魔会尊重你,你进去之后会成为最受尊重的存在,只要你同样地相信自己,就不是问题。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你不能接受检查,你和珀西的潜在联系,足以让天使长位阶的存在引起重视。” “啊?”她有点糊涂了,“所以,现在是为了保护珀西,才要我这样做?” “这是一部分原因,同时,你不可能不受牵连。” “我希望你们自由,都不要受到审判。” 听起来,他是真心的。 起码没有恶意。 林温回头看了一眼,她拿锤子砸出来的入口,已经成了一个不太明亮的光点。 她不再想着回去,都走到这了,她继续朝下,朝下,总算遇到了一扇门。 很重的石门,有个握柄,她横向推动,推出一条缝,很勉强地钻了进去。 她进去的瞬间,室内一片黑暗,但慢慢地,远处有一点荧光泛起,并逐渐加强。 哇,这真的就是那种地方,巨大的玻璃罐,不,培养皿,整齐地排列着,几乎和天花板一样高,里面都装着某种人形生物,应该是恶魔。 她在期间穿梭,玻璃的透明度不是很好,看不太清楚。 光越来越强了,光源朝着她走来。 林温转回探索的视线,她竟然不太害怕,光源并没有释放恶意。 光源哼唱着一首宁静的歌。 那歌声也很美,安抚心灵。 “完美。” 她听见丹的声音。 “如果能解决向你走来的存在,就能严丝合缝地解释,加雷斯为什么使用那个封印,天界绝不会进行更深入的调查。现在,只需要打败她。”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生物。 这生物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一个货真价实的兽人女孩,像一只直立行走的小绵羊,荧光从她周身发出。 她背后有着残破的灰白翅膀,看不出原先是几翼。 她的眼神有着友情的柔美,笑容是孩子的羞涩。 她的小手有羊的蹄壳和肉垫,可还是更像人类的手,她紧张地交叉手指。 “你看到的应该是一位,拒绝承认自己堕落的堕天使。在此处徘徊、歌唱,试图净化这个地下室所有的恶魔。堕天使不能附身人类,但她的精神攻击会留下类似的痕迹,情况变得简单了,只要赢过她就行,戒指恰好能释放有效的攻击。” 堕天使女孩抿了抿嘴唇,她抬起自己的手,高兴地摊开,展示其中的物品。 一个悬浮的球。 “她拿着,一个球。呃,不,你知道皮蛋吗,很大的一个,里面是黑的,外面透明,有点绿,就是那种感觉。” 林温想不到更好的比喻。 “应该是恶魔力量的凝结体,她不能进一步处理。” “也许你会同情她,认为不该结束她悲哀的生命,可这是唯一的解脱。她不是她以为的自己了,她现在做的,只不过是融合恶魔的力量,让它们更混乱。” 丹笃定地表示。 林温和女孩对视着,谁都没有动作。 眼前的兽人女孩,简直像老屋里无人关心的毛绒布偶,毛发都可怜地打着结。 仔细看她的脸,会发现从眼角而下的深深泪痕。 泪痕扭曲了她的微笑。 忽然,堕天使女孩把黑色的球藏到了身后,就像是害怕逸散的能量伤害温。 她后退了几步,爬上梯子,站到了一个培养皿顶端。 她照亮了培养皿,林温可以清楚地看见,里头有个靛蓝色的恶魔,看起来脏器都被掏空,几乎只剩下一张皮,就这么漂浮在液体上。 堕天使女孩粗暴地把恶魔捞起,强硬地把黑球塞进它嘴里。 吸收了黑球的恶魔,一下子膨胀了起来,它的体积持续增加,就像一只充满气的河豚。 它的皮肤被持续拉伸,整张脸都被摊开,挤在玻璃内皿上。 这应该很痛,它闷声哭泣着。 堕天使女孩看起来很满意,就像刚刚扎好一个节日气球,她高兴地回来了。 她朝着林温走来。 “迷失的灵魂啊,”她的笑越来越热烈,哼唱的语调越来越欣喜,“我会救赎你。” “我一视同仁,救赎所有有罪的,从来如此。” 随着堕天使女孩的嘴角越咧越开,林温开始缓慢后退,她不想被一视同仁地净化,她的人生志愿不是做河豚。 “用圣歌进行公正的引领——她曾是炽天使乌利尔的地上使者。” 丹尼尔总算说话了。 “她会执着于和你进行战斗,只要你制服她,她会承认自己的不正义,主动屈服。” “可是,如果你这么说,那这一屋子的恶魔都没让她屈服啊。” 林温还在后退,她感到情况大为不妙。 堕天使女孩不紧不慢地跟进着。 “不用害怕,我会带你去正确的地方。” 她张开手臂。 “加雷斯赢了她,不然她不会出现在这里。” “而你刚刚赢了加雷斯。” 林温开始发现,有些说得通的逻辑其实可以特别荒唐。她想反驳,又不愿意承认自己不行。 “既然一个价值不高的硬币,你都能改造成武器,那说明你的才智总会让你找到正确的办法,先试着用戒指攻击吧。” 谢谢你的鼓励,林温无声地说。 她承认自己是很强,在毫无准头地射出数次光束后,她成功打裂了好几个培养皿的外壁玻璃。 听得见液体渗出的声音,也许有新的邪物就要出现。 林温想要攻击已经站在她面前的堕天使女孩,已经离得很近了,她还是射不中她。 因为,只要这位堕天使轻轻一抬手,就能扭转她光线的方向。 完了,这要怎么赔啊,她听见恶魔被天使光辉击中,受烧灼的惨叫。 “我想问一下,我需要顾及这些恶魔的生命吗,毕竟这好像算是私人的所有物?还是它们是邪恶的,死了也没关系?” “这要看你怎么思考,你和加雷斯的关系了。” 丹尼尔竟然这样说。 这也太微妙了,到底什么意思。 “他欠我的,他应该无条件支持我,就是这种关系。” 已经这样了,没必要增加道德负担,林温果断地说。 重逢的命运 过去,林温其实没弄坏过加雷斯的任何东西。 相反,她经常帮他修东西。 修车这种事就不说了,她干这个是要收钱的,主要是某些零散的小物品,她会帮忙处理。 就比如说,外套的拉链。 偶尔会有这种事,拉链的拉头卡住了,弄坏它的人却并不想管。只是随意地把衣服搭在副驾驶的靠背上。林温坐进来恰好发现,就拿起来帮他修。 她背包里有笔盒,用铅笔削了点铅粉出来润滑,再拿曲别针挑几下,就又拉得动了。 说明过程的时候,林温讲得很轻巧,即使她和拉链缠斗了半天,弄得满手脏兮兮的。 外套是黑的,看不太出痕迹,可她手上的铅粉实在很明显,多少有点尴尬。 什么劣质铅笔,什么劣质拉链,这衣服不如丢了。 她很想抱怨,可用这种破办法主动进行维修的,正是她本人,她怪不了别人。 弄脏了自己的手和他的衣服之后,她感觉这场约会有点完蛋了。只能积极地考虑着,就算这种暧昧的关系不合适,说不定还是可以和他做个朋友,也不坏。 那天是第二次约会, 她对加雷斯的态度更多是好奇——好奇自己和他会变成什么关系。 和他在一起,确实有些兴奋,但和恋爱的雀跃有点区别。更像是因为没有接触过他这类人,所以会好奇地想象,紧张地探索。并不是因为喜欢他,才想靠近。 她如此对自己说。 可马上,事情改变了,她的感情变得有点微妙。 加雷斯很惊讶,那玩意居然可以被修好,他停下车,把衣服拿过来看了看,说她很厉害。 他很知道怎么让表情和言语都无比真诚,让她不由得骄傲于自己的技能。 轻松的闲聊持续了一会儿,加雷斯顺手翻出包湿纸巾。他拆开包装,拿出一张,牵过她的手,仔仔细细地,把她满手的铅粉擦得干干净净。 这期间他没有抬头,只专心擦拭着。 她现在还隐约记得,他的手掌是怎样包裹着她的手指,隔着纸巾,从她的虎口到指尖,再到下一个指缝。 就是那样的触碰,让她多少有一点点动心。 她看着他的头发,清爽的深褐色,不禁遐想起自己是否可以把它们揉乱。他明明是她不会想接触的那种男生,可现在他主动开放了自己的边界,也许她应该走近,尝试看看会发生什么。 林温走神了,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等她缓过来,第一次试着认真地看向加雷斯,却发现他始终凝视着她。 眼神相交的下一秒,他吻了她。 这个吻让两人呼吸靠着呼吸,心跳也变得一致。 他不说话,继续吻她。 错落的吻让她选择闭上自己的眼睛,视野里却还残留着他双眼明亮的色彩。 她被一种小小的喜悦控制了,感到被他纳入视野的自己,变得很重要。 她开始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女孩喜欢他。 也许就差一点,情节展开就会变成,她为此着迷,狂热地陷入一场恋爱。 不过没有。 说到底,恋爱的美好依赖于幻想。可惜,加雷斯习惯打破她的幻想,他对真实的自己特别有自信,别人就应该爱他,需要他,离不开他。 他是有魅力,林温不能说自己完全免疫,但总归是抵抗住了。可能是她太习惯那种“一切都是为了你”的说辞,所以很难被彻底迷惑。 到了今天,她更是一点也不期待加雷斯这种自我中心的家伙会有什么真感情,如果不是还需要继续调查他,林温绝对会凭着理智,离他远远的。 考虑以上种种——首先她老帮他修东西,其次他对她也不怎么样,再其次他这人也不怎么样。现在,她只是进了他家关恶魔的邪恶地下室,把里面的藏品和恶魔打烂了一大堆,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愧疚的—— 可是,此时此刻,林温满脸是自责的神色,声泪俱下的讲述着自己和加雷斯的过去,抨击自己对他太过分了。 她在忏悔。 非自愿的忏悔。她的理智极力抗争,却无法抵抗。 因为在屡次不成功的出击,慌乱的反击,以及失败的闪躲后,她被堕天使的光球击中了。 堕天使站在旁边,准备倾听手下败将的告解。 VIP提示板的联网功能虽然被屏蔽了,但还是贴心地查询起本地数据库,给她提供了补充信息。 「---!!!紧急提醒!!!---」 检测到强污染性的精神攻击,来自未知堕天使。经初步分析,效能如下: 该攻击的目的是,引导那些漠视伴侣精神世界、侵犯对方隐私边界,甚至涉及了肢体上粗暴行为的男性进行忏悔,使他们在了解人与人之间基本的尊重和界限的前提上,深刻反省自己的行为。 直到施法者听取完您所有相关的罪孽,污染不会消失。 这到底什么玩意,和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要承受这种攻击? 林温痛苦不堪。 她严重怀疑,这招是预备着用来打加雷斯的,可是一直没有成功,所以现在倒霉的就是她了。 “你不该破坏我居住的地方,”堕天使说,“我们进行的是充满公义的战斗,承受不住攻击的,就是有罪的,向我忏悔吧。” 林温很想要堕天使清醒一点,她看起来哪里是这个忏悔攻击的目标对象了? 可光球的能量已经生效了,控制着她的大脑,逼迫她检讨自己言行的失当。 堕天使女孩在旁边聆听她的忏悔。 丹尼尔好像也在某处聆听她的忏悔。半分钟前两人还保持着通话,他应该还没挂断。 “我犯错了,很多错。首先我今天,不该走进加雷斯家,不该砸烂他家的地板进地下室,不该在里面随便搞破坏。我这样是有罪的。” 林温绝望地自我检讨。 堕天使在一旁点头赞同,即使明明是她扭曲了光线的方向,才让那些培养皿被打了个稀巴烂。 “我和他确实分手了,但这是另一回事。我应该先向他确认,我是否可以把他家砸了,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再做这些事。” 且不论尊重和界限正是加雷斯最欠缺的东西,今天她做的这些破坏举动,怎么也不是她全责。 “其次,和他交往的时候,我也做过很多坏事。” 她强行反省起自己的过失。 “最严重的是,以前他讲话的时候,我老是不怎么听,反正他对自己的逻辑特别满意,不需要我补充。大部分时候我都敷衍着,嗯嗯啊啊地赞成他,再补充几个语气积极的感叹词。其实我从没有关心过,他真正在思考什么。” 现在也不关心,就是不想关心。林温在内心深处如此呐喊。 可她还是要言不由衷地,继续忏悔。这种和宗教相关的能量,似乎都可以在人脑植入无法反抗的强迫性思维,她必须按要求完成指令。 因为她还没有反省,还是恋人的时候,自己对加雷斯有什么肢体上的粗暴行为。 她搜肠刮肚,描述着两人交往过程中出现过的推搡和摩擦。可听起来都像是青少年情侣的无聊矛盾,她还没忏悔到关键。 她又说,某次吵得很厉害,加雷斯为了不让她说话开始吻她。于是,她恼怒地咬破了他的嘴唇。 这不够,她还得继续坦白。还存在,没有说出的罪。 最终,她总算想起,是有那么一回事,她颤抖着嘴唇,开启了剖白—— “有时候,我们互相,用手弄,也就是,互相抚慰。轮到我的时候,我会故意弄得他很痛,很痛。如果他要我停手,我会说,这种程度的痛,你就不行了吗?” 完蛋了,真的完蛋了,为什么她说了这种事。 她甚至还不受控制地,描述了一通细节。 林温结束了忏悔,惩罚却没有消失。面前的堕天使表情相当古怪,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线。 “其实,从你开始讲你们的恋爱过往我就不太想听了。你没必要说这么多的。” 堕天使的思维难得像个正常人,她用一种听到糟糕八卦的嫌弃眼神看着林温。 不,不,不。林温强行握住她的手,要她别走。她不是自己想说才说的,完全就是这个忏悔技能太离谱了。 堕天使还是扭头就走。 尴尬,十足的尴尬,在场的所有人都逃脱不了这种情绪。 林温希望自己和丹尼尔的通话其实早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就结束了,他什么也没听到。 算了,死也要死个痛快,她问丹尼尔听到没有。 数秒的沉默。 “你一直有自己的社交技巧,你知道怎么对付他那种人。无论那是以什么形式被表现出来,都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 他使用圆滑的话术进行肯定,表示自己听到了。 尴尬,无法消除的尴尬,正是它激发了林温的潜力。她手上的戒指,获得了极其强劲的充能。 绕着培养皿,一轮又一轮的奔跑追逐开始了。只是这次的狩猎者是林温,她渐渐发现了如何在攻击时避开堕天使的能量干扰,还试验出了同时发射多道光芒的方法。 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她手中数道光束弯折交叉,织出细密的光网,挡住了堕天使的前路。 “你不许走。你明明应该用那个光球打加雷斯,而不是我。” 林温收紧了光网,把堕天使兜在里头,净化起这只无法挣脱的小羊。 “你必须和我一起出去,你怎么能忍受,在地下室和一堆低等恶魔虚度光阴。让我们一起去虐待楼上那家伙,让他好好忏悔一番吧。” 她说得慷慨激昂。 “我拒绝。”堕天使极力反对,“你不明白,有些人是永远都教化不了的。” “我明白,我非常明白。” 林温把堕天使往外拖,提醒她要做个公正有恒心的人,不能在尝试前就放弃。 她好不容易走到入口,想推动沉重的石门,石门却缓缓移动了起来。 有个什么东西在帮她开门。 是一个伏身在地的恶魔,堕天使的光芒照在他苍老而慈和的脸庞上,竟然有种神性的安详。 “这位大人。” 突然出现的恶魔语气相当谦卑,在林温的视线转向他后,他立刻收回了手,恭敬地询问起林温的身份。 “这个……” 林温不知道它想问什么,她只好说,也许他应该先进行自我介绍。 “我只是一个进行堕天使研究的学者,旅行经过了这里。”这位恶魔的身形像老年男性,眼睛却清澈剔透。他的笑容更是让人觉得,这是个孩子般天真的老人。 “不要从他手里接过任何东西。” 丹尼尔的声音仿佛受到了电波干扰,很勉强才能听清。 这肯定,林温当然不会拿陌生人的任何东西,不需要他提醒。老人递出了一张名片,但她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死死握紧她关押堕天使的网兜。 “啊,这没有关系。”老人笑着收回了手,“今天见到的一切,就已经让我很高兴了。” “毕竟,天堂和深渊的力量,居然能完美共存,这实在是神话中的神话。” 老人朝林温脱帽致意。 又抬头看了林温一眼,他就消失在虚无之中。 嘀,嘀,嘀。电话挂断的声音也很快传来。 她试着呼叫丹尼尔,却听不到回答。 提示版的链接也恢复了。它显示用户报告中出现特殊情况,由于当前时间段人手不足,分管的天使会在明天到场处理。 怎么会这样,她思考一番,想起这些好像都和珀西的存在有关。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楚,她决定先离开。她不想弄伤堕天使,因此走得不快。 石阶爬了叁分之一,有谁走了下来。 该死,是加雷斯在下台阶,他居然醒了过来。 他已经看到了林温。 “先把手上的东西放下。” 他照旧用着命令的语气。 “我们需要谈一谈。” 他非常熟悉这个通道的构造,速度很快。 戒指的净化攻击对他不起效,反倒治愈了他尚未愈合的伤口。 加雷斯摁住她的肩头。他脸上的神色和平时看起来,没什么区别。 “你想打我可以,但不要再用那种被封印的力量了,你现在受天界管控。” 他握紧她的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能感到他的掌心的力度,他的手强硬地贴合住她的。 他迫使温放开了堕天使,并把可怜的女孩传送回了地下室。 他说那里的状态会在每天零点重置,所以无所谓,被弄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如果不这样,堕天使很快就会变成恶魔,这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没多问她为什么来这。 “说起来,我是个堕天使吗?” 林温不确定地讲,她彻底搞不懂了,刚刚那个老人什么意思? “并不。你是人类。” 他抚过她的脸颊。 “那我和地狱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一次,她感觉加雷斯会说实话。 因为他正抱着她。 他埋在她怀里,抱着她。又因为太累了,他托住她的大腿,抱着她坐下,坐在台阶上,依靠着她。 算了。林温叹了口气。 不久前才打过他,现在就不继续找他算账了。 “你体内的深渊力量,是过去的你夺取到的,它们相当特殊。” 他确实知道点什么。 “我没有相关的记忆,那真的算是我做的吗?” 她疑问。 “我是凭借你的名字找到你的。” 他靠在她颈窝。 他在温的手心写她的名字,中文名字。 “除去被简要讲述的那些故事,我祖母只给了我一个线索。她说你使用着一个,蕴含五行属性的名字。” “那个女孩,也就是过去的你,很清楚自己会被起名为‘林温’,她那时候就让我祖母这样称呼她。” “她欣然接受,自己新的命运。她想要活着。” “你可以把那个过去的你当作其他人,这是你的选择。我认识的,想要的,也只是现在的你。” 他如此说。 “哪里蕴含了五行了?” 林温自己都没想过这回事。 “‘林’是木。‘温’有叁点水,上面还有个‘日’,算是火,至于下面的‘皿’——” “‘皿’可以是土做的,也可以是金属做的。” 她和加雷斯差不多异口同声,说出了意思差不多的话。 “嗯。” 他肯定。 “哇,我的名字好强啊。” 林温震惊地捂住嘴。 “有什么更复杂的内涵吗?” 她询问。 “我不确定。我祖母的笔记里写,‘你’只是提前知道了母亲会给你起什么名字,并且觉得这个名字很不错。” “至于和地狱的联系,准确说,那是和珀西的联系。我不确定苏莉温的弟弟到底残留着多少力量,但他大概确实是传说中的那个人物。” 林温想起珀西那番高傲的自我介绍,难道他真的来头很大? “这是恶魔间流传的秘闻。在最初的那一批堕天使还没有变成恶魔的时候,有对恋人生下了一个孩子,它同样陨落了。” “但由于,那时上帝对堕天使还残留着慈悲(Mercy),所以那个名叫珀西(Percy)的家伙,被保留了能飞上灵天的翅膀。” “地狱的能者相信,珀西或许可以成为反攻天堂的重要助力。因此,它们最终决定,把他囚禁在时空外的监牢里。那里的物质七日一循环,保证他不受地狱腐化力量的影响。” “可能是因为有着类似的能量,也可能是有天界的人刻意引导。一个人类女孩的亡魂进入了那座监牢。” “她在里面待了多久,有什么事情发生,这些我都不清楚。她只告诉我的祖母,说她杀死了珀西,离开了珀西的监牢。” “这就是我能告诉你的全部了。” 大概是他难得坦诚一次。 林温还是相信,这些话不是编的。 即使,它们真的很像是编的,特别是,加雷斯以此为借口,要求她不能离开这件屋子,他刚刚才把昏迷的珀西传送回詹宁斯家。 他说珀西太危险,她最好还是和他待在一起。 林温的大脑飞速运转,她确实不能使用深渊力量攻击加雷斯。明天天界就会派人来检查,到时候情况会更麻烦。 加雷斯把她搂在怀里,就好像她的沉默是默许。 “先从这出去吧。”她提议。 这里都没有手机信号,最起码得回到地面再做考虑。 加雷斯没有回答。 他深深地看着她。 这眼神她很熟悉。这意味着,他有别的打算。 他摁动了墙壁上的隐藏符文,一条新的岔道出现了。 “我说过了,留在我身边比较好。” 他真心认为自己很大度,到现在也在为她着想。 自己还有什么手段?林温开始紧急估算。还好能想到的东西并不多,希奥多前几天开始就不怎么接电话了,剩下的只有一样。 她再次拿出占卜项链,加雷斯果然要把它拿走。他还没意识到,林温的技能有惩罚效果,让他不能夺走她的任何物品。 项链迅速延伸,缠住他的双手,悬挂的水晶也变成铁球,用重力把他拖倒在地。 她乘机往上跑。 她不顾一切往上跑,在可能被加雷斯关起来的情况下,价值10积分的物品也不值得她留恋。 果然,和加雷斯在一起就是最糟糕的选择,不会有任何好事。 只要到地面就好,手机的信号覆盖不如提示板,始终打不通电话。她希望司机能快点到门口接她。 她就快要出去了。 此时,面前却出现了一个新的身影。 林温抬头看着他。 这人有着棕色的头发和眼睛,看起来很像艾略特。 也许他确实算是艾略特。毕竟他全家都死了,他只是必须操控父兄的身体,来维持家族存在的假象。 “你快上去,什么都不用担心,直接往外跑。” 使用着自己兄长身体的艾略特给她让开了路。 林温没有迟疑,她点点头,走出了通道。 她太过着急,直接从窗户爬了出去,还好这是一楼,她刚刚也绕了几圈清楚路线,很快就找到了在门口等着的司机。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换回苏莉温的身体。 司机从车上走了下来。 车是没错的,可这不是詹宁斯家的司机。她说,自己是临时来帮忙的,她和丹尼尔是同僚,对方说情况有点复杂,要她来确认一下是否出了什么事。 她的名字叫鲁丝(Ruth),经典的圣经名字。 林温倒不是因为这个相信她,上了她的车,即使她还没有和丹进行过确认。 她的生活经验不多,可是,如果连鲁丝这种人都不能信任,这世界上你真的不知道还能信任谁。 「噢,她的容貌和声音一样宽和有力。如果她是个剧场演员,她的声音绝对能穿透每一扇严密掩着的门。」 提示版也赞同她的结论。 鲁丝是一个五十来岁的黑人女性,她调了半天车上的电台,觉得都没什么好听的,于是一路上自己给林温哼歌。 “原来丹有叁个妹妹,我第一次知道。” 她那种抱怨的语气,就好像在指责家里的小孩不吃她难得下厨做的炖菜。 “不过,不管怎么说,想到他在家里是哥哥还挺奇怪的。就算到现在,他也是审判者里年纪最轻的那几个,要知道这行从来都没什么新人,没人愿意受这种苦。” 听到这里,原本还惶恐着要怎么解释自己身份的林温抬起了头。 审判者? 这就是丹尼尔放弃成为地上天使的命运后,选择的道路? 她确实有些好奇。 这个话题挺好的,相当好,如果能听到丹的什么尴尬往事就更好了。 那不就扯平了吗? 她开始期待。 有时候少说点更好 如果要议论同事,时间地点还是得谨慎选择,和谁讨论更是重中之重。鲁丝显然是个有经验的成年人,不至于在送同僚亲属回家的路上,进行这种对话。 这位年长的女性很快把话题从丹尼尔转向了洛拉,她说自己见过她好几次,很喜欢她。 是的,洛拉相当有风格,更不用说她的爽朗和坦诚。林温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自己真是她的姐妹,该有多好。 可惜她不是,她是一个占据了洛拉亲生姐妹身体的外来者。 鲁丝表示,虽然有些晚了,待会她还是打算进去,和洛拉打个招呼,。 完蛋了。 林温在思考,自己现在换回身体还是否来得及,她刚刚也想到了不少理由。比如说,她受到了法术的影响,持续时间结束后,就变回来了。 只是,她完全不知道,审判者到底是个什么岗位,想来应该和基督教,和天界有关,如果她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谎言怎么办。 鲁丝愉快地哼着歌,并不是宗教歌曲,只是大家都耳熟能详的蓝调音乐。她的嗓音厚厚的,让人听了很安心。 “其实,”林温鼓起勇气,“我可能算是丹尼尔的姐妹,但我并不真正是,洛拉的姐妹。” 在鲁丝回应前,温又紧张地补充说,她的确很想做洛拉的姐妹,并不是为了扮演谁或者欺骗谁,只是—— 她感觉自己有点解释不清了。 “噢,我知道。” 鲁丝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 “丹尼尔简单和我讲过了,此前他还拜托我周五送你去纽约,当天我也有事,正好顺路。如果基本的身份信息都无法确认,这种人情我是不会做的。” “而且我看得出,你的身体状态不太普通。像是用符文强制扭转了物质,如果你需要变回来,请随意。别忘记,这是你家的车。” 林温释然地呼出一口气。 她变回了苏莉温的身体。 不过,她内心深处的愧疚依然没有消失。既然鲁丝提到了洛拉,她就不得不去想,对洛拉来说,真正重要的那个妹妹——苏莉温,去了哪里? 直接一点也不坏,她询问鲁丝是否了解答案。 “噢,这个嘛。丹尼尔被叫去洛杉矶问询,好像就和这件事有关。不过我听说流程已经大致走完了,似乎没什么,反正他没被处罚。可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 鲁丝毫无保留地讲。 几番对话下来,这位大嗓门的女性好像轻松了许多。她说自己已经很久,没和青少年讲过话。工作上,她不负责这方面;私生活来说,孩子们也长大成人了。 即使她深色的皮肤是那么细腻,青春的光泽依然闪动着。言谈也是那么让人舒服,还有着游刃有余的成熟。 林温很愿意和她多聊聊。 鲁丝知道她不是什么白人女孩,因此花了许多时间抨击费城的主流餐厅,还讨论了黑人饮食和中国菜的异同。 最后,鲁丝笑着说,和丹尼尔完全讲不了这个,就算和他聊得像模像样,他甚至很擅长推荐餐馆。她还是怎么也无法忘记,那家伙的一项璀璨记录,就是可以连续绝食四十多天。 “我不是说他可以超越人类的极限。而是我们在入职选拔的时候,会在虚拟环境进行精神力测试。他来做这个的时候,大概十八九岁,我们都说,又是一个想拿到’道德通行证’的富家子弟,看看他能挺到哪一关。” “果然,最开始的两个项目,他都没合格。你知道七大罪的前两位,是傲慢和嫉妒,测试也和这两个相关。如我们所料,他这种来头的人,没几个能过。” “后面叁个倒是合格了,但也可以想见。第六项很简单,就是禁食。不过我刚刚也说了,是在虚拟环境,纯粹考验精神力。” “合格标准是挺过七天,要想成绩好些,其实也不一定要延长时间。在过程中的整体表现,是更重要的判断标准。” “但他一直在里面,没有选择退出。直到第四十九天。” “而且他的整体表现还很不错,他得体地面对了,难以想象的饥饿。” “听到这,你也许觉得他很厉害,我们当时也觉得。负责的考官说,如果过了最后一项,可以算他通过测试,毕竟人无完人。” “可是你猜怎么着,他没过。哈哈,于是他再来了一次,这次有了经验,前两项倒是过了,后面的也没问题。” “可是到第六关,他又开始主动挨饿,还是四十九天。看起来他还能忍更久,不过他选择了结束。” “最好笑的来了,最后一个项目,他还是没过。此后隔几年有例行检查,倒是都没问题了。可我们还是会调侃,当年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不过他也不说,他不愿意聊这个——” 鲁丝还想讲下去,却突然意识到,后头的女孩是丹尼尔的未成年姐妹,对着她拿丹开涮,或许不太好。 于是她强行转移了话题。 给出的线索已经够多了,在被送到家,简单地带着鲁丝去和洛拉打了个招呼之后,林温在回房间的路上,终于拿出手机,确认了七大罪孽的最后一位是什么。 是色欲。 的的确确,是色欲。 可能,顺序不是完全按这个来的,她不能肯定,说不定,其实是愤怒相关的内容?毕竟鲁丝描述的是,最后一关会让人看到点什么,也许有什么事情,让他真的很生气? 她不好下结论。 林温匆忙洗漱完,就扑进了被子里,她没忘记明天会有人来检查她,还是保留点精力对应吧,有些想了也多余的事,就不要管了。 ………… 当天晚些时候。 艾略特打开了汽车后备箱,把某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红发蠢货揪出来,扔到了地上。 这家伙的口鼻都被毫不留情地封住,根本没有呼吸的可能。不过他的生存能力和自我意识一样强,就算在后备箱躺了几小时,一旦封条被撕下,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停地讲废话,语速快到舌头都要打结。 “以前是我低估你了,你居然能从加雷斯那里活着回来。也可能是我高估他了,或许等这些事都过去了,我们应该联手,一起揍他一顿泄愤。” “不过在合作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下,你是不是被他打得很惨,但为了在我面前装样子,所以把自己整理得得体了一些,伪装自己的水平和他旗鼓相当。还是说你根本没有和他展开战斗,在激怒他之前你就逃跑了?” 红发的菲尼克斯源源不断地展开分析,尽管压根没人回话。此人看起来对这种状态还算满意,因为他在意的只是自我的表达欲。如果是加雷斯在场,肯定已经用冷若冰霜的视线,冻结了他想讲的每一个词。 “今天没人有空管你,我想知道你今晚是选择在下水道过夜还是河底过夜。我清楚你不会游泳,但你会想办法浮上来的,对吧?” 艾略特显然不想和他讨论这个,只是提起他脖子上的绳结,犹豫着要把他扔哪去。 就在这个当口,他的电话响了。 深夜的工作电话。 “我可能需要你回去检查一下珀西的情况,我同事刚刚帮忙稳定了封印,但某些细节需要二次确认。” 对方开口就是分配任务。 “欸?” 原本还在瑟瑟发抖的菲尼克斯,突然辨识出了希望之音。 “是丹尼尔吗?好久不见,真的好久不见!我有事情想说!” 他兴奋地拉高音量。 电话那头没人理他。 “你要和他讲话?” 艾略特倒是很贴心地问了一句。 菲尼克斯拼命点头,因此艾略特打开免提,把电话拿到了他面前。 “丹尼尔,多余的寒暄我就不讲了。我觉得你应该懂的,你应该支持我。说真的,你不认为自己应该和我一起,支持你姐姐姐夫的绝美爱情吗?” 万籁俱寂。 没有谁表示赞同,可菲尼克斯依然坚持着发出自己的声音,锲而不舍地进行宣传。 “我的意见恐怕不是决定性要素,”丹尼尔礼貌地回应,“不过,我很有兴趣了解,除了你,到底还有谁在支持这一对?” “我现在还不确定,但我相信在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大人物加入我们的。” 菲尼克斯信誓旦旦地说。 “Standards are in hell.” (“什么地狱品味”) 艾略特叹气道。 继续让这两人聊下去显然不会有什么好事,讲完电话后。艾略特选择给面前的废话精贴上新的封条,又开车把他送回他住的地方,这种家伙还是多受几天学校教育比较好,别的方法恐怕没用。 “明天记得上学。” 他毫不留情地把菲尼克斯和被解开的绳索一齐扔到他家的门廊,便径直开车走了。 路上,他考虑了一番,还是给丹尼尔发了个语音留言。 “嘿,你是有什么骂人的隐藏额度正好用光了吗?刚刚在你开口前,我还挺期待你会怎么说的。此外,在我看来,珀西和加雷斯差不多是一类人。如果你最不想要的是她和珀西回到以前的那种关系。那现在,到底又算怎么一回事呢?” 显示语音信箱已储存。 艾略特专心打起了方向盘,毕竟夜路,不是那么好走的。 她给出的苦涩,也像是甘甜 “你们在聊什么呢?” 希奥多走过来,犹豫不决地问出这句话。 好吧,这种事总算来了,林温并不意外。下午的社团活动时间还没开始,她和艾略特正站在中庭聊天。没多久,她便注意到希奥多也在朝她这边走。只是此人有点太受欢迎,看见他的人多多少少会和他聊两句,这严重拖慢了他的步伐。 说实在的,她很心虚。 被发现和艾略特在聊天,原本没什么,可现在,情况变得有点难堪。 要知道她已有五天没有看过希奥多的insta私信,仅在今天清早对他发过来的图片潦草地回了句:“真不错”;上了校车她不说话,一言不发地盯着手机和提示板,每当他试图聊天就表示:“等等我现在有事。”;在英语文学课上同样只和朋友们讨论,当他问自己问题便诚实作答:“我不知道”…… 如果以上的事,她都没有做过。此时,她只会用一贯的糊弄态度告诉希奥多:“我们等下再说。” 可现在,她只好尴尬地笑笑。 见她像卡壳了一样不说话,希奥多长长的睫毛垂在了眼睑上,目光静止在她周围。 「这瞬间,浮动的树影都怜惜起他,要温柔地遮住他的面目。好让他悲伤的眼睛能够忽视,满弦的月亮旁边,竟有一颗劣等的星。」 “可以和他讲吗?”被提示版极力贬损的艾略特打破了沉默。他表示,也许一起讨论会更好。 “呃,也行。”林温反应过来,没什么不能说的。 艾略特并没有转述此前的话题,反倒先用寒暄的口吻,和希奥多抱怨起美国天界的离谱条例。 希奥多全心全意赞同。 林温也频频点头赞成。 随后,艾略特才切入正题,他犹豫地询问希奥多是否了解,审判者出具的报告有多大效力。 林温随即补充,因为陷入了和恶魔有关的事件,今早,她被分管她的天使问询了一通。她不知对方会怎么处理,希望审判者提供的正面报告有用。 其实,刚刚她没和艾略特在聊这个,因为鲁丝和她打了包票,不会出什么问题。她更多是在问,昨天她离开后发生了什么。得知加雷斯没和他打起来,她还挺惊讶的。 不过,和希奥多说这些细节没意义。她很高兴,艾略特把话题引向了希奥多大概率擅长的执法领域,让他也提供点有用的信息。 很遗憾,希奥多并不了解这个话题,他愣住了。 他看起来很犹疑,很困惑,以至于忘了他原本是过来楚楚可怜地质问她,为什么要对他尤其冷漠。 呃,审判者的报告有多大影响力? 这个问题触及了希奥多的知识盲区,他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是故作镇静地复述着。 林温完全读懂了他的表情,他的想法全都写在了脸上——不清楚答案没关系, 没什么好慌的,总之先说点什么。 被问住的希奥多,很快找到了解决办法。 他拿出笔记本,用颀长的手指轻盈地翻动起页面,时不时还把书签带勾起,撩到一边。 很快,他翻到了相关的笔记,积极分享起和审判者有关的知识。 “审判者,是为了末日审判预备的队伍。审判者协会是独立于天界的司法机构。” 一番话开头,先得下个定义,增加可信度。希奥多深谙此道。 “成员要遵守的戒律和天使类似,极其严格。” “不过,有一个细微的区别,那就是,无论是天使还是半天使,在人世蓄积财富都是不被允许的,就算有存款和财产,也不能超出基本的衣食住行所需太多。可审判者,并不受这条规则限制,这会带来不可控的风险。” “毕竟,无论怎样规范一个人的道德,金钱总是有办法找到条例的漏洞,创造实现私欲的动机和手段。” 他念稿的语气确定无疑,毕竟每个词都的的确确是那么写的。 诶,林温突然有了一个不靠谱的联想,丹尼尔不做地上天使,会不会和詹宁斯家的财富有关? 嗯,很有可能。毕竟就算做了天使,也很容易失去尊严。做个有钱人,怎么想都更具好处。 “总之,天界并没有那么信任相关机构。但报告肯定是有效力的,程度多少,我就不清楚了。” 最后,希奥多用一个转折,含蓄地表达着负面意见,并进行了温吞的总结性发言。 他看起来相当满意自己的回答,眼神亮亮的,大概是在期待温夸他两句。 她夸不出口。 林温敢说,这些关于审判者的情报,都是拨打了美国天界的咨询热线,得到的补充信息。因为今早,她恰好问过了死亡天使,对方的表述和希奥多刚刚讲的,根本就一模一样。 她希望艾略特能替她夸他两句,于是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突然的对视,让艾略特有点慌乱,他紧张地眨了眨眼。 “噢,谢谢你的情报。我听说审判者不怎么在欧洲行动,看来你一定事先做了很多调查。” 不管怎样,艾略特领会了她的意思,贴心地夸奖起希奥多。 可怜的天使实在是很好糊弄,他确实忘记了刚刚的那点嫉妒心,愉快地和艾略特聊了起来。 很快,艾略特说自己有课外活动,他向二人道了别,消失在教学楼后。 接下来的剧团排练,林温得和希奥多一起去。于是,她主动靠近,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说实话,她不是故意要冷待希奥多的。她只是暂时把他排除出了嫌疑人的行列,对他的关心程度也随之下降。 林温没忘记,提示板还下发过探查希奥多权能的任务。恐怕美国天界要她调查这些人,并不是只为了获得事实的真相。 而是要利用她,获取更多不好亲自出手调查的情报。 她脑海里思绪万千,一时半会理不太清。 这会儿,有阵风吹过,林温刚想伸手整理头发,就感到有人把她的发丝理到了耳后。 希奥多对着她,很好看地笑。 他没继续问任何沉重的事,既然她不想说话,一起安静地走在路上也很好。 十一月的空气有些冷,林温很想替他把围巾扯紧一点。 但她没有,那样有点太亲昵。现在,她有点享受他的落寞表情,他这样,有种独特的漂亮。 很快到了剧场,大家简单过了一遍台本。其他人都不是第一次参演剧目,只有林温的台词念得最没感情。 她知道自己演的不怎么样,主要是她不太理解人物,总觉得这出戏的价值观,有些太古老了。 “这次要演的《安提戈涅》,是一出纯粹由女主人公的思想驱动的悲剧,所以,你能不能共情人物,直接决定了演出效果。”导演赵临德决定为她重新梳理一遍剧情和主旨。 “故事情节两叁句话就可以讲完:安提戈涅的哥哥死后,被认定为叛国,城邦的法律不准这种罪人得到埋葬。可安提戈涅坚信,存在某种上天的意志,要高于城邦主人制定的律法。就算只能为兄长的尸体撒上一捧黄土,她也要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这样做,好让他有资格去往死后的世界。” 赵临德说,正是因为情节简单,温对人物的诠释就尤其重要,所以,她是怎么看的呢? 林温其实没什么看法,她一直在想,这出戏的乱伦感也太重了,她实在看不出什么别的。 要知道,女主人公的父亲正是乱伦史上最着名的人物——她是俄狄浦斯和他母亲的孩子。 父亲死后,她的两个哥哥互相残杀,一个被领主认定为城邦的保卫者,而另一个成了城邦的罪人,曝尸荒野,灵魂不得安息。 安提戈涅决心为了哥哥赴死,她相信这非常正当,最亲爱的人将陪伴最亲爱的人身边,哪怕是作为鬼魂。 这不仅是出于对兄长的尊重,她还相信,这是凡人能为自己争取到的至大荣耀。她反抗的是统治者不合理的律法,贯彻的是上天,以及她自身的意志。 她的妹妹深深敬仰着姐姐,愿为她承担一切刑罚。顽固的统治者却说,他的决定不会因为任何女人的意志改变,就算安提戈涅是他儿子的未婚妻,他也要用她的死,终结这原本受祝福的婚姻。 林温一直在想,这不是个慈善募捐演出吗,演这个真的合适吗?是不是要让底下的有钱人想到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在不合理地死去,所以会流着泪,签下一张张大额支票。 “呃,我有点不明白女主的情感。她哥哥其实全程都不会出现,也没台词,我们甚至不用找人演尸体。”林温诚实地表述着自己的意见,“我知道对于古代人来说,自己的亲人死后只能做孤魂野鬼还挺痛心的。可是,她哥哥只是死了没地方去,她却要为此付出生命,我不是很理解这个。” 没错,就算不提乱伦,她也觉得这出戏挺扯的。 “是的,我们不应该把她的哥哥看得太重要,让我们来看看这句台词吧。” 赵临德把剧本往后翻,指向了某一行。 那是一个配角对安提戈涅的赞美,赞美人世间只有她是由自己作主,活着去往冥间。 “安提戈涅是一个不服从的人,一个自己为自己作主的人。她放弃了成为任何人妻子,或者母亲的命运。也许从现代视角来看,为那种事情死掉太蠢了。可作为古希腊人,只要有尊严地去往死后世界,死亡并没有那么可怕。” “安提戈涅是乱伦所生的孩子,她体会过了所有的羞辱和痛苦。同时作为女人,她受够了被视为一个没有公民权,没有继承权的人。她知道自己的死会让整个城邦景仰她,她寻求的是荣耀——古希腊英雄最看重的东西。在她死前,人们走来赞美她,不说她是伟大的女人或者英雄,而说她进行了光荣的选择,这选择使她与天神同命!” 好吧,赵临德这样拔高一下立意,确实不一样了。这就是不合格论文和满分论文的区别,后者总是成功选取一些容易被忽视的细节,把它们编织成辉煌的大道理。 “我懂了,我真的懂了。”她再次阅读起剧本,“我要把自己当作神,来诠释这些台词。我要救我哥哥,是因为这是神的意志,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不关心我未婚夫会怎样,是因为男人没了还可以再找——原文也确实这么说了——更何况我是神。我要反对那个篡夺我家族王位的统治者,也是因为他的行为背弃了公理,背弃了神的意志。” “呃,也可以。”赵临德有些没话讲了,不过她那副好笑的表情体现着,她觉得林温的想法也不错,“总之,一定不要认为她是为了什么兄妹之爱这么做。如果让观众联想到乱伦,效果会很糟的。” “我还有一个问题,”林温研读着剧本,“安提戈涅表示,自己死后会去往冥河,嫁给冥河之主,这是个比喻,对吧。其实没这回事,对吧?” 她实在对冥河这两个字有点敏感,就在不久前,她自己还莫名其妙调动了什么冥河的力量。 “嗯,没错,是比喻。” 赵临德进行了确认。 对戏变得很顺利。赵临德演固执的领主,诺娅演女主的妹妹。对手戏基本也都是和这两人的,她和演未婚夫的希奥多,还是不用讲任何话。 两小时过去,排练结束了,她准备直接回家,越快越好。 可这时,提示板突然出现了新信息。 她大为震惊。 「---纯洁收割进度更新---」 希奥多:灵魂复写比率20% 已达成:纯洁的圣婚 首次因为被忽视感到强烈的寂寞与痛苦 临时效果:他产生了一种为你奉献的欲望,试图获取你的注意力。如果待在他身边,他的少部分天使光辉将缓慢地流入你身体,持续12小时 基本效果:暂无 特殊效果:暂无 说明:他知道他的行为应当对你有益无损,他愿意和你共享所有美好的果效。 怎么有这种好事,她还以为希奥多的复写率不会再变化了。 她检查了历史记录,此前的说明如是写道—— 「一切在圣婚允许下的行为,都不会影响纯洁,也不会产生额外效果。」 噢,看来她触发了例外情况。 很好,这很好,白捡的东西谁不要呢? “说起来,我还没去过你家呢?” 她返身走向他,而他惊讶地抬头。 希奥多灰蓝色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美丽的眼眸,仿佛从心底被怡悦点燃,云石一般,散发着柔和的光。」 提示板又开始毫不吝啬地使用着修辞,但不用它说,林温也看得出来,希奥多那点小小的喜悦。 果然,他没拒绝。 他说如果她愿意,那他也,非常高兴。要知道他原本以为,她又要这么直接走了。 “只要你不讨厌和我在一起。” 他变了变神色,有点难过地说。 纷杂的恋情 2ha itang.c om 早就该想到的。 要在费城最经典富人区的私校附近找地方住,一个像希奥多这样的穷鬼天使,是没有多少选择的。 他还选了最烂的那种。 林温站在一个百分百会有闹鬼事件的老式公寓楼前,简直想调头就走。 她颤抖地询问希奥多,他平时和邻居处得怎么样。 “噢,这只有我一个人住。不过,因为美国天界扣了我一大堆积分,所以我在试着做些能赚取积分的工作。前几天我设了个陷阱,想聚集些邪恶的超自然生物,这里才热闹了些。” “你成功了吗?”林温欣喜询问。 到现在,她还没有稳定获取积分的路径,她了解对抗邪恶生物会有用,就像珀西那时一样。可是,要找到它们,并不容易。 自从打过了加雷斯和他家地下室的堕天使,她对自己的攻击力可以说相当自信。如果希奥多能聚集它们,那她肯定要参与其中,为偿还债务拼命战斗。 “没用,我根本召集不来什么超自然生物,我的办法不起效,因为这里是美国。” 他惨淡回应。 林温失望地看着他,怀疑他在为自己的技艺不精找借口。 希奥多坚称,这不是他的问题。 “在美国,通用的方法只会召唤出原住民的亡魂,更别提是费城Main Line这样繁华了百年的区域。土地的富饶意味着,印第安人的群落曾在此辛勤耕耘,溪水和河流灌溉着她们的作物。因此,就算是最低级的邪物,我也一只都没看到。全是印第安人,全是,她们全都不愿意离开故乡。”看书请到首发站:4haita ng.c om 他越说越绝望,就好像在美国的生活粉碎了他的世界观。 “从天使的职责来讲,我应该驱逐她们,催促她们离开,去往地狱门口的等候所迎接最终审判。可真的,我有点做不到,你明白吗?我只能好言好语地,把她们一次次请出我家。如果你觉得闹鬼,那应该是周围残留的怨念导致的。毕竟这屋子最开始就是鬼屋,但那些家伙一见到我就全跑了。” 林温沉默了。 一方面,她想到了以前上过的历史课,课上说过,Main Line原本是母系氏族原住民的聚集地。想到那些亡者还徘徊在原地,多少让她感到悲凉。 另一方面,她意识到,当你要还钱的时候,恰巧遇到了一个亏钱的人,千万不要幻想可以彼此督促,一起赚钱,这必不可能。和希奥多合作,果然行不通,还是得找其他路子。 不过,他至少能帮助自己变强,不是完全没用。林温感觉得到技能正在生效,和煦的天使光辉正缓缓从他体内逸散而出,稍许渗入她体内,好明亮。 而他又把室内的灯,一盏盏打开了。 好明亮,比刚刚更加,明亮。 他家的陈设并不复杂,毕竟东西不多。但精心布置的灯具散发出错落的暖光,让室内有种温馨的层次感。 “抱歉,这屋子的墙体很薄,可能还有点漏风。”他承认这地方很烂,“所以我习惯开灯,至少心里不会那么冷。” 不冷,真的不冷。在他开口问之前,林温主动回应。涌入的天使光辉原本就能传导热量,丰富的灯光又酝酿出了和暖的氛围。就算放下了外套,她也不觉得冷。 只是,两人之间突然有了种奇怪的生疏,每个人都想走近,做点什么,可谁也没有那样做。 希奥多收回目光,说做晚餐给她吃, 她说好。 她其实没抱什么期待。倒也不是无端臆测他的烹饪技术,而是他连给燃气罩点火都花了半分钟,不会有大厨允许自己沦落到如此悲哀的境地。 林温有点看不下去,开始随意地四处走动。 令她惊讶的是,到处都是书。好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印象,她总觉得希奥多是文盲。 她不太懂法语,不清楚那都是什么书。随便拿了几本,从封面看,好像都是侦探小说。 算了,她没多问。英语同样不是她的母语,一个人使用母语的时候,多少会更聪明。 没多久,她听见放餐具的声音,走过去一看,菜品让她大吃一惊。 鸡油菌炒青菜和虾仁烩面。 “这是什么法式越南菜吗?” 看起来很像中国菜,但应该不是。她记得自己没有和希奥多坦白过身份。 “不,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它们是中国菜。只是我没用酱油,而且放了点百里香。” 他身上还系着围裙,语气又犹豫可怜, 有种居家的温柔。 “很抱歉,我不是亲口听你说的,是天界进行了单独通知。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应该怎么告诉你,我已经知道了,你其实是谁,但这不会对我们的关系有什么改变” 林温撑住额头,没什么想说的。美国天界是不可能在乎她的隐私的,提示板甚至从未假惺惺地要她签什么用户隐私协议同意书。希奥多算是半个内部人员,他知道了也不奇怪。 “先吃饭吧。” 她说完这句话,竟有种荒诞的错觉,好像她是个劳累了一天的职业女性,回到家打算放松放松。那个致力于成为她家庭主夫的男人却坐在餐桌对面,希望用一些无所谓的事情拉近和她的距离。而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算了,就这样吧,先吃饭吧。 两道菜都简单,香气却很足,尝起来,是那种不给人负担的可口。 因此,她对希奥多的评价奇迹般地上升了。 能把树林里捡的鸡油菌和亚洲超市最便宜的打折小白菜一起炒得好吃,怎么想都是一种罕见的美德。也许她应该表示赞赏,但这样可能会让他过于骄傲,毕竟这也只是些家常菜而已…… 不管她怎样让自己冷静一点,有点平常心,事情还是不可收拾地,向某种必然的方向发展了。饭后他递过来的柠檬水,她被冰块冷却的舌尖,柔软了她嘴唇的吻。这一切的一切,导向了更亲密的举动。 其实,已经和他做过好些次了,这些柔和的前戏并不让她意外。但她的身体还是感到新鲜,她享受着他的碰触和低语,她知道他能让她很舒服。 他也确实做到了。 只是,她难免不去想一件事。 这是苏莉温的身体,是这副身体让她和他看起来很相配。 她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希奥多有距离感,约莫就像他说的那样,她从没让他知道真实的自己到底是怎样的。 算了,纠结这个也太情绪化了,毫无必要。反正,无论她在谁的身体里。使用着他身体的,就是她本人。 她凭着自己的心情和意愿,使用了他。 早上她醒很早,时间恰好是六点多。温查看提示板,技能的临时效果已经失效了。状态栏倒是弹跳着提示,出现了一个新增的升级面板。 「——天使能量详情——」 深受爱顾的凡人啊,你蒙受的恩宠,滋润着你的骨髓! 当前能量种类分布:守望者(73%);权天使(11%) 注意!!!人类可储存的天使能量存在上限,防御和攻击都可能导致流失,请妥善利用。 如若持有叁位不同天使的加护或祝福,将获得“高贵者”加成。 哇,最后的这个效果看起来很不错,但是她上哪认识新的天使呢?最好是她旁边这种,很好骗又没脾气的。 没记错的话,希奥多深受同事排挤,问他恐怕是没用的。 她怜悯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这让他醒了过来。 还没这么快上学,两人开始了漫无边际的闲聊。林温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很想知道答案。 “说起来,当时你进入美国的时候,不是有叁个选择吗?美、智力、品位。压制其中一个,降低到美国人平均水平就行,你为什么选了智力呢,选品位不是更合理吗?” 她感觉有智力的人都会选品位。 “不,我不能选品位。” 他坚决反对。 “这相当于在选择,在开口说话后才被怀疑是美国人,还是看一眼就被怀疑是美国人。” “我不能接受后者。” “可是,你的长相就完全不是美国人啊,应该没关系的。” 林温还是觉得这多少有点莫名其妙。 “那就更糟了,被看出来是法国人,却打扮得像美国人,热爱和美国人一致的东西,这难道不是一种叛国的罪行吗?” 他掩面哭泣,又一次控诉起美国天界海关的恶劣行径。 “不聪明的人到处都是,但和美国人品位一样差的,只有美国人!” 很快,似乎是想起林温并属于他指责的那些美国人,他不再故作感伤,开始冷漠地进行抨击。 好吧,她多少理解了这份心情。 这天是周四。最近,即使仍谈不上有多热爱上学,校园生活已是林温生活里最可以预测的那部分,上学让她挺安心的。 第一堂课是英语语言,她已经喜欢上这门课,不为别的,就是一起的熟人最多。有时候她会忐忑地想,如果是以林温的身份,赵临德和诺娅还会和她一起玩吗?虽然她们在这所满是白人的私立学校,略有些边缘化。可她看得出来,这两人的家境都十分优渥。 她真希望能一直做朋友,真希望和她们聊一些,作为苏莉温不好说的事情。 她已经知道,赵临德为什么在午餐时间躲起来吃饭,因为她不想让其他人看见她餐盒里的中国食物。有一次温撞见了她,高兴地打招呼,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匆忙地把夹起的鱼块放回,再盖上盒子,说自己恰好吃完了。 林温其实考虑过,要不要让厨师也给她做些传统中餐,再去找她一起吃。可是她也不清楚,这样做,赵临德会不会高兴。 赵临德个性认真,但想法又很细腻。有些事情,很难说。 周二和周四又都有投资俱乐部,她得象征性地参加一下,没法去找赵临德讲话。她在餐桌上默默发呆,扒拉着食物。 艾略特好像在和她讲话。 “呃,怎么了?” 她缓过神来。 “所以,你周六会到纽约参加展览筹备,对吗?” 她表示从未听说过。 艾略特稍作思考,在她耳边低声解释起来。 原来,丹尼尔当时问她周五去不去纽约,并不是一个突然的邀约。 而是苏莉温原本和朋友们约好了,这周去纽约。要知道,苏莉温也不是对大学的事情毫不上心,她认为自己缺乏一些有影响力的课外活动经历,所以拜托洛拉给她安排了一个。 也就是在纽约某座私人画廊,组织的展览暨慈善义卖。 这过程中,苏莉温其实什么都没准备,只是依靠洛拉周到的张罗,以及詹宁斯家充足的人脉,冠上了一个主策划的头衔。 艾略特说,因为一系列颇为尴尬的事件,苏莉温原本连去都不打算去了,所以把这件事从日程表上删掉了。 不过,既然她这周五会去纽约,到场看看或许会更好。 林温表示,自己要去,如果是周日开展,周六的最终筹备她也想多少参与一下。虽然可能是去添乱,但什么都不做,多少有点良心不安。 “所以,你要带朋友去吗?” 他问。 还是算了吧,林温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干还拉朋友去,怪怪的。 “你周六能来吗?”她向艾略特确认着,“我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你清楚吗?” 艾略特说他会尽力了解一下的。 啊,这可麻烦了,等回到家,她找到洛拉,想谈谈相关的事。洛拉非常喜悦,说她很高兴,温终于成长了,不在乎那些根本无所谓的事了。 “出于你的强烈意愿,策展的时候,所有的要素都是和恋爱相关的内容。当时我和你讨论过,是否可以换成一个更恒久的主题,那种不会因为单恋破灭,让你尴尬得受不了,以至于根本不想到场参与的。” 林温听到这番话,心里拔凉拔凉。 她不想去了。 那是什么加雷斯主题的义卖吗,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种东西? “不过你放心,姐姐总是为你考虑的。你当时提出的那些离谱要求,其实都没实现,我只保留了一点点毫不显眼的要素。前段时期你正伤心,我才没告诉你,不想让你觉得我也在伤害你。” “既然你已经走出来了,我想就没什么关系了。那其实只是一个以爱为主题的小型展览,只要你想参与,就算只是一两天,我相信你的能量也会对它有所影响,尽情去做吧!” 洛拉鼓励着她。 好吧,去做吧,虽然做之前,就感觉有点完蛋了。 林温说不好自己什么心情,可能是,有点想揍人的心情。 想揍加雷斯的心情。 那家伙为什么要出现在她的世界?为什么? 可惜,再次去打加雷斯肯定是不理智的,上次能赢他还是有点侥幸的,同样的招数恐怕不能再使了。 不如,去看看珀西吧,珀西可是她的奴隶,被揍一顿也很正常。 何况,没被封印的珀西似乎还知晓着不少秘密,就算现在他有种失去灵魂的空洞,但她不是还有技能吗?总会有办法的。 又一次,林温不打招呼就推开珀西的房门,决心和他好好交流一番。 珀西的哥特故事集 房间里只有一盏台灯亮着,林温循着光走去,发现珀西竟然在写作业。 准确说,他面前有一堆作业,但他只是用攥着笔的手,拖着脸颊在发呆。 看来线上课程也不轻松啊,林温问他作业多吗。珀西回过神来,说还好,只是周末前要交几个短篇故事上去,他有些灵感不足,还没全部写完,。 林温决意关心一下珀西的精神世界,说自己想读读看。如果加雷斯没骗人,那她和珀西还牵扯得挺深的,有必要了解一下。 珀西无法拒绝,他甚至不能发出任何表示“不”的音节,只能把纸张递给林温。 他说前两个写完了。 珀西的房间有种适合阅读的静谧感,她就在这坐下了。随意翻了翻,看起来都是童话故事,林温轻松地按顺序开始阅读。 珀西的故事一:《迷失的玩偶》。 窗帘的缝隙透进一条光柱,涌动着灰尘。你刚醒,眼睛还睁不开,以为面前有许多蝴蝶,在管道里飞。 你徒劳地伸手一抓,什么都没抓住,连灰尘,也没留在你手上。 你爬起身来。 母亲在房间外打扫,这是她的习惯。她认为清晨空气最差,最应该扫尘。 你走过去,问她是否需要帮忙。 “是你啊。” 她看了你一眼。 “那你来帮忙吧。” 她罕见地要你帮她。 你也开始掸灰,可母亲已经打扫得很干净了,你的工作没什么成效。 “我在想,”母亲站在一旁,很忧虑的样子,“我小孩的玩偶,去哪里了呢?” 这屋子,只有你和母亲住,而她指的那处,原先也确实放着一个,你小时候的玩偶。 她好像忘了,你是她的孩子。 你惊讶了几秒,很快想起,医生说,母亲此前接受的治疗有副作用,可能导致短暂的失忆。不过,医生提供了应对这种情况的药物,你应该放在了哪里。 可你没找到。 此时,你听见母亲开始哭泣。她变得像小孩,说自己的玩偶不见了,她需要玩偶。 母亲开始暴力地,丢弃手边的东西。 情况危急,你拨打医生的电话,打不通,电话线被切断了。你试图找手机,哪也没有手机,你和母亲的都不在。 还好,孩子一样的母亲并不顽劣,你和她讲通了道理,成功安抚了她。 母亲在沙发上睡着了,你给她盖上毯子。 你拿好钥匙,打算出门找医生。 你走出房门。 也许是出于内心的惊讶,也许是因为光线的变化,你瞳孔放大。 你无法宁静。 屋外,是夜晚。 不,这也不是夜晚。 周围不再有人类的世界,周围是星空。星星像光尘一样涌入你的眼睛,星星像蝴蝶一样扇动着光彩。 你第一次注视起自己的身体,发现它是透明的。 可你也的确踩在某条道路上,这里有道路。你往前走,朝着不远处的一个路牌走,很快你靠近了它。你首先注意到路牌下放着玩偶,那是你或母亲的玩偶,一个抱着万年表的小熊。 电子表上的数字你可以理解,又不能理解,它显示的数字表明,距离你的时代,亿万年已经过去。 你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表能走这么久。 你开始查看路牌,上面刻着一串坐标和一句你能理解的文字。它们说明着,此处仅是亡者世界里一个无名的,只有坐标的点位。 你回头,看来时的路,还能望见你和母亲居住的屋子,你知道你可以走回去,你手上的钥匙也能打开那扇门。 (完) 林温发现自己攥得太紧,纸张被她弄皱了一些。 她小心地摊开,用拇指把纹路抹平,可还是有痕迹。她向珀西道歉,他说这无所谓的。 她开始读第二个故事。 珀西的故事二:《渡鸦与狐狸》。 渡鸦看得到狐狸看不到的东西,因为它是沟通两界的生物。因此,住在墓地的狐狸打算交个渡鸦朋友,互惠互利,合作干点坏事。 狐狸是一只高傲的狐狸,就算要利用谁,它也要利用最特别的。就比如,它选定的伙伴必须比别的渡鸦更为漆黑,这样它的羽毛反光才更少,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比一只狐狸闪亮。 它很快锁定了目标,其实它也没有别的目标。尽管它洋洋洒洒列出了许多要求,但这附近并没有别的渡鸦,甚至没有别的鸟。 渡鸦同意了狐狸的请求,要知道这里也没有别的狐狸,没有别的用四条腿行走的生物。和狐狸合作,是一个可以接受的选择。 墓园是闹鬼的,夜雾遮蔽平凡者的眼睛,长期待在这的生物,才能参透生存的要领。狐狸希望渡鸦知晓这一点,优先尊重它的意见。 渡鸦确实需要狐狸的帮助。狐狸擅长嗅闻方向,能提供穿梭的路线和躲藏的要领,指引它穿梭于两界;狐狸读得懂古老的羊皮纸,知道哪些是诅咒,哪些只是谎言。 但狐狸没有翅膀,不能飞行,也无法跨越两界的边缘。它只能看着渡鸦在终点的墓碑后消失又出现,带回一个个不知曾属于谁的物品。 狐狸寻求着宝石,真正的那种,而不是渡鸦费力衔来的音乐盒上嵌着的廉价货。它失望地意识到,渡鸦的智力并不像传言中那样高,起码这只渡鸦不行。 这只渡鸦分不清真品和赝品,或者说它不在意,它觉得音乐盒比宝石更好。渡鸦用脚踩动手柄,音乐奏响,渡鸦跟着唱出一首首难听的歌。 好心的狐狸没有放弃渡鸦,有时候它怀疑自己应该放弃,可它没有。 这当然不是因为它很寂寞,寂寞到必须听这种叫声最难听的黑鸟歌唱,而是这附近没有别的渡鸦,狐狸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和它一起,进行着无用的探寻。 友爱的甜味,狐狸察觉到了,但它不能说出来。无味的石头是不会腐烂的,香甜的枯木即刻就会崩解。在这个世界它们就是彼此的伙伴,没有任何必要多言。 可渡鸦不止存在于一个世界,狐狸逐渐发现,它在那边的世界,还有别的朋友。 这是多么的不明智啊,生死间有不可调和的界限,这绝对是错误的。 是的,狐狸开始嫉妒,狐狸开始担心,担心这只不够聪明的渡鸦。它犹豫着,犹豫着,想要劝阻渡鸦。可在它开口之前,渡鸦却先找到了它。渡鸦告知狐狸,它要离开了,它询问狐狸是否会愿意,一起去那边的世界。 狐狸很讶异,它只是住在墓园而已,那边的世界,它是不去的。 其实它几乎要答应了,它愿意答应。如果渡鸦再问一遍相同的问题,狐狸一定会答应。 可没有。 渡鸦说,每次从那里带来东西,狐狸都很高兴。有些它带不过来的东西,可能更让狐狸高兴,也许狐狸应该过去看看。 这话有说服力,却增加了狐狸的嫉妒,狐狸不想了解那些带不过来的东西。不过,它毫不慌张,它相信自己是一只足够聪明的狐狸,没有它破解不了的谜题和困境。 狐狸说,自己愿意去那边的世界,可是渡鸦的朋友还没有来过这边的世界,也许应该把它带过来,到此处游玩一番再离开。这样,自己和渡鸦的朋友,就都能体验从未去过的风景。 渡鸦没有说话,它一言不发。最终它悲哀地摇头,表示它想通了,它只能飞走,只能独自离开。因为亡者可以在生者的世界驻留,可是生者若是进了地狱,就是在提前迈入死亡。它不能让自己的朋友陷入这种境地。 于是,渡鸦飞走了,金色的狐狸孤独地留在地狱的墓园。 狐狸不在意那些失去的宝石了,它有了新的目标。狐狸查看墓园各处的陷阱,等待着新的帮手出现,替他寻捕一只被它从陷阱释放,又擅自飞走的渡鸦。 (完) 就这么完了?林温往下翻,发现没有后续。嗯,好吧,哥特故事大概就是这样的,戛然而止,没什么道理。 她没有很喜欢这篇,但还是继续看第叁个故事。 珀西的故事叁:《融化的糖果》。 模型店推出了新品,可食用的小糖人。它们被放在兵人的模型柜旁边,这样,来购买的大人或许就会给自己的孩子捎上一个赠品,反正也无伤大雅。 设计者的思路很有逻辑,实践起来却出现了问题。这些糖人很容易融化,必须为了它们开冷空调,进来的人大都冷得发抖,根本不愿在店里多停留。 所幸,这些会被冻跑的家伙,也不会买店里主营的兵人模型。真正的顾客和店主的思维总是重合的,真正的顾客一进门便赞赏温度的合宜,又挑选上几个兵人,最后带走一个糖人。陆陆续续地,店里的糖人只剩一个,因为店主只留下了这个,打算留给自己从寄宿学校放假回来的小女儿。 剩下的这个糖人很寂寞,他只剩自己一个了。最开始,他的姐姐总是站在他旁边,可她很早就被挑走了。 没人和他一起聊天了,没谁在意他。隔壁的兵人被放在玻璃展柜里,有时候互相想聊天,却也听不太清。 和小糖人说话最多的,是附近的模型电话,它话最多,也最没逻辑,谈不上是聊天。最近,它察觉到了小糖人的孤独,时常吓唬它取乐。 “没人会接走你,等夏天到了,你就要融化了。” 模型电话笑嘻嘻地说。 小糖人不理它。 模型电话喋喋不休,这家伙不理它,它就找别的。有时候,它假装真的有人打了进来,要和屋子里的谁聊天,大家都习惯了它的把戏,没谁相信它。 可有一回,小糖人相信了它的话。 模型电话说,它收到了来自小糖人亲属的语音留言,那是他的姐姐。模型电话捏着嗓子,复述着姐姐的话,姐姐说,她被人遗忘在一个炎热的地方,就要融化了,所以打来最后的电话。她告诉小糖人不要离开店铺,只有这里安全。 啊,每一句话都像是真的,随着模型电话的进一步叙述,小糖人相信了它。 小糖人没有私人财产,没有背包。他有着双腿,可以走路,可以跳跃。他行动起来很轻便,顺利地从柜子上爬了下来。 此时,有一本铜制的百科全书,正从店主的桌子上往下望。它警告着小糖人,说他不应该离开,他会先融化,因为制造他和制造他姐姐时,所用的材料不一样。 这本书其实只有一页刻了字,没有任何证据肯定它的博学。它只是习惯说些危言耸听的话,小糖人并不惧怕,他—— 没写完。 这故事没写完。 “能不能不要断更啊快点写啊!” 林温拼命摇晃着珀西的椅子。 “最后这个故事太烂了,我不打算继续了。” 珀西无情地说。 无论怎么夸奖他之前的作品,怎么鼓励他写下去,珀西都说他不继续写了。他没有灵感,也写不了新的,先交前面两篇上去,其他的以后再说。 林温在考虑,自己能对珀西做些什么,触发一下技能效果,好让他对自己的故事负起责任来。 就像是预料到她有什么谋算,珀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要睡了,最近很缺觉。再不睡,就更写不出来了。” 他在送客,他也不想继续讨论那些故事,他说自己累了。 林温还想说什么,珀西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此时,她就算看着珀西的眼睛,也看不懂他眼里掩藏着什么,如同站在岸边,不可能望得到深水处的宝珠。 没有正当的理由继续,不是很好的时机。 她无法说服自己留下。 等到第二天清早,她睁开眼,第一个想法还是对珀西的烂尾故事感到愤怒。她立即去检查珀西怎么样了,有没有可能半夜偷偷爬起来写。最后悲哀地发现字没增加一个,他确实没继续。只是一直窝在黑色的印度羊绒毯里睡觉,睡到现在还没起。 温盯着他看,黑色的寝具确实让他的金发尤其耀眼。 太耀眼了,他的金发比希奥多的还要浅,要染成黑色一定很麻烦。 她有点被闪到眼睛,转身想走。 有人牵住了她的手腕,牵得很紧,又慢慢放松了。 “呃,怎么了。” 她无措地回头。 “没事,你走吧。” 珀西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闷闷的。 “噢,我是准备走。” 下午一放学她还得去纽约呢,这几天都不会回来。不过这个,就不和珀西说了,他没必要知道。 “但你别忘记接着写啊!” 她又激励一番珀西,可他并没有回应。 林温只回头看了一眼,就再次离开了他的房间。 真实的面貌 周五的最后一堂课,能好好听的人从来就不多。而且,还是商业领导力。 林温永远在这堂课上昏昏欲睡,每周的小组作业同样让她痛苦不堪。她做不到像苏莉温那样,全推给艾略特。现在这样,已经是她尽最大努力的结果。 她知道有些人对这门课很有热情,但她不是,她睡得很香。 原本,课堂上的每个声音都像催眠乐,她可以安心睡过一整节课。可突然间,全场响起诡异的欢声,女生的尖叫上,迭加了某些男生更不要命的高音。 她还是睁不开眼,只听见老师说,很荣幸请到我们的校友塔兰,最新一轮融资中,他的公司最近获得了叁亿美元…… 那人开始讲话,林温完全没听,她又睡着了。 不过,她也睡不安稳。讨论进行得很热烈,断断续续有词汇流进她脑海。这人好像是做的心理学创业,网红起家,所以关注度很高。 她心里其实想看看这人长什么样,但她的眼皮不让。 不过她的耳朵,还在被动地听。 “我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已经开始思考自由意志相关的问题,”叫做塔兰的家伙忽然开始进行哲学讨论,深化他知识精英的身份,“这也确实是一个值得终身思考的话题。我当然也有一些个人化的理解,愿意和大家分享。” “不过,我想先玩一个简单的游戏,游戏过程中,我可能会进行视频截图,不过大家放心,我将在下课前删除它们。” “规则很简单,我现在会写下一个预言,如果这个预言在五分钟内成立,我就赢了。为了保证我没有说谎,我希望大家在这五分钟内,用心地观察教室内的变化。而我会在此期间,谈论关于自由意志的话题。大家不必看着我,听我说话就好。” 真好,林温想,那她继续睡也没问题。 “自由意志,不是一个轻巧的话题,也不是一个,必然导向光明的话题……” “也许有些人听说过,声称自己是太阳的尼采,反对自由意志。其实,倒不完全是这样,他从不相信人类会有最终的安眠,反倒认为生命是一场永恒回归。因此,在那一天来临前,应该保证每个选择,都是在自我超越……” 没有最终的安眠,那现在更要多睡,林温睡得更死了。 她梦到自己到了纽约,在餐厅吃饭,她真的很想吃顿好的,她狂吃。 “噢,叁分钟过去了。我想我的预言成真了。” 塔兰如此说。 四周传来一片唏嘘声。 好奇怪,感觉脑袋热热的。 她稍微不那么想睡了。 她试图睁眼。 “别睁眼。” 她听见了艾略特的低语。 “为什么啊。” 她彻底抬起了眼皮,想知道他说这个做什么。 马上,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啊?为什么大家都在看她。 她环视周围,所有人都在看她。 屏幕上叫做塔兰的那家伙也是,他微笑地注视她。 他面前的纸上,写着一个论述: “五分钟内,在某一瞬间,教室里超过百分之八十的人会同时看向那位,正在睡觉的金发女孩。而当我确定这件事发生,我会把纸张翻到这一面。” 这玩意也能算预言吗?温叫苦不迭,这肯定是什么心理诱导吧。 她气愤地看着那张被共享出来的视频截图,她垂着头睡觉,几乎所有人都在看她。 果然,塔兰承认,他在话语里加入了许多和“浅色头发”、“睡眠”有关的暗示,而她又恰好坐在灯光下,观察灯泡的人也很容易看向她。 好无聊,这也行吗?还不如睡到下课,这样就不用听他鬼扯。这家伙的创业项目,肯定也纯属骗人。 林温愤慨不已。 塔兰又对着她笑了一下。 林温调整心情,用苏莉温般极致的不屑,朝他翻了个白眼。 塔兰就此讲了一通,所谓的自由意志是如何容易被诱导,被操控,人类却没有自觉。林温相信他这也是一种洗脑,她不会相信。她在剩下的时间里继续睡觉,誓不被这家伙影响。 至于这家伙有没有问题,这是视频通话,提示板没有获取到任何情报。 不过,艾略特做了补充。 “那人展示的纸上,有不明显的六芒星。他的一系列行为,想来也是恶意的。我非常不建议你今天离开费城,至少在家里,你会是安全的,而我还能想想办法——” “噢,没事。”林温解释说,鲁丝会送她去纽约,到了那边,是丹尼尔在审判者总部接应,应该不会有问题。 而且,就算真有什么情况,她也很乐意和那家伙对上,说不定还可以赚点积分呢。 因此,她回绝了艾略特的所有请求。 今天天气很好,费城的秋天很难有这样万里无云的日子,极其适合直升机飞行。她在詹宁斯家的停机场见到了鲁丝,对方一看到她,便也察觉到了诅咒的存在。 “我只能破解符文的主体,可能有残留痕迹,得到总部检查。” 她初步进行了处理,表示问题不大,温也相信,就算出现什么意外情况,鲁丝会保证自己没事的。 经历了最开始的颠簸,林温很快享受起了坐直升机的乐趣。鲁丝告诉她,系好安全绳后,可以打开舱门向外看,俯瞰脚下的风景很有意思。 她们正在远离Main Line,这个片区囊括了铁路沿线的广阔郊区,原本就是费城市内的有钱人安置度假别墅的去处,后来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这座城市精英家族最集中的地点。 美丽的树冠齐整地排列着,与其说这是一种不费力的优雅,不如说这里的人们精通指挥和协调的艺术,哪怕是植物,也都心悦诚服地遵循着每一条规章。 加速前,林温关闭了舱门。她对直升机了解不多,但手感就是有点不对,好像没能关紧。 鲁丝查看了表盘,说没问题。 穿越了市区,不久就飞到了新泽西州。原本去纽约要两小时,直升机的话,四十分钟便到了。现在,路程已经过了一半了。 马上就能吃顿好的了。 她目前没有什么更高级的需求,对食物的想象就已经让她心醉神迷。 昨天,她按捺不住发消息过去,问到底去哪里吃。 对方只回答:“应该看得到哥伦布圆环。” 好神秘,但既然在曼哈顿最重要的十字路口附近,应该会很好吃吧…… 她正想着这些,忽然有阵强烈的气流颠簸,让机身偏移了起来。 “仪表盘没有正确报警,右侧旋桨不稳定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鲁丝的声音保持着镇静,但她的手部动作明显变得焦急。 “我们可能得迫降了。该死,如果机体进一步损坏的话——要是有个有经验的机械师在场,或者说你能替我开,那就没问题了。我想应该是液压稳定器破损了,但现在只能迫降了。” 我能做什么吗?林温刚想说话,提示板就弹出了窗口。 「!!!紧急提醒 !!!」 检测到特殊诅咒,受诅咒者乘坐的一切交通工具将受到持续性破坏,效果将随时间推移逐步增强。 推荐解决方案:立即对受损的交通工具进行维修。若破坏多次起效,诅咒将呈稳定态,暂无有效解决方法。 她知道自己必须出手了。 “工具包放在哪里?不用告诉我很危险,我知道这是直升机。但是我能修,只要你教我。” 只剩这一条路了,不然这直升机只会越变越破,能不能成功落地都是个问题。就算迫降成功,她也不想沦落到一辈子只能走路啊! 鲁丝坚决表示不行,那太危险了,但林温已经把工具包翻了出来。 舱门果然没关紧,戴好对讲机,她就爬了出去。 “你疯了!” 鲁丝在机舱里大叫。 “别说这个,我就是你现在能找到的,最有经验的机械师。保持平飞,不要下降。”林温好不容易爬上了机身的主梁,她趴在直升机的旋翼下,朝着对讲机重申自己不会有事。 她已经用手上的戒指编织出了可靠的安全绳,加固了原本的装备;而她自己又足够谨慎,绝对不会掉下去。 “好吧,”鲁丝接受了现状,既然有人如此相信自己的专业度,即使她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她也应该予以尊重,“从经验来看,我确信漏油的点位在右侧。戴好手套,先观察是哪里破损了,我会告诉你解决方法。” 噢,漏油而已,很好解决的问题。她鼓励着自己。很好,一步步来,按着鲁丝的提示,她很快找到了破损位置。 风声在头顶呼啸,这说明旋浆至少还在正常转动,不会掉下来砸到她的脑袋。 她想擦干净泄漏的液压油,却不断有液体喷溅,让修理变得更困难。 周围的声音已经足够嘈杂,耳后却有新的噪音传来。 那是另一架直升机的声音。 它就在不远处,稳定飞行着。 里面不只有驾驶员,舱位里还有人。 可能不是错觉。 她察觉到,那些人的眼神,都停留在她身上。 哇,这到底是想做什么,不会又是刚刚那个塔兰吧? 不可能看清楚到底是谁,说实话也没记住那家伙长什么样。她选择专注于手上的活,继续清理管道外侧,再一圈圈地绑上胶带。 “先观察有没有继续漏油再下来。下来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要比上去更小心。” 鲁丝没有谈论新出现的直升机,但她的声音已经做足警惕。 林温知道自己在颤抖。 她紧紧贴着机身,试图稳住身体。 漏油已经停住,直升机也回正了。可她现在才开始颤抖。 附近那架直升机,还没有走。它的舱门,正在打开。 也许她应该快速撤退,回到机舱内。 但时间来不及了。 她微微侧过头,既然躲不掉,那就看看对面到底是谁。 风很大,她强行睁大眼睛。 出现在舱口的,是个一身黑的家伙。 戴着墨镜,头发也是黑色的。 这样的穿衣风格,这样的笑容弧度,这好像是—— 不对啊,明明就在早上,他还是金发。 而且,除了那同样精巧的下颌线,她并不能判断这人是否和珀西长得一样。身形也有点微妙的不相似,这家伙,更像个成年人。 她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人。 这不是珀西吧? 还是说,这也是珀西,只是黑发的和金发的有区别? 黑发的珀西好像在对她讲话。 她听不清。 “他们没有携带一般性武器,我检测得到,不要慌,快下来。” 对讲机那头传来鲁丝的声音。 她没下去。 因为黑发的珀西在缓慢地讲话。 慢到可以让她读唇语。 他在说—— 在说—— “我说过了。” “别走。” 不,什么时候说过了?早上你说的明明是:“你走吧。” 难道真的不止有一个珀西,有两个?那塔兰又是谁,和他一伙的? 黑发的珀西再一次朝她微笑,就退回舱内,关上了舱门。 没有继续停留,他的直升机往前开走了。 搞不清怎么回事,先离开这吧。林温贴着机体缓慢撤退,成功回到了机舱。 她颓唐地倒在座位上。 “你真是疯子。” 鲁丝如此感叹。 “是你先告诉我,很好解决的。”林温喘着气,有些说不上话,却还要据理力争,“你刚刚不是说,要是有个有经验的机械师在场,就一定没问题了,我不就是吗?” “还有,刚刚那个直升机,到底什么情况?” “很难讲,我会快点把你送到总部进行检查,也许残留的符文能提取出结果。” 鲁丝也不能提供一个准确的答案。 温扣住自己的后脑勺,肾上腺素让她的脑海闪动起纷杂的画面,不能思考出结论。 她没忘记珀西的故事,也没忘记加雷斯说,珀西曾是第一个诞生的堕天使后裔。 珀西是不是想抓住她,因为她和他有仇。难道他就是攻击自己和苏莉温的犯人? 林温心情有点复杂,说实话,平时接触的那个珀西,真的就像是个孩子,虽说只比她小一岁,但在他面前,自己确实可以装大人。 就算那是演的,看了他写的故事,也觉得他怪可怜的。 提示板又开始播报讯息,她不想看,如果这玩意不是透明的投影,有时候她真想把它砸了。 不过,这回真的有好消息。 就是这个好消息不够好,不能减少她的愤怒。 「天堂积分详情」 积分总计:-9011 所持余额:150 …… !积分变动提醒! 您成功破解存活率不足百分之五的高难诅咒,完成速度进入排行榜前百分之十,奖励积分77。 77? 就这么点? 说的这么夸张,给钱这么吝啬,凑个整到100都不行吗? 好吧,某种意义上也是凑了个整。她现在手头有150了,也还行。这个积分总计其实就是负债额,还是欠九千多,她也不知道要做点什么才有希望还上。 她努力思考,努力展望未来的生活,最终还是决定,积极一点好—— 没事,运气看似很差,但这样的生活恰恰充满着赚钱的机遇。她相信,只要自己积少成多,一定还得起。 这种乐观的态度,倒不完全是她的本性。 而是直升机已经开进了纽约市区的天空。 她被某种氛围感染了。 她从窗口往下看,只见溢满霞光的云朵在低处铺展开,和清晰的蓝色海湾一道,拢住了这座黄昏的城市。 比起那些谁都认识的地标性建筑,那绿色的雕像和绿色的公园。更让她惊叹的是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建筑,这里的高楼如此密集,每一个都好像能撬动这个世界。 这片忙碌的混凝土森林像是活体,在每一个白日和黑夜都切实存在着,活动着。多么夸张的存在,可她从未了解过它们,它们更不曾知晓她。 其实有点吓人,她希望做梦不要梦到。 鲁丝说,就快到了。 直升机在降落。 它即将降落到建筑的顶层平台。 鲁丝停得很稳。 她说自己要检查机身的受损细节,以此研究诅咒的生效机制,就不跟着她下去了。她陪着林温走到了天台的出口处,替她打开了门。 “那家伙应该在下面等着,你要他带你去做检查。” 她简短地说。 林温踩着阶梯,一步步往下走。 丹尼尔确实在附近,她听见了他声音,好像还在和同事闲谈。 温有些多余地整理起头发,金色的头发,天台的光从身后照下来,让发尾呈现圣洁的纯白。 现在,她搞不懂丹尼尔是怎么想的,也不想用林温的身体和他对话。 自己真的在某种意义上,是他的姐姐吗? 她感觉怪怪的。 此时,他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Yes, my younger sister.” 大概是被问到了她的身份,丹尼尔肯定着同事的话。 妹妹,他没有说姐妹,而是更加确定的,妹妹。 她已经看见了丹,他出现在她视野。 可能是因为身后夕阳的光线,也可能是因为她正在俯视他,又或者,因为他身旁有一个更加年长的男性。她看向丹的时候,感到他脸颊的轮廓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柔和。她眨眨眼睛,试图不让光晕影响她的视觉,而他也恰巧转开了脸,似乎是在面对旁边的人说,失陪了。 她走完了台阶,因着重力,天台的门也在此时彻底合上了。 现在,只有窗户还溢着浅谈的光。原本能在他瞳孔里观察到的纹路,已经看不到了。 两人间隔着一个过于礼貌的距离,丹适当地走近了一步,她却像条件反射一般,后退了些。 “今天怎么样?” 他语气平稳,不是那种寒暄用的上扬声调。就像他只是关心着事实,才询问了她。也许这意味着,他的眼神隐藏着担心,可她平视着前方,注意不到。 “很糟,特别糟。” 她实话实说。 “所以,谁都不应该再对我坏了。今天太糟糕了,我一点都忍不下去了。” 温抬起头,就这么看着他。 室内的光源照不太进他的眼睛,他瞳孔看起来近乎是纯黑的。温努力保持着对视,观察着他神情,寻找那些细节中,是否有她需要知道的秘密。 他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他轻轻点头,询问她发生了什么。 他用一种兄弟姐妹间的关怀,倾听她的话语,了解她的状态,共情她的感受。 就像,哥哥对妹妹那样。 就像,他对洛拉那样。 不,不会的。真正熟悉彼此的兄妹,就算说到这种事,也会更轻巧,充满玩笑。 或许更像,他对苏莉温那样。 即使林温没见过那种场景,但她知道,现在,一定就是那样。 过于安静的人得不到安慰 “请使用你身上的转置符文,我们需要确认它是否存在副作用。” “很好,问题不大,但我不建议你维持这种状态太久,容易造成细胞损伤。” “其他的项目也没有大问题,早先的诅咒驱除得挺干净,有个我无法确认内容的封印,还算稳定。剩下的,你自己看报告吧。” 检验人员递过一个文件夹,林温小心地接过。对方又补充说,不推荐短时间内多次进行转换,如果要换回苏莉温的身体,最好等到一小时后。 啊,这样吗? 林温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违抗医嘱换回来,最终她还是鼓起勇气,走了出去。 走廊上,丹尼尔背朝着她,正在和人讲话,听到声音便回了头。她刻意不去看他表情,反倒观察起他对面的银发男子。那人也用明朗的笑容作出回应,眨眼和她打招呼。 “天哪,你是他姐姐?” 这人好像知道点什么。 从外貌特点和穿衬衫的方式来看,银发的家伙绝对是拉丁裔,更不要说他相当懂得如何使用一种甜蜜的弧度,让人们把视线集中到他微笑的眼睛里。 林温转头看向丹尼尔,希望他来回答。 “她是未成年人。” 丹尼尔语气从容,却答非所问。他也没向温介绍这家伙,反而在对方欲言又止的眼神中迅速道别,领着温走向了电梯间。 他没说什么别的,只问了问检查结果,安静地点头倾听。林温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就仿佛她换回自己的身体,是一种可预料的变化。 也许鲁丝提前和他讲过?林温不太确定,她以为他多少会有所反应。 一路上,丹没有多话,只是听她讲,直到到了地下停车场的车位,才问她要不要在车上休息。 躺在后座很舒适,她很快放松了下来。前排的座椅被移到了最里,让她可以伸展开身体。她看了一眼后视镜,刚好和丹对上目光,她不知道说什么,干脆闭上眼休息。 背后的软垫把她包裹得很好,扶手也很宽大。自然而然地,她在车上睡着了。 还好,现实世界在召唤,没有人能错过这座城市最热闹的时刻。晚高峰嘈杂的车流声惊醒了她,她往后看,发现哥伦布圆环正离她越来越远,而车辆还在从不同的主干道涌入,似乎永不会断绝。 她坐正,观察起前方的天空,云层好低好低,谦卑地和建筑的高层平齐。夜晚已经到了,灯光亮起,璀璨的玻璃交相映射,许多可探索的星点,而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他说他定了主厨的餐桌,餐厅的名字她没有听清,但无所谓。 “说起来,有着装要求吗?”她意识到这回事,稍微有点不安。她只考虑到今天要坐直升机,所以穿很厚,卫衣加羽绒服,没想那么多别的。 “你想要换衣服吗?”他问,“现在可以去买。” 啊,那算了,她说如果没关系的话,就不用了。 不想麻烦他。温怀疑,自己更习惯周围那群闹心的青少年,她不是很适应他的这种周到。 车开到目的地,有人帮停,又有人引着去直达的电梯。有别人在场,林温和他更没什么话可讲了,只是尽可能简单地聊上几句,不让他的话没人接。 很奇怪,可是在家里,在詹宁斯家的大宅里,把他当作苏莉温的哥哥,她反而觉得离他更近。 现在这样,很奇怪,她一点也不懂该怎么看待眼前的人,怎么判定自己和他的关系。 她漫无目的地检阅着提示板,想看看有没有新的情报。可是没有,关于他的描述没有变化,提示板也不知道。 到了对应的楼层,先要在等候室停留,林温坐在沙发上,不安地观察四周。这里没什么人,只有对穿着讲究的老夫妇在小声谈话。 她看了丹一眼,发现他也在看她。 “主厨会送试吃过来,你可以决定自己想要什么。” 他说自己没有偏好。 温表示了解,迅速收回了目光。 很快,她感到他低下了头,他在发呆。就算她有点不自在,也没有像他这样,盯着地砖看。 这却使林温有了一种奇怪的共鸣,孤独感的共鸣,其实她很少有这种情绪。只是现在,她坐在沙发椅上,身边的另一个人,也坐在沙发椅上,两人却仿佛隔了很远很远。远到时间和距离的计量单位,都不明确。 不知道多远,总之很远。 这种感觉持续了很久,直到主厨走过来打招呼。这时候,她发现刚刚那对老夫妇也不在了,只有她们两人坐在这。 主厨的短发很利落,手茧有被磨平的痕迹。主厨没有亲自端盘,因为别人无法对食物进行解说。 餐盘上逐个放着精心切好的肉块和小食,都是一口的量。很好吃,温想要赞美,口中的词语却很匮乏。主厨却像是读懂了她的表情,用谈天的语气询问她,其中是不是有几种做法更好,她更喜欢。 可能是吧,她想是的。 “我来自南亚,我们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主厨的外表看不出性别,声音是偏女性化的,“我家里的姐妹都更喜欢这些做法,我猜你也一样。” 终于,在场出现了一个能聊天的人,温和主厨开心地讲话,她听话地跟着主厨从等候室走到二楼,无视着旁边不多话的人。 二楼其实是个小跃层,可以走到扶手旁,眺望整个后厨。内室放了三张餐桌,却只有一张摆着餐具,其余的放着装饰品。林温顺理成章地坐下了。 她很高兴地接过餐单,上面有很多插画,她发现给丹的不是这样的,不过没关系,她这个就很好。 先上的是餐前沙拉,她再次注意到,自己的餐巾纸和他的不一样。 她说她也想要黑色的,黑色的餐巾纸。主厨似乎想提醒些什么,丹尼尔却摇摇头,把自己的给了她。 “再拿一些过来吧,”他说,“但今天我们不需要更多的介绍了。” 这好像是在赶人走。 林温遗憾地看着主厨离开,离开了她的视线。 她再次沉默了,直到她想起,她应该问问题。 来吃饭的理由不是很明确吗?他说他会在这里解答她的问题。 “对了,珀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决定态度积极些,现在这样不太好,别人都请她吃饭了,“我在直升机上遇到的,有可能就是珀西吗?” “如果你判断是,那就是。” 他不是那种不擅长言辞的人,却花了很长时间,才给出一个索然无味的答案。 “珀西有自己的直升机吗?从没看过他主动出门。” 她怀疑他掩盖着什么,因此强行推进着话题。 “他没有,但可以租赁,他大概觉得没必要出门。” 丹尼尔的回答都很简短,让她找不到话头。 此时,她的饮料送了上来,美丽的容器让她看了又看,喝进口里倒是一般。 “好吧,不说珀西了,”她也不执着,还有很多事能问,“今天他也没什么恶意,比起这个,我想知道的是——” “说起来,有件事,我想先确认一下。” 他罕见地打断了她。 “第一次见到珀西的时候,你是什么感受呢?” 他问。 她愣住了,说这个做什么,她说想来没什么别的,就觉得他穿得挺特别。 “那,就因为这样,你吻了他,对吗?” 他看向她的眼睛。 她定住了。 奇怪,他的这个表情。 在什么时候见到过。 想不起来。 至于吻了珀西—— 温重新搜索起记忆。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为了测试自己的技能,把珀西当作试验品,吻了他。 不对。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好荒唐,她开始质问。 “你真的没有监视我吗?” “值班的护士认为,有必要告知我一下。” 他给出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理由。 “不,说真的,你肯定可以监视我,对吧。你应该还有其他办法。对不起,我真的不太能接受……” 她抒发起不满。 “我没有。” 他注视着她,直到温的情绪平息了一点,才开口说话。 “我尊重你。比你想的,更尊重你。” “而且,我无比地希望,你能过上一种正常人的生活,所以我绝对没有,那么做。” 前菜上了。 她放弃讨论,开始品尝每一道餐品。只有一份的菜,她公平地切分,全都留给他一半。即使有些酱汁太好吃,她蘸完了没剩下。 他面前的碟子是空的,沙拉吃完了。他看着她吃东西。 “你不吃这些吗?” 她忍不住问。 “很好吃的。” 丹听了她的话,他终于拿起餐刀。他熟练地使用刀具,切分起她递过来的食物。他吃下去,咀嚼,吞咽。他说是的,非常好吃,精细的烹调,绝佳的美拉德反应。他给出了一系列具体到化合物的赞美,就像是为了证实她说的没错,这些东西很好吃。 只是他看起来,并不因食物的美味而愉快。 “你有味觉吗?” 她问,并开始吃他那侧的东西,也一样的很好吃,没问题,是他自己吃东西不积极。 他笑了。 “我当然知道味道不错,才会带你过来。” 他说着,却放下了餐具。 “饮料很难喝吗?” 他看着她没怎么动过的杯子。 也还行,林温拿起饮料杯,想再喝一口,杯口却太满,液体泼到了身上。她说不必帮忙,自己拿起餐巾纸擦拭,又发现衣服上还有酱料的斑点。 好尴尬,她用力地擦,餐巾纸却在她浅色的卫衣上,留下了黑色的纤维。 “为什么给你黑色的餐巾纸,这东西好难用啊。” 她很奇怪。 “因为白色的餐巾纸,容易在黑色的衣物上留下痕迹。穿西装的话,就会给黑色的。” 他回答。 “那你一开始就应该告诉我。” 她抬眼看着他。 “可是,你不是想试试看吗。” 他微笑着陈述。 “我差不多是成年人了,”林温不理解他的态度,“比起好奇心被满足这种事,提前了解利弊,对我来说更重要。你这样,并不会让我有多高兴。” 虽然她也无所谓衣服上有没有纸巾的纤维残留,她平时压根不注意这种事,从没想过。 只是他的这种态度,这些话,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此外,”她多少理清了思绪,“我有个基本的事情没有搞懂。对我来说,我就是我自己。你和珀西,我其实才认识没多久,也搞不懂你们到底在考虑什么。如果你能稍微透露一下,先不说他,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 “你和珀西——” “我没问珀西。” “你和珀西,有很深的渊源,他一直想找到你,而我不希望让他找到你,这不是什么好事。但现在,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比起我的看法,更重要的是你对局面的看法,你希望事情变成怎样。” 他转换话题的本领实在是一流。 “我讨厌这样,这根本不算是沟通。如果你一定要这样说话,我会讨厌你。” 温努力地表明着态度,即使她感觉自己的这句威胁,听起来很没有力度。 “我现在问的是,你到底对我怎么看,我应该怎么理解你的态度?” “你可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类型的答案。” 他的话真的要让她生气了,还好他没有停在这里。 他观察着她表情,他继续着解释。 “如果你是问,我看到的你是怎样的,我会说,你的处事方法、逻辑,确实会让我察觉到相似之处,甚至会让我觉得,我和你很熟悉。” “如果是说长相,我想,世界上很难有两张面孔完全重合。但你或许听说过,有些线粒体基因相同的人类,气质和轮廓会很接近。外形上,这样的描述确实符合情况,有些表情习惯,也可以说近乎一致。” “如果你要继续追问我,你是否是我的姐姐。这个问题,我思考不出答案。只要你不反对,你当然是我的姐妹,不必在意这种细节。” “最后,如果你想具体地知道,我怎样看待,我的姐姐。那我只能尽力去追溯一些遥远的记忆,有些事过去很久了,我的情绪和认知,也同当时大不一样。如果我有什么态度,那就是我刚刚所说的,我希望我的姐妹们,都过上她们值得过的生活。但那具体是怎样的,我想你们会由着自己的心决定。我会尊重,我会尽力相助。” 无可挑剔。 他的话看似无可挑剔。 “好的,”林温敏锐地抓到一个破绽,“既然你对你的姐妹们这么在意,这么地尽心尽力——” “那苏莉温,她现在在哪里?” 两厢情愿 提到世界上最好,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无论有着怎样的文化差异,投票结果的第一名,恐怕都是那个地方。 而现在,苏莉温就在那里。 数周的停留后,她全心赞同着,这就是最好的地方。 她不想离开,能不离开最好;就算要走,也越晚越好。 对于任何要她回到原处的建议,她都表示抗拒,乃至强烈的敌意。 “好的,我们已经全面了解了当事人意愿,在不同时间点进行的叁次沟通,结果始终一致。” 通过最先进的灵体成像技术,银发的通灵师向调查团展示了相关证据。 “此外,对另一位牵涉其中的人物,丝珑·詹宁斯——其实她本人认为,丝珑这个名字写起来美听起来蠢,所以一般让大家叫她洛拉——对于洛拉,通灵是不可实现的,我们使用催眠获取了,她对本次事件的看法和意见。” 通灵师给出了另一份文件。 《对丝珑·詹宁斯误食灵魂球体事件的调查分析报告》 当事人丝珑·詹宁斯表示,得知妹妹苏莉温·詹宁斯发生事故后,她迅速来到医院,在床前持续哭泣。不久她注意到,柜子上放置着点心盒,她相信这是其他家人带来的慰问品。 该点心盒内容物的外观和香气,都对她产生了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强烈的悲伤也使她的大脑认定,身体需要补充糖分,于是她在未经确认的情况下,食用了该物品。 已知情况,丝珑·詹宁斯具备强大的物质化能力。同时,她的神经系统会合理化所有超自然现象,任何天堂或地狱的能量都对其无效。 结合前期调查成果,基本事实如下: 受不明恶魔力量袭击,苏莉温·詹宁斯和林温的灵魂同时逸脱出身体,有且仅有苏莉温的肉体存活。 此时灵魂处于休眠状态,无法进行身份确认。随后到场的半天使希奥多,仅辨识出了单个较为活跃的灵魂,并选择将其安置在苏莉温身体中。 另一滞留灵魂,稍后由审判者丹尼尔发现。丹尼尔据规章使用了守护型圣物,确保灵魂安全。约两小时后,该圣物失联,无法追查位置。 调查结果显示,圣物在启动后隐形,并自主判断出对内部灵魂最安全的地点。随后,该圣物开始高速移动,持续向丝珑·詹宁斯靠近,最终因由物质化能力被无效化,不可召回。 过程中,丝珑·詹宁斯的大脑自动对超自然现象进行了修正,因此将圣物判定为甜品的外包装,以至于吞下了苏莉温·詹宁斯的灵魂球体。同时,其身体屏蔽天堂秩序的影响,无法在不伤害其本人的情况下取回灵魂。综合考虑,建议维持现状。 补充信息: 我们在另一轮催眠中对丝珑·詹宁斯进行了问询:“如果妹妹成为了你的女儿,你是否能接受这样的伦理关系?” 以下来自当事人原话—— “说实话,我不相信这种事,超自然事件最荒诞了。但这个假设很不错,我暂时没有生小孩的计划,如果有的话,我会有一个孩子,对的,就一个,一个小女孩。” “如果那恰好是苏莉温,再好不过了。小时候的她就是我最可爱的妹妹,最可爱的小女孩。我其实不是那么想要孩子,毕竟没人知道自己会生下怎样的后代,就像赌博一样不好预测。但如果是苏莉温,那很不错,我觉得我们在一起会非常幸福。” “不过说真的,我一点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种事,无论有没有灵魂,人都只能活一次。我不喜欢那么多假设,只要生活在继续,那它就是有意义的。” “嗯,为什么苏莉温是最可爱的小女孩?拜托,我只有一个妹妹,我只是溺爱她而已,虽然这好像对她的成长起了负面作用……” “那时候我也不懂什么是对家人好,可能只是把她当作漂亮任性的小玩偶吧。如果我真有了一个女儿……天哪,这种假设还挺吓人的,我真的会生小孩吗?可能还是会吧,大概在很久以后。毕竟,我喜欢有家人在身边。如果我真的有了小孩,如果她真的像苏莉温,我想我应该知道怎么做母亲,就像我说的,我会做得很不错。” 天界调查组最终认为,苏莉温灵魂的失踪属于不可控事件,当事人的举动皆无主观恶意,仅对希奥多和丹尼尔进行了行政处罚,即积分罚款。 此外,天界并未对苏莉温进入姐妹身体的行为进行追责。虽然这更多是因为技术限制,而不是它们真的认可这种转世般的行为。毕竟所有的灵体,都该受上帝管辖。 “…….苏莉温留在了洛拉的身体里,如果洛拉以后有小孩,她会是唯一的那个小女孩。” “如果洛拉没有小孩,她也选择留在那里,和她在一起。” “所以,以后只有你,可以做苏莉温了。” 其实不用丹尼尔说,林温也明白了。 “而且,你需要做得很好,你需要让天界无法惩罚你,你需要让地府重写你的命运。” “我懂的。” 是的,她会努力的,她确实顶替了苏莉温的身份,天界的判决并不会因此被推翻。但她会把原本属于苏莉温的生活,过得好一些。也许等某一天她做了姨妈,也许真有那么一天,她可以和原先的苏莉温,好好聊一聊,弄明白她到底是怎样的女孩。 所以,她要确保自己能完成任务,活下去,在某天也回到妈妈身边,和她说,不要为自己悲伤,她现在很好。 “有个问题。” 她要了纸笔,写下这些字,递给了丹尼尔。 “你知道怎么把提示板暂时关掉吗?” “我必须单独地和你,好好谈一谈。” “你肯定还有事情,瞒着我。” 不受祝福的一对 十余年前的某一天,詹宁斯家。 “创伤性摄食障碍,一直在点滴给药,情绪也不稳定。不过听说你来了,他主动要和你聊聊。” 金发的女性每说完一个短句,就调整出一个崭新的笑容。她的真实情绪也被这些肌肉动作掩盖住,使人看不太懂。 “我知道你们是朋友,你肯定清楚他为现在的一切做了多少,说真的,他怎么能放弃呢…….” 她把前来探访的少年带到了房间门口,并用一个颇为苦恼的微笑结束了谈话。她轻轻点头告别,标准的叁角肌群却维持着优雅的张力,仿佛松懈是一种耻辱。 少年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顿了顿脚步,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 最终,她没有多言,转身下了楼梯。 少年推开了门。 房间里,他的老朋友看起来一切正常,虽然手上插着输液管,他敲键盘的速度还是很快,应该是在写课程论文。 “嘿,丹尼尔……” 来访的少年比丹稍长两岁,但也才刚成年不久。银发将他的肤色衬托得更加健康,他们都曾是地上天使的候选人,彼此间很是熟悉。 丹尼尔不回话,指了指手边摊开的笔记本。 “把提示板关掉。” 上面这么写道。 哈,又来。银发的少年长叹一口气,他打开提示版的控制台,调取出古老的机器人客服系统,开始想方设法把提示板弄死机。 最终,通过多次点击最下方的“如何退费”,提示板总算屈辱地显示系统故障,将在凌晨检修后恢复正常。 “好久不见,乔。我想我们可以开始谈话了。” 丹尼尔恰好也写完了论文,他关上电脑,如此说道。 被简称为乔的少年僵硬地笑了笑,就像在熟人面前装都懒得装。 “你真把我整死了,所有人都来问我,你为什么不干了,是不是受了我的不良影响。这话明明应该反过来说,当初就是听了你的话,我才会选择退出。” “还有,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厌食症?不至于吧。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母亲,哇,她看起来怎么说,好有决心。不愧是一得到小道消息,说下个降临到美国的地上天使会是亚裔孤儿,就马不停蹄地带着圣物和团队坐上飞机,最终成功发现了你的人。” “她好像不太能接受你的选择,她受不了你不干了,这没问题吗?” 乔说着,四处张望起有没有什么零食,最终他在茶几上拿了块大曲奇饼,就这么嚼了起来。 “她会接受的,我将说服她。” 丹尼尔并不紧张。 “而且,我的名字原本就不在信托或者遗嘱上。我目前最有价值的东西只有姓氏,她没理由剥夺它。” 乔潦草地点头,他对这种富人家的纠葛没多大兴趣。 “你为什么不吃东西啊,你家的饼干还怪好吃的。” 他走到点滴液旁,无聊地调节起输液管上的滚轮,把速率摁到了最快。 “你此前告诉我的通灵术有效,有人联系了我。” 丹如此说。 原本在乱调滴液速度的家伙,顿时停住了手,目光也变得严肃了许多。 “那确实是我寻找着的目标,我被召唤到了地狱,或者说,地狱管辖的一个小型监狱。” 乔不做评论,他倾听,他又把滴液速度调到了最慢。 “那个监狱远离人类的时空,它有自己的一套规则。物质在内部每七天一循环。” “所以,就算在进入前几乎是空腹,到那之后也不能食用地狱的食物。我最终还是活了下来,没有饿死。” 丹尼尔眺望着窗外。 乔皱了皱眉头,把滴液速度调至正常。 “呃,听起来很不容易,所以你待了多少个循环?” “七个。” “你做成了什么事吗?” “谈不上。” “总有些感想吧。” “你不知道会更好。” “那你叫我来做什么?” 银发的乔不客气地问。 “我想告知你,你在通灵术法上确实有天赋,你的方案有效。” 对方的声音很沉着。 这好像是夸奖。 但这夸奖让人有点不爽。 全名包含了数个圣人和家族成员名字以致于太长无法写出的乔,此时非常不爽。他越想越不痛快,就像他名字里的每个组成部分都被侮辱了一遍,他气得不行。 乔意识到,这可能是出于一种无聊的男性自尊,不是所有夸奖都能让人自豪。起码,被小两岁的旧识这样说,确实让他涌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 还好,乔曾是见习天使,他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他选择微笑相对。 “嗯,我知道我很有天赋,要不然我也不会走上这条职业道路。那你呢,你以后去做什么?” ”我会去做审判者,这个身份意外地有信誉。” 丹说明着自己的方向。 “好像听说过,但那是什么信誉?在基督教国家,什么比天使更有信誉?” “天使不能介入俗世的事务,也不能有个人财产。审判者不受这样的限制,这个职业的内容,还让我联想到一个词,中文词,叫做‘白手套’。” “这原本是说高端场所的服务人员,后来引申成表面光鲜,背地里在替人做脏活的意思。” “如果以审判者的身份,和那些真正有权势的家族接触,白人们会高兴地看到,他们能用裹着伟大理想的谎言,置换到一个任劳任怨的工具,这个工具具备被上帝认可过的道德,绝不会背叛。” “我确信,我可以成功让他们这么想。” 丹尼尔的话,似乎隐含了什么了不得的心声。 “呃,有点复杂,可我大概能理解你什么意思,你想要进入那种,核心圈子。权势、财富,诸如此类的……但你有这么需要钱吗,这计划有那么靠谱吗?” 丹没有回答。 “我不懂,我一直相信你很虔诚,我也不觉得你物欲很强——好吧,这不重要,你可以反抗,你可以为自己争取,谁要你过着被人决定的一生呢。有些人觉得自己拯救了你,教化了你,你就该按设定好的模板行动。可那些人是上帝吗?并不。” 乔干笑了几声。 “好吧,我能理解你,我们能争取到的自由是有限的。就算不再是见习天使,那些戒律也成为了去不掉的烙印。可怕的宗教强迫症,我想我这辈子是好不了了。” “谦卑、冷静、克制、忠实…….种种种种,我经常发现自己做得不好,所以我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就没人会发现我不够好。” “天哪,我甚至没谈过恋爱,我不相信自己的运气,我知道上帝对每个人都有完美的计划,只是我很可能搞砸它。说实在的,你相信吗?你相信会有那种东西吗,上帝的安排,天生的一对(One True Pairing)?我记得审判者和天使一样,只允许唯一的伴侣,否则就会受罚,许多人因此宁愿孤独终老。” “说真的,你一定要做这行吗?这也挺夸张的,没比之前好多少,还是说你准备哪天回去做天使,所以才这样……” 就在乔以为,丹尼尔不会理会他这番絮叨的时候,对方说话了。 “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天生一对的问题。” “如果是生下来就被安排好的,除非是一起诞生,那就有一个人需要等待。这个等待的时间最长是多久呢?当我们看到年长的男人和年轻的女人在一起,难免觉得那些男人不够道德。那上帝是否允许这样的安排呢?” “呃,我想这是一个公序良俗的问题,圣经本身是不反对老少配的,大卫王的祖先不正是这样吗?只要都是成年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也不是,差太多也确实不行,如果差得太多,对那些年轻的女孩,怎么也不能超过对姐妹的心情,还是要保持内心的清洁和宁静……但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乔感到莫名其妙。 “是啊,和你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在想,这样是不好的。” 丹平静地讲。 “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喜欢的女生喜欢上别人了?她喜欢的人还比你年长得多?”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这样?” “喂,说话呀…….” 温照着丹尼尔的建议,成功关掉了提示板。她没想到这种原始时代bug还能起效,提示板一直到明天前都不会出现了。 这操作花了她不少时间,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早把前菜和牛排吃完了。 好吃的肉,林温怀念着那些脂肪含量完美的五花肉、小牛肉还有熟成肋眼肉,用于描述的数字她统统没有记住。她却仍可以想起,它们如何像栗子泥一样甜蜜地溶解在舌尖。秋天的食物,在脑海里铺满层层金棕色。 她注意到还有几片冷切的鸭胸肉和白松露,她慷慨地把后者留给了丹,因为她怀疑那就是最贵的,而她的舌头还没有高级到可以幸福地品鉴。 还很饱,她说不要那么快上甜点,甜点也让她有些不必要的惆怅,真的不必要。温晃了晃脑袋,决定先不考虑那些,现在,是时候问问题了。 “好的,我明白有些事不能让提示板知道,但你需要让我知道。首先,请你告诉我,我体内封印着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哎,虽然我还搞不清楚,但暂先把我和你姐姐当作是一个人吧,请你对我坦诚。” 林温严肃地看着丹,希望他能认真回答。 “珀西的灵魂,其实属于地狱的某个特殊存在。你和那人曾有很深刻的关系,他把自己的力量全数交付给了你。” 他说明着些已知的内容。 “嗯,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和他具体是什么关系。” 林温想要更准确的解释。 “诈欺犯和受害者的关系。” “啊?我骗了他吗?” 她很心虚,原来真是她骗空了珀西,接着又把他杀了? “不,你当时只有十七岁,你去欺骗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混沌存在?这是不可实现的。”他笑了笑,“作恶的是他,他把自己无法完全操控,又受人觊觎的能量交付给了你。这也是为什么,最近你被视作掠夺的目标,你引起了一些恶魔的注意。” “这样吗……等等,你能不能讲完整一点,这场诈骗,是怎么发生的,一开始,我是怎么认识了,那个危险的‘珀西’?” 他稍稍沉下眼睛,林温以为他在思考,可他好像只是在观察水晶杯的切割面。这使得他的眼睛里,有种近乎悲伤的闪光。 “婚姻诈骗。” 也许是在保证坦诚的前提下,寻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丹尼尔最终使用了,这样的一个词。 积木之城 高层建筑的阳台,难免会刮起夸张的大风。比人类先感到恐惧的,总是衣物,它们瑟瑟发抖,几乎就要相信,自己已经被吹跑了。 珀西的领带可以作证,这不是错觉,它真的被吹跑了。 这得怪珀西根本没有好好系领带,他只是随意地把它挂在脖子上作装饰,以此增加一些无人在意,也不存在的沉稳要素。 一路走来,就算坐直升机时探出了身子,这领带也没被吹跑,到了在纽约的高级公寓,它却失踪了,由此可见,这城市的治安管理,真的有够差劲。 今天,珀西是成年人了,这种阔别已久的感觉多少让他感伤。感伤的时候,人总是不喜欢被打扰。珀西转身回到室内,厌烦地看了一眼某个被捆在椅子上的家伙,扯下了他的头套。 “菲尼克斯,我的领带被风吹走了,现在给我找回来。” 珀西命令道。 就算只点了一个人的名,有些命令其实是说给两个人听的。虽说不是珀西的下属,但艾略特并不介意帮他个小忙。 菲尼克斯很想说话,他拼命眼神示意,希望后头的人不仅帮他解开绳子,顺便还撕开他嘴上的封条。艾略特却摇摇头,好像在说,找东西不需要嘴巴。 “直接扔下去就行,这家伙能变无人机。” 珀西漠视了菲尼克斯持续的哀求,冷漠地坐进他铺满黑色羊绒毯的沙发。他看起来比往日成熟了许些,约是二十叁四岁的模样。被风吹乱的黑发覆盖着他海蓝色的双眼,使其中照不进一点光芒。 扔完菲尼克斯,艾略特很快回到了室内,他犹豫着关上门,似乎有问题要问。 “有什么就说吧,我其实很乐意和你交流。” 黑发的珀西并未刻意压低声音,他的语气甚至很轻快。只是词句间适当的停顿,始终流露着平稳的自信,不像他之前的风格。 “我有很多问题。” 艾略特从不介意袒露自己的无知。 珀西点了点头。 “首先,为什么不让菲尼克斯去追踪那两人,反倒要他去找领带。说到底,你不是很在意吗?” 他拿了把椅子,在珀西对面坐下。 “你知道聪明人对什么最敏感吗?” 珀西反问道。 “蠢货,聪明人对蠢货最敏感。尤其是菲尼克斯那种不断发出噪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你以为丹会注意不到?” 他自问自答。 “同时,我不想把我和那家伙的兄弟关系搞得那么恶劣,我对他还是有基本的信任的。” 珀西的态度,相当笃定。 过度的信赖,可能是被蒙骗的征兆,可谁也不好直接点出。艾略特只能疑惑地询问珀西,为什么他仍把丹尼尔看作自己的兄弟。 “我以为,当你能获取自己全部的记忆,你就不会这么想。” “难道说,这确实是第一次,你能把周围人认定为家人,你重视和大家的相处?” 艾略特明显知道答案,却还要多问。 “就是这样,对吗?所以你才会———” 珀西抬起手,把掌心往下压,示意艾略特不要说下去。 接着,他缓慢开口。 “你肯定听说过,儿童,是个现代概念。古时候,无论在哪里,人们总是把孩子看作微缩版的大人。” “穷人的孩子预备着要去劳作,富人的孩子预备着要受教育。人们并不认为,儿童和成人是不一样的。” “但现在,大部分人都想得到,必须做小大人的孩子是不那么幸福的,不能做儿童的孩子是非常可悲的。” “那些曾让你成为儿童,像正常儿童一样度过童年的人,就是家人啊,这是不可否认的。” 他的目光理性地扫向前方,证明这番话不是感情用事。 艾略特点头赞成。 “所以,就算发生过种种事情,就算我想起来了过去的回忆,就算有被他洗脑成功的嫌疑。我还是会把丹尼尔当作我的兄弟。我相信,他同样也这么想。” 说完这个,珀西陷入了沉默,可能是相关的记忆太多太多。 “而兄弟之间,很容易出现一些争端。这是很难免的事情,没有办法的事情,没有什么相让的道理。” 明明是在承接之前的话,不知为何,珀西那种冷静的态度,忽然有了明显的动摇,他安心不了。 “因此,”他焦虑地四处踱步,“这种时候不能太相信对方,也不能激怒对方。不能高估也不能低估,彼此的互相了解程度。” “可是,”他似乎无处发泄情绪,只能把沙发上的抱枕和坐垫到处乱砸乱丢,“我现在只能相信他,相信他有点基本的道德。说我几句坏话就算了吧,这种程度差不多了吧。别对未成年出手啊,起码这点事能做到吧!” 显然,他并不自信,因为他自己就没有做到过。 在客厅被他搞得一团糟之后,珀西的情绪得到了缓和,他重新站到艾略特面前,表示自己也有问题要问他。 “你到底是谁那边的?” 他的眼神很锐利。 “今天为什么帮我出来?”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艾略特感到荒唐地笑了,“从始至终,我只有一个主人。” “我的行动,也都是为了主人着想。” 吃完饭,丹尼尔说送林温去洛拉的公寓,现在是晚高峰,要快半小时路程。 坐进车,林温还在思考珀西的事。丹尼尔提供的信息有限,但她也差不多明白了。 按他的意思,珀西就和加雷斯一样,根本没有过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就和丹尼尔的姐姐进入了一段关系。 同时,又像希奥多一样,在没有事前协商的情况下,给她戴上了有婚约效力的信物。 最后还说,这是为了她好。 “他甚至谎报了年龄。” 丹尼尔没有讲更多,但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嗯……很像什么古早浪漫小说。女主角徘徊在生死之间,她的身体衰微,无法在人间滞留太久。双脚已然踏上了冥府的道路,双眼映照着死亡判官的重影。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她听见微弱的问好声,听见有人在和她说话。那人说自己经历过和她相似的命运,知道如何将她拯救出来,于是她走了过去,寻求帮助…… 这确实很像诈骗。 她其实想追问更多,却察觉到丹不是很情愿讲述这些事,可能涉及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算了,虽说她目前为数不多的几笔大额积分进账,都是靠珀西来的。可她和珀西牵扯太深,过多地利用他获取积分,就有把自己的秘密暴露给天界的风险,暂时还是谨慎点为妙。 对的,积分,刚刚两人也聊了聊积分,丹说以她的情况,目前获取大额积分的直接手段,恐怕还是对抗邪恶生物。如果有需要,他会帮忙。 “说起来,我是不是该进行些特训?” 到哪去找邪恶生物,都是个问题,总不能和加雷斯合作吧,她颇为苦恼。 “其实我对通灵挺感兴趣的,”她记得珀西的邪灵幻境就挺赚,“你那个银发的朋友——” “你是说乔纳?只有天界特许的人才能做合法通灵师,他的家族有所背景,一般人都是不行的。” 丹尼尔如此说。 “但我可以试着问问,他家里应该有年轻的姐妹,能帮上些忙。” 噢,那更好。林温欣然接受。 夜晚,高楼缀连着街灯,河道上闪光的桥梁。她陌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又一次询问起目的地。洛拉给了她地址和门禁卡,她也看过了路线,可那具体是怎样的地方? “安保很不错,也适合独居。” 他简单地描述了几句设施,就谈起了洛拉。 “那是洛拉的十二岁生日礼物。派对结束后,我们要她从积木迭迭乐里抽出一块,只要不倒塌,就给她追加一个生日礼物。” “这对洛拉来说很简单,她随意抽了一块,没问题。于是,母亲说,礼物就是对应楼层的公寓。” “当时,那栋公寓刚好开售,构造很像层层迭起的积木。母亲说,洛拉一定会喜欢。” “现在,洛拉每到纽约工作,就会住在这里。不过,正如你所看到的,每年年底她都会给自己放长假,最近完全是赋闲状态。” 嗯,这很夸张,林温选择平静地接受,她关注着另一个问题。 “苏莉温为什么没有这样的生日礼物,她的十二岁生日有什么不一样吗?” “因为她抽完,积木倒了。” 丹尼尔回答说。 林温沉默了。 这真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家庭。 不过说到底,苏莉温还是以某种方式得到了公寓,也还行。林温长叹一口气。 公寓只录入了苏莉温的生物信息,林温换回她身体,用虹膜解锁,这才进了专属电梯。 “我和洛拉很少在纽约碰头,就算有,也不会在她家见面。” 丹尼尔说,他也是第一次来。 不过他显然对这种地方轻车熟路,不像林温,她很快被门廊淡紫色的灯光吓了一跳,有点像什么杀菌仓。 独门独户,没别的去处,她使用了门禁卡。 落地窗透出林立的高楼,半座城市的夜景都被纳入囊中。室内灯光亮起,却仍不减星光。 林温踏上柔软的地毯,在窗前看了很久,一直看到她的视线飘忽,回到玻璃上,玻璃映出苏莉温美丽的金发。 只有她的金发,只有她一个人。 她迅速回头,发现丹还在门口,并不进来。 “你不留下来吗?” 她疑问。 “我想洛拉已经安排好了——” “我还是未成年,你就让我一个人在这过夜?” 她提出强烈质疑。 “正因为你是未成年,我才不能留在这里。我是你的成年异性亲属,而且比你大很多岁。” “这里的安保极其专业,考虑到了各种情况。有事情你可以随时电话找我,但如果你需要有人陪伴,也许我可以联系——” “不,我不缺陪伴,就比如,我可以叫希奥多过来。” 林温知道,天使肯定有办法回应她的呼唤。 “只是,希奥多不应该也比我大很多岁才对吗,你觉得我和他在一起没问题?说起来,我也还没问过你呢,为什么要‘购买’我和他相遇的机会,为什么要给我安排一个守护天使,这样你就可以甩手不管了吗?” 她觉得丹的态度很古怪。 他静静听着她的话,并从容地做出了回答: “首先,能成为地上天使,意味着这个人达到了被上帝认可的完美状态。这个状态会被固定下来,除非有特殊情况要抑制或激发神性,身体机能和心智状态,都不会有太大改变。所以,你可以把希奥多视作青少年。” “他和你算是同龄人,而我不是。” “此外,一直以来,都有恶魔在关注我的行动。在你和苏莉温受袭击前,我总是认为,尽量不接触你更好,不然会暴露你的位置。所以,我只做了一些有限的事情。” “抱歉。” 门廊的光好暗,林温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等待着,等待着他再说点什么。 他停顿了好几秒,这几秒中,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语调变得更加温和。 “你也许会问,为什么你最近才认识希奥多,这确实是因为我的犹豫。” “和天使的天堂婚姻可以保护你,却不一定是你想要的东西。不过,进入苏莉温的身体后,这就不成问题了。” 他的逻辑永远很完备。 “其实,有人和我讲过,”林温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你可以做天使,你为什么不做了呢?” “我想现在这样,是最好的结局。”丹尼尔不怀疑自己的决定,“我对自己现在的状态,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同时,我还能更好地帮助你,而不是只能依赖祈祷。就像我说过的,如果你不满意希奥多,我可以想办法,再找来新的天使,这都是可以实现的。” 林温没有回话。 “如果你需要,你应该叫他过来,一个人住在这里,确实会觉得很空。” 他好像说了什么多余的话。 他好像说了再见。 他离开了,替她关上了门。 可能是他一个人,带走了所有孤独的气氛,也可能是洛拉把屋子布置得闪亮又温馨,林温认为,一个人其实也不错。 也不错。 她没什么话想说。 不,她有话想说。 她跑出门,跑进电梯,一路下行。 她转换回自己的身体,她还有话想说。 林温跑到了记忆中的那个车位,他就在那里,果然还没走,他慢慢地抬起眼睛,刚好看见她的。 短时间内多次进行转换,真的很难受,等下还得又变回苏莉温去开门,估计会更难受。 留下来。她说,留下来。 没有理由,所以他最好也不要反驳,总之留下来。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应该听我的,而我想要你留下来。” 她试着下命令。 “听我的,留下来。” 他的目光追随着她的,好像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会留下的,对吗? 她在心里说。 这时候,哪里的警报器,忽然响了。 响得刚好让她听不见,他怎样在回答。 出什么事了? “砰!” 丹尼尔把她护在身后,往某处开了一枪。 一个红色的无人机掉了下来,很离奇,它上头挂满水草,就像在水里寻宝没寻到。 有安保人员把那玩意捡走带去检查,又有人过来询问二人是否有事。 丹尼尔应对了几句,便转过头和她说话: “我可能得过去说明一下情况,这也或许涉及到一些别的事——” 听起来,他还是要走,新的借口。 “别走。” 林温握住他的手。 “外面很不安全,你不能走。” 她认真地,下着命令。 “跟我回去,不准走。” 温暖的家 po18e . v i p 头好晕。 脑袋几乎要融化在枕头里。 枕头像果冻一样,好软,融化在里面算了。 不按医嘱做事的下场就是这样。在短时间内多次转换身体后,林温有点发热,虚弱地蜷缩在沙发上。 是的,她又用着自己的身体,相当胡来。那个副作用,她没和人讲。 还好有人在照顾她,她喝了药就躺下,额头盖上了毛巾。 他去咖啡机里接热水,又等着冰块融化,直到温度刚好。 是蜂蜜水。 “你姐姐教你的吗?” 林温今天睡了太久,现在怎么也睡不着,反倒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话多得忍不住不讲。 丹尼尔没有接话,尽管他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肯定听得到。 好吧,也是,世界各地都有这种传统。 “我有段时间没生病了。”林温说。 她感觉丹想说点什么,也许他准备回些敷衍的话,像是什么“那很好。(That's a blessing.)”。 这可不行,不是这个道理,她身体好不是来自于什么神的恩惠。 “当人很穷的时候,是没有余力生病的。” 林温补充道。 她又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 “你去店里看过我妈妈,对吗?他们说,詹宁斯家有人去看过。她看起来怎么样?” 她上次去店里,没见着。 “是的,我去过。” 他承认。更多好看的书都在:j iz a i20.c o m “她依然非常坚强。” “你有给什么慰问金吗?” 林温真的很关心这个。 钱真的很重要。 丹尼尔点了点头,说他一直有关照。 林温闭上眼,脑海里徘徊着许多问题,却没有问出口。不管他处理得怎样,未来她还是要自己想办法。 她的心情有点酸涩,混着发热的温度,和他给过来的蜂蜜水,她觉得自己像个很烫的青柠,全身上下又热又酸。 “她也问了问苏莉温怎么样,并且说,没事就好。” 丹继续说。 这样吗?林温也不懂,她想过,妈妈心里会不会很恨,为什么倒霉的总是她们,为什么活下来的不是她。 但也许,正因为遭遇了这种事,才会觉得,不是最糟的情况,也好。 一种母亲的心。 “你妈妈是怎样的人?” 只是随口,只是恰好想到,她这么问道。 “是那种,如果话题没有按她想的方向发展,会以各种理由,要求你重新解释一遍的人。” ……. 嗯,行吧,世界上就是有各种各样的妈妈。 “欸,不对,那我应该怎么面对她,怎么和她相处?” 想到这个,林温顿时清醒了,她甚至坐直了一点,决心好好学习一番相关理论。 “这其实无所谓。”丹尼尔整理了一下枕头,方便她靠好,“她和苏莉温,一般都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交流也很少。” 是吗?这样吗?林温早就怀疑,苏莉温其实不笨,只是掌握了一种独特的生存之道。 “那你和她的关系怎样?” 她想多了解一些相关信息,要知道她和苏莉温实在不怎么像。就算苏莉温和母亲不是那么亲密,妈妈总是妈妈。 “你说现在吗?”他看向稍远的地方,“我不知道。有时候她给我发邮件,每个字母都是大写。” 呃,大写,她懂的,一种强调,一种督促,很少有母亲能不对孩子喊叫。 “然后你怎么回复?” 她诚心诚意地询问。 “同样地,全字母大写回过去。” 他拿过她的水杯,放到了桌上。 “洛拉的对策也一样。” 好吧,是时候结束这个话题了,她现在的能量太低,无法对此进行分析思考。 “所以,是那种情况。大人并不太管家里的事,你一直在当家长了?” 她试探着问。 “可能有一点吧,也谈不上,我后来也不是经常在家。” 他平淡地应答。 “你喜欢做哥哥吗?” 她问完,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种程度的发热,还不至于烧糊涂了,反正就是没话找话。 “习惯了。” “不,你喜欢吗?” 她发现他没正面回答。 “只是一种身份而已,一开始就是这样。有时候感觉自己照顾到了大家,也会觉得做得还好。” 什么意思,好敷衍,这不是什么都没说,她不想听这种无聊的话。 “那么,做谁的哥哥体验感更好?洛拉、苏莉温还是珀西的?” 林温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出来的这种破问题,但不问白不问。他都留下来了,她还有点生病了,如果他对她的疑虑不管不顾,也太不负责任了。 “差不多吧。” 他想了想,语气很公正,可她怀疑他在说谎。 “难道,你是更喜欢做弟弟吗?” 既然都谈到这里了,有些事不得不问。林温盯着他的手指看,却发现他没有小动作,也没有慌张。 “你怀念吗?” 她追问道。 其实,这问题挺让人尴尬的。可丹尼尔笑了,他很轻松地回答道: “一开始,也许是吧,挺不错的。毕竟是出生前就被赋予的联系,有点奇妙,和成为哥哥的感觉不一样。只是后来,又很讨厌这样的身份。称谓而已,凭年龄决定一些事,没道理。” 现在呢? 她想问的是这个。 “现在,可能会怀念吧。已经过去很久了,作为某人弟弟的我,更像是另外一个人,但生活就是这样——” 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温决定抱抱他。 好像她等在这里,就是为了这样。 她抱了抱他,因为在沙发上不好调整重心,她没使上力,几乎靠在他身上。 真奇怪啊,为什么她抱紧了他呢?也许是一直在聊些家庭相关的事,她觉得抱抱他也无妨。 也可能是她把身体换来换去,不是想听他说这么多没意思的话。她干脆找个时机抱抱他。 拥抱他这件事,林温不是很熟练,她只是把手腕搭在他肩膀上,再搂紧,让她可以贴在他耳后,有点紧张地说话。 “我可以抱你吧?” 她感觉丹的身体很不放松。 突然间,他靠近了一点。 林温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他抱了起来。他调整位置,坐好,重新托住了她。他的额头靠着她有些发烫的颈窝,他没有说话。 这是一个很难界定类型的拥抱,他让她坐在他腿上,像大人抱小孩,又像一种,不言自明的暧昧行动,但也可能是她多想了。 要知道,在最初的环抱后,他就松开了一只手,只轻轻托住她单边肩膀。 丹尼尔确实靠着她,却没有贴紧她。而温也早已放开了原先紧抱着他的手,错愕地让这种状况持续着,她被他所拥抱。 也许她应该再次靠紧他,感受他身体,感受一个完美的拥抱。 她却有一点点犹豫。 因为他没有这样做。 也许现在这样,是他想要的距离。 “等下会有女仆来照顾你。”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说。 在她决定主动抱紧他之前。 “啊?” 她没有反应过来。 “进门不久,你说不舒服。确认完你有点低烧,我去做了相应的联系。” “什么意思啊?有人来了你就走吗?” 明明说了会留下来。 明明他的气息还那么近。 “我会在这里,但你需要更好的照护。” 他陈述,他不能做的事情有很多。 “我其实自己也可以,没那么严重。” 温不习惯这样,她没那么脆弱,只是低烧。 “有其他人在,总是更好。” 丹的态度很明确,他重新把温移动到沙发上,又把毯子盖好。 “另外,关于这个身体开关的符文,我考虑过几天去找加雷斯谈一谈,如果你同意的话。” “啊?为什么?” 她完全不理解丹尼尔在想什么。 “检查只能揭露一些最基本的信息,如果他有什么隐藏的设计,我们谁都不知道。这个副作用也是,具体的影响,只有他本人最清楚。” 刚刚的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他非常自然地谈论着完全无关的事。 “可他不会说的,而且你是以什么立场去——” “交涉的前提就是分歧存在,多少是要想办法解决的,你不必太担心。至于立场,我想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家长的身份,比较合适。” 他眼神沉静,询问着她是否同意。 “好吧也可以。” 林温狐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别的意图。 “我绝对没有危言耸听,加雷斯这人很麻烦的。” 她作出警告。 “嗯,我会好好考虑这一点。” 他应和地点头。 有什么感觉,破碎了,结束了,她说不清楚。 “等下,再等下。” 她想知道。 “我还有要问的,我要知道答案。” 屋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他又遮住了大半光线,使他身体的侧影覆盖住她脸颊。 他说好。 “妹妹,和姐姐,你虽然说,只是称呼上略有区别,你都希望她们做自己想做的。但,你好像对这二者的期待不一样。” “对妹妹,就像洛拉,你希望她在这世界上,过得怎样?” 林温试图让自己的问题,听起来很正常,如同只是在,普通地向成年人寻求建议。 “像孩子一样吧,尽情做想做的,开心就好。Play well and have fun.” 他看向她笑笑。 “好的,那如果是,如果是姐姐呢?一个假设,一个概念,她比你年长,你不能对她说,希望她像孩子一样。” 丹尼尔好像觉得这问题很有趣,他真的笑了,他笑得很开心。 “会有点区别。” “而且那不是一个假设,那是确实存在着的。” 他说。 “如果是那样,可能我会想追随她。” 他说着什么了不得的话。 “可能我没有立场提出什么期待,但如果一定要说的话——” “至少她不应该,或者说尽量不要——” “Play, play with boys.” 他没有回避自己说出的任何一个字词,他用最寻常不过的语气和眼神,面对着她。 “你还很小呢,我希望你玩得开心。” “而且,你现在太紧张了,也难免,要做的事那么多。放松一点吧,明天的画展是最终筹备,事情很简单,还有人帮忙,当作体验就好。” “我大概清晨就会走,比女仆离开的时间早一点。会有其他人接你去画廊。” 说到这,门铃响了。 是上门工作的女仆。 林温和前台交流,通过了许可。距上次变化身体过去了一小时,她自我感觉没问题,坚持换回了苏莉温的,虽然还是有低烧。 女仆进门,简单的自我介绍,女仆给她展示执照。 她很专业,她照顾她。 丹尼尔在侧厅,他还在工作,他不止审判者那一份工作。 洗漱、洗澡、她躺在床上。 女仆给她量体温,好温柔,像妈妈一样。 付出足够的金钱,可以获得的临时看护妈妈。 是的,钱能做到很多事,超乎想象。 是的,你有钱,你可以买到几乎一切东西,那如果,那如果你想要姐姐—— 她在被窝里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埋怨着在附近的那个人。 如果你想要姐姐,你应该继续用钱想办法,而不是对着我这样! 尽管如此,有一个猜测,有一个可能,在她后颈的神经环绕着,疼痛着。 可能她是,好像她是,也许她可以是—— 那家伙的姐姐。 只是她还不能承认,甚至无法承认,那就是她。 恋人的画展?艾略特(剧情/微h) 「---紧急任务---」 任务说明:对艺术品的喜好能透露一个人灵魂的本质,对慈善的奉献能激发一个人爱的灵魂。请了解对应嫌疑人在本次义卖展览中最喜爱的画作,将购买行为链接到更高的爱,以此劝说其买下。 任务对象:丹尼尔、艾略特、希奥多 积分报酬:基础奖励50积分及对应提成(按售出金额进行一定比率核算) 林温正绝望地用喷漆覆盖着画廊中每一处加雷斯名字的缩写,提示板忽然弹出消息,给了她一个久违的惊喜。 这个任务,看起来不难,还有得赚。 她走向正在测试POS机的艾略特,决心先拿他练练手。 很快,林温发现自己搞错了,这好像是艾略特的哥哥。 艾略特的哥哥和他很像,同样的暖棕色头发和眼睛。但他更成熟,模样也更接近那种传统的英俊,并不会让人联想到毛茸茸的小动物,也没有青少年的忧郁。即使他们看她的眼神一致地柔和,林温仍会觉得,二者很不一样。艾略特的哥哥更像一头远远望着人的鹿,仿佛不会停止沉思。 不过,他们就是一个人,这就是艾略特。他家里没别人了,只剩他自己,艾略特只是像操控木偶一样操控着亲哥的身体。 “展厅里你最喜欢哪幅画?” 没必要和艾略特遮遮掩掩,她直截了当地发问。 “可能是,刚刚在库房里看到的一幅。”因为年长,他的声音也更沉稳,“不是主推的作品,只印在了册子上,没有摆出来。” 他指了指商品目录上的缩略图和报价。可爱的一幅画,叁百美元,呃,也行,她也没必要坑艾略特太多钱。 “我感觉,这幅画很有你的风格,”温开始强行推销,“色块明亮,和你很搭。这两条看着主人跳舞的小狗也很活泼,你应该挂在家里。” 他想了想,说那他去库房拿出来。林温同意了,她也跟了过去,想熟悉一下库存的高价作品,好让明天给某位大客户推销时,有话可说。 一进库房,情况变得奇妙起来。这好像是第一次,她同时遇见艾略特和他哥哥一起出现。艾略特本人就在里面,他把刚刚说到的那幅画拿了出来,而他哥哥顺势接过,托起画框给她观赏。就像他们并未共有一个意识,只是配合得当。 林温决定尊重他们的和谐,专心看起了画。 这是幅风格现代的小画,两只小狗站在餐厅的门框后摇着尾巴,从它们的视线望去,是主人们交错的步伐,也许主人们突然打算跳一支舞,也许是在接吻,小狗们并不知道。 虽然画的重点在小狗,可场景体现出了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富足,算是可爱的,但应该和艾略特家里的氛围不怎么搭。 也罢,他喜欢就好。林温眨眨眼,问他们想不想买下它。 可能是她的意图过于明显,艾略特又不想拆台。他表示如果可以,他很愿意给自己预留,这是一幅很温馨的画。 这期间,他哥哥一直没有说话。 林温注意到了这点,她最终还是好奇地询问他,需要同时说话或者动作的时候,会不会感觉很奇怪。 “其实还好,”艾略特看起来有些局促,“已经习惯了。” “你示范一下?” 温愈发好奇。 他同意了。他们可以轻松地完成些镜像动作,如果不是长相有区别,的确像在照镜子。 艾略特似乎因此很不好意思,他的肢体动作体现出他很紧张,但他哥哥看起来很平常。 “好奇怪,你们还是很不一样。” 林温感慨道。 “是的,有些独立的肌肉记忆。” 他解释道。 “但感官确实可以共通,都和自己的身体一样。” “这样吗?”她觉得很有意思,“那如果我碰他一下,你也感觉得到?” 她牵了牵艾略特哥哥的手。 “嗯,感觉得到。” 他凝视着她。 “那如果,如果,我吻他一下?” 她察觉到艾略特的态度有点奇怪,干脆捉弄捉弄他。 “嗯,感觉得到。” 他看着她给出一个吻,重复着之前的话。 “好,那就这样。”温承认场面有点好笑,不过她在库房待得够久了,也许该出去看看,毕竟还有事要处理。 “其实,”他呐呐地讲,“我和他,可以一起做很多事。” “如果你需要的话。” 艾略特走到她面前,好像是希望,她暂时别离开。 他说他们能一起做到很多。 这种感觉,比她想得更疯狂。说实在的,她无法把艾略特的哥哥视作熟悉的人,要知道他们的气质大不一样。 因此,现在的情况就是——某个她有些陌生的成年男人,正跪在地上,为她口交,此人的弟弟还靠在她椅背后,爱抚着她。 明明和艾略特的哥哥并没有单独说过几句话,对他的脸都有些陌生,而他却主动跪下,吸吮着她,这在视觉上非常刺激。 阳光照下,使他的头发也有了琥珀色的纹路。林温可以探进他的发丝,又强迫地揪紧,好让他靠得更近。他的手指很美,看起来适合单击琴键,进行有力而绵长的击打,而他唇舌的动作偏偏还要更为精巧,更富魅力。 是的,他在舔她,他在揉她的阴核。有时候他会缓慢地抬头,询问她,他做得好不好。 这种时候,可以察觉出来,他体内没有独立的灵魂,眼神和感觉似乎是断裂的,就像他只是一个漂亮的工具,按指令进行着取悦她的行动。但温知道,他又是自愿的,这人享受着这一切,艾略特享受着。 艾略特正站在旁边,在她的允许下,吻她。 他的吻是很浅的,他吻她的眼睛、脸颊、唇瓣,再轻轻地靠近锁骨。又托起她的下巴,持续地吻她。 温忍不住抱紧了他,因为她已经沉溺在某种临近高潮的感觉中,阳光在她眼里映出璀璨的光斑,她感到自己是那么像一个精细的玻璃器皿,有人用手擦拭着她的杯身,又有人用嘴唇描摹着杯口的圆弧,所以她的汁液也慢慢溢出,溢出,溢出到谁口中,她控制不住那种感觉。她抱住艾略特,享受着他的另一具身体让她高潮,而她只需要给他一些吻,简单的一些吻,他就很容易满足。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全身都得到了足够的吻。她推开这两人,躺在椅子上喘息着。 “抱歉,如果你需要的话,也许下一次,我还能做更好一点。” 艾略特牵着她的手,跪在她身前。 “只是下午,下午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有一个很久没见的亲戚……” “没事,你走吧。” 林温很理解,他在世上没什么亲人了,有人能见面就不错了。 而且,下午稍晚时候,她还叫了希奥多过来,这两人不必撞上,倒也更好。 恋人的画展?希奥多(剧情/h) (少许前置剧情在艾略特篇,单独看问题也不大) “所以,你只看得上这幅画?” “嗯,只有这幅。” 完了,任务要完不成了,她得推销成功叁个人买画,才赚得到积分。林温含恨流泪,这幅画价值五千美金,她刚刚进行过确认,希奥多今天一分钱没带,而他的信用卡额度,也完全就是个笑话。 “嗨,温!这位是?” 有个策划人员走过来和温打招呼,她那鉴赏过无数艺术品的眼睛一见到希奥多,便建议他可以兼职做个礼宾,今天熟悉一下画品名录就行。 其实不熟悉也行,她俩都开始用一种欣赏的眼光打量起希奥多,观察着他身上的衣料如何贴合着他身体,推想着是否该调整他的领口或者袖口,实现一种更精妙的性感。 看看而已,又不会怎样。林温要他别难过,她不是不在乎他。 其实也没有很在乎,把他叫过来,原先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强买强卖,并没想那么多。看来她还是欠缺了一点生意人的眼光,没有深入发掘她身边人的价值。 现在这样刚好,支付同等价值的工资,他不就买得起画了吗。 只是她不确定是否行得通,这该怎么走账呢?五千美元请一个礼宾,在她看来,有点离谱。 “噢,就相当于用画支付?”策划人员并不惊讶,“如果你同意,那自然可以,平账这块,不存在问题。” 希奥多同样接受得很快,他说这很正常,时尚买手店也这样做。 “新进入一个行业的时候,总是有些不付工资的工作。” 他信赖着这种规则,就好像被人坑害多了,习以为常。 而且,他确实很喜欢那幅画,他非常愿意。 “排线优美,又有想象力。” 不需要旁人解说技法,林温也会承认希奥多品味不错。 这是幅素描和剪影迭加而成的黑白画作,乍一看,是个放风筝的女孩,身后似有伙伴的身影。其实她手上的丝线,连着黑夜的幕布,那幕布牵动着群星。朦胧的,对星空的爱。 完美的画作,就这么说定了。她多少松了口气,连希奥多都能在这买点东西,丹尼尔应该更没问题,积分肯定能到手。 说到这个,她觉得有件事,应当咨询一下希奥多。 “以你的眼光看,这些五万美元以上的画,哪一幅比较好?” 正好他在看画品名录,除了他美丽的脸,是时候利用一下他的品位了。 希奥多考虑了一会儿,选出了几幅。 “但是,如果你是卖给美国人,我只会推荐这个。” 他翻到了新的一页。 林温没听懂他的解释,也没看懂这幅画错乱的几何形状有什么意义。可他都这么讲了,多么有说服力,她决心明天就把这幅十万美元的画卖给丹尼尔。 是的,明天就是正式展览,林温不敢说自己帮上了什么忙,至少搞清楚了流程,这让她安心了许多。 “你感觉怎样?”她询问着身边的希奥多。 “我感觉,很好。好久没有,也可能是从来没有,躺过这么软的床。” 他诉说着真心。 林温想到,她其实也是最近才睡上这么好的床,她也很珍惜。 在带他过来之前,她还发消息给了洛拉,说自己会带男生回家。洛拉很快回了个没问题,温这才让希奥多跟着上车。 都带他回来了,很难不和他做爱,但她没有开口,她还在考虑一件事。 呼,她做了决定,但她要先把灯关了。 没错,她换回了自己的身体。 温没说话,但她知道希奥多正看着她,她现在大概很不一样。 她不想说自己是黯淡的,可他金色的头发闪着光。在黑暗中,他也坐起身来,他靠近。他吻了她的眼睛,让它们不得不闭上。这时候,他小声说话。 “我们是第一次这样接吻。” 他碰触着她的脸。 “其实你,很少看我的脸。” 他像是鼓起勇气一样说。 “你也不经常,”他牵起她的手腕,让她手掌贴在他脸上,“不经常用手碰我。” 他谨慎地把控着握力,好像他其实,想把她的手,牵得更紧。 温没有回话,她意外地感到放松,她猜,接下来,她愿意把事情交给他。 在她的沉默中,希奥多俯身亲吻她的嘴角。 他捧着她的下巴,专注于她的下唇,直到她能掌握呼吸的节奏,能在他侵入、舔舐、交缠的时候把控好自己的呼吸。 即使如此,她胸口的心跳依然在跃起又跌落。因为他在沿着她的锁骨画线,他勃起的地方紧贴着她大腿。她已经开始想念了,她体内的褶皱知道那种感觉,含住他的感觉,占有他的感觉。明明被他破坏,却又操控着他的感觉。 体温那么烫,比平时更烫。口中的津液变得更加甜美,交换着挥之不去的亲??密感。 拥抱的方式却依然那么安静,好像他给她预留着时间,重新感受他的身体。 通常情况,乳头总是很脆弱的,永远抱怨着空气太冷。可现在,它们很好地被他保护着,也许在他拇指和食指,也许又在舌尖和嘴唇,总之在他的掌控间,像花苞一样微微颤动。 慢慢地,连乳房也完全陷在他手中,整具身体只能被他抱起,对齐。明明就算什么都不说,他也绝对要滑进去了,绝对会自然发生的事情,他还是贴在温的耳边问:“想和你做爱,好吗?” 她说好,一边接吻一边说好,一边已经被他进入,不可控地收缩,被迫地重新熟悉每一英寸,一边说好。 他说希望她吻,吻他的眼睛,鼻子,嘴巴。他很想要她吻,因为他想要她爱他。 这样的请求不能是无偿的,他很清楚。所以他更好地吻她,吻之前吻过的地方,没有吻过的地方。操弄她身体的时候也要像是在用阴茎吻她敏感的深处,让她在最深处也不能呼吸,停止呼吸,忘记呼吸,高潮的时候,这并不必要。 他让她像这样,遗忘呼吸的技巧,很多次,无法顺畅喘气。他怀着爱,吻她指尖,又像寻求繁衍的动物一样操她。可能,这没问题,这是圣经认同的道理,男女结合的目的,他遵循着性爱的本义, 不过,就像他先前说过的,天使并不能让凡人这样怀孕,所以他不是为了让她怀孕,他只是怀着此般盛大的爱操她,想让她也爱他。以至于离开的时候,不仅是他的精液勾连在她股间,不仅是那种性爱的迷乱残留在她脑海,她最终也会依恋,依恋他的爱。 他的行为,完全地,让她感知了他的意图,她该死的漂亮天使,做爱完她还是在吻他。她开灯吻他,美丽的脸庞,身体,可怜地被绑定在她灵魂上的希奥多。 感觉每次见他,最终都会做爱,不可避免。 恐怕以后,更是这样。 早上醒来,又和他做了。 一点私心,这家伙等下是要去做礼宾的,她怎么都得,标记一下。 恋人的画展?丹尼尔 坐在画廊的服务台,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太看她。林温倒是对观展者很感兴趣,城市是陌生的,人们的风格也很不一样。她闪烁着好奇的眼神,注视着每一个人。 可是,当某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视线还投向了她,她却移开了目光。 其实,她已经注意到他有一会儿了。刚开始,看见他非常亲切地和身边人讲话,温感觉自己看他的眼神变得不太友善,她有点不满意,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 算了,没必要这样。她抬起头,打算好好打个招呼。 此时,一个年长的金发女性走到了丹尼尔身边,她率先发现了温脸上那副僵硬的笑容,也朝她点了点头。 天哪,大人物来了,詹宁斯家真正的话事人——大家的母亲。林温敢说,自己正在发抖。 温在心里组织着开场白,并努力把下巴保持在一个自信的角度,可是,对方并没有靠近。 母亲侧过身,和丹尼尔说了几句什么,又深深回头看了吻一眼,就转身离开。温的眼睛只能捕捉到她珍珠耳饰逐渐远去的光泽,却再也无法获得她的一个眼神。 只有丹尼尔走了过来。 “为什么?” 温大为困惑。 “她说,也许下一次,她会和你谈谈,但今天,还不够。” 丹尼尔简要地转述。 “我不希望你因此受伤,她从来都是那样。性格而已,不是针对你本人。” 好吧,林温得承认,她确实没干什么活,被这样说,没什么所谓,她不会放在心上。 来日方长,总会有办法。现在要解决的是别的事,她得卖画给丹尼尔,多余的参观就不必了,温带着他去往目标展品。 “很有趣,但我的原则是,不进行艺术品投资。” 推销的话还没说几句,丹尼尔就轻快地结束了话题。林温毫不慌张,又给他展示了几幅备选画品。 “不是作品的问题,它们确实有魅力。既然你推荐给我,我也相信它们有升值潜力。我说的是我个人的原则,我不投资艺术品。” 他礼貌地微笑。 “你既然不买,为什么过来。” 她没想到最不爽快的竟然是丹,连身无分文的希奥多都买了画。 “你真的不买吗?那个原则很重要吗,你有没有更重要的原则,能够挤兑掉它?” 比如说,你应该帮助我,你得有这么一条原则。 在心里,她这么想。 “投资艺术品并不能创造真正的价值,而我们为上帝托管财富,有义务最大化利用资源。如果有必要,我可以投资扶持艺术家的机构,可以创立相关基金。我当然也欣赏它们,但我不会投资艺术品,我不会改变这个原则。” 又是这样,他有理有据。 林温双眼无神,看着地板发呆。可不一会儿,她缓了过来,她不能输在这里,不能输给他。 “你等我一下。” 她说完,匆匆跑向了仓库。 回来的时候,她只拿了一个卷筒,接着徐徐展开里头的画纸。 崭新的画纸,一片空白。 她掏出口袋里的签字笔,思索一番,在角落里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中英双语,Van和温,没有别的含义,但非常有意义。 “很好,就差装裱了。这个作品,真的足够完美,我相信十万美元,是一个很合理的价格。”她开始胡编乱造,“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给人介绍这种机会的,这是给你的特殊待遇,我相信你知道。” “我理解你对艺术品的态度,但这不只是艺术,也不是什么,行为艺术。这只是一个机会,一个很好的机会,你可以,投资我,投资我的名字。” 她非常恳切。 说着说着,她自己都要相信了,这东西真的不赖。她回看着被希奥多评价为美国人必买的那幅画,也不过就是些圆点、弧线和体积面。那种风格早就有了,不是首创,却还要价十万美元,并不比她这主意好到哪去。 你一定会买的,对吧。她捧着自己的巨幅签名,极尽真诚地看向丹。 耶! 赚到了。 在他签完支票后不久,林温很高兴地看到,任务奖励发了下来,基础分50,提成,提成只有32?她查看了一下说明,按金额的万分之叁算,四舍六入,超过0.5进位。 好吧,也不错,连艾略特那叁百美元都发挥了点作用,助力了1积分,她现在一共有232积分。 只是,情况变得有点尴尬,哄骗完别人当冤大头,怎么想都得快点溜了。更何况,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完全是一场敲诈,公开公正的敲诈。 这不能怪她,他明明可以买一幅普通的画,一幅他自己喜欢的画。可他不买,所以才这样。 这是场慈善义卖,说是会有委员会处理相应资金。林温其实怀疑,这钱还是跑不出去,依然在詹宁斯家的资产里。 不管怎样,他愿意上这个当,也是一种善意。她需要表示点友好。 丹尼尔再次走来的时候,她决心感谢他两句。可他先开了口,他说他要离开了,晚上和人有约。 “在长岛那边,所以——” “一定要去吗?”又是那种感觉,她不太开心,“我晚上也要回去,吃完晚饭就走。本来还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呢。” “吃餐饭而已,没事,你不去也行。” 她盯着他看。 这是一家位于法拉盛的中餐馆。 和大部分面向外国人的中餐馆一样,但凡学会过怎么点火,每个熟悉中餐的人在这吃完都会想,为什么自己不买点菜,在家里随便炒两个。 性格比较激烈的,可能会忍不住直接走进后厨,询问能不能换自己上手,就炒自己那锅。 林温的态度比较中立,她要求希奥多去厨房把厨师请出来,自己上去动手,给大家重新炒两个。 如果不是希奥多坚持AA制,又出不起几个钱,某些人应该永远也不会走进这家餐馆。 虽然她也有一定责任,如果是她自己选,她也不会走进这家餐馆。 果然,任何时候都应该依靠自己的经验知识做判断。不然就会像她这样,错误地以为希奥多的品位真能发挥什么作用。 “你后悔了吗?” 温询问着坐在对面的丹尼尔,毕竟他推掉了别的事,来吃这餐饭。 “没有。” 他简单地笑了笑。 “看你们说话还挺有意思的。” “呃,有吗?” 她总感觉这不是什么好评价。 “嗯,感觉你比较放松吧。” 他只是这样说。 她大概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如果她和他在一起时不放松,那到底是谁的错啊? “那这是你期待的情况吗?”她问,“毕竟希奥多,算是你找过来的。” 他没有讲话,反而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勾芡过度,看不出种类的诡异蔬菜。 平淡地咀嚼完,他才回应道: “要避免的坏结局,一般有两种。” 可能是吃了很难吃的菜,他有理由不掩饰那种苦涩。 “一种是,绝对错误的结局;另一种是,没有人快乐的结局。” “我只是尽力不让事情变成这样。” 他这番话,好像什么都没说。 “你想说,你不开心,但没关系。是吗?” 她试着做出解读。 他闭上眼睛,没有回话。 很不像他。 “你说我和他在一起比较轻松,那就是说,我和你在一起不轻松。”温引申着话题,“我是觉得,你在我旁边的时候,没有很开心,所以我会有点局促。” “我又没有希望你不开心,你能不能自己调整好状态,起码看起来开心一点。演得也好,起码骗过我,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她有点无话可讲,却还是要讲。 “我其实也会好奇,如果你是和你熟悉的人,比如你过去的,姐姐,你是不是很轻松,是不是很不一样。” 他再次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接话了。 “最神奇的是,我觉得没有什么区别。” “以前我也不知道,怎么表现得更好。” 正在温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时候,大厨师希奥多走过来上菜了,他困惑地看着餐桌旁的两个人,不明白为什么气氛变成这样。 但他相信,这不是他的错,最起码他新做的菜,大家都吃完了。大家吃得很高兴,都没有时间说话。 感恩节幸运夜 “苏莉温,能否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在桌面上放一个铃铛,它实在有些太大了。” 这是周一的经济学课,老师的脾气还不错。因此,温信誓旦旦地说,这是家人给她的礼物,要她随身携带,提醒自己多多倾听市场的声音。 “您知道的,感恩节假期附近,行情的波动总是很夸张…….” 林温已经发现,就算完全是在胡编乱造,只要表情足够自信,别人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她的铃铛也因为她的重视,发出耀眼的金光,十分美妙。虽然不知道这玩意是做什么用的,想必不会太差。 周末过得有点累,她一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今天早晨才检查了新刷新出的物品包。 「本周慈善礼品包: 纯金大铃铛(价格:免费 回收价:7积分) 主效果说明:刻有石榴花纹的铃铛,似乎能打开灵界的通道,具体效果暂未经过测试。 额外说明:你要将铃铛显露在人前,用你的信心为它积蓄力量。」 就算没有别的功能,林温也觉得这铃铛挺重要。此前她只进过几次灵界缝隙,还都是别人带她去的,那里具体有什么,她不知道。如果能自己打开通道主动探索,自然再好不过。 她非常有动力,带着铃铛招摇过市,剧团排练的时候,更是积极地和其他剧组的成员说话。这么一天下来,能量积蓄的进度很快超过了百分之四十。 周四才开始放感恩节假,她估计放假前就能充满,到时候便可以测试一下。 就在她心满意足准备离开的当口,有个亚麻色头发的纤细女孩拦住了她,说有事要和她商讨。 “苏莉温,”女孩把她叫到角落,颇为严肃地说道,“我注意你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可以说,你真的疯了。你完全不在乎你的尊严、地位,不关心你在学校的形象。你的那新朋友都是些巫婆,她们彻底扭曲了你的心灵。” 这人怎么可以这样说话。温感到不可思议。无需思考该用什么狠话反驳,她流畅地开口说道: “对不起,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真的不记得了。” 她对这个女生压根毫无印象。 亚麻色头发的女孩看起来又气又恼,脸都憋红了。她表示,苏莉温没有什么好高贵的,她们都是被核心社交圈排除出来的失败者,无非是她被排除得更早。 “噢,原来是这样。”温勉强明白了,“但你还是没说你的名字,你到底叫什么来着?” 她盯着女孩外套上的双C花纹,脑子里忽然响起了辣妹们的嘲讽声。今天她在走廊上听见了她们说话,似乎是在揶揄某人穿仿品。 “Finally Chloe got a thing for Chanel vintage~” 差不多这样。 呃,还真是这样,这女孩叫克洛伊(Chloe)。她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声称苏莉温有必要和她联手合作,重新在校园里树立秩序。 “你应该组织一个足够好的派对,邀请每一个人,你很久没有这么做了,但我知道你完全可以……” 克洛伊说得头头是道,林温其实不怎么感兴趣,她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 不过,也说不定呢?她从包里掏出坚硬硬币,想看看它有什么意见。 噢,它说办派对是个好主意,那就这样。 “你真成巫婆了是吧?” 克洛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表示她说的是那种正常的派对,好的派对,不是什么边缘人集会。 温要她别操这么多心,那会是一场绝佳的派对,不过得等到感恩节之后再筹备了。鉴于克洛伊是提议人,这场派对也会做到让她满意。 嗯,充满信心的一天。林温友善地和克洛伊说了再见,积极阳光地回到了家。 只是,她很快想起,自己需要探访詹宁斯家最阴郁黑暗的角落——珀西的房间,还有事要问他。 珀西看起来很憔悴。 和年龄不符的一种憔悴。 就像开了一整圈马拉松式的会议,连睡觉的方法都忘记的那种憔悴。 可能这就是奴隶的生活,林温不想多管。她质问珀西直升机上的是不是他,为什么看起来年纪更大。 珀西表示,那确实是他,他刚好要去纽约看病,专家会诊。在空中发现她遇到了麻烦事,所以停下来看看。 至于为什么看起来年纪更大,这应该是一种错觉。高空气压低,人的身高变高,骨架变大,会造成年龄改变的视觉效果。 …… “如果你拿我当白痴,其实不用说这么多的。” 林温发现和珀西废话没意义,她有点太宽容他了。也许是时候使用技能,增加珀西屈服的程度了—— “我真的生病了。”珀西愈发冷淡,他表示自己必须通过独处疗愈,不然会增加传染性波及到她。 以此为理由,他顺理成章地把温请了出去。 这肯定有什么问题,林温很想深究,可珀西居然反锁住了门。 甚至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好在感恩节很快就到了。今年父母还是不回来,苏莉温之前又遭遇了事故,原定的派对取消了,只剩小型的家庭聚餐。 林温严肃地告知刚刚到家的丹尼尔,珀西最近很奇怪。 “你应该去照看一下,你的责任。” 她跟着他一起上楼梯,想把他引到珀西的房间去。 “去餐厅吧,他等下应该也会过来。” 丹尼尔只往那边看了一眼,并没有改变路线。 她早就发现,丹不是很喜欢讨论珀西的事,一时半会也改变不了。于是她换了个话题,询问他有没有联系到能教她通灵术的老师,之前说过的。 “乔纳说他妹妹一直在灵界,暂时联系不上,要等下个月,但她肯定很乐意。” “相关的问题你可以到时候问她,她会是个更好的老师。” 明明看出来了她还想多问,丹尼尔却并不多讲。 他总是一副有事要做的模样,林温不太明白,那些事真有那么重要吗?他正观察着餐桌上的银器,和负责餐具管理的雇员说了几句什么,对方便了然地拿走置换。 餐厅里又没有别人了,封闭的空间,只有两个人,让她想策划一起密室谋杀。因为她真的很生气,生气这人居然不怎么和她说话。 她不想这么偏激,却忍不住这样想,也许是时候该有人进来,终止她的这种想法。 温听见了脚步声,有人从侧门走了进来。 是珀西。 呃,是吗? 这就是她前几天看见过的那个人,绝对是,在直升机上见过的。黑发蓝眼,纯黑的服饰上有大量的束带元素,繁杂的哥特风格。 可林温不能很好地描述他的衣装,她凝滞在他的笑容里,其余的事物,她不再关心。 她想这笑容很熟悉,远远看着,就好像他已在她耳边呼吸。很奇怪,她终于没有疑问,这就是珀西。 珀西走了过来,朝着迎向他的丹尼尔,两人站在那聊了几句,珀西的目光有时投向她。 而她也受到控制一般,看着他。 知觉和反应都变慢了,她意识到这样不好,肯定有什么问题。也许就像在过去那个幻境那样,珀西知道怎么操控人心。 温努力转开眼神,努力不看珀西那海蓝色的眼睛,不让自己被吸进去。很快,她成功了,她从那里面脱离出来,她看见了别的颜色。 红色,流动的红色。 如同时间开始重新流转,她的意识也在飞速运作,有点太迟了,她这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珀西走进来,珀西看着她,珀西和丹尼尔讲话,珀西突然拿起了桌上的餐刀,在她被定住的那几秒,捅进了丹尼尔的心脏。 他捅了好几刀。 林温走过去,好像她能走到过去阻止他,珀西接住了她身体,说的话可能是在安抚她。 不,这样不行。她需要走过去,应该还有救的,应该,她想推开珀西,推不开,地板上的鲜血却在蔓延,可能很快要蔓延到她手上。 珀西牢牢地摁住她,不让她动,她挣扎着想要靠近。她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不知道自己是非有成功呼救。 她在呼救。 她看见丹尼尔扶着身体,半坐了起来。 他的胸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只剩血迹浸染着衬衫。但他胸前的空洞中并没有血,而是某种物质灼烧产生的光芒。 丹勉强地撑着桌子,走了过来。他动作一定很轻,轻到珀西竟然没有注意到。珀西一直跪在地上,握着她的肩头,在和她讲话。 可她的大脑不能处理,甚至连他说的是什么语言,都不知道,她完全听不见他讲话。 丹来到了珀西身后,他那种怜悯而悲伤的眼神,似乎承认着这个缺少防备的家伙是他的弟弟,似乎原谅着他刚刚打算捅死他。丹尼尔也拿出一把餐刀,银制的餐刀,本来都换掉了,但他收了一把在手里,他用餐刀从背后割喉了珀西。 珀西不再能说话了。 珀西也慢慢地倒下,只是喉咙被割穿了而已,他没有流血,不过是眼神正在失去光芒。珀西想牵住她的手,这时候她却听见丹尼尔的声音。Sis, don’t.他确实在这么说,即使他也同样跪倒在地上,同样流失着生命力,失去着光芒。 林温在这两人中间,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很少有这种感觉,她应该呼叫吗,还有意义吗? “没事的。” 她听到一个不算特别熟悉的声音。 她缓缓转头。 艾略特,艾略特使用着他哥哥的身体,对了,他哥哥在这里做管家。 “真的,没事的,这两人这样,也很正常。” 可能他在陈述事实,也可能他认为他们死了也不错。 “放着不管也可以。” 看起来答案是后者。 “但如果你希望我帮忙——” 也许真的还有转机。 “我可以帮其中一个,你希望的那个。” 帮他。 林温开口说话。 可她依然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会这样。 艾略特点点头,他理解了温的手势。他先走向窗户,把窗子打开,可能是要通风。随即他扶起珀西,把珀西托在肩上。 他一路走到窗口,把珀西丢出了窗外。 完成了任务的艾略特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走到丹的身体旁。他使用了某种倒转时间的小范围术法。 艾略特做着解说,他向林温解说,他解说得很详细。可最后他说,这没什么用,灵魂已经离开了。 “不必担心。” 他看起来也确实不担心。 “暂时离开而已,都死不了,都很难死。” 林温总算听到自己在喘气,她喘出了一口气。 “应该都在灵界呢,只是具体的状态,我并不知道。” 艾略特说他只能做这么多了。 灵界,这样吗。 林温检查着铃铛,她一直带着,进餐厅就放在了桌上。 提示板显示,充能百分百,具体效果未知,预计能打开去往灵界的通道。 独自一人 数年前的一个夏天,新泽西州。 说实在的,有谁在乎新泽西州?有,纽约在乎,费城也在乎。新泽西人早就大声抱怨过,这片土地被豪横的邻居们当成糖果棒,一人啃掉一端,留下来的不剩多少。 经受着这种待遇的地区,世界上有很多。住在这的人们往往苦中作乐,吃点甜口的咽下去就是,比如什么麻糖杏仁酥驴打滚——哦不新泽西人一般不吃这些东西。新泽西最出名的甜食,还得是盐水太妃糖,甜甜的,咸咸的,贝壳般缤纷,封印着海风的味道。 新泽西同样以浪漫的海滨闻名,海岸沿线遍布着色彩斑斓的房屋,玩具般精致可爱的尖顶。喔,多么好的地方,适合家庭旅行,许多大人会带着孩子,来此接受最初的帆船练习。 这一天,珀西不幸呛水昏迷,刚刚被洛拉救上来。他其实已经在水里挣扎半分钟了,可大家只是在游艇的尾舱鼓励他,加油啊珀西。 珀西确实尽力了,他努力游回自己的帆船,没有爬得上去,反而被扣倒在水里。洛拉比救生员反应还要快,她迅速跃入水中,把珀西捞了上来。 珀西活了过来,并拒绝了进一步的帮助。他表示自己本日的运动额度用完了,只想回卧室躺着,谁也别叫他出来。 “我最爱的项目,”洛拉看着珀西就这么离开了甲板,“在夏天的生存训练中拯救珀西。” “可能是我的错觉,”她转头,懒洋洋地注视起丹尼尔,“但你真不是想淹死珀西?” “我没有这种想法。”他回应地很随意,“我们在珀西的世界里本就是反派角色,我只是努力饰演一个活跃的反派角色。” “呃,我有点忘了,珀西对自己的设定是什么来着,活了上亿年的精灵还是什么?”洛拉其实不是很关心。 “在无穷时空生存下来的堕天使后裔,”丹尼尔面不改色,“说不定他在讲真话。” “因此,我只能像儿童般谦卑地相信,珀西一定能找到方法,完成这些运动项目。” 可能是经常聊天的缘故,他从来都对珀西的世界观接受得很好。 “是的,运动是打破幻想的好方法,珀西应该多试试。”洛拉表示赞同,“不运动的时候,人很容易以为自己是全能的,什么都做得到。一运动起来,就会发现躯体有诸多限制。珀西的白日梦有点做多了,得清醒清醒。” 她喝了口手上的莓果汁,产生了种夏天独有的哀伤,好像这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今年苏莉温也不过来,她说要和朋友们去玩,天哪,她真的长大了,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家族旅行了。” “可能是我比较奇怪吧,虽然也会想和朋友们一起玩,但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和你们两个,还有苏莉温,一起随便做点什么,有种不一样的氛围。” “真的,兄弟姐妹和朋友不一样,就比如,你看起来在坑害珀西,其实你很关心他。苏莉温和珀西也是,无论彼此说了多么难听的话,谁也不会真正记仇。” 她似乎陷入了一种传统家庭叙事的幻想。 “你快成年了。” 丹尼尔说。 “你足够聪明,你肯定知道,共同的利益才是最好的人际润滑剂。当人们在一个家庭内,很容易成为利益共同体。” “噢,这是一回事,”洛拉始终有自己的见解,“可就算以后我们闹掰了,也还是和普通朋友不一样。有时候朋友变了,我很难过,我会说——她怎么变成那样。可如果有一天你变了,呵,我不会惊讶,我绝对会表示,这是有迹可循的,我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那只是因为我们认识得足够久。” 丹尼尔观察着海浪拍打出的泡沫,它们出现又消失。 “既然你这么无情,我也只能揭你伤疤了。”洛拉翻了个白眼,“我现在都记得你姐姐葬礼那天,往棺材上填土的时候,你跳进坑里打算一起被埋了。” “没有,你记错了,我没有跳进去。而是在他们填到一半的时候,我要求他们停手。” 他语气冷静。 “没错,然后呢?” “然后我哭了。” “不是,你漏了一个动作,你在哪里哭。” “我趴着哭。” “不是,你在哪里趴着哭?好吧我帮你说完吧你跳进去拼命把土刨开趴在棺材上趴着哭。” “我觉得,”丹尼尔开口了,“我刚刚好像没有说什么很重的话,值得你揭这么深的伤疤吧。” “不不不,你说了,你说我们只是认识很久的关系,完全无视我们的深层联系。我必须提醒你,我们一起听过那么多重复的话,经历过那么多日复一日的场景。所以,发生事情的时候,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意外,我真的理解你的心情。” “你说的没错,我向你道歉。” 丹尼尔道歉了。 “我确实不该那样定义我和你的关系。” “但这不妨碍,有些事情,你真的无法理解。” 阳光的折影使他的面容明暗相间,掩藏了他的情绪。 “因为我自己都无法说,我有权理解。” “有权理解她的事。” 纯金大铃铛生效了。 纯金大铃铛的功能并不复杂,它引导人的灵魂完整地进入灵界。 如果使用者的记忆有关键信息缺失,它也会贴心地进行补全。 尽己所能补全。 林温的脑海里,流入了记忆。 一个上学的日子,普通的课间,班长正在黑板上写值日表,有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在旁边看着她写,等她写完便开口问道: “班长,今天也是我值日吗?” 班长犹豫了一下,她今天是代卫生委员写排班表,排成什么样都不是她的责任。可女孩一过来,她确实有点不好意思。 “抱歉,”她点出班上几个小恶霸的名字,“就算排了他们也不会做的,一样放学就走。” “他们又坐在你前排,所以你感觉总是很快轮到你。” “嗯,我知道啊。已经这样两叁个月了,”女孩点点头,“每次轮到他们,都会换成我的名字。其实他们中有人和我沟通过,承诺只要我帮忙打扫,一个月可以给我两块钱,但另外的人没给我钱。” 让我们把四个小恶霸简称为甲乙丙丁吧,据称,坐前排的甲乙和面色苍白的女孩达成了协议,丙丁没有。后者以为女孩是他们小团体的免费劳动力,从没给过钱。 “班长,你能不能和他们沟通一下,我希望他们也能付我两块钱。” 女孩平静地展示了两张歪歪斜斜的字条,像是简易的合同书,她说这是小恶霸甲乙给的。她问班长是否可以去问一下剩下的人,能不能给她钱。 事情多少有点难办,班长说,要是放了学,那几个人没走,她尽力去问问。 女孩微微低下头,稍微有些犹豫,她说自己其实准备好了说辞,如果班长不介意,放学后去给她壮壮胆就行,不必单独去问。 “哈?班主任真这么说了啊,她真要我们给你钱啊。” 恶霸丙丁不可思议地看着女孩和班长。 班长也不可思议地看着女孩。 “老师没时间,现在是班长陪我过来。如果你们不给,我就再去和老师讲。” “你这人怎么这样。” 恶霸丙丁抱怨着走了,即使听说给钱是班主任的命令,这两人还是只留下两块钱,明明就算只算一个月,也应该给四块的。 “班长,不要生我气,我现在急需两块钱。而且,你只是被我骗到了,他们又错误地理解了你的话,这件事没你的责任。” 女孩把钱收进书包,匆匆离开了,她还要去做打扫。 又过几天,一个普通的课间。 “我攒到了二十五块。” 苍白的女孩走到某个同学桌前。 “这周我可以跟你去补课吗?” “啊?呃,放学我妈来了,你问她吧,我也不清楚啊。” 回话的也是个女孩,神情颇为不解。 她家和英语老师在一栋楼,此前她抱怨过,自己每周都要去英语老师家补课,一周要五十块。 同学的妈妈还算热情,她说,既然这样,要不就去她家吃个饭,一起到她家补。 这个周末,上门补课的英语老师很疑惑,他没想到有这种事。他说,女孩之前给她看过作文了,他改好了。 “老师,我这次写长了一些,所以想给您重新看看。而且,我是要发出去的,所以不是作文。” 女孩没有说,上次,她去办公室给老师看,老师花了一分钟写了点批注,就潦草地把她打发了。 她觉得这样不够。 英语老师说,那她应该先发出去试试看,他以为没什么问题。 “我已经发出去了,我找了别的同学帮我注册邮箱,又在电脑课上发了,过了一个月,没有人回复。所以我多写了一些,解释得更清楚了。” 英语老师努了努嘴巴,说那他再看看,可能是需要修改。不过这不是关键,英语老师表示,邮箱地址很容易搞错的,可能女孩搞错了,她应该去确认一下。 “我很理解你啊,我们都很理解。”英语老师挥动着红笔,“但这种事情,就是希望比较渺茫的,世界变化很快。” 林温趴在地上。 头好痛。 好痛。 好多东西。 突如其来的信息太多,她不能很好地消化。 循着记忆,林温再次看见那个苍白的女孩,这一次,女孩的英语已经很流利了,她在和身边的人谈天。 “所以,你经常觉得自己是局外人(outsider)?” 女孩浮现一点苦涩的笑。 “其他人都生活在一个共同的泡泡里,只有你是一个人?” 其实,我比你更觉得。 这一刻,她完全和女孩的心声共感,她开始透过她的眼睛看事物。 她观察着坐在自己旁边的黑发男孩,年纪明明比自己小,说话却讲求完美,像个大人。咬字还比她清晰漂亮得多,就连讲中文都是这样,他没有口音。 两人坐在他房间的沙发上,他拥有这个沙发,他希望她坐在这。 “你明白吗,我比你更孤独。” 她说出了心声。 “因为我一直知道你存在,我会想起你。我比你更了解什么是孤独。” 还不只是这样,不止是孤独,他不懂。他不懂的事情有很多,他活得太天真了。 “你足够聪明,你可以懂的,我相信你也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恨你。” 她对着面前的男孩这样说。 他有着黑色的头发,眼睛,和她相似,她在他的瞳孔里看见她自己。 这家伙是那个该死的,可恶的,她的—— “你怎么在这里?” “没事的,没事的,先站起来。” 焦急的声音。 谁的声音?温困惑地睁开眼睛,有人托住了她身体。 这人有着黑色的发丝,和不那么洁白的羽翼。 倒不是说这颜色有多么不纯正,而是他的翅膀被撕扯到只剩覆羽,残留的部分也大都染上了灰尘和血迹。 他说他没事。 “你怎么有翅膀啊,丹?” 她比较关心这个。 “你不说你不是天使吗?” “我不是,但我成为过。所以可以在短时间内显现这种状态。”他不多解释,只牵着她往前走,说现在必须离开。 “你看起来好小啊。” 她感慨。 天使形态的他完全是少年的模样,就像只有十六七岁,被神明认可过的一种纯净。 “但我不是十六岁。”他回避了她的注视,“就当做是临时的幻觉吧。” 是的,维持不了多久,时间又在他身上流动,翅膀消失了,他变回了平常的样子。可是那种剔透的纯净,仍有残留。 丹尼尔把她引到一个有光的地方,和她说再次摇响铃铛,就可以先回去。 他艰难地微笑,他身体还流血不止。 “我刚刚想起了很多,但也有很多事没想起。” 温这么说。 “就比如珀西,我还是完全没搞清......” 丹尼尔仰起头,微妙地朝着灵界的天空笑了笑,他说那种事没所谓的。在她想追问的时候,他开始吻她。不是那种热情的吻,他只吻她的脸颊,靠近耳根的地方。 这个吻很浅,随之而来的拥抱却太深了。 可是,这个拥抱又很柔软,就像他清楚她骨骼的构造,知道怎么嵌合进她身体,又不将她刺痛。 “如果你只想起我,说明你比较恨我。” 可能被恨是种荣耀,他像受到了赐福一般,宁静地看着她。 “先回去吧,洛拉会担心的。” 他给出了一个非常实际的理由,他说他马上带着珀西回来。 “那快一点,”林温勉强相信了他,“要知道感恩节的烤火鸡,冷了真的很难吃。” 她摇动了铃铛,她惊醒在餐桌上。 洛拉已经坐了下来,在她旁边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卷着头发。 “我非常理解你,”她对着温说,“等人就是会等到睡着。” 珀西也坐在对面,看起来萎靡不振,没什么想说的一样。 地面上的血也被收拾干净了,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他到底来不来?” 洛拉的抱怨更大声了。 是啊,到底,来不来。 只是,有点恨你,但没有,希望你死啊。 她注视着餐厅的正门。 (由珀西的悔恨生发而成的间章) 珀西经常觉得,自己的伴侣是一只鸟。 醒来的时候,她黑色的发丝总缠绕在他颈间,好像要把他覆在,她羽翼下。 疾病的痕迹,让她的骨骼轻到可以飞翔。他的恋人,是可以飞翔的鸟。 可惜,她不懂得涉水的方法。有时候她离开,走进门前的冥河,直到河水没过她肩膀。 他会靠近,环住她腰际将她抱起。又吻她的脸,吻她轻盈的睫毛。 冥河的水抚过她身体,他也贴近她湿润的乳房。 像贴近两只避雨的鸽子,他手中禁锢的,洁白的翅膀。 有些自由的鸟儿会记住,哪些花朵的蜜浆已被采过,因此不再愿去探访。 即使它们曾经是那样亲密,那样的彼此依靠。长着翅膀的鸟儿,总想要飞至别的地方。 珀西明白,就连这也一样。 所以千万不能,依照她的天性这样。 “我说过了,这根本不是出于什么男孩对男人的嫉妒。” 在又一次加固松动的封印前,丹尼尔如此说。 这话很奇怪,因为此时的他,完全是个成年人,却正对着个十来岁的男孩,撇清自己的妒意。 “问题的关键从来就不是,我有没有看见过你们做爱,我有没有嫉妒。而是在所有的事情上,你都没有资格,没有权利,那样对她。” “就算你觉得是她骗了你,是她说爱你,那也一样。” 不禁止人身攻击 “身体指标稳定了下来,但还需要进一步观察。我了解你们的心情,但他本人明确说想要独处。我们或许应该尊重他的意愿。” 洛拉和温都被挡在了门外,只能相信家庭医生的判断。 “他不会死的。”洛拉突然这么说道,“有几次我真的以为他会死,不过没有。也许他只是喜欢时不时表演一下虚弱,好让我们关心。” 即使这样,她看起来真的很担心,站在门口的她局促不安,在温的劝说下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林温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管家,也就是艾略特,他神态自若,主动说明了状况。 “深渊力量侵染了他,如果你靠近,你的状态也会受影响。我建议不要管他,他自己会恢复的。” 林温很难说自己是什么心情,她想知道,为什么丹和珀西会变成这样。 “恶魔中有一些珀西的支持者,他们出于各种目的,想帮助珀西回到全盛状态。珀西应该有自己的考量,之前并不怎么理会他们。但最近,情况改变了。” 艾略特和平时一样,总是尽力坦诚,即使她想介入这件事的意愿过于强烈,让他的视线变得有些忧伤。 “这次的争执,不止有珀西参与,随后还来了两个货真价实的恶魔领主搅混水。” “你是站哪一边的?” 林温谨慎地看着他,要知道,艾略特把自己的灵魂抵押了出去,这使她无法用技能控制他。 “我不站任何一边,”他温和地进行表述,“但我有帮上一点忙,促成他们两败俱伤。”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他对此进行了解释: 他认为,温也许需要和恶魔合作,拿回自己全部的力量或记忆;但他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丹尼尔的想法是对的,无论是温还是珀西,最好都不要再牵扯上地狱的势力。 林温思索了一下,好吧她根本没思索,她直接说自己不想支持什么恶魔领主。 “如果珀西拿回了自己的力量,他就不是现在这样了,对吧?我觉得他比较适合做个蠢弟弟,而不是,别的什么。” 虽说这不是最重要的理由,反正她确实这么想。 “这样也很好,”艾略特点头一笑,“如果你想帮丹尼尔,那我们就需要把躲藏在灵界的恶魔驱逐回地狱,这能缓和深渊力量对他造成的创伤。” 他话一说完,一直处于卡顿状态的提示板恰好弹出了消息,林温确信,她不得不出手了。 「---!!!紧急提醒!!!---」 检测到不明恶魔领主侵入灵界! 入侵恶魔皆已受到重创,能量低下,判定用户存在驱逐目标的潜力。若成功进行临时驱逐,每位恶魔领主奖励333积分。 友情提示: 1.组队进行战斗时,所获奖励将均等分配。 2.您拥有强力技能,可通过制造各种类型的初体验影响灵魂。 3.恶魔难以正视自身的不足,会以虚假的完美形象现身人前。当您的言语攻击正中恶魔极力掩饰的弱点,就能击碎他们并不纯洁的肮脏灵魂,以此切断黑暗力量的支援。 哦,这意思是,也许她可以把他们骂走?如果她独立做到了,就有六百多积分? 只是,骂陌生人还挺有难度的,万一他们都是受虐狂怎么办。 她不想白费口舌让人高兴,所幸,艾略特又提供了新的情报。 “恶魔领主中,年轻的那个应该是塔兰,他就是在商业领导力课上催眠你的人。说实在的,这家伙有点自恋到恶心了。他认为自己生来就是为了影响别人,他想把身份特殊的珀西推到台前,借着他的声望主导局面。” 这种人确实挺欠骂的,林温一下子充满了信心。 “另一个年长的恶魔领主,是福卡斯。之前在商场,你的朋友就是遭到了他的攻击。他是地狱的学者,曾在很久之前,担任过珀西的老师。” 艾略特表示,福卡斯看起来非常无害,就像个知识渊博的慈祥老者。 老者……林温想起,自己是不是遇到过他,就在加雷斯家的地下室。 没事,就算对付不了全部,至少驱逐掉一个也好,再不济她也能用戒指的净化光芒自保。林温坚持要独自前往灵界,她明确地给艾略特下命令,要他别跟过来。 “你在灵界没有据点,如果不想迷失方向,最好从中转酒馆出发,”艾略特递给她一张酒馆的联络卡片,说是可以快速传送,“你到灵界之后,恶魔一定会使用残存的力量主动袭击,毕竟他们的目的,就是找到你,控制你。酒馆的安保还算强力,能保障你的安全。” 那就这么办,林温摇响了铃铛。 “入场费三积分。” 不是,这有点贵了吧?林温难以置信,进个门而已。 “没有会员引荐的话,需要支付入场费,还是说你有?” 门口的保安把目光移向了温身边的人。 天杀的,是加雷斯,他怎么也来了。 到底是花三积分入场,还是欠他一个人情?感觉哪边都很吃亏。 嗯,还是节约三积分更重要,何况怎么说,都是加雷斯欠她更多。 之前为了从他家逃跑,她还浪费了一个价值十积分的项链,这家伙应该赔她钱。 加雷斯说,他可以带她进去。 她贴心表示,十减三等于七,如果他给她七积分,她就跟着一起进去。 这多少是有些荒唐的一笔账,可加雷斯接受了。 他静默地点了点头,拿出了张十积分的纸币。 林温很高兴,高兴他拒绝了找零。 “今天不是感恩节吗?你为什么不和家人聚餐,反而在这里?” 酒馆挺热闹,在这种场合里,加雷斯不会对她做什么,她不介意和他说几句话。 “我原本和我祖母约在这里见面,但她临时做了调整,说过几天再来。” 对方很普通地解释道。他祖母虽然去世了,灵魂依然在世间游历。 像他这样精于言谈的人,很容易在语气上伪装,可他掩饰不了他反复看向她的眼神。其中依然充满着,令人不适的执着。 “她能短暂地在灵界现身,直到某天,她的灵魂彻底消散。她不想居住在天堂或者地狱,宁可自由一点。” 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可他没有开口。 林温能猜到那是什么。 很早以前他就提起过,他认为自己的祖母会喜欢她,她会想见到温。 这大概是真话,加雷斯之前不是说,他的祖母在地府见过她? 即使缺失了相关的记忆,林温还是会相信,他的祖母是很有魅力的人,其实她也想见她,想和她聊聊天。 可这是另一回事,加雷斯的性格让她崩溃,她不想要他。他总觉得自己就是规则本身,以为自己有权干涉她。 好像他生来就要掌控主导权。 此时,酒保递上了两张无酒精饮品单,因为两人都才十七岁。 其实,加雷斯比她小几个月,她因为转学到这边,比其他人晚上中学。 每次想到这点,她都觉得怪怪的,和他交往时被压制的痛苦依然那么鲜明,她不常意识到,自己比他年长一点。 也许真的有什么心理年龄区别?温思考着。就算想起了那么多以前的事,她还是不觉得自己变成熟了,毕竟她从来都只做过青少年…… 思绪飘散,林温不说话,也不去看加雷斯,只等着饮品被端上来。 事到如今,两人已经没什么好聊的,他的沉默反倒让她满意。 可是,这样和他待在一起还是有问题。 恶魔随时会找上门,如果加雷斯想介入,她的积分就会被分走。 该死,刚刚应该带艾略特过来的,让他把加雷斯支开,她自己一个人对付恶魔就行。 她有点心烦意乱,一不小心,就把艾略特给的卡片折断了。 这个动作似乎启动了什么开关,她脑海中出现了熟悉的声音。 是艾略特。 “抱歉,我还是有些担心,所以给卡片附魔了。你要我过来吗?” 是的没错——她要艾略特快点过来,别的不要做,帮她拖住加雷斯就行。 她缓缓转过身,面对着加雷斯的眼神。 “我想告诉你,”林温决定给艾略特一点,不,是很大的面子,“我男朋友马上会过来,要不你们聊吧。” 作为被抛弃的前任,加雷斯当然听见了这句话,他略微抬起了视线,接着难以置信地收回了目光。 突然成为男朋友的艾略特,也听见了这句话,他注视着林温,露出了受宠若惊的微笑。 林温没想到他到得这么快,说实话有点尴尬。 她走过去,贴了一下艾略特的脸颊,就打算提前溜走。加雷斯却迅速站起,从背后牵住了她的手。 “你知道吗?这家伙是恶魔。” 他的手越握越紧。 “正因如此,如果你喜欢他这种类型,我非常知道怎么帮忙,怎么让他更听话。” 他的语气非常明快,非常积极。 “如果你想要他,我可以把他那张用于伪装人类的皮肤完整地剥下来,再用最好的树脂材料仿制他虚伪的眼睛,其余你感兴趣的身体部位,我也会委托标本师一一复现,完整地呈现给你。不过,前提是这家伙恶心的灵魂已经被我烧成灰烬,再也不能干扰你的心灵。” 他坚信,自己相当大度。 “艾略特,”加雷斯转过头,亲切地称呼着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有自信,前几次我见到你时,还没有完全摸清楚你擅长的术法,但你已经输得很惨了。” “温,”他又摁住她想要逃跑的肩膀,“最近,我确实有一点偏执了,我可以理解你感到不安全,但是我真的在改变了——” “是的,我不擅长战斗,”艾略特打断了他的话,“我在意的是更长远的规划,最起码,像你这样的人,完全没有资格出现在她的未来里。” 艾略特开始吟唱术法,听起来他打算加速时间的流逝,让微生物快速分解加雷斯的肢体。 “你们先打吧,赢了的再和我说话。” 林温准备走人,这两人说了这么多,动静不大,观赏性也不强。 她只想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对手,速战速决,然后回家。 加雷斯显然不希望她就此离开,可就在他试图再次握住她手腕的时候,酒保阻止了他。 “这位顾客,您购买过我们的互惠安保服务。如若在酒馆内发生战斗,安保人员会保证其他人不能介入干扰。同时,您也不能强行将没有战斗意愿的普通顾客牵扯进来。” 酒保启动了屏障,隔绝了林温和加雷斯。 他又制造了另一层屏障,封住了艾略特和加雷斯,保证他们也不能打扰其他顾客。 尽职尽责的酒保转向了林温,开始新的推销。 “这项服务,真的很划算,只要支付十积分,我们会保证没有人能够干扰您的战斗,也就不会有其他人分走战斗奖励。同时,如果您的对手是恶魔,当您处于下风时,我们会提供支援,尽己所能地,把恶魔排除在酒馆的屏障外。” 很好,这正是她所需要的,林温没想到有如此正中人心的推销,她迅速抽出加雷斯提过的十积分纸币,递给了酒保。 酒保接过纸币,朝她笑了笑。 契约成立了。 好眼熟的酒保,林温想不太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傲慢,一般的酒保应该不这样,这自信满满的笑容也一样——完了她上当了。 她的对手就在眼前。 伪装成酒保的塔兰,自以为是的恶魔领主,那个想害死她的家伙,正在她面前大笑。 这家伙有种白人内部才能理解的性感,林温不喜欢他的胡子和鬓角,可这不妨碍他很受欢迎。 塔兰得意洋洋地拿着契约纸,恶魔必不可少的道具。 “噢,人类总是会相信巧合,相信生活会赐予自己礼物。”塔兰的眉毛弯成一种愉悦的弧度,因为他相信一切尽在掌握,“可怜的女孩,你马上会被我压制,我将和你一起被转移出酒馆。到时候,失去了酒馆屏障的庇护,其他人也无法介入这场战斗,你还有什么退路呢......”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他张开手臂,仿佛计划已经成功,只剩庆祝。 有点麻烦了,刚刚签订的契约充满漏洞,对她很不利。 现在应该怎么做,提示版建议言语攻击,攻击什么呢?她不了解这家伙,该攻击外貌吗?她记得此人在课堂上有多受追捧,他这种男人,肯定很少听到关于外貌的负面评价吧。 不,这样不好。而且,她没觉得塔兰有多英俊,很可能也有其他人这么想,有其他人早就骂过他,她必须来点更直接的。 没时间犹豫,林温率先出击。 她拿出纯金大铃铛,强硬地让塔兰握住手柄,迫使他摇上一摇。 「......铃铛将引导使用者的灵魂完整地进入灵界,并尽力补全记忆中关键的缺失。」 说实在的,她近期遭受过最残酷的攻击,就是这铃铛弄出来的。 铃铛让她想起了作为孤儿,无人关心无人在意的那种悲惨,还让她想起了,弟弟的生活曾让她多么嫉妒…… 最为过分的是,从开始到现在,从儿童到青春期,每一件她想要忘记,也好不容易忘记了的尴尬事,全都被她想起来了,它们到底算哪门子的重要记忆啊! 好吧,她是有点在乎,有点太在乎了,所以全都想起来了,连带着所有关联的情绪,都想起来了。这种感觉真的,太糟糕了! 太糟糕了! 没人喜欢这种感觉。 就算是深渊的恶魔领主,也承受不住这种攻击。 几乎是一瞬间,塔兰哭了,哭泣着永恒的痛苦。 他陷入了回忆,冲击性的记忆让他持续流泪,只能用最激烈的言辞辱骂自己,缓解存在的耻辱。 果然,人总是清楚,什么东西最能伤害自己最深。 对自恋狂尤甚。 林温不知道塔兰想起了什么,但看起来没有一件好事,他不想活了。 他说自己不想活了,不配。 提示板弹出灵魂复写率增加的通知时,她竟然怀疑自己的做法是否不太人道。 她彻底击碎了自恋狂塔兰的人格面具,这家伙被羞耻的回忆击倒,被迫面对起自己的每一个缺陷。他显然不像自己曾经认为的那么强大,他承受不了这一切,他第一次挨这种骂。 这家伙是真的不行,林温感慨道。要知道她都没有哭。 她本想乘胜追击,多骂他两句,可看起来是没必要了,这家伙呜呜囔囔地融化成一滩烂泥,暂时退回了地狱。 到账333积分。 现在,她手上有565了,这钱真好赚。 而且,她还复写了塔兰百分之十的灵魂,这让她获得了这位恶魔领主的一个能力。 「---纯洁收割进度更新---」 塔兰:灵魂复写比率10% 已达成:第一次被彻底摧毁自信 ...... 特殊效果:获得塔兰的能力“共感之眼”。当你看向某处时,可操控在场的其他人,使之与你视线统一。 唉,没用的家伙给了一个没用的技能。 林温无话可说。 果然,那天他就是用这种低劣的技巧,让全班人都在看她。 林温不知道这能力对她来说有什么用,她又不搞诈骗。 这时候,加雷斯走了过来,他来得太慢了,恶魔根本轮不到他解决。 加雷斯检查了她的状态,说她没有被深渊腐蚀,刚刚的恶魔能量受限,无力使用更强效的契约。 他又顿了顿,表示温不应该和艾略特这种骗子交往,那家伙根本没有使用本体到场,以至于自己无法彻底杀死他,只能看着他逃跑。 艾略特显然难以忍受这种评价,他再次出现了。林温给到的命令很明确,拖住加雷斯就行。他不顾一切地使用剩余的术法,继续着攻击。 这两人又打了起来。 哎,还是这种事,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会彼此憎恨呢? 丹尼尔的想法她勉强能猜到,他已经表达过一些自己的看法了。可珀西,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呢。 叹息着的温忽然注意到,酒馆的角落出现了一位老人,正对着她孩子一般微笑。 又见面了,老人和蔼的语气中透着恭敬,询问她是否愿意,听他讲一个故事。 感觉像诈骗,但也好,她想了一想。如果对方是要诈骗自己,那说明自己在某方面有价值。 她不清楚,吸引对方的,到底是什么价值,到底她身上还有什么,自己都不了解的过去。 “好的,请您讲吧。” 她尊重地点了点头,在老人对面坐好。 缠束的思念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贵族女孩,她的母亲是神庙的祭司。在她诞生那天,母亲拿出了庙宇中失窃已久的圣物,只为给女儿祈福。 这显然是有预谋的监守自盗,母亲用最夸张的话语进行着祈祷。她吟唱,如果神灵要赐给新生儿智慧或浪漫的灵光,请不要看向别处,面前的孩子才应该受神眷顾。 受祝福的女孩出奇地聪慧美丽,等到她长成了女人,人们很快发现,整个罗马只有她受到厄洛斯的偏爱。城市里传唱着诗篇,说她有叁百个情人,她不在乎这些男人的高低贵贱,只要合她心意,她就乐意凌虐他们的身体和爱情。 这位高贵的女人有着同样高贵的兄弟,她的兄弟是一名政客,时常受到执政官的言语攻击,她在意着自己的兄弟,为了家族的前途忧心忡忡。 某日,她得到了一个可靠的消息,罗马城内出现了神灵的使者,据说它售卖使人智慧的饰品,持有者在任何辩论中都不会落败。 没人知道使者到底是谁,护符具体又是什么样。高贵的女人依然相信,那物品必定属于她,正如其他美好的事物都属于她。 这一天是节庆日,市集的小贩比往常还要多,她带上了着仆从出门寻找。美好的日子,人们都穿上了自己最精美的服饰,想要替神灵播散祝福。 到底谁是神的使者呢?也许会是孩子,许多人簇拥在一个小孩的摊位前,孩子正免费分发彩色的织带。高贵的女子走上前,也想拿一条。孩子却说,这织带只对平民免费发放,贵族需要叁银币,才可拿上一条。 “平民能免费获得的物品,我却要付钱?”傲慢的女子转身离开,她不相信这样廉价的物品是她追寻的目标。 数日后,女子依然没有寻找到护符,她难免焦虑,不希望那件物品落入他人之手。此时有人传递给她消息,她已成死敌的旧情人正犹豫于一件物品,那物品来自于亚历山大的游商,她的旧情人还未决定是否付款。 高贵的女子迅速联系了游商,游商为她展示了一串无上精美的手链。游商说,金钱无法购买到它,女子只能用她手上最为耀眼的十枚宝石做交换…… “等等,”林温说道,“你不会是专门编了一个这么长的故事,就为嘲讽我不愿付进门的叁积分,却给那个契约爽快地掏了十块?” “然后这个故事的结局还是,女主角高价交易来的手链只是会发光的石头,小孩免费分发的绸带反而有真正的祝福。高傲的女主角做了错误的决定,连带导致她的兄弟被执政官永远放逐,她得到了终身的教训?” 她不想听这么难听的故事,相当苦涩地看向面前的老者。 “为什么要这样,这真的是个很烂的寓言故事。你想讽刺我就讽刺吧,我和她面临的情况不一样,不会因此觉得自尊受伤害。而且,至少这个女主角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之后也不会不开心的。” 温不喜欢老人脸上微妙的笑容,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维护自己的礼貌和尊严。 “噢,我并没有用她讽刺你。”老人审慎地表示着歉意,“故事有虚构成分,可这不妨碍她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历史人物,名为莱斯比娅。” “古罗马最伟大的爱情诗人只恋慕过她一个人,为她卑微地奉上比所有盟约都忠实的爱意,他对莱斯比娅的爱,是整个西方罗曼的基石。” “可是莱斯比娅身旁有许多人,她强势地对待她的男人们。她不在乎男人低贱还是高贵,她剥下他们的衣裳,在他们的身体留下残酷的印痕,她使用他们。” “所以,这才是你要讲的故事,对吗?” 林温可以断定,这家伙就是珀西的老师,恶魔领主福卡斯。他们的叙事风格多少有点类似,不直接说明情况而是讲故事的做法,也一致。 “不,只是顺带提到而已。”老人摩挲着自己手上的蓝宝石戒指,“莱斯比娅在世界上留下的记录不多,人们提起的总是,她是一个不贞的女人,不仅和亲弟弟乱伦,还碾碎了一颗伟大的,诗人的心。” “她和不计其数的男人苟且,而她的丈夫——那是另一个不幸的家伙,还是离不开她。他只能在莱斯比娅辱骂其他男人的时候获得一点幸福,以为只有自己和她有神圣的盟约庇护,能和她厮守到死亡的尽头。” “你说这个,是想教育我什么道理?” 林温谨慎发问。在老人开始抚摸蓝宝石之后,周围的气场有种奇妙的变化,有什么东西在压迫她的神经,也许她该退出了。 她握紧膝盖上的铃铛,考虑着要不要见好就收。 “噢,不必紧张。” 老人颇为理解地看着她。 “我只是想为我悲惨的学生传话,他自己无法开口。” “即使他固执地忍受着孤独,虚伪地说自己不再顾念任何人,可事情并不是那样的。” “他爱着某个人,他想被那个人记住,记住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就算找回记忆的她可以借由发生的一切,侮辱他,轻慢他。他还是会感到无上的幸福,只要她还记着他。” “因为他从来没有给过她别的东西,除了爱。所以,就算是受到辱骂,也等于他的爱情被她回想起,那份感情仍然存在——” 林温拿出自己的戒指,用净化的圣光烧融了老人的蓝宝石。 老人微微一笑。 他的身影慢慢淡去了。 从头到尾,他就没有现身,他的形象只是宝石的投影。 福卡斯已经遁回了地狱,任务只完成了一半。 这家伙还会再来的。 林温很确定。 不管怎样,现在两个恶魔领主都逃跑了,她想自己该回去看看了。 很多人都在围观加雷斯的战斗,她不打算过去凑热闹,直接摇了摇铃铛走了。 她回到了詹宁斯家。 “你需要帮助吗?” 就在她踌躇的时候,有人过来搭话了。温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艾略特是可以使用分身的,他的意识能同时操控多副身体。 就算他同时还在酒馆和加雷斯缠斗,也能在这边操控哥哥的身体,像这样正常地和她交谈。 更别提,加雷斯还说,他的本体根本没有到场…… 等等,这是不是说—— 林温忽然意识到一个她悬置已久的课题,想要杀害苏莉温,却害死了她的犯人到底是谁。不得不说,嫌疑人之中,艾略特最有相应的动机和能力。 “你需要帮助吗?” 艾略特又问了一遍。 是的,需要。林温缓了过来,虽然她说话的语气有点不自然。 “你有万能钥匙吗?”她眨眨眼睛,“或者是各个房间的钥匙,我想去看看珀西怎么样了。” 她现在就站在珀西房门口,那家伙又锁门了。 艾略特没有多问,把主要房间的钥匙都递给了她。 他说明了每串钥匙能打开什么门。 很好,谢谢你。林温努力微笑。 艾略特轻轻点头,转身离开了,没有多问一句话。 她看着手上的钥匙们,做出了决定。 她决定去开丹尼尔房间的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她想他一定是在休息。 这个家,每个人的房间都很大,不过床总是很好找到的。 她靠近了床的右侧,发现枕头是空的。 她又蹑手蹑脚走到左侧,发现枕头还是空的。 不会缩在被子里吧,会闷死的。她悄悄掀开被子看看。 她慢慢动手掀开—— “请问——” 背后传来声音。 她吓了一跳,惊慌地转身,把他手上的水杯撞泼了。 室内很暗,窗户透出的一点光,让她看见他穿着睡袍,站在她前方。 伤口被包扎得很严密。如果不是渗了水,应该不必这么快拆掉,但现在,肯定是要拆掉了。 温感觉自己快哭了。 不是,他刚刚不是还很虚弱吗,为什么能起来自己倒水啊? 她已经体验到,只要用铃铛进入灵界,这辈子的尴尬事全都忘不掉了,那玩意会反复提醒。 她拼命进行着思考,这时候说什么比较好呢。完了,她为什么进来来着,确实没什么可靠的借口啊。 “想见到你,想看看你怎么样了。” 编不出什么理由了,她实话实说。 “而且,以前,”她破罐子破摔,“小时候我们不是还睡过一张床吗?” SisterDearest 当一个人挨饿太久,神经系统便会警醒起来,它加速分泌激素,让饥饿的大脑睡不着,连梦一场美餐都做不到。 这种远古时代便存在的生理机制,是为了提醒那些打猎不努力的家伙,没吃的就抓紧时间去觅食,不然死得更快。 只是,现在这个地方,根本没有活人可以吃的东西,找了也没用。 这个隶属于地狱的监牢,是座没有大门的古堡,悬在冥河的源头之上。 已经很久没有人会从窗户探出头,痴看水中的月影了,古堡的主人习惯了幽闭的生活,只觉得那清净的光芒是一种打扰。 最近,却有一位新来的少年,频频对着窗外眺望。有时他也低头,和古堡外周漂浮的亡灵谈话,为这寂寥的地方,增添了一丝无用的生气。 上一次有这种事,还是千万年以前,连那冷漠的月光都感到稀奇,忍不住投去注视。它细细观察少年漆黑的眼眸,猜想他所思所想。最后断言,他忍受不了太久孤独。 丹尼尔已在此待了四周,如今是第四周的第五天。 这一天又快结束了,什么都没做到,他收回目光,重新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忍受饥饿和寂寞。 “嘎吱” 有人推门进来,问他好不好,要不要喝水。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性,她手中陶土制的水碗是暗沉的米色,衬得她的肤色更加苍白。 冥河的水,也是天上降下来的,只要用合适的容器接取,接到的便是纯净的,人类可饮用的水。 她把水碗递给他,给他水喝。 甘甜的水。 丹尼尔犹豫了,他想和她说话,却没有叫她姐姐,而是叫她的名字。她坚决摇头,说不要那样叫,她抛弃那个名字了,她决定了。 “叫我温吧。”她得意地讲,“这几天,我找人推演了一下,等我回到人间,我会有妈妈,她会给我这个名字。那人还算到她会离婚,所以最后,我和一起她姓林。” “好的,”只一瞬间,他的眼里有了久违的光彩,“你决定了是吗,那我们可以一起去那个通道——” “我自己会有办法的,你不用管,”她说自己不急着离开,只是动了相应的心思,“如果我跟你出去,整个空间都会失控崩塌。等时间到了,你自己走吧,不要留在这里了。” 她的口吻不容置疑。 “好的,温。” 他勉强地笑笑,表示记住了她的新名字。 温揉了揉丹尼尔的头发,问他是不是睡不着。 “要和我躺在一起吗?” 她毫无心理负担地问。 是的,她已经在这个空间度过了许多岁月,她敢说自己相当老成。即使看起来都是十六七岁,面前的人和她一比,仍然只是孩子。 何况,这是她的弟弟,没什么好介意的。 没听到回答,她自顾自躺下,靠在他身旁。 感到他呼吸停了,她抱了抱他。 拥抱的时候,神经系统会感到幸福,它加紧分泌内啡肽和催产素,纾解人体的紧张和痛苦。 他依然绷紧着身体,但她没有放手。拥抱总是好事,何况她弟快饿死了,一个人熬,很痛苦。 “很饿的时候,可以咬我的手臂,下口轻点。” 她不像是在开玩笑,主动拿手给他咬。 “不行,万一真的咬你了怎么办。” 他立刻拒绝了。 即使他的身体轻轻颤抖,好像后悔自己没有多犹豫几秒,再在犹豫中答应。 “我会出去的,到时候就没事了。前几周也挺过来了,我不会饿死,我只想要你完好地离开这里。” 他努力发出声音,想要她听。 没谁回应。 过了很久,有人搂过他肩膀,有人靠近了他。 这人狠狠咬了他一口。 好痛,他强忍住没有叫。 “我知道你肚子饿得痛,但是痛上加痛,就不那么痛。” “你可以咬回来。” 她真诚地邀请他。 “不好,”他声音吃痛,却还要凭着理智说话,“你太瘦了,我不能咬你。如果你变健康了,再和我说这个。” 噢,又是在劝她离开,她说她不知道,她还在犹豫,她还留恋。 但他是对的,总有一天,她会走,会忘记这里的事情,开始新的生活。 “我感觉,我被这个地方改变了太多,都不像我自己了。” “因此,走之前,我希望理清楚我和珀西之间的问题。这有点难,我暂时走不掉。” 她捏了捏弟弟的脸,叫他不要摆出这副表情,她会找到办法的,不需要别人帮忙。 “你好好挨饿吧,是你自己要来的。” 她笑嘻嘻地,继续揉他的脸。 “我会送你走的,不用担心我不跟上。” 她说,等到要走的时候,她会从秘密隧道逃跑,逃到过去的某个时间点,重新去做一个小女孩。 所以,等他出去了,如果能找到一个叫做林温的女孩,那也许就是她。 “但你还是不要去找了,”她又说,“珀西会发现的,这样很麻烦。所以你不要去找了,也许我会来找你。” “到时候,等我主动来找你。” 她说着大话。 “你想起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丹尼尔问林温,问她记起了什么。 “呃,你说睡在一起吗,”温没想到还得就此展开讨论,“好几次,比如野营的时候?我们住一个帐篷里。” “还有,以前我偶尔跑过来,说想和你聊天,其实只是想躺在你卧室的床上。它真的很软,比我躺过的所有床都软,那时候你还很小,十岁左右吧。” 这实在是把自己的形象越描越黑,林温赶紧转移话题。 “不过,很多关键的事情我完全没想起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以前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这样。等下,你别告诉我,我真的不想听。” 温紧张地说。 “嗯,我明白。你不喜欢那个名字,孤儿院起的。” 他声音很轻。 轻到她不仔细听,就要落到地毯上,发不出一点声音。 “哦,这样。也是,”她顺手打开了床头灯,在黑暗里聊天怪怪的,“我现在的名字就挺好的。” “你还是得叫我温。” 她确定极了。 丹尼尔点了点头。他瞳孔照进了台灯的光,可还是暗暗的,他状态很糟。 他说没关系,只是看起来不好,艾略特的术法起了效果,外伤不怎么严重。 骗人的,绝对是骗人的,就算本来还好,伤口被她泼了水,也会感觉很难受。 “对不起,”她道歉,“我帮你弄吧。” 没事,他摇摇头,说他自己会解决。 慢慢地,他转过身,朝向侧柜上的操作台,准备更换伤口的敷料。 她问自己该怎么帮忙。 他说不用。 他很明确地说不用。 “无菌手套的尺寸不适合你。” 他又一次确定地拒绝。 好牵强的理由,可是也不好反驳。 “那你要我出去吗。” 温交叉双手。 “你不是说,需要见我吗。” 他平静地拆掉被打湿的敷料,装进了密封袋。 是吗?温自己都不记得了。 她确实有事情想聊,可聊什么好呢。 其实,她没有想起特别多关于丹尼尔的事。他倒是经常作为某些尴尬场景的背景人物出现,在普通的回忆里,反而不太多。 过往的生活中,也许她有尽力和他好好相处,可那都是些普通的日常,褪色的回忆,最鲜明的挥之不去的烦心和忧愁,大都和他无关。 一开始,她总是紧张地扮演一个好姐姐。他能说近乎完美的中文,是她身边唯一可以顺畅交流的人,她希望他需要自己,这样她就有容身之处。 嗯,这是最开始,但这个阶段好像很快就过去了。残存在她印象里的丹,通常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看起来那么安静,却总坐在她身边,和她说很多话。 可她也不太记得了,那时,都聊些什么呢?她很难把记忆中的弟弟和面前的人联系在一起,他们不太一样。 生活实在是离奇又充满巧合,从何说起呢。 那就,聊聊巧合吧,她问丹尼尔,会觉得奇怪吗,她和苏莉温的昵称一样。 “小时候,她一直让大家叫她苏莉,上到中学,才改变了想法。不过,我一般只用名字称呼她。” 他换上了新的医用胶带,他说自己已经没事了。 “你快点躺下吧。” 温帮助他躺下,卧在靠枕上,又手忙脚乱地掖好毯子——好吧,这都不是她做的,她没帮上忙。丹尼尔不想要她帮忙,他执意要自己来。 “既然你没事,那我去珀西那里了。” 他不拿自己当伤患,那她也不客气,反正他受得住刺激。 丹笑了。他目光带着笑,投向她又移开。 他叹气,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他扶起身,尽力坐直一点,试图正式地开口。 可这些行为牵动到了肌肉,揪痛了他的心脏。疼痛,他避开她的眼睛,安静地深呼吸。 “你想要我留下?” 她问他。 温关上灯,在黑暗中换回了自己的身体。她害怕有人突然进来,解释不清,并不是什么别的。 “我们聊聊天吧。” 听不到回答,她从床的另一边爬了上去,不好意思躺着,她屈着腿,坐在毯子上,坐在他身边。 他没有动。 温戳了戳他的肩膀,确认他还活着。 “我有点疑惑。”她开口说。 其实更多的是慌张,或者说紧张,就像当年刚刚见到他,她踌躇,她思索。这个陌生的男孩,影响着自己未来的生活,她不确定该怎么对待他。 “我在想,我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们之间的事。你为什么为我做这么多呢,我不明白。” 仅仅因为,曾经是姐弟吗? 可是,那真的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至少他,早已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十几年的时光,他应该有很多办法,让自己不再孤独。 “你忘记的事情,就是不那么重要的事情,无所谓的。”他的语气和平时一样从容,“而且,本来也没有什么值得一说的。” “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只是从一开始,你就很重要。” 对待他们的方式 seb ook 8.c om 某些人说:“你非常重要。”只是为了道德绑架,洛拉就遇到过这种情况。 “真的,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喝得太多了。”洛拉抱怨道,“我只记得我的前前男友站在我面前,和我说,我是他最重要的人,然后他下跪了。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坐在这?” “他向你求婚,你拒绝了,同时用酒瓶敲爆了派对上每个男人的头,唯一一个没进医院的是因为他太矮了,你没控制好角度。” 丹尼尔简要地回答。 “噢,我有点想起来了,我是该戒酒了,我向你发誓,我以后一定不喝了,真的。最开始,我在另一场派对,已经喝得很醉了,不知道谁和我说,我应该去另一个派对,专门为我准备的,我应该去。” “我平时不会犯这种错误,但我真的太醉了。不过无所谓,我以后不会再喝了,冥冥之中我感觉到,我已经达成了醉鬼的最高成就,这条路我走到了尽头,我不会再来了。” 洛拉萎靡不振地抬起头,马上又垂了下去,宿醉压弯了她的脖子,但她坚称自己的思维很清晰。 “说起来,你为什么在这。”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是出了什么事吗?” “你的前前男友,”丹尼尔的语气稀松平常,“邀请了数家媒体到场,他显然希望制造一点新闻。不过我想唯一的新闻,会是他因为伤病,需要取消那几个为数不多,又履行不了的片约了。” “好的,谢谢你哥。”洛拉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你有照片或者视频吗,我想看下我作为醉鬼的最高点是怎样的。” 洛拉欣赏了一番自己迅捷的出手速度,并指出了打人最顺手也最结实的那一款酒,表示应该多买些存起来。丹尼尔拒绝了她,因为她刚刚说过自己再也不喝了,如果她需要武器,可以备些更实用的。 “好吧,”洛拉沮丧地讲,“但你知道,这是一种战略储备,说不定什么时候能用上,很多动作戏都发生在酒窖。” 丹尼尔说他会考虑一下。 “你总是,很靠谱,下次还打你电话。” 她喝了口他递过来的水,呃,不是纯水,是透明的椰子水。经典的宿醉解药,她给很多人分享过,总算有人记得。 “其实你没有必要,和那些男人建立太确定的关系,这会给他们幻觉。” 记性不错的家伙如此说。 洛拉诧异地放开杯子,丹尼尔把它接过了。 “天哪,这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应该说的话吗?我们之前好像很少谈论这种话题,原来你的意见是这样的吗?” “不,这确实不是我了解或者关心的那种话题,我只是从你的利益出发讨论这件事,并不是在阐述我对恋爱关系或者婚姻契约的看法。”看更多好书就到:y u ti 8. co m “那你有什么看法?” 洛拉一下清醒了许多,拿回杯子又喝了一口。 “我没有什么看法,正如圣保罗所言,如果有足够的神恩,便不需要与他人结合。” “不,你应该对我好点,和我说点真心话。你都见过我人生最大的耻辱了,我的,前前男友。” 洛拉开始假惺惺地抹眼泪。 “你想听什么?我在这方面确实缺乏感悟,我既不理解为什么完全不一样的陌生人会爱上彼此,又难以想象人与人之间存在互相补足的可能性。” 他从来都是这个态度,洛拉没听到任何新鲜话。 “噢,我不是在谈论那种东西。”她瘪了瘪嘴,“我不是在说那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也不是在说什么命中注定的伴侣。毕竟这个话题是你开启的,你先说的,你说我不应该给那些男人一个确定的身份。所以我也在问你,这种更轻松的关系,你能接受吗?” “不。” 他没有犹疑。 “我不至于让自己处于那种境地。” 洛拉撑着头,想了一想。 “我明白了。” 她笃定地判断。 “你肯定,你肯定有一个喜欢的人。不然你不会代入到被选择的那一方。这很不正常,你明白吗,这一点都不正常——” “是啊,有的。” 他没有避讳。 洛拉很震惊,但她极力不表现出来,她凑到丹尼尔耳边,问他是不是有夫之妇之类的什么情况。 “不算吧。” 他说。 那为什么?洛拉疑惑不解。 “你不是又在搞什么自我奉献自我牺牲的戏码吧?”她不太满意,“没必要总用宗教的那一套绑架自己,你可以过得自由一点。” 洛拉问他,难道这样就开心吗? “不开心。” 他承认。 “只是,我觉得爱情不是她或者我,能给出的最好的东西。” “在她不需要的时候那样做,会是一种负担,会太沉重。” “你对我也很重要。” 林温信誓旦旦地说。 她瞧了对方一眼,担心他不怎么相信。 “我刚从灵界回来,帮你把那两个恶魔彻底赶走了。” 还好她有论据,她付出了行动,谁都不能说她不真诚。 林温回忆了一番情况,原本她略去了加雷斯的事,可讲到老人的寓言时,还是无可避免地提到了他。 丹尼尔只是静静地听,偶有的发言也像是在附和她的情绪。 “说起来,你认识加雷斯吗?” 都聊到这了,林温干脆转向更有探讨性的话题。 “你怎么看他?” “Seems sketchy to me.” (我不太了解他。/他很阴险。) 他的回答很简练,但温并不确定,这话在当前的语境下是什么意思。 “呃,你能不能解释地更具体一些。” 她想要更充分的描述,用于丰富她讽刺加雷斯的语料库。 “Sketch-y,对我来说,就是看到一幅简笔骷髅素描(Skull Sketch)的感受。不确定画的是什么,但大概率不会是什么正面的创作。同时,你们这个世代的人,总把sketchy用于形容年长的阴暗家伙。这也很形象,加雷斯总是希望旁人认为,他就是那个最有经验,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家伙,不是吗?” 好吧,这解释地有点太详细了。 “所以,你算是认识他?” 她试图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上去,她很难想象这两人见面是什么场景。 “见过几次,他母亲有时候带着他一起出现。” 他又不愿多说了。 好吧,总聊其他人也怪怪的。温煞有介事地关心起他,问他最近怎么样了。 “比我期待的好一点。” 他拒绝分享细节。 她有点想生气了,为什么今天他话最多的时候反而是说到加雷斯,怎么能这样? 既然如此,她也只好继续说加雷斯的事。她确实挺烦恼的,加雷斯为什么还是一副想找她复合的态度,他到底是什么动机? “其实我隐隐约约察觉到,他就是把我当作必须拥有的战利品。但我又完全不是什么显眼的trophy girl,搞不懂他。” 她期待丹说点什么。 “我的看法可能有失偏颇。” 两人对视了一眼,他用一种柔和的谦卑望着她,他说自己的意见或许很无聊。 “没事,你讲吧。” 温怀疑,他的想法很复杂,可她又有种奇怪的预感,他会说些,绝对不讲给别人听的话。 于是,丹尼尔开口道: “我猜测,像他这样的青少年,和很多成年人一样,其实都在追逐一件事。” “To be a man, the powerful one(成为掌权者)。” “实现这个目标的有效方法,前人已经铺垫地很清晰了。你必须明确身边的人对自己有什么价值,再高效地利用他们。也就是说,你先要弄清楚自己需要什么,再学会给人们贴标签。最后,精确地把他们放在对应的位置里。” “同时,如果有些人无法被贴上标签,或者逐渐不符合任何标签。说明你用不上这家伙,没必要把此人留在身边。” “而我们已经确信,他就是这种人了。如果他认为自己还需要你,说明他在某方面为你预留了一个位置,能为他所用。” “掌控权力,就是排除种种不可控因素,从而控制所有事情。掌权者不会因为你的特别之处需要你,爱你。就算看起来是这样,也绝对是因为你的特别之处,满足了他们某种既存的需求。” 他言尽于此。 嗯…是这个道理。可现在她也不能完全和那家伙一刀两断,还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林温实话实说。 “那就更简单了,你可以想想,你既然用得上他,把他放在什么位置最合适。” 他的话语出奇地冷漠。 林温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她早就知道的,这家伙心里满是谋算,也许她得想想,自己被他放在什么位置上。 这种话不可能主动问,她还需要时间观察发现。 可惜,她的想法很理智,嘴上却没有把门,她开口便问: “那我可以利用一下你吗?” 完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刚刚她思维转得很快,她先是在想,她还用得上加雷斯,增加他的灵魂复写率还是挺有用的。随后,她想到自己还没从丹尼尔那得到过半点好处,那百分之十的进度,没带来任何有用的加成。 丹尼尔没有立即回答,他在等待,等待她说出具体的内容。 天哪,她深吸一口气。她说,那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他不需要做什么。 有时候,她会思考,想和他变亲近的那种欲望,是不是亲情的一种体现。也许,他维持的那种距离感,是正确的。无论是年龄还是身份,现在还是过去,很多事情,对于两人,都是不合适的。 可是,这些念头,真的有必要吗? 如果有,还是留给他烦心吧,不关她的事。 林温扪心自问,她没有那么高的道德感,也不懂那么详细的伦理逻辑。 至少,她想要吻。 而且,是那种,深切的,和之前有所区别的吻。 不止是利用他,还有,她想要吻他。 Kissintoconfusion “如果你不介意被我利用,愿意为我做点什么的话,我想,我们应该接吻。” 温相当纠结地发出了邀请,马上又努力撇清责任,表示她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我们花了太多时间讨论我的前任了,这实在让我感觉很糟糕…….” “考虑到你现在受伤很严重,其实做不了别的什么,接吻是一个很合适的,舒缓彼此心情的活动……” “如果在这方面,你没有什么特别需要遵守的戒律的话……” 完了,说太多了,而且毫无道理,还不如一开始直接强吻他,感觉成功率比这高。 温不敢直面丹尼尔的眼神,她严重高估了自己的口才,越说越绝望,还难以收尾。 “总之,我们接吻吧。”她硬着头皮讲。 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只能点题了。 “所以,你的首要目的,是用接吻覆盖掉谈起前任的糟糕心情?” 他语气轻松得让人生气。 “不,我的首要目的是,试试看感觉怎么样,如果不怎么样,你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她有点恼火了,可能是对自己,也可能是对他。 “那你会当作没发生过吗?” 他浅浅地笑了。 “不知道,如果很糟的话,我会假装没发生,也不会让别人知道,你不用担心,就这一次。” 她发现自己泄气了。 明明她不希望,只是这样。 “我做不到。” 他保持着轻快的语气,却连这个都拒绝了。 “如果对你来说,我的利用价值只限于这种程度。” “还蛮伤感的。” 完了,这怎么办,她感觉还有回旋的余地,可她真的不明白他的底线在哪里。 不对,她明明是来利用他的,为什么要在意他的底线? “你不能这样拒绝,”她据理力争,“是我在利用你,具体利用到什么程度,也是我决定的。如果你不满意,干脆说你不愿意被我利用就好了,而不是干扰我的决定——” 他吻她了。 他吻她,又把她裹进毯子,抱着她吻她。 毯子里,好温暖,这份热度让他的存在更加鲜明,他的心跳、脉搏,都覆在她身上。 他的吻很轻,沉重的是两人的呼吸,还有她不知为何,变得思绪纷杂的心。 “如果你不想要别人知道,也没关系。” 丹好像完全搞错了重点。 “所以——” “Let's keep this between us.” (“让我们保密吧。”) 他松开她肩膀,却在离开的时候,短暂地抚过她的下颌线。 仿佛是为了,让一只随时可能飞走的蝴蝶停驻。 “等,等一下。” 她要他别走。 “我刚刚说了,一下就行,可是你亲了我两下。” “所以,现在你欠我,欠我一个吻。” 无法去管这个结论是否有什么逻辑谬误,她匆忙地,又吻了吻他。 这同样是一个轻盈的吻,她却对自己感到失望。 明明应该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吻上更久,更深。可她犹豫了,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使得这个吻太短,太浅。 她的眼眶都变得沉重,可能是不想面对自己的失误。闭上眼,唇间残留着的感觉,却更加强烈。 还想要触碰他。 事情好像不应该这样结束。 “再吻我一下,好吗?” 她怎么也挤不出一个正当的理由,她只是想要。 察觉到她的态度,丹靠近了她。他用一种秘密的态度耳语道: “我想,我们可以接吻,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但是,你对接吻的定义是什么?” “我很困惑。” “我想知道。” 定义? 她不知道。 所以她只能捏造。 “显然,有很多种吻。” 她相信自己还挺专业的。 “但,它们之间,是有区别的。” “接吻,是一种身体接触,也就是说,这不是为了打招呼,而是,因为想要接触,对方的身体……” 想要接触,彼此身体敏感的地方。 她没有说出口。 “你的意思是,‘接吻’不是礼节性的?” 他问话的时候,温忽然察觉到,他一直轻握着她的无名指,在这个问题提出的当口,又触碰起她的指尖。 当然不是。她确定,就比如,接吻和亲吻是有点不一样的。 接吻听起来和欲望有关,两个原本无关的身体,交融在一起。距离感消失,边界消失,彼此接受着对方。 亲吻可以是很纯净的,亲吻意味着,两人之间原本就有一种温暖的共识,没有那么多暧昧的要素。 说着说着,她好像理解了他的意图。 他问的似乎是,她在把他当做怎样的对象去吻。 可她真的,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现在不这样做,会后悔。” “别在意那些细节了,就像我一开始说的,我只是,利用你一下。” “而你没拒绝。” 她停在这里,观察他,观察他的眼睛,其实她也想看别的地方,却总是会看回他的眼睛。 可能,她害怕他使用起浮于表面的语气和表情,所以她检查他的眼睛。 “好的。” 他的眼里有种习以为常的平静,可能只有她在为持续的对视紧张。 “以防你不明白我要的是什么,”温试着让自己的话语严肃起来,“我会示范一下。” 她再次坐起身,扶住他的肩膀,深入地吻他。 这个吻,给她一种特殊的感受,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意味着什么。 直到她的教学结束,他给出回应,他启开她嘴唇,碰触到她齿尖。她才发现,自己刚刚对他做了多么难堪的事,口腔是多么让人害羞的地方。 她感到潮湿,周围空气变得潮湿,她身体也变得潮湿。接吻,就像进入温暖的房间,被吻的人仿佛是一朵刚被放置到室内的,冬期的花。接吻让温度也变化,使得每一瓣花瓣都溢泌出热露,使得她很慌张,她发现自己想要他。 可是,她对他的利用结束了。 这个吻结束了。 像是对待孩子一样,丹柔和地摸了摸她的头,和她说她一个人出去会有些奇怪,他送她离开。 不,怎么能停在这里,可她想不到新的理由劝说他,也许她应该直接请求。 “你其实想要我,对吧。” 她绝对没把自己的欲求张冠李戴。 并未花时间惊讶或是掩饰,丹尼尔即刻的反应仅仅是,再自然不过的微笑。 “我想要的东西很少,但保全它们很难。” 他这样讲。 “今天的事,我只是想证明我可以被你利用,我愿意承诺。” “但我确实不该这样做,即使是你的请求。我不否认在你身边会让我感到幸福,可以后,我希望我们换一些更合适的方案。” 他为她推开门,他不回避她投来的眼神。 不对,不是的,肯定有什么东西搞错了。她感觉得到,这太明显了,不止是她一个人想要。 但没关系,她相信自己可以挽回一下,她会有办法的。 次日,温在洛拉的书柜里找到了一本书——《说话的精致艺术:怎样让人满意》,她认真研读了起来。 “你怎么在看这本书?” 洛拉的语气充满鄙夷。 “呃,那你为什么会有这本书。” 温说完就觉得不妙,这句话好像也说得不怎么样。 还好,洛拉从来不介意这种事。 “噢,这本书是一个蠢货送我的,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人发现它,我就可以奚落地讲起一个故事,表示居然有人送礼物送这种书。” 她抽走了这本书,告诉温不要再看了。可她自己倒是翻了几页,看完还颇有感悟。 “我一直在想,我们不是为了让人满意才开口说话的。如果这就是你的目的,那你永远都达成不了,总会有人不满意。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作为目标吧,这样至少能愉快地多说几句。” 她励志地拍了拍温的肩膀,就把这本书扔进了废纸篓。 “今天我们出发去马场对吗?”这是感恩节的第二天,温确认起计划,“丹尼尔和珀西没问题吗?我看他们都不是很好。” “噢,丹会去的,我确认过了,他没有残酷到让我一个人面对那些糟心的社交。而且那边空气更好,适合他修养。至于珀西,我看不出他有什么问题,他永远都是那样,欣赏并实践着一种生命力流失的美学。” 洛拉说别管这么多,带上狗去马场吧。她遗忘了那只才来几个月的狗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叫小丑(clown),温表示也没什么差,叫做丑丑(chou-chou)。 很好,这只名叫丑丑的京巴犬对她漠不关心,更没把苏莉温当成过主人,一到马场就撒了欢地往外跑,她不需要特别操心。 只是,苏莉温从小养大的枣色小马,正充满怀疑地看着她。林温随口瞎编的各种指令,都对它没有效果。别说骑马了,它现在完全不让她近身,还充满抵抗地摩擦着前蹄。 “需要帮忙吗?” 林温循声看去,说话的男孩笑容羞涩,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黑发,亚裔,他正熟练地穿戴着骑术手套。长相是那种可爱的类型,眼神也很单纯,和十六岁的丹尼尔相当不一样。 温回以一个得救了的抱歉微笑,在他安抚马的间隙和他聊天。 哦,他是和家人来的,中午的午餐会还会见到。 就算对陌生人有足够的戒心,现在的林温也有对付他们的自信。 不管怎样,她相信,和这家伙搞好关系,没有坏处。 受动物欢迎的人怎么会不可爱 “这是一匹很自信的小马,它有自己的想法。” 男孩告诉温,小马和人类是差不多的,都对情绪很敏感,她的小马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不过,它们毕竟是动物,理解事情的方法和人类不一样,如果你表现得有点害怕,它就会认为,现在轮到它来领导了。” “尤其是你有段时间没有来了,它会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变虚弱了。它看起来有点攻击性,其实不是的,它是想确认,你到底怎么样了。但你没有给出回应,它会有点焦躁。” 好的,不应该害怕。林温试着把手放在小马的脖子上,它没有抗拒,反而靠过来,轻轻用头蹭了蹭她的胸口,像是一个拥抱。 很快,小马和她都放松了下来,她甚至有点理解小马了,它好像在邀请她骑上去,一起出去玩一玩。 “谢谢你。”林温骑上马,忽然想起她还不知道男孩叫什么名字。 他回答,自己的名字是Skye,林温仔细问了问,发现他是中日混血,汉字名是宇宙的宙。当他说自己有个妹妹的时候,林温还有种不必要的忧愁,以为她不会得到更宏大的名字了。 可是她多虑了,妹妹叫作天音(Amane),不相上下,很公平的家长。 爱动物的人说话也温柔,林温感到和他讲话还挺自由的。他的睫毛和眼睛也都让人想起小动物,可怜可爱的。连他偶尔转头看向她的时候,也比他的小马要慌张得多。 林温发现自己对这类型还挺有好感的,就算有表演的成分也行。 要是某个人也可爱一点就好了。 她怀疑,那家伙根本没有过这种时候,所以演都演不出来。 一起在训练场地玩了一会儿,林温确信,自己和宙熟悉了起来,等下吃饭的时候坐他旁边也不突兀了。 气氛很友好,她问他的妹妹天音在哪里,她想交新朋友。 “嗯,”宙想了想,“她上午有些事情在忙,恐怕没法过来,下午我们叁个应该可以一起骑马。” 他说天音是那种很努力的个性,最近忙于准备重要的实习选拔。 “但她下午会来的,她很喜欢竞速。唔,如果要一起玩的话,我们可以先去那边那个更大的场地熟悉一下。” 林温点头说好,两人一齐下马,准备牵着马过去。 “苏莉温——” 有人在叫她。 是洛拉在呼唤。 穿着骑马服的洛拉比平时还要闪耀,她正朝温挥手。 林温要宙等她一下,她马上回来。 洛拉的表情难得的严肃,她说有件大事等着温去做。 “一个重要的实习机会,机密项目,大概和政治有关。反正我当初落选了,没搞清楚过那是什么。” 洛拉耸了耸肩,她说不管怎样,这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丹好像想和你谈一些更细节的情况,你去问他吧,他在这间屋子背后。” 洛拉指了指方向。 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去找那个一点也不可爱的家伙。 慢腾腾地走了过去,温看见五六只兴奋过头的狗正乱哄哄地聚在一起,丹尼尔在给最后一只带项圈。 “请问,你在做什么?”她询问。 “熟悉它们,我需要带这些狗绕场一周。” 丹忙于让每只狗都感到公平,它们都想被摸摸头。他并没有看她。 “为什么,它们都是哪来的?” 有只小狗走过来嗅她的手,林温也和它打招呼。 “所有来访者的狗都在这里,在自由玩耍之前,它们先得清楚秩序,熟悉场地——马场的主人梅芙希望我来做这些事。今天你的任务是,在她面前展现自己。她是货真价实的天界议员,通常在这里组织活动的是她的伴侣。但这次,她本人到场了。” 他说梅芙或许能给她提供一个重要的机遇——天界议员手下的实习生,不少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加顺利。 “今天早上我才得到消息,她明年的实习生岗位临时空缺了,需要一个新的人选。所以她叫上了一对兄妹来这里,是她学生的小孩。她也许想从中选一个,也许不。” “梅芙和我关系很一般,但这不会影响到你。她很高兴看到我们能展现一点家族爱——我为了你可能得到的实习机会,接受她的暗示,荣幸地帮所有人遛狗,带它们在整个马场绕一圈。” 原来如此。 听起来,有点像什么服从性训练。 从他的神情上,林温看不出不满。虽然她猜得到,这是马场的主人梅芙对他若有若无的一种羞辱,但他的接受状况很良好。 林温又仔细观察面前的这群狗,她只认识丑丑,可它不是一开始就跑走了吗? “是的,我刚把它们都聚集到一起。” 他看起来确实有点累,但他还是蹲下来,仔细调整项圈的位置。林温没怎么见过他这样穿,骑装很轻便,硬筒的马靴支撑性良好。 她忽然变得不想待在这里,问他讲完了吗,她知道自己要争取那个实习生岗位,可是具体要怎么做。 “梅芙会观察你们的表现,我想她最重视的,是你们与人相处的方式。” 他拍手叫一只跑远了的狗回来。 “她来自一个有很多兄弟姐妹的大家庭,中间的小孩。我想你对待珀西的方式也会很关键,来的路上我和他聊过了,他会尽力配合你。” 林温实在难以想象,丹和珀西居然还能正常地谈话,他们扭曲的兄弟关系,实在是不可思议。 “正好珀西受了外伤,你有很多办法展现关怀。” “或者别的什么,看你判断。” 听起来他觉得,自己割喉珀西还帮上了忙。 “好的,除了珀西,也许你还可以给我点建议,怎样能表现良好,讨人喜欢。” 温注视着他,他在帮一只过于活跃的狗整理绳子。 “你不需要讨人喜欢,”把狗绳都收好到手上之后,丹尼尔抬头看了她一眼,“你面对的是一个极其有权势的人,如果她需要从你这样年轻的下属那获得情绪,那说明她自己出了问题,或者她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 “那她为什么这样对你?” 林温没搞懂,来访者应该都算是客人,现在还是感恩节期间,安排他遛狗很奇怪。 “正是因为我不是她的下属,我在别的体系,通常不受她支配。如果我表现得屈从,她才会感到自己的权势在发挥作用,从而得到一点真正的乐趣。” 他对此没什么所谓,表示自己愿意遛狗,不必在意这个,别的事情更重要。 “我想她今天就会做决定,到底让谁成为之后一年替她跑腿的人。唯一有竞争力的是那个女孩,从小就和她很熟悉。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抢占了先机。” “我刚刚和梅芙谈过了,我很确定,她在寻找的是工作伙伴,一个和她相似,能理解她所思所想的人,而不是一个她在生活中偏好的人。” 他看起来相当有自信,林温可以胜过一个为此准备多年的人,也就是宙的妹妹天音。 可温的负担很重,她觉得,这样是否不太好。 丹尼尔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开口道: “你在担心什么,觉得自己挤占了亚裔的机会?也许吧,可那个女孩绝对要比你更‘美国’。早上我见到了她,她很注重这一点。不仅是因为她在这里出生、长大,而是她别无办法。” “许多人都喜欢和自己相似的人共事,就算口头上不承认。白人喜欢足够‘白’的家伙,如果看起来不像,只能在其他方面弥补。” “不要怜惜你的对手,这完全是对她的不尊重。而且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你必须成功。如果你的态度足够认真,她在下一次选拔里也会更有心得。明年她还会继续尝试,你将在那里等着她。” “要是你还有所迟疑的话,我必须说,你的前男友加雷斯在去年已经参与了这个项目。最近,他可能会得到一个更正式的临时职位。” “如果你失败了,他会听到消息。” “考虑到以上一切——I like our chance now.” (对我们来说,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很确定地讲。 此时,有只强壮的大狗站了起来,扯住他夹克的口袋,丹安抚地按了按它的头。 “我之后会发你一些更详细的文字版说明——” 他还想说下去,林温却想走了。 可能也没那么想走,主要是想气他。 “哦,文字版更好。其实那边有人在等我。” 她说,自己在和竞争对手的哥哥一起玩,应该没关系吧。 他停顿了一下,他朝着空无一物的地面闭上眼睛又睁开。 不,没那么复杂,可能只是眨眼而已。 “那你们好好玩吧,午餐会之前,记得看一下我的消息。” 丹和平时一样,毫不惊奇,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就这样,他什么也没多说,领着狗群径直离开了。 叹了口气,林温也准备回去,她想自己让人等得有些久了,应该走快点。 可是,在拐角处,她停了下来。 是珀西,珀西在角落里玩手机。 “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很不妙,无论以前是怎么一回事,现在的奴隶珀西为什么来偷听她说话? 珀西无法发出声音,他脖子上还有护具,只能打字给她看。 呃,原来他一直就在屋子里,从窗口听得到也看得到。 Abuse Me (虐待我) 珀西面无表情地打出这行话。 不是控诉,是请求。 “你需要不着痕迹地虐待我。” “梅芙想看到这个,我确定。” 他进行着补充。 他还真是来帮忙的。 这实在让温,很是震惊。 虐待珀西的入门级方案 在地狱永远不衰的黑夜之中,曾有一处比任何寂静都要静的地方。在那里,雾和雨旋转,席卷着城堡残酷的岩墙。 这厚重的屏障隔绝了一切,禁锢着一切声音。城堡的主人今日又烦心于跳动的烛火,熄灭了所有光亮。他坐在自己的书房,计划开始今日的阅读,却不幸发现,把蜡烛都灭了,就没法看书。 这很尴尬,他只能再把蜡烛点着。随着他轻轻一挥手,火舌全都激动地抬起,似乎有无尽的话语要对他诉说。 不是似乎,是真的要诉说,蜡烛是外界联系他的唯一渠道,烛光不停闪动,就说明有谁在一直呼叫他。珀西烦得要命,他决定不看书了,又把蜡烛全熄了。 这时候,蜡烛却不听话地亮了。 它们只有一种可能不听从他的命令,那就是有强大的魂灵即将来访。 珀西撑着额头,他谁也不想见。这几天,那群老家伙找他只可能是为了一件事,但他完全不想听。 来了也好,干脆明确地拒绝。珀西默许了这一行为,任由烛火涌动,灵魂从中逸脱而出。 可是,来访者的身份并不在他预料之中。 面前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黑发女孩,她伏在地上,双眼痛苦地紧闭着,她挣扎着想要站起,为此扶住了一旁直立的铁制烛架。烛架比她高上许多,顶上有烛台,托举着燃烧的蜡烛。 这玩意的重心实在太高,因着她的施力迅速朝外倾斜,蜡烛一一掉落,恰好都砸中了朝她走来的珀西的头。 好烫,钻心的烫。虽然这些蜡烛不敢烧他的头发,但融化的蜡液全都滴到了他脸上。不过没关系,只是这种程度而已,地狱的业火更烫。珀西稳住心神,想开口问话,试图站起的女孩却又撞倒了近旁的另一个烛架。这些蜡烛有了前辈的经验,全都机警地往前飞,完美避开了珀西,可无生命的铁制烛台还是不识相,暴力地砸破了他的前额。 好痛,真的好痛,珀西感到自己久违地有了生命的实感,为什么会这么痛,他痛得说不出话。 “为什么你没有流血?” 始作俑者的态度实在很微妙,她最开始好像想道歉,但在道歉前先变得惊慌,变得自我保护。 珀西说这不重要,她不应该先为无端打伤别人道歉吗,还是这世界的规则已经变了? “对不起,可是,你究竟是什么?” 女孩无助地讲。 她原本很紧张,在看到他的脸之后,紧张更是变成了内疚。可是,这位金发碧眼的英俊男人,伤口上流淌的并不是鲜血,而是晦暗的光芒,这让她的神态转向了提防。 珀西捂着脑袋,好痛,真的太痛了,他不想回答这种他本就不喜欢的问题,他不愿说话。 他指尖缠绕起黑色的雾气,用魔力填补着伤口。 “你是恶魔,对吗?” 女孩感到自己理解了状况,她做出了决定。 既然已经打伤了他,证明她有能力伤害他,她应该把他打得更惨一点,然后抓紧时间逃跑。 她抄起掉落在地上的烛台,用力挥向他。 女孩看起来很瘦弱,可在这个地界,力量只和灵魂的强度有关,即使她经验不足施力不准,把烛台砸到了地上,地砖也被砸出了一个相当可观的坑洞,证实了她的实力。 “你冷静一下。”珀西看着地上的大坑,尝试劝解她。他大体猜到了这个女孩的身份,相信自己没必要和她战斗。 珀西又靠近了两步,试图控制她的行动,女孩的反应却更快,她再次握紧手边细长的烛架,奋力敲打起珀西的脑袋。 她大概没什么打人的经验,只是下手很重。珀西低估了她的认真程度,躲过了前几次,最后还是被锐利的尖角刺中了头,他痛得跪倒在地上,女孩却还是不放过他,又一次开始挥击。珀西终于反抗了,他握住女孩的手腕,不让她乱动。 “我理解你的攻击性,真的。”他努力共情着她,“我也经历过你这种阶段,认为不先发制人,自己就会受伤害——” 女孩把指甲深深嵌入他的手背。 “但是,”珀西咬牙忍着,“我并不想和你产生争端,我会帮助你,我会送你回去,好吗?” “那你到底是什么?”女孩并不松手。 “一个和你一样,被困在这里的人,我不是恶魔,好吗?” 珀西认为自己没说假话。 女孩稍微镇定了一点,她推开珀西,谨慎地后退,并没有撞倒任何东西。 珀西长呼一口气,以为危机告一段落。 “你能不能证明,自己不会伤害我。”女孩的防范意识实在很高。 可以。珀西点头。 女孩拿出了一条捆书绳,应该是她刚从他新到的书堆那拆的,她认为自己有必要限制他的行动。 珀西觉得这个要求有点过分,明明他才是挨打的人。 可他又确实有点理亏,他清楚,自己确实要对女孩现在的境遇负一点责任。毕竟,怎么想都是他的支持者,把她引到了这里来。 更何况,这是他家,他控制得了局面,无非是让她情绪稳定一点。 珀西妥协了。 他允许女孩把他捆起来,捆到椅背上。 但是,她的打结技巧真的很烂,她还每绕一圈就把绳子抽紧,打一个死结,如果不是气氛不合适,他实在很想从实用角度给她一些建议。 “好的,我想我们可以谈话了。” 女孩放开了他。 “很抱歉,我习惯考虑最糟的情况,尤其是现在,我甚至都无法确定,自己是生是死。” 她的黑发黑眼,使她本就病弱的肤色更加苍白。 “你可以先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吗?最近,每次睁开眼,我都宁愿看见医院病房的天花板,起码我知道那是哪里。” 珀西说,这里相当于一个静闭所,没什么好说的。 “告诉我实话。”珀西的回答并不让她满意,女孩转而翻找出一根新的蜡烛。 很快,她右手浮现了神圣的辉光,她用这光芒点燃了蜡烛。 洁白的蜡烛,由圣洁的能量点燃,无法用通常方法熄灭。 连坠下的蜡滴,都那么纯净。 纯净,就像落下的新雪,总能俘获孩子孤独的心。 珀西确实没有想到,那几个恶魔领主所说的,灵魂能同时容纳天堂和地狱的力量,和他天生一对,因此必须一见的女孩,竟是这种风格。 超出他的想象。 此时,辽阔的马场上,有个金发碧眼的少年正自愿充当所有人的马童,就算被拒绝,他始终用混乱的手语表达着自己对养马的热情。这行为感动了所有人,大家都欣然把马交给他,挥挥手,就去参加不远处的午餐会。 “珀西总是一个人,他喜欢这样,但至少,我想他应该多和动物接触。” 林温很勉强地朝新认识的朋友解释着,为什么她要求珀西一个人把所有的马匹牵回马厩,同时命令他做好喂食和清洗工作。 她实在想不到什么在大庭广众下虐待珀西的办法,既然丹尼尔被安排照顾狗,那珀西就去照顾马吧,挺合理的。 珀西很配合,自从做了奴隶,他总是任劳任怨地扮演着受她欺负的沉默弟弟,永远不会有意见,极好地衬托出她的领导力。 不过,她心里仍有种奇怪的感觉,某种朦胧的印象告诉她,就算是技能效果,珀西的这种顺从,依然不是什么好事。珀西说不定有能力反抗,却选择容忍她的奴役。 大家忍受不了的,往往是那种没有目的也没有限度的痛苦。但如果痛苦是有期限的,而且可以望见忍耐尽头的美好结局。人们便会相信,这只是追逐目标付出的一点必要代价。 珀西又是在等待着什么呢?她不知道。对于虐待珀西,她也不是那么感兴趣,施虐受虐什么的并不是她的游戏,她想要的,从来都只是活下去而已。 以前是,现在更是这样。 她转过身,决定不管珀西,也先去午餐会。朝着那边走的时候,她却望见了已经遛完狗的丹尼尔,他坐在某处长椅上,困倦地低着头,明显比刚刚要更累了。 这让她心里突然有些别扭,她不想承认,可那种想法确实产生了—— 为什么别人可以欺负他,而她却还没有,欺负过。 内心的小小地狱 属于幽暗世界的恶魔势力,不是凡人能够抵抗的,与它们的争战,原则上是服役的天使和其他灵界掌权者的工作。 但有时,为了防止那些最纯净的灵魂遭到腐蚀,有些合适的无信仰者,也会被天界安排相应的工作。 某个不幸的女孩就陷入了这种境遇,她为了返回现实世界,必须不停地和恶魔战斗。胜利只会带来短暂的清醒,过不了多久,病床上的她就会再次昏迷,重返地狱。 “只要吸收一部分你的力量,我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了。”女孩这样说,“我不懂原理是什么,某种能量跃迁?如果你不想和我战斗,就主动给我吧。” 她对珀西的友好并不是很有信心,希望他能拿出点行动证明。 “所以,你的天使加护来自于你弟弟的祈祷。虽然你不愿意告诉他,但他对你的爱,的确给你带来了灾祸。对一般的信徒来说,这加护是种某种守护;对无信仰者来说,就仅仅是美好的祈愿。而你不一样,你能够使用他的权能,这让你可以和魔鬼对抗。” “再加上你并没有宗教信仰,能悄无声息地深入到地狱,这让天界看中了你,他们安排死亡天使和你签订契约,承诺延长你的生命。” “而现在,你被他们像耗材一样反复引向深渊,恐怕根本无法抵达那个承诺的未来。” 珀西总结了情况。说实话,他对此丝毫不意外,美国天界为了属灵争战,总是无所不用其极。珀西清楚,女孩的行动还是引起了恶魔领主的注意。其中,他的某几位熟人显然认为,把女孩献给他非常合适,这也是为什么,她出现在了此处。 “我当然可以给你一点帮助,”珀西相当平常地分出了些许力量,“但我不是恶魔,不确定这是否有效。” 他的魔力每七天就会再生,给一些出去,不会有任何影响。 女孩没有迟疑,她迅速接过他手上的光球,离去的步伐非常熟练,连道谢的时间也不预留,就把还想多说两句的珀西留在了原地。 安静,房间又陷入了安静。 也许他该遵循自己的日程安排,继续看书。这样,他就好像不是一个人,那种毒害心灵的孤独感也不复存在。 可珀西却不是很想看书,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悲伤。 他的场域,总算有位真正的访客到来,这访客还和他有种共通的不幸。可她既不想谈论这种不幸,又不在意他的孤独。 无须命令,刚刚还捆着他的绳子自动地松开,珀西缓缓站起,拿起女孩刚刚点燃的白色蜡烛,放在了手边。女孩恐怕没有注意,这是一件圣物,明亮的烛火映照出了,通往未知世界的道路。 足够纯净的天堂力量才能开启这样的通道,从而连接两边的世界。这个通道是安全的,如果女孩再次被召唤到深渊,天使的加护会再次把她指引到这个房间。 珀西不喜欢出门,对结交朋友兴趣也不大。他知道,如果把这根蜡烛熄灭,他就又能享受完美的独处了,这是他最习惯的东西。 可是,其它的蜡烛都被损坏了,熄灭掉最后一根,他就更看不了书了,既然如此,不如先过去看看? 珀西知道她去了哪里,他看得清方向。从一个囚人的房间到一个病人的房间,这种程度的旅行,刚好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很快,他迈出了脚步。 医院的温度永远不会太高,不然细菌就要畅快地进行繁殖,造成危害。走道里的白光也凉凉的,冷却人们的心。医院不是普通人会喜欢的地方。 丹尼尔早已结束了在这家医院的治疗,可这一年里,他还是频频在此出现。他不再是病人,而是来探访家人。 最近,姐姐的情况好转了许多,医生认为这算是某种稳定期,开始允许她在病房内看电视。当丹尼尔过来看她,她便会高兴地讲:“那就一起看动画吧。” 这很好,如果没有另一个存在在场就更好。那家伙也在看动画。他似乎不该一起看动画,更不应该朝向比他年轻的女性,制造那些多余的微笑和低语。 魔鬼总是否认上帝的博爱,要把自己装饰得尤其华丽。好像上帝创造出的整个世界,仅仅溶化在他一个人身上,好让不清楚危害的人去凝望他。 这种堕落的生物出现在这就是个问题,需要被解决。 距离丹尼尔发现这个擅自闯入的灵体,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但他从来没有对此人投以目光,也没有和谁进行讨论。据他所知,如果邪灵察觉到自己正在被关注,它们便会更想要彰显自己的力量。无视,是最好的态度。 每次进特护病房,都要接受检查,丹尼尔今天带了点心来,他给医生确认过了配料表,没问题。 他不声不响地走了进去。 “是酸奶蛋糕。”他拆开包装,蛋糕有一定分量,需要切小一点。 他帮助姐姐坐起来,接着就准备分蛋糕。 不过,拿出刀具之后,他想起还需要消毒,于是他走到病房的另一头,去取酒精喷雾。酒精蒸发需要时间,他像所有耐心不多的孩子一样,在病房里无聊地绕圈,时不时转动一下刀柄。 这很正常,考虑到病人的安全,是应该消毒。一切都很正常,就算他从塑料刀把中拿出的,是刻有铭文的银质刀具。就算他挥动小刀的时机过于准确,刚好刺中了一个猝不及防的灵体,也还是很正常。 要知道,很多孩子都会对着空气和假想敌战斗。何况他看起来,完全对这个灵体的存在一无所知。 嗯,这一定不是有意的,就算是,也只是基于单纯的直觉,例如虔诚的信徒对堕落的感知,并不是什么别的。 蛋糕很快切好了,姐弟俩一起看动画。年少的发明家主角们,在暑假漫无目的的冒险故事。他们既是继兄弟,又是同龄人好朋友。 “我们好像都没什么同龄人朋友。” 姐姐忽然说话了。 “我就不说了,你的同学都比你年纪大。” “如果你的同龄朋友变多了,我会很开心的。” 她随性地讲。 我也会的。 丹尼尔轻声说。 真的。 他其实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但他应该是这样说了。 新认识的男孩给她推荐了饮料,无酒精的热苹果酒,林温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接受这种香气复杂的饮品,但对方说这是这片郊区的特色。她稍稍尝了一口,啊,好喝。 眼里的世界一下变得开阔,脑海中的颜色也明亮起来,确实很好喝,自然的甜香。 温笑了,她和身旁的大家说,真的很好喝。视线移动的时候,她总算瞥向了隔壁那桌。 真好笑啊,全世界都大人小孩分桌。 她看见丹尼尔自然地微笑,他和每个人交流。他在好好地利用社交场合,获取所需的信息,应该根本没有余裕注意,她在和谁说话。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多余地在意呢,这样,很不好。 她不想被这种没用的情绪带跑偏,她应该专心于自己的目标—— 温看向了隔着两个座位的珀西,是时候正确地对待他了。 未知惊喜 餐桌上摆放着美妙的感恩节食物,劳作了半天的珀西刚刚到场,他显然饿得不行。可他对马匹的热情已然成为了话题,旁边总有人要拉上他讲几句。哑着喉咙的他好不容易打完字回应,饥饿的直觉就让他果断地朝向了奶油土豆泥,准备满满勺上一勺。 “不行,”温立即出言阻止,“你不能吃这个。” 她声音很急迫,一时间,大家都看向了她。温只能悲伤地解释道,她的弟弟因为喉部受伤,不能吃含盐量太高的食物。 “非常抱歉,原本应该是我去通知厨房的……都是我的错。” 其实,珀西并没被划伤食道,不需要进行饮食控制。 温询问起正在上菜的帮厨,厨房里是否还有未调味的食物。对方表示,没调味的只剩下一些海胆内脏,以及新鲜素食。 “非常感谢,这就足够了。”温高兴地说。无论是炖成烂泥的海带,还是无盐无糖的野菜沙拉,或者是富含营养的海胆内脏糊,都是非常适合珀西的食物。 “噢,洛拉,”温紧紧抓住了洛拉的手,洛拉刚走过来查看情况,她并不记得珀西受伤的具体程度,因此赞同了温的说法,“我记得你会在包里常备一瓶鱼肝油——”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鱼肝油是熬夜的必备佳品,还能促进伤口愈合,洛拉欣然提供了一瓶未开封的。林温对着厨师嘱咐道,这可以淋在布丁或者其他合适的减糖甜品上,防止珀西干喝会喝不下去。 难免地,两人都从珀西那里接收到了一个幽怨黑暗的眼神,不过他还是合作的,他没反抗。温沉痛地把自己不幸的弟弟交给了厨师,让他去后厨吃伤患特制午餐。珀西像个忧伤的影子一样消失了。 随后,林温帮可怜的珀西收拾了一下餐盘,就顺理成章的坐在了他原先的位置上,也就是那对亚裔兄妹——宙和天音之间。 好的,她的目的达成了。 她需要坐在天音旁边,和她聊一聊。 天音朝她明朗地笑了笑。这是初次照面的简单自我介绍后,她首次和温正面交流。 林温当然看得出来,对方在尽力避免和自己产生交集。天音到场的时候,温和她的哥哥已经坐在了一起,可她并没有坐在哥哥旁边。她只是礼貌地打了招呼,并友好地报上名字,就转身和一同前来的朋友们坐在一起。中间隔着的那个位置,恰好被姗姗来迟的珀西占据。 但现在,她不得不和温讲话了。 天音有种新英格兰女孩的标准气质,熨烫完美的卷发给人精心打理的印象,棕色的眼睛非常灵巧,能够恰到好处地调控情绪,显得她关切着你说出的每个字。 她的妆容很淡,但完美诠释了她的个人风格——她懂得如何强调自己的优势。 林温感觉到,和她做对手,估计挺可怕的。比起她那个有点纯真,相较于人更关心动物的哥哥,天音的情绪实在很难读懂。她看起来总是在鼓励你说下去,如果你想让她也透露点信息,她会说些无关紧要的,又转回你先前的话题,表示她真的对你感同身受,她还想继续聊下去。 到底要怎么表现,才能让人相信自己比她更擅长社交,才能胜过她,林温很迷茫。她最近才发现,很多人说话不仅不是为了交流,还会避免交流。因为未经准备就给出信息,是有风险的。 温有种疲劳的感觉,她很想打起精神,却又做不到。面前是个黑发棕眼的女孩,她以为自己有很多话能和她说,可是不行,对方防备着她。 天音口中的每一句话,都是单纯的事实,不带多少情绪。即使她选择的话题与热爱相关,她说,自己从小就熟悉这个马场,她热爱这里。 可当林温感叹起马场很辽阔,她只谈到马场的具体规模。当林温说起自己今天去了那些地方,她笑着评价确实很不错,那些建筑刚刚翻新。就算她的哥哥也加入对话,谈论起马,天音也只会颇感兴趣地询问,月初引入的赛级马后代到底怎么样。 也许她只是不想和自己讲话?林温闭上嘴巴,想要了解天音和朋友们怎样谈天。很快她发现,这个女孩有点谨慎过头,她绝对不说那种毫无准备的话,有时候你觉得她讲了几句好玩的,往前捋捋,就能发现她是在复述别人刚讲的话,不过是替换掉一两个形容词罢了。 这也太自律了,不像是在吃饭,像是在工作。 工作,还真是这样。林温提醒自己,她们在竞争同一个工作机会,天音努力展现着能力。 自己这能赢吗,温迷茫地查看起储存到提示板上的消息,丹尼尔其实只给她发了一小段话,他如此写道: 雇主是很贪婪的,他们期待的并不是员工做好自己的工作,因为这是分内的,工资支付过的价值。雇主总是想知道,员工有什么额外的价值。 梅芙手下的好员工已经够多了,这些员工不会说错话,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但她现在需要一个不一样的,她希望这个人能大胆地在各部门间走动,时不时说点不恰当的话,这样她自己就不必开口。 全天下老板都需要一个顶锅的,林温早就知道了,以前她在修车行的时候便体验过了,车修坏了总有她一份功劳。她继父总是说,顾客不应该打击一个对修车充满热情,却总是拿错零件的小女孩。这是一回事,可事先知道自己正在竞聘一个顶锅的岗位,还是蛮痛苦的。 “呃,天音,有件事我真的很好奇,”温强行拉近了距离,“其实我从小就常来这个马场,也在这里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头马,并把它养大。除了前段时间受伤,我一直来得很频繁。” “可是,好神奇,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我们本应该更早认识的,不是吗?” 温尽力让自己的表情足够悲伤,好让自己看起来只是单纯地在遗憾。 “哦,这个……”天音明显愣住了,她似乎没考虑过这一层。 林温其实完全是瞎说的,她对苏莉温养马的经历不怎么了解,但也知道那匹枣红小马是特意为了这次行程才移动了过来,这并不是詹宁斯家通常的马场。 “我其实,不经常来这里,”天音尽力微笑着,“但我确实很喜欢它,我经常听人说起…对吧,哥哥。” 天音的哥哥宙赞同地点了点头,他说有时候梅芙女士会谈起马场,妹妹总是很感兴趣。 林温可以看见,天音的表情总算有了松动,那大概是——“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什么都说。” 不管怎样,终于说到了关键,天界议员,马场的主人梅芙。林温偷偷瞟了梅芙一眼,却看不清楚她样子,这位议员个子很小,坐的又离她很远,根本看不真切。 林温热切地问了一大堆问题,想知道她们的交情到底有多深,天音似乎完全没预料到自己要说这些,她毕竟也不过是十六岁,不可能面面周到,她开始变得慌张,变得担心,担心自己说错了话。 还好,持续的闲聊后,气氛逐渐变得柔和,两人都开始轻松地微笑。是啊,大家都是十六七岁,没必要那么紧张。天音说了些梅芙的事,也多说了些自己的。 她们熟悉了起来。 在下午,林温和这对兄妹愉快地一起骑马,天音虽然没来过这个马场,但她技术真的很好,虽然没谁在和她比赛,但她总想比大家骑得都快。 她是个好女孩,温开始喜欢上她。 可是,如果自己真的赢了她,又该怎么面对呢? 她总觉得自己能赢,她表现得还不错。 “梅芙刚刚和我谈过了,”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晚餐结束后一段时间,丹尼尔过来找她谈话,“她决定还是让天音做她的实习生。” 他神色如常,并不失望或遗憾。 这样吗...这样也好。林温还是松了口气,天音理应得到她努力的结果。 “更好的是,我们还是得到了我们想要的职位。” 他露出一个真正愉快的笑容,当温对上他视线,他向她眨了眨眼。 “啊?” 温没听说过这回事,她错愕地看着他。 “你跳过了实习阶段,梅芙承诺给你提供一个职位,也有试用期,但更正式,和加雷斯的一样——” “等等,”她恍然大悟,“是不是因为这个你才不直接告诉我。” “不,虽然我一开始就提出了请求,可她说机会不大,所以我没有向你透露这部分情况,不过你完成得很好,她同意了。” 他看起来对加雷斯完全不在意,就算温接下来要和他做同事,他只是客观地介绍起岗位细节。 “不管怎样,你不说出全部情况,就是骗人。” 温很认真地看着他。 “你过来一下。” 她把丹拉进自己的房间,两人一直在她房间门口说话,他站在门外。 温没有关门,仅仅关上了灯,走廊的光线还能溢进来,她用手捂住他的眼睛。 “你骗了我,这很不好,你知道吗?” 他没有回话。 她也没有抬头看他。 “今天,就算了。” 她一字一顿地说。 “可是,回去吻我,好吗?” “别说话,”她又紧张起来,“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回去之后,我想去仓库拿点东西,我能用来防身或者攻击的东西还是太少了,你得陪我去找。” “在那里吻我,好吗?” 她不准他回答,这件事已经说定了,他不必回答。温把他推出去,锁上了门。 没有那么多理由,她只是想要。她贴着门缓缓坐下。 不想陷入奇怪的情绪里,干点正事吧。可她点开提示板,查看的还是相关的界面。上次接吻之后,丹的灵魂复写率提升到了16%,不过并没有新的效果生成。 这说明着什么?难道他和加雷斯一个性质,其实并不真心愿意给她什么东西? 谁知道呢,也是有可能的。 温觉得他一点也不大方。 又在马场待了两天,她和同龄人一起骑马,聊天,用双腿在草地奔跑。她认识了许多新的人,短暂而愉快的交谈同样有很多,记也记不清了。 是时候回家了。 丹尼尔没有和她们坐一辆车,他说自己有事要绕路去别的地方,不知道真的假的。珀西吃了几天流食,意志变得相当消沉,连手机都不用了,只盯着窗外发呆。 等到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林温在仓库门口等着,她给他发消息,要他本人过来。 他回复,他查看过库存,确定没有什么她能用的东西。 怎么这样,连加雷斯都给了她戒指。 温不快乐地反驳。 “到书房来吧,我找到了别的武器。” 丹出现在她身后。 她吓了一跳。 可他没有道歉,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不声不响地往前走,朝书房走。 不知道会是什么,会有什么。 她在心里想。 男人之间的谈话总是无聊无趣无关紧要 由于斗殴事件高发,使用灵界酒馆的卡座需要登记基本身份信息,不想写名字的话,提交一个可核实的身份也没问题,有个简易的检测器能即时判定。加雷斯在前台确认了预约信息,联系他来的确实是一个地上天使,没问题。 虽说这个行当的智力下限最近刷新了他的认知,但至少天使身份是难以伪造的,对方会受限于戒律,不能对基本事实撒谎。 加雷斯倒也没有多相信基督教的道德,只是,对方说他是温的弟弟,这种事做不了假。毕竟手足之爱,是这个宗教的核心概念之一。 走进半封闭的卡座,对方的样子却和他想得不太一样。在十五六岁的青少年之中,很少有这么自信的亚裔男生。尤其是他有双易于沟通的眼睛,还懂得如何恰当地微笑,这往往说明,此人对这个世界的规则掌握得很好,他游刃有余。 这个黑发男孩友善地说,可以叫他丹尼尔。经典的名字,由此能联想到许多漂亮的人,很难点清。这人也一样,你能从外表理解他的自信。 丹尼尔表示,正如之前联系的那样,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聊聊他的姐姐。 “我们一直分开居住,即使小时候关系很好,可一切已经变了,我想她并不在乎我。尤其是最近,她又有了新的身份。” 丹尼尔的微笑中看不出悲伤,只在句尾的停顿中表露出孤独。 “这可能就是你没有听说过我的原因。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感到,她不愿意和我扯上关系。” 丹说得很像那么一回事。毕竟加雷斯犯了个大错,他完全没把他和苏莉温的哥哥联系在一起,这让他编什么都行。 加雷斯稍微别过了目光,似乎略有所感。他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还好,我至少听说过你,偶尔她还是会和我分享一点自己的生活。我很希望能和你讨论最近发生的事情。”丹尼尔难过地点头,他理解姐姐有自己的想法,而他不能控制。 说起这些似乎让他感到压抑和茫然,因此他并没有展开讲自己对加雷斯了解多少。他最终沉默了下来,他很安静。 冷场不是加雷斯的习惯,他只能主动寻找话题。丹尼尔似乎也对和他聊天挺有兴趣,两人默契地推进着话题,各种无关紧要的话题,就比如和希奥多有关的事情。 “你的那位同僚惊人地缺乏洞察力,但女生们好像把那理解成一种温柔。” 加雷斯明显不高兴,他低垂的睫毛掩盖不了愤怒。愤怒在他金棕色的眼睛里那么明亮,使他看起来无比敏锐。 “是的,有时候无知,给人一种无害的感觉。” 丹尼尔同样沉下了眼眸。 都说到这了,免不了又提起温,两人一直在避免这点,即使是为此而来,这个话题还是略显沉重。 “她不应该被困在苏莉温的身体里,那不适合她。” 加雷斯先开口了,他罕见地对新认识的人说出了真心话。 “那个身份,是完全错误的,她只能是她自己。” “确实,身份决定着立场,立场改变想法,她会迷失真正的自己。” 不管心里是不是这样想,丹在口头上肯定着他。他又问起那个转换符文的事,询问着那是否可能成为一种长期方案。加雷斯坦诚地说明起了设计思路,以及潜在的副作用。最后他总结,这还是不可以,未来需要有别的办法。 “你一定能理解,这样下去会有什么后果。你也得修正这件事,” 加雷斯相信,对方和自己在这件事上有着默契。 “我正在尽力,但这需要一点时间……” 丹尼尔解释着,天界的手续很复杂,但他已经在行动了。 他的方案并不让加雷斯满意,没什么好谈的。加雷斯认定自己完全掌握了情况,因此决定退场。他客套地和丹尼尔说,有事再联系。 丹尼尔用回应的笑容送别了他,并未开口道别。 …………… “你的策略就是和加雷斯一样表现得像个混蛋吗?” 艾略特忽然出现在对角方向,他认为刚刚的谈话极其多余。 “你所说的找加雷斯谈谈,只是这种程度的事?” “那你要看什么,我和他吵架吗?” 丹尼尔冷淡地讲,自己对此不感兴趣。他现在看起来完全是少年,少年的冷淡总像是赌气。可他说的话又过于复杂,上扬的嘴角又总是带着讽刺。 “人与人之间,永远会有冲突,因为大家总是倾向认为,自己是更正常的那个。我们时不时会因对方的想法而惊讶,但很少会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惊讶。如果想清楚了这件事,也就明白了交涉的关键要领。” “那就是,如果你表现得和对方很相似,他会更容易相信你也是正常人,就更可能听取你的诉求。刚刚我只是尽力表演地像他,和他感同身受罢了。” 很明显,他对着加雷斯瞎编了一大堆话。例如他绝对不认为自己已被姐姐抛弃。 “我的诉求是,我需要知道他的想法,需要了解他想做什么。现在,我确信恶魔武器的契约正在他手上。我猜这周末他就会行动。到了圣诞季,灵魂和肉体的关系会进一步增强,他显然等不了一点。我试图说服他,承诺我下周会有动作,他的态度是,这太迟了。”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确认这种事,加雷斯这种控制狂还能做点别的什么?如果你不是这么谨慎,现在也不用过得这么可悲。” 艾略特的发言,正式开启了两人之间的冷嘲热讽。他们竭力地对彼此的性格进行攻击。最后双方都承认,花时间在这里侮辱对方毫无意义,可丹尼尔还是要多说几句。 “说到底,你最了解他。你才应该去和加雷斯交涉,你们一定更谈得来。” 丹尼尔微妙地恭维起艾略特的思维方式,他很清楚这种恭维令人反胃。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武器离开了你以后,第一个投奔的就是他。适应一个新上司总是很难,还好,你们相似。” 这话实在让丹说了个痛快,他甚至露出了一种符合外表年龄的幼稚微笑,即使他内心根本不为此高兴。 书房里,林温难以置信地拿着丹尼尔给她的镰刀,他说这是违禁品,如果没有杀死对方的决心,最好不要拿出来。 “既然是违禁品,被发现了会怎么样?”林温还是想做个好公民的。 “可能我的朋友乔纳会遇上一点麻烦,购买记录在他那里。”丹尼尔又适当补充,应该问题不大,乔纳自己花点时间就能解决。 “可是,那是你们的交情,我甚至都不认识他。” 林温提醒他,自己还得联系乔纳的妹妹,拜托她教导通灵的术法,她不想把关系搞糟。 “他并不是因为友谊的交情帮我代买的,这是金钱的交易。”丹尼尔耐心地解释着,“如果账是从我这边走的,会有更多麻烦,所以我在公开拍卖里拍下了合适的物品送给他。而这把镰刀的收货地址填了他的,货到付款,他接受了交易。” 啊,怎么这么麻烦。不过镰刀确实很帅就是了,附魔的效果华丽,收放自如,令人满意。 她兴奋地把玩起来,四处挥动,虽然丹尼尔没有阻止,但在书房里乱砍不太好。她很快跑到了后院没人的地方练习。 好像忘了什么事情,到晚上她才尴尬地想起来,她和丹说的那些暧昧的话,那个一时冲动的约定。 可能他就是要让她忘了,温有点生气地想,是觉得她记性很差吗? 完了,确实记性很差,她意识到明天又要上课了,她的物理学论文还七零八落的,没有推导完。 现在补,应该来得及,她决定放弃一点睡眠,没什么大不了的。 突然,她收到了消息,是艾略特发来的信息。 “嗨,我不确定你有没有使用别的方法,但之前在课上我们讨论过的那个推导方案,我完善了它。这毕竟是你的思路,我想应该给你看看。” 哇,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题目发下来,她和艾略特简单地讨论了几句,可之后死活也想不起来当时的具体想法,所以一直卡在这里。 得救了,这节省了她的时间,能按时睡觉了。 可是,艾略特这人,总是很及时呢......她还是有点睡不着,思考起复杂的事。 也许应该更了解他一点,谁知道呢?他说不定,大有问题。 掠夺他的呼吸 p owenx ue 6.c om *可能有点多余的预警:本章含少量?轻度的男角色窒息描写 感恩节假期结束后,已经是周四了。本周的慈善物品她一早就拿到了,可还犹豫着要不要用。林温又阅读了一遍说明,感觉这玩意越看越有用。 「本周慈善物品包: 忠诚绕颈绳 (价格:免费 回收价:1积分) 主效果说明:请在公开公正的协商后取得对方的同意,再将本物品套在其脖子上,并适当收紧。收紧到合适程度时,对方会吐露其对你隐藏最深的事实。 注意:一、本物品仅供一次性使用,初次生效后,效果维持十分钟;二、本物品配有安全措施,不会致人死亡。 额外说明:我们要铭记诚实与爱,并把它们系在脖颈上。」 现在是早上,真的还很早,林温站在客厅二楼的观景台,鬼鬼祟祟地拿出绕颈绳,绳头那段连接着一个无指皮质手套,她可以戴上去,方便施力控制绳结的松紧。 她看见丹尼尔在一楼和谁说话,他这两天好像又要出门了,也许她应该抓住机会,问他愿不愿意,这样就算结果不尽人意,令人尴尬,彼此都有两天的时间可以缓冲…… 当她拼命编造着理由,给自己积攒勇气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缓缓回头。 是珀西,他出来觅食了。 这几天他总是饿得慌,竟然开始正常时间进食了。过去,和所有无所事事的青少年一样,珀西的作息很是混乱,以前她很少在这个点碰见他。温最近逐渐搞懂了一件事,珀西身上的封印不仅禁锢了某些记忆,更确保着他只是个孩子,不会为成年人的课题痛苦或紧张。 温询问珀西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睡好。珀西在屏幕上敲出回复,表示游戏坏档他崩溃熬夜重打。他看起来蛮悲伤的,比前两天她问他对感恩节的暴力事件有什么想法时悲伤,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起那是怎么一回事,还以为是自己从窗户掉下去被灌木丛的枝条捅伤的。 太可怜了,珀西脖子上的护具,也不知道还有多久能摘,这绳圈一时半会也不能给他用,林温如此思索。不过,珀西倒是给了她一个新的灵感,值得一试。 “我觉得你对珀西太残酷了,他的声带损伤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精神状态也受了很大影响。你还记得你是他的哥哥吗,你有注意到他变化多大吗?” 温直接下楼,走到丹尼尔面前,控诉起他的行为。 “所以,我决定,让你切身体会一下珀西的痛苦。” 她保持着坚定的语气,刻意不去确认对方的表情,一鼓作气地拿出了绕颈绳。看更多好书就到:m iren8.c om “以前执行公务的时候,我收缴过这种东西,” 丹尼尔的态度很平淡,“这类型的道具对我不会起作用,我受过意志力训练。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对希奥多也不会有用。”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多余的兴趣,点点头就准备离开。 “不不不,”温拉住他的手腕,“试一下嘛,万一有用呢?” 说真的她很想体验一下效果,谁知道呢。 “没必要。”他停下了脚步,却没有改变态度。 “那未来有没有可能变得有必要呢?”她不死心地追问。说不定能留到以后,到时候给他套上。 “你并不需要特意用这种方法——to suffocate me。” (使我窒息/使我痛苦) 丹尼尔不想继续讨论这件事,他表示自己得离开了,只留下这句让她莫名其妙的话。 好吧,既然这样,那就只剩下一个使用目标了,也挺有意义,正好她最近在怀疑艾略特,今天的课又基本都和他一起上,她有很多机会提出请求。 只是,她反应过来,把绳子套人脖子上还挺不礼貌的,问这种问题也挺奇怪的。哎,没办法,她只能先对艾略特好一点。 今天,她表现得特别关心他,比平常更频繁地看向他的眼睛,上课的时候也顺理成章地邀请他,要不要一起坐到窗边,落叶很漂亮。 艾略特很慌乱,他其实习惯了被忽视。还怪可怜的,他局促过头了,即使两人之间发生过关系,那天还一起过夜。可他好像认定,自己只是偶然地被选择了一下,此后再也没提过相关的事。 也许艾略特的心思比她想得复杂,也擅长掩饰,可这种情绪绝不是演出来的。她有点懂。 林温记得,他能活下来,是因为他妈妈选择了他,而不是他哥哥。 但从他的性格来看,他怎么都不会是那个受偏爱的孩子。也许他会思考,被留下来承受这一切,并不是一种爱的证明。 这让林温有点心虚,她想到,就连拿绳子勒人,自己都没率先考虑他,即使他隐瞒的秘密,明显更为重要。 可她也说不出什么温馨的话开导艾略特,感觉假假的。艾略特总是安静地出现在附近,他的在场基本不会让她惊奇。她努力搜刮着真心话,确信自己还挺喜欢他的脸的,也愿意再和他发生点什么。 是的,她愿意和他本人发生点什么,而不是他哥哥——虽然,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本质上是一个人。但她确实更喜欢艾略特本身一点,因为他眼睛和头发的棕色都更明亮,看起来更温暖,适合在冬天用来捂手。 他也有很多缺点,她搞不懂也数不清,但至少,只要她问了,他永远会给她提供一个解释,他努力让自己派上用场的样子也挺可爱。 最后,他自己应该也知道,和他做爱还是蛮特别的。嗯,就是这样。 她把这些真心的废话一五一十写了下来,写成一张纸条递给他,还在最后末尾突兀地问,愿不愿意被她套上绳子勒紧,可能会有点窒息感但不会死,就在今天午休。 温想观察艾略特的表情,可是完全观察不到。他把自己的脸埋了起来,不知道缓了多久,老师叫他他也不听。但反正,最后他答应了,他重新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只写着好。 就这样,午休的时候,两人一起翘掉了投资俱乐部,来到了剧团的排练间。原本想去音乐室,但那里已经有人了。 林温庄重地搬来一把椅子,命令他坐好,再按说好的给他套上绳子。艾略特实在很乖,他没有提出任何问题,只是照做着。她要他低头,他便再也没有抬起头。直到她收紧绳子,紧到不能再紧,使他痛苦地抬头,试图呼吸。 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她松开,可艾略特没有什么想说的,他甚至在忍着不咳嗽。看来还要继续,她抱歉地吻了他一下,说还没有好,接着继续勒紧他。 棕色的眼睛,像是热巧被搅动的漩流一样。林温能看见,他的眼睛渗出了一点血管的颜色,肉桂色的,甜蜜的痕迹。 窒息,吸不到氧气,也无法开口,可他的行为体现着他的心并不痛苦。艾略特颤抖地碰触她的手,轻轻抚摸她手背,证明他不抗拒,他不痛苦。 也许,也许这样就够了,她摸了摸艾略特的脸,松开了他,可他只是大口呼吸,伏着身喘气,又迎着她眼睛传达一个浅浅的微笑,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还是得再来一次,林温有点头疼,这样真的不会害死人吗,她担心提示板的说明欺诈。 最后一次了,她发誓。 她冷酷地收紧绳子,收到最紧,她只能相信说明是真的,用全力也不会勒死他,所以她用全力。 这次,所有浪漫的比喻都不起效了,他疼痛,他绝望,他想要呼吸。一切事情都被忘记,他崩溃地想要呼吸。 她放松了束缚。 艾略特开始呼吸,他呼吸。他眼睛里满是自我保护的泪水,可他还是看着她,他湿漉漉的棕色眼睛看着她,有什么话想要倾吐。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告诉我你隐瞒最深的事情。” 终于起效了,他被影响了,他想要说话,却断断续续。这应该是很深的秘密,他的精神还在顽抗,温只能提出问题,他习惯回答她,不是吗? “很久之前的事了,当时,当时,你要我帮你预言,其实我不仅是预言,我还——” 他用最后的意志抵抗着,这似乎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可她完全没预料到这个话题,什么预言? 她一开始想知道的不是这个,也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绳子已经无法勒得更紧了,到了限度。她也不想刻意折磨人,因此,她只是追问,反复追问,她相信艾略特就要坚持不住了,他要给出答案了。 突然,门把手响动了起来。 这里的钥匙,只有排练戏剧的四个人有。 万幸,是希奥多,他推门走了进来。 “你们在做什么?” 他很是困惑。 “呃,我们在做一个,生理学实验。” 林温如此解释。 希奥多恍然大悟,表示他理解了,不过这实验看起来有点残暴。他说自己之前落了个东西在这,没什么事先走了。 温松了口气,还好来的是希奥多,要是女生们,那就解释不清了。 就在希奥多即将关上门的时候,林温重新拉紧了绳结,被希奥多打断之后,艾略特又说不出话来。时间紧迫,她必须重来。 可是,希奥多没有关紧门,他停在了那里。 他应该是想到了什么,他重新走进房间,无助地询问,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我感觉,你们在骗我。” 他的语调很可怜,似乎希翼着人和人之间还有基本的信任。 “这很奇怪,到底是在做什么?” 艾略特看起来确实很不对劲。他脖子上的勒痕,他被揉乱的头发,他脸颊上杂糅着痛苦和情欲的色彩。他还紧握着她的手,不想让她离开他。 “你,你也想来吗?”林温不太确定地问,她脑子乱得不行,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你不能来,下次吧,下次我告诉你是什么。” 她极力糊弄着希奥多,希望这和以前一样管用。 成熟的控制狂总有很多伪装 如果屋里有人,反锁门显然是为了隐私,可惜,总有人不懂这个道理,要硬开锁住的门。其中,有些人是无心之失,有些人则是刻意为之。 比如珀西,他就干过这种事,完全就是故意的。鉴于这事发生在许久之前,也许不该过多地指责他。说不定,他已经成长了,彻底远离了这种行径。 在过去,珀西是一个有着无尽时间可以挥霍的青年人。尽管,有时他会哀伤,哀伤自己惨烈的失败和失去的自由,哀伤地狱最尊贵的权者们已不再同他言笑,那些弱小领主的奉承也不使他畅快。 可还好,他很富有,时间的富余就是最大的富有。富有的人很容易好脾气,他总是平和地劝说,冷静地等待。等待着事情朝他想要的方向发展,等待着主导局势的时机重新到来。 有时,他也享受一点失控,一点调剂,但太过分的失控不行。比如某天,他打开城堡里某个访客的房门,就看到了他完全不想看到的场景。 “我很想了解一下,你和你弟弟在房间里,到底是在做什么性质的事情?” 珀西在卧榻的边缘坐下,语气冷静。可他的眼眸中,痛苦已如初春的热潮一般溢出,融碎了那冰湖般湛蓝的虹彩。 “你不是全都看到了吗?”受指责的人蜷缩在长榻的里端,她拉起毯子把脑袋也盖住,“仅仅是一个拥抱而已。” “作为拥抱,那是不是有点过于亲密?”珀西理智地指出问题。 “你没兄弟姐妹,你不会懂的。”对方并不想讨论这种话题。 “不管怎样,他已经十六岁了。那样靠紧你的身体,多少不太恰当……” “他已经受了很大的折磨,难道在这里,连拥抱都要受条条框框限制吗?”女孩在毯子里大声诘问。 “而且,你根本不清楚十六岁的生活是怎样的,你没体验过,这样居高临下地说话,很讨厌。” 珀西不在意她的指控,或者说,他不介意被人评价生活经验不足,这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他继续冷静地陈述自己的意见,那个拥抱,绝对不恰当。 “恰当与否,应该是我来定义吧?你说他离我太近,可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如果这不正常,你进来之前,我肯定会掩饰,可是我没有,因为那就是普通的,亲人之间的拥抱。”她不服从地瞪了珀西一眼,便再次把脑袋蒙进被褥里。 “你知道吗?”珀西尽量和缓地表述想法,“男孩们绝没有你想的那么纯真,不要说你弟弟了,就连前几天古辛带过来的那个哑巴男孩——他有十二岁吗?我不知道——他看你的眼神同样很有问题——” “可以不要叫别人哑巴吗?那是创伤后遗症。他是个孤儿,全家都被那个恶魔古辛害死了,你还要指责他不正常?” 她深色的双眼流露着最强烈的谴责。 “我很赞赏你的共情力,可你平时似乎很少这样替我着想?”珀西极力稳定着情绪。 “珀西,你和他们不一样。那些假惺惺地理解你的伤痛,声称是在替你着想的人已经有很多了,你不需要我的安慰或者同情。”她越缩越靠里。 这种拒绝交流的态度,使他只能伤感地闭上眼,调整起呼吸,他的金发也随之哀伤地颤动。 “我确实不需要你的安慰或者同情,但我们总是能理解彼此,不是吗?” 他期待一点和解的话语。 “可能吧,我已经认识你很久了,我甚至从你那里得到了,你所说的,你的一切。我本应该比谁都了解你,但很怪,我仍然不知道生气的你是什么样的,就好像你总是在让步,而我总是怀有歉意。” 现在,她明显没有自责的情绪。相反,她还要丢开毯子,凑近身体,用指控的态度注视珀西。 “你很温和,但这只是因为,你想要控制的事情,你保证了它们很完美,其余的,你就不想在意。” 说完这话,她有种胜利的快感。她开始微笑,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珀西,你一出生,就获得了足够的灵性和智慧,对不对?所以,你没有做过儿童。我猜,你肯定不喜欢当小孩。因为在小孩的世界里,大人们控制几乎所有事情,也很少花心思解释清楚,他们做每件事的原因。” “如果你是个小孩,或者是个青少年,说不定你会频繁地情绪失控,因为你会发现,自己压根就没什么影响力。” “事情要是总和你想的不一样,你绝对不可能这么好脾气。” 女孩仰起头,轻轻甩动着黑色的头发,她越笑越开心。 “而且,你会发现,你变成了那个被烦得不行的家伙。因为我会乱开你的门,打扰你在做的所有事情,但你只能忍着。” “我绝对会的,我就此发誓。” 她再次靠近,贴近他耳旁,做出毫不甜蜜的承诺。 是的,关于门突然被打开这种事,很多人都不太喜欢。还好,对于那些本无意打扰,只是偶然进来的人,人们的态度总是要友好一些。 现在,林温正在很耐心地和希奥多解释,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的。 “你是过来找东西的对吧,其实我们也在找东西,找一段丢失的记忆。” 她沉痛地告诉希奥多,艾略特小时候遭遇过车祸,因此遗忘了一些重要的回忆。她正在使用一个特殊的道具,帮助他想起来。 “所以,你看到的是我在用绳子勒他,其实我在帮他进入一种安全的濒死状态,这样他就有可能想起来,自己都遗忘了什么。” 多么完美的解释,她自己都要信了,希奥多怎么能不信呢?林温松了口气,她顺势继续勒紧艾略特。 在人前遭受这样的对待,多少会有种绝望的羞耻,艾略特痛苦地别过头,用睫毛掩盖着泪迹。 “抱歉,原来有这种事吗?”希奥多不太确定地看着面前的景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走了。 “那,你刚刚是有邀请我,下次也像这样来找回记忆吗?” 他竟然还记得林温在最开始说的那几句找补的话,什么你下次再来,实在是记忆力超群。 “其实我也忘记了很多事情,最近感觉思维越来越迟钝了……”他有点犹豫,要不要冒着被勒死的风险,变聪明。 “不,这不是一回事,缺氧只会让人越来越笨。”林温很绝望,为什么他还留在这里,有旁人在场,她真的无法对艾略特下重手,“而且你记错了,我是要拜托你别的事,嗯……你知道吗,我准备办一个派对,你应该帮我宣传一下。不过现在不是讨论的时机,我们放学后见,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好吗?” 她只想快点把他支开。 希奥多看起来挺感动的,他很高兴自己能派上用场,他说放学后见。他终于离开。 林温把视线转回艾略特身上,持续的缺氧让他脸色苍白,虹膜也略显黯淡。时间只剩一分钟,他还没有产生再次说真话的欲望,还挣扎着想要呼吸,这让她只好吻他。 一个最普通的吻,就能封住他的呼吸。 他的精神,也由此逐渐屈服。 温放松了绳子,获得了氧气的艾略特剧烈喘气。他不受控地倾吐出一些字词,可她根本听不清。 不好,只剩十秒了。 “我知道那样不好,但我,只是想得到,一个能在你身边的未来。” 他竟然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完全没有有效信息。 温无奈地蹲下,盯着艾略特的脸看。 “为什么,为什么瞒着我,你瞒了我什么事?” 艾略特仍然拒绝回答,他不住地摇头。他试着忍住啜泣的声音,却忍不住泪,哭着问她能不能抱抱他。 也行吧,林温抱了抱他,和他说先不管那个预言的事,能不能坦白一下,万圣节那天,是不是他开枪,把自己害死。 “Not exactly.” (不完全是。) 他给出了一个含糊其辞的答案。 “是,加雷斯吗?” “不是。” “是,丹尼尔吗?” “不是。” 总不能是希奥多吧,嗯,不是。“那,是珀西?” “Not exactly.” (不完全是。) “你们两个合作了吗?” 她很惊奇。 “完全没有合作。” 这下他倒是很肯定。 别的,他就不肯多说了,他哭得太可怜了。林温只好让他先吃饭,离下午第一堂课也不剩多久了,大家都得吃饭,饿死可不行。 只是,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啊,她头痛不已。为了盘问艾略特,她还把提示板关了,以防万一他承认自己是犯人,被监控她的死亡天使就地逮捕。她猜测,用绳子勒他产生了新的技能效果,但现在查看不了面板,只能以后再议。 一下午,她都必须强行扭转注意力,实在听不进课。她感觉自己越来越接近真相,忍不住花心思推理。 不一晃,又到了放学时间,周四她没给自己安排什么事,干脆回家好了。温走向储物柜,发现希奥多在那等她。他说自己已经去探了探众人的口风,如果她办一场派对,应该有不少人想来。 为什么自己要办派对来着?她其实有点忘了,不过也好,她还是得做点有苏莉温风格的事。 “那这样,今天要不要去我家?”不仅是派对的事,她还决定带希奥多去会一会珀西。有人一起总归是更安全,要知道珀西也有,很大嫌疑。 到底谁最有犯罪天赋 人们都说,妻子出了事,答案几乎总是丈夫,那么,结婚有什么好处呢? 通常而言,一场世俗婚姻最重要的目的,是财产共享和财务整合。如果一时忘了这事,那或许需要暂停结婚,重新回去好好想想。 但这不意味着结婚后,利益就完全一致了,有些大额赠与其实是烫手的负资产。许多年前,某个得到了可靠的预言,认领了林温这个名字的女孩,就遭遇了这种问题。 她正和前来看望她的弟弟,一同在城堡入水口的阀门处进行讨论,这是少数属于她自己的地方,她管辖着河流。 “我完全听懂了,”温颓丧地讲,“以前就听说过——做什么都不要轻易做公司法人,很容易倒大霉。” 是的,在大陆法系的国家,会有公司的法定责任人这么一说。有权力倒还好,可如果只是挂名,不但没什么决策权,出了事还第一个顶锅。 温意识到自己被坑害了,她弟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冥河之主这个头衔,完全就是个负资产,类似于一个随时可能被拿去顶锅的公司法人。这片地产经营不善多年,珀西从没花心思好好管理过,但也没把所有权利都让渡给她。 “可是,我不想放弃,我就要做冥河之主。” 她十分坚定。 “整个地狱没有比这更帅气的称号了,起码我觉得没有。” 人总是很难放手已经拥有的东西,也许大家知道,这叫做禀赋效应,只要拥有了某样东西,对它的评价就会比没拥有时高。 温的表情很真切,丹尼尔理解地点了点头,他继续查看起契约。 这是他来的第六周,轻松的周二午夜,他已经不觉得现在这种程度算是饥饿。他甚至认为,这样的空腹让头脑清醒。 “所以,当时的情况是,珀西从天界那转移了你的债务,让他自己变成了债权人。最近,他还把‘冥河之主’的称号赠与了你。这些财产上的纠葛,都让你无法轻易脱身。” 他紧握手上的文件,再次细读起每一个字。 相关的羊皮纸有好些份,之前整理了出来,现在两人正一起看。 第一份,是最开始她和天界签订的生命贷款契约,当时她病得很重,想要活下去,天界规定的还款方式是安排她去对抗恶魔。可是,债务越滚越大,她根本还不清。 第二份,是珀西写的仲裁申请,有理有据。首先,那个贷款是掠夺性的,不公正到违反了地狱的法律。至于为什么天界要遵循地狱的法律,那是因为,贷款本是恶魔的创意,放贷正是地狱的生意。 剩下的文书,也都涉及到她的利益。其中说的很清楚,如果她离开了这座城堡,便无法享有伴侣的权利,她会失去很多东西,欠的债也还不清。 温冷汗直流,难道这就是珀西所说的,不让她走是为了她好? “把他杀了吧。” 丹尼尔声音很轻,他尽力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沉重。 “如果他足够为你着想,他应该去死,把婚姻最好的东西留给你。” “那是什么?” 温很疑惑。 “遗产。” 他肯定地回答。 “只要他死了,你会是第一继承人。债务就清空了,你还能获得冥河的全部控制权。” 这个鲜血淋漓的提案,让温愣了一愣。她仔细打量起自己的弟弟,这小孩才刚上大一,没选专业。她本以为他会读神学院,但他说可能性不大,以后他到底会干什么去? “你的意思是。让珀西去地上的世界?”她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不可行。 要知道对珀西来说,在地狱才是活着,去人间就是死刑。 “我不知道。”她心事重重地讲,“也许我可以征求一下他的意见,说不定他愿意去死,就当是一场长途旅行。” “是的,换个角度想,这只是一场共同旅行。你回到地上的世界,他也去。”丹尼尔安慰着她,这绝对不算谋杀,丝毫不过分,“最重要的是,只要他进入人类的身体,就会暂时失去在地狱的物权和控制权。你便会继承他在地狱的遗产,很合理的资产转移。” “可是,等我也离开了,那又怎么算,绝对会有别的恶魔来侵占。” 温依然认为这主意有问题。 “确实,我查了书房里的资料,就算是在地狱,也有‘占有实效’这么一说。空地产如果被占据太久,是会被转移所有权。不过,只要你在人间单次滞留的时间不超过十八年,并即时返回地狱,你对财产的控制权就会得到恢复。恶魔们在意财富,对此规定得很详细。” 他表示,这意味着如果她比珀西晚走又先回,就完全没有问题。 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她好像被说服了,她开始动心。 “这样,你什么都不会失去的,”丹尼尔静静地看着她,“你还会获得更多东西。” 夜晚总是引人徘徊,而城堡的长夜永没有尽头,每片石铺的地砖,都有机会在住客无数次犹豫的脚步下被打磨光滑。 这夜很静,城堡的主人却睡不着,他闭着眼睛,没有歇息。 他听见有人开门,拖着脚步走近,她爬上床,被单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没有睡进来,而是躺在毯子外,不知道想做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行动了。 她拿起珀西的手,咬住了他的手指。 她咬的是拇指,还在他虎口处施力。与之相对的,她轻轻舔他的指腹,用双唇的内侧含住,舌头在指尖打圈,最后又收住牙齿,像孩子一样吮吸。 “你到底在做什么?”珀西有点崩溃了,无法继续装睡。很羞耻,这种奇怪的举动,让他产生了荒诞的性唤起。 “咬人啊。”她看起来特别无辜。 “为什么?”他勉力保持着平心和气。 “你不是还挺喜欢的吗?”她指出问题。 这实在让人无法回答,珀西只能转移矛盾,他不愉快地表示,那她前段日子是不是还咬她弟弟。 “并不,那只是普通地咬人,并不是很色情地咬人。” “其实咬人本身就有点色情。”他不接受这种解释。 “你为什么老嫉妒我弟弟?” “我只是觉得很可疑,最起码他对你的态度,很可疑。我很少听说什么姐弟和谐相处的例子,很难不怀疑他来找你的动机。你清楚他的身份,如果他为了宗教的公义出卖你,恐怕他不仅很乐意,还会还会认定那是一种高尚的自我献身。”珀西没理由信任任何一个地上天使,也不相信什么纯粹的亲情。 她并未对此做出答复,她只是问,既然珀西明说了她弟弟不好,那他有没有可能做得更好? “你有没有兴趣,做我弟弟?” 她发出邀请。 十二月的白天很短,很容易过去。坐在回家的车上,林温看着窗外逐渐暗下的天,忽然想起一件事。出现在加雷斯家的那次,珀西说过,她曾经承诺,会去找他,会成为他的姐姐。 这有没有可能,就是他杀人的动机?为了让她兑现承诺,他杀害她,又促使她的灵魂进入苏莉温的身体? 是不是有点莫名其妙了,说起来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约定。 她陷入了深沉的思索,却找不到合理的逻辑。 “其实我早就怀疑珀西了。”希奥多压低着声音,“但是没有人相信。” “就算真的是他,你还是不能把他上报。”林温转过头小声强调,“毕竟他已经是我的家人了。杀人事件的受害者是我,苏莉温算是你害的。如果犯人是珀西,我不愿意把他交给天界,仅仅是得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倒也不是要包庇他,只是她自己和珀西也牵扯很深,出卖他没有好处,天界也不是真正的盟友。 希奥多表示理解,他说他也只是想知道答案,如果真的对了,他会为自己高兴。 温盯着他,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摆出一副忧郁又严肃的样子,就好像迫切渴望着谜底。 哎,还不知道是谁呢,听艾略特的意思,这件事他和珀西都有参与。可当时开枪的,只有一个人啊。 说到开枪,她不知道艾略特的枪法怎样,但珀西的很好——诶,珀西似乎说过一句话。 他说:“枪口永远不要对准自己的家人。” 他还提到,这是丹尼尔的话。 温有了一点猜测。她要希奥多别跟着她进去,她先单独去找珀西。 “珀西,你认为,我们是不是永远不该对家人使用武器?” 她提出问题。 珀西无法点头,他在手机上敲是。 “珀西,你认为有什么事情,是不该对家人,不该对姐妹做的?” 不该有不尊重的想法。他像条件反射一样打出这些字。 “具体是怎样?”温有点难以置信,她觉得珀西并没特别尊重洛拉或者苏莉温。 不道德的狎亵想法。他敲键盘的速度有点太快,好像这是什么被植入的编码,是什么洗脑。 之前好像没这种事,要不然珀西制造的那个幻境就无法成立。 林温有点猜到了,这应该是丹尼尔设置的,大概是他封印珀西时植入的指令。不能伤害家人是以前就有的,最近,又加了新的。 “那如果,有人伤害你的家人,你发现了,会怎么办?”她再次提问。 阻止他们。年轻的奴隶珀西有问必答,乖巧得过分。 “你猜错了,不是珀西做的。”温走回自己的房间,无情地打碎了希奥多的侦探梦。 “但我现在不想纠结犯人。”她很确定这不是关键,“我们应该去追查那个恶魔,恶魔武器。” 她已经可以确定,和恶魔签订契约的是艾略特,也是他想杀苏莉温。 但,就算他很想杀苏莉温,想让一把会持续追杀的恶魔武器彻底解决她。艾略特应该比谁都清楚,和恶魔做交易有多危险,契约中会有多少陷阱。而且他没那么弱,不至于只能用这种办法杀人。 还好,她已经想通了一件关键的事——为什么死的是她而不是苏莉温。答案很明显,是珀西在阻止。不管他是怎么做到的,也许是扭转了子弹的方向,总之他阻止了恶魔武器伤害自己的家人。 对的,那时候,珀西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他会保护的,只是苏莉温。 既然艾略特怎么也不肯说真实动机,干脆直接去找武器吧。不过也很奇怪,它为什么不来找她呢,它要杀死苏莉温的使命,不是还没完成吗? 那现在,武器又在谁手上呢?嗯,只剩下一个人。林温拿出手机,不确定要不要直接联系那个烦人的家伙,最糟糕的加雷斯。 番外·幸运明信片(上) *愚人节打赏章关联内容,不买打赏章或只买部分不影响阅读(此为上章,打赏章全部发完发下章,下章同样免费)。 早上醒来一睁眼,提示板的红色感叹号就在温的视野里飞速堆积,右眼皮还狂跳不止,每个感叹号都产生了模糊的拖影。她心里一凉,绝对有什么不妙的事情要发生。 「---!!!紧急提醒!!!---」 检测到用户被邪恶明信片传染,具体说明如下。 用户昨日收到的明信片附有恶性诅咒,目前已生效。 明信片会在12小时的启动时间后分裂为五张,收信人必须将明信片转送给另外五人,才能清除诅咒,否则叁天之内将—— 林温迅速关掉了界面。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埋在枕头里尖叫。 人怎么可以这么倒霉的,她绝望地爬起身,走到书桌前检查那该死的明信片。她发现提示板没有骗人,原先那张只写着收信人名字的风景明信片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五张新的。 这五张新明信片也很微妙,每张都印着随机的人像照片,可是构图有点奇怪,就好像画面中缺了一个人。 她识图扫描,发现都是电影剧照,也确实都被扣掉了一个人,原本是双人合照,怪怪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现在的问题是要不要传播诅咒,如果真要做这么没道德的事,又把这些东西给谁。 这时,她听见推门进来的声音,洛拉急切地走了进来,说是要借个什么东西。温有点精神恍惚,没听清。但洛拉也没有复述,她正很高兴地翻看着明信片,说她拍的都很漂亮。 林温猛地一抬头,这可不好——哦,不对,没事,洛拉不会受这种东西影响,提示板也兴奋地提醒,洛拉对超自然效果免疫,她甚至无效化了这些明信片的传染性。 这实在让人热泪盈眶,温重新拿回明信片,提示板却又开始冒红点。 「---!!!紧急提醒!!!---」 注意,洛拉无法被算作收信人,也不能消除你身上既有的诅咒。你身上的传染性仍然存在,且会蔓延到明信片上,你仍需将明信片发送给不同的五人消除诅咒。 推荐解决方案:请拜托洛拉亲自为你传递明信片,洛拉能够消除明信片的传染性,减少其危害度。 同时,明信片仍存有轻微的负面效果,请确保收信人有能力解决相关问题。 …… 好吧,没这么简单,还得继续麻烦洛拉。温仔细阅读说明,发现她得亲手投递明信片,可明信片到了她手上,传染性又会复苏。拜托洛拉扔进邮筒是不行的,不算本人寄件。倒是可以写完后让洛拉做邮递员,这样能最大限度减少危害。 有点难以启齿,但她只能向洛拉说明情况。 洛拉极其怜爱地看着她。 “你居然还相信这种事,天哪,为什么会这么纯真。”她好笑地感叹了起来。 确实,在洛拉的世界里,诅咒就是个荒唐的笑话。 “那我随便给几个女性朋友就行,”她满口答应,“你的这些照片很漂亮,做成明信片很不错。” “不不不。”温连忙否认,“这可是有诅咒的,不要给你的朋友,给,给我指定的五个人吧,让他们倒霉去吧。” 洛拉听了听人选,有点不可思议,给家里人很正常,给艾略特和希奥多也能理解,为什么她还要把印着自己照片的明信片给加雷斯—— “等下,”温意识到问题,“上面是我的照片?” “嗯,就是构图有点奇怪,每张上面都好像缺一个人。” 洛拉不理解她为什么说这个。 完了,每个人看到的画面还不一样,不知道到了那些人手上又会变成怎样,林温不敢想象。 不过也没别的办法了,就算有洛拉经手,这些明信片还是会残留着微弱的负面效果,她不想害别人,那五个家伙应该都有能力解决。 “哎,算了。”洛拉不再纠结她为什么要给加雷斯,“就按你说的做吧,我理解你,在这个年纪多少会对爱情有些荒唐的认知。” 洛拉说,反正也不费什么功夫,为了让妹妹安心,她送几趟也没事。 “只要你不介意我划破加雷斯的脸。” 她还是心存芥蒂。 温说,这也无所谓,她不在意。接着就给每张明信片随机分配了收信人姓名,多说多错,她没写别的寄语。 千万别变出奇怪的东西啊,她祈祷,比如到人手上就变成了什么莫须有的双人合照,她真的不想惹麻烦。 洛拉很快就把自己要借的东西和写好的明信片一块拿走了,同时,她觉得苦恼的温怪可怜的,承诺自己现在就去送。 [第一张明信片]珀西的全方位惨败 看着林温和希奥多的合照明信片,珀西心里浮现出了一个问题。 他无法开口询问,只能敲击桌面,试图让转身就走的洛拉回头看看。他展示起明信片,可洛拉却看不到他所说的希奥多,还问他是不是眼睛也瞎了。珀西只能把那家伙尽可能地描述出来,问她还记不记得。 他很是疑问,自己和那个同样金发碧眼的家伙比起来,究竟怎么样。 “他更帅。”洛拉迅速回应。可马上,她又补充,这种事情不应该问她,她给不出别的答案。 “我的意见肯定不公正,因为,你在我眼里,就是一只平时很聒噪但最近被毒哑的金黄色鹦鹉,我不能用评判人类男性的标准评判你,我未成年的弟弟。” 珀西就知道她没什么好话,但他真的需要一个公正的答案,他想知道,如果都用评判鹦鹉的标准,那他们两个谁更帅。 洛拉梗住了,她说自己没有给鹦鹉评级的资格证。 “作为业余爱好者,我想,每个人对鹦鹉的标准不一样。”她煞有介事地讲,“只是以我的个人偏好来说,他依然是那只更漂亮的鹦鹉。如果你需要专业解答,别问我。” 珀西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他需要更全面的比较。珀西相信,自己至少智能更高。 “呃,我不怎么了解他,只是打过照面的关系而已,”洛拉诚实作答,“但你既然问出这种话,拿自己跟他比,说明在你心里,你和他应该是一个层级。所以,如果他聪明你就聪明,他不聪明你也不聪明。” 说完,她迅速离开了房间,一点也不想安抚自己弟弟的心情,她没空处理这种无聊的竞争心。 其实,如果要她说实话,她肯定觉得自家人长得不赖,但她就是不想夸奖珀西。青少年多少有点幼稚,好像只要别人和自己有相似之处,就是受命而来的挑战者,得比上一比。她不愿掺和这种事,实在无聊透顶。